第十九章放河灯
被店家遴选出来参加最后比试的人并不多,因而各人写着谜底的纸被收上去之后,不久便揭晓了结果——只有沈冶写出了正确答案。 掌柜的亲自将那木簪奉到沈冶手上,又说了不少的吉祥话。一行人又在铺子里买了几盏灯,便离开了。 慕容芷一眼便已经认出方晚,也没有掩饰,三言两语之间竟然就已经跟方晚熟络了起来。 “小晚儿,听说每年的元宵节,河边都会很热闹,有许多人放河灯。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因方晚打扮成男儿模样,慕容芷在同她亲近的同时,还要刻意保持着距离,免得被有心人误会,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影响她上元佳节好好游玩的兴致。 方晚有些犹豫,“这不大好,河边毕竟人多,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怕什么?有我大哥在,他会保护好我们的!而且,四爷也是有武艺的。”慕容芷说着,像他哥哥撒娇,“哥哥,带我们去。” 慕容广宠溺的笑了,大掌抚过她的发顶,拿这个调皮爱热闹的妹妹没有办法。 听到慕容芷说沈冶武功,方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下意识的朝站在斜后方的沈冶看去。 沈冶正在悄悄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不由得都红了脸,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 只是方晚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的脑海中始终徘徊着沈冶长身玉立的身影。他线条分明的轮廓,深邃而专注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街上的游人明明那么多,为何偏偏觉得他令人心生神往。 直到慕容家管家的到来,才让方晚一直恍惚的神思归位。 “少爷,宫中来了旨意,宣您即刻入宫面圣。”慕容管家大概四五十岁年纪,两鬓已然斑白。他看上去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只是同慕容广低声说话的时候,却神情凝重。 “可有说是何事?”慕容广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如今可还是在节日里,皇上却如此着急的宣他觐见,怕是匈奴人那边又有了什么异动。 “未曾。您快些回,宫里的卫公公还在府里等着呢。” 听到这句话,慕容广的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了。卫檀可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大公公,等闲是不会做这种通传的活计的。此番皇帝却遣了他来,想必是北疆的情况不容乐观。 慕容广不敢再耽搁,准备回家。可是看见妹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带着她一起回去。这么多年来,他征战在外,鲜少回家,与唯一的妹妹更是聚少离多,今日好不容易带着她出来游玩,却又因公事被搅和了。 他正想叫慕容芷留下,让她和沈冶、方晚再游玩一会儿,慕容芷却说道:“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慕容广的眼有热意涌现,“芷儿,对不起,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哥,你又在说傻话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们俩相依为命,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好了,我们快走,别让皇上等你。” 只言片语顺着风的流动传到方晚的耳朵里,她忽然有些羡慕慕容芷,有一个这般疼爱她的哥哥。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好的哥哥保护着,上一世可能也不会中了方荛的奸计。退一步说,即便自己真的被方荛所害,父亲与母亲还有儿子可以承欢膝下,也不至于太过落寞…… 罢了,不去想这些了,老天已经给了自己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守护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家人。 慕容兄妹离开了,只剩下沈冶与方晚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冶先开了口,“时候还早,我们去河边走走。” 方晚看到他脸上可疑的红晕,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听到沈冶的提议,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广公子和芷小姐,感情很好?”越到靠近护城河的地方,路上的行人便越多。两个人肩并肩走着,随行的丫鬟小厮跟在身后。沈冶不着痕迹的将方晚护在身体内侧,免得旁人不小心撞到了她。 云莺和霜晴两个走在自家小姐的后面,将这细心体贴的一幕看得真真切切,只是一直被照顾着的方晚,却丝毫没有察觉。 “是,他们兄妹二人情谊甚笃。以后,你与他们熟识了,便会渐渐了解。”回答的时候,沈冶偏转过头,装作不经意的,将视线扫过方晚的脸颊。 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如饱满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万千灯火的照映下,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那是两只蝴蝶,下一瞬就要振翅飞走。 沈冶不由得有些看呆了,方晚和他说话,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四爷,那天的事,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谢谢您的照顾。” 回想起那天的事,方晚的脸越来越红。那合欢散的药性太猛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出什么孟浪之举。想来,应无大碍…… 她看向沈冶,目光里有闪躲,也有一丝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希冀。她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神思飘远,沈冶并没能马上接住她的话题。这给了方晚一种错觉,她想,可能在沈冶心里,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冰清玉洁的闺中少女了…… “那天的事,你不必介怀。倒是我该向你道歉的,到底是我莽撞了。” 方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情却有些低落。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护城河边。河堤上人来人往,笑语欢声仿佛从未有过停歇。各式各样的花灯悬挂在沿路的摊位上,散发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光晕。 十几丈宽的护城河上,已漂着不少的花灯,这些颜色各异,或明或暗的花灯,将本来就十分清澈的河水映照得波光粼粼,恍若人间仙境。 方晚望着这美丽的景色,一时之间又有些出神。她想到了前世,又想到了今生。前世她识人不清,酿成大错,今生能够有一个推倒重来的机会,实在是再好不过。 不必再嫁人,不必再成为他人争权夺利的筹码……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我们也去放几盏河灯。”沈冶声音温柔的邀请她。他逆着光,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伸出的手上提着两盏荷花灯,花瓣描绘成生动活泼的粉色。 “好啊。”方晚忽然就开心起来,之前那些萦绕在心头,困扰着她的情绪也都消散开来。 她觉得今晚的自己有些不正常,心情的波动太频繁。暗暗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脸上的灼烫好了一些,她才伸手去接沈冶递过来的灯。 也不知怎的,她没有拿稳那盏小巧精致的荷花灯,那小小的灯盏从她手上跌落,她慌忙伸出手去捞,却被沈冶挡住。 他一手拉住方晚伸出去想要接住荷灯的手,一手将那灯盏稳稳地接住。他看向方晚的眼神里有责备和后怕,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温柔,“公子小心,莫烫伤了手。” 方晚被他利落的身手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听见沈冶叮嘱自己莫被火苗烫伤了,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只是她分明没有碰到那掉落的灯盏,为何右手还是会觉得如此灼热呢?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它正被沈冶抓在温厚的手心里。 顿时,她的脸颊也滚烫起来。她试着挣了挣,可沈冶却毫无所觉似的,手上的力道没有松懈半分。 方晚便有些着急,周围这么多人呢,叫他们看见两个男人在一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况且,他又是今上的四皇子,被有心人瞧见了这一幕,报给皇帝知道了,岂不是让他有口难辩。 “四爷,您能放开我的手吗?” 听到方晚怯怯的问话,沈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抓着人家姑娘的手。装作淡定的放开手中的柔荑,沈冶将心中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恋恋不舍隐藏得很好,“是在下失礼了。只是方才一时情急,还请方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无碍。”方晚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霜晴已经跑去买了许多的荷灯回来,这正好给方晚解了围,她提了声音唤两个丫鬟:“将花灯拿给我。” 霜晴刚才离开了,不知道方晚与沈冶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方晚叫她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愣愣的。倒是云莺将两位主子间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所以听见方晚吩咐,便连忙从霜晴手里拿了一盏灯,送去给自家小姐解围。 “少爷,听说放河灯的时候,许的愿望都会得到实现的,您怎么不多放几盏,多许几个愿望呢?”霜晴见方晚只放了一盏灯,便停手了,剩下的叫她们放着玩,便好奇地发问。 一旁的沈冶听到霜晴的问话,注意力便被吸引过来,他也想知道,方晚心里的想法。 “人不能太贪心,愿望太多太重,这小小的灯盏会承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