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洛辰脩随慕挽歌一同出现在胭脂楼, 风辞听到禀报,也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箜篌,他含笑起身, 决定亲自去会会。 然而, 待他亲眼瞧见时,他才知晓自个儿自作多情了。 那两人哪里是来找他对峙的, 纯粹是相约来他这胭脂楼蹭酒吃。 非他斤斤计较, 而是慕挽歌每回来,皆是吃白食, 招待她的吃食与酒水, 样样皆是上品。 反正他未从慕挽歌兜里讨到过一文钱。 她蹭吃蹭喝也就罢了,他还养得起, 这下倒好,她竟然还带人来。 风辞来到慕挽歌要的雅间,婢女正送慕挽歌叫的酒来, 整整一坛,可瞧清是何种酒时,风辞神色讳莫如深起来。 见他进来,慕挽歌微笑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为我们弹奏一曲祝兴如何。” 风辞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却走向纱幔后的秦案,期间与洛辰脩有过一眼对视。 风辞于落座, 隔着纱幔望向席地而坐的两人,长指覆于古琴上,轻轻拨弄,试了试音。 慕挽歌不同音律,只觉得悦耳便可,于她而言,不管抚琴之人是风辞或是霍惜缘并无不同。 是以,风辞常说在她面前抚琴,与对牛弹琴无异。 今日她也风雅一回。 风辞弹的是新曲,闲来无事,自个儿编的曲,许是心境的缘故,这曲有些凄凉,连不通音律的慕挽歌也朝纱幔后看了两眼。 洛辰脩亦往纱幔后瞧了一眼,而后询问慕挽歌,“我们这酒该如何拼?” 慕挽歌拿过八只酒盏,置于他面前,悠悠道,“先每人三盏,而后每人五盏,谁先倒下,算谁输,若八盏后你还醒着,便算你赢。” “好,一言为定。”洛辰脩点头,拿起一旁的酒坛开封斟酒。 洛辰脩心下暗自窃喜,心道,阿挽果然是向着他的。 她给他放水,他当然要接受,他又不傻。 看着他斟满六盏,慕挽歌豪气饮了三盏,又瞧着他饮下余下三盏。 而后洛辰脩再斟酒时,手有些不受控了,慕挽歌瞧见他耳朵红红的,摇头失笑,接过酒坛。 “就你这三杯倒的酒量,军中庆功酒晏,你岂不是次次出丑。” “父王在,我滴酒不沾。”醉意已上脸的洛辰脩说话时舌头都是麻木的。 慕挽歌不可置否笑了笑,将她斟满的五盏挪到他面前,挑眉道,“不着急,慢慢喝,我看好你。” 得到鼓励的洛辰脩二话不说,一盏接一盏仰头饮下。 最后一盏饮尽,她已再斟满五盏,在他醉濛濛的目光中,慢悠悠饮了。 洛辰脩强撑着愈发沉重的眼皮,伸手去拉她的手,大舌头地笑道,“阿挽,说好了的……往后事事听我的。” 慕挽歌清浅一笑,应声,“愿赌服输,你赢了。” 她话音未落,洛辰脩已醉倒,身子往一旁倒去。 慕挽歌欲扶他,却是心有余力不足,微微使力便扯到肩窝处的伤口,索性便任他倒地上了,扬声唤门外候着的墨隐进来。 “今夜便歇在此处,不回府了,门外婢女会带你去专门为我备的那间屋子。” 墨隐望着醉倒在地的爷,莫名想笑,怎一到王妃这里,精明稳重的爷总会出丑。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墨隐扶着洛辰脩出离开,琴音也停了,风辞自纱幔后走出来,扶额低笑,“原来无所不能的宸王是这样不堪一击……” 慕挽歌笑了笑,拎过酒坛,仰头喝了个尽兴。 这酒名为红颜笑,酒香浓郁,酒性却比寻常酒要轻许多,适宜女子,可说是这胭脂楼里最不会醉人的酒了。 风辞居高临下,望着坐在地上抱着酒坛的女子,玉容生绯,生出几分柔和的娇艳。 他捂了捂眼,故意说笑,“早前宸王来接惜缘离开,但她拒绝了,仍留在此处,你说要不要安排惜缘去照顾一下宸王?” 慕挽歌眸色一冷,酒坛狠狠掷出去,落地上摔碎了。 只听她冷哼,“只要我没死,我的男人便容不得别的女人觊觎垂涎,谁也不行。” 风辞蓦然僵住,抬眼望向她,一瞬间,眼底的笑意尽敛,“先前你让我帮你查的事,牵扯出更多的旧事,你听过后便不会这样笃定了。” 慕挽歌很不雅地打了个酒嗝,蹙眉道,“有屁快放。” 风辞又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模样,嫌弃地捂了捂鼻,“慕大将军与洛妃青梅竹马,还定过亲的,可是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入宫成了皇帝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位,慕将军外出归来冲冠一怒为红颜,提剑杀入宫中,最后安然无恙出宫,当夜便回了边关,而洛妃在入宫不足八个月便产下一子,御医说是早产。” 醉意朦胧的慕挽歌撑了撑头,手杵下巴,似笑非笑接话,“而后便有传言说洛妃在入宫前便与我爹行了苟且之事,身怀有孕入的宫。” “风辞你可是猜测洛辰脩与我是兄妹?”她笑得很是不以为意,打了个呵欠后,又笑道,“你当洛王是什么人,当年若非他谋划,洛妃又如何能在皇帝默许下降孩子送出宫,还让皇帝心怀愧疚,这么多年洛妃圣宠不衰,洛王从一个世族公子,短短几年便封为异性王,如今执掌兵权,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风辞默然。 他就是想说这个,可他根本没机会说,她早已知晓一切,他只是自讨没趣。 慕挽歌又打了一个酒嗝,手掌撑着桌面,挣扎了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风辞静静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像是真的醉了。 可她说的话却不是醉话。 “你只查了洛辰脩的娘,为何不顺道查查我娘,她在嫁给我爹之前便已怀有身孕,不满七个月诞下一女婴,便是你眼前的我……” “……” 风辞怔怔望着她歪歪斜斜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站立,背对着他,纤瘦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默然听她说着话。 “流言蜚语于我而言无所谓,我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可你方才所言却可能害他性命……风辞,你是我最信任之人,当我求你,莫要再针对他,也请守住这个秘密。” 风辞怅然,摇头轻笑,“你竟为了他求我,那我倒是想知道你让我守住这个秘密,除了对天下人,可还包括他?” 扶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慕挽歌未曾回头,“就算要有一个人来戳穿这个秘密,那也该是由洛妃亲口与他说。” 言罢,她抬步跨过门槛,步子虚浮深浅不一,晃晃悠悠往最左边那间屋子走去。 风辞望着敞开的房门,喃喃自语,“他究竟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 可惜,他说什么,慕挽歌已听不到。 风辞负手立于原地,不由得忆起三年前与她相识的一幕幕,她救他父亲一命,他愿供她驱使,可她说只需要四年。 他听命于她,只需四年而已。 三年过去,她却甚驱使他做什么,即便有也只是一些轻松跑腿的小事,由他亲自出手的也只有火烧聚宝楼盗走醒魂玉一事。 四年之期已不远,他曾想着将她拐走的,现下终究是不能了,她连机会也不给他。 一句“你是我最信任之人”便将他所有的奢望捏碎,同时也是在暗示他,莫要辜负了她的信任。 原来,她并非迟钝,只是她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洛辰脩罢了。 这厢,墨隐将洛辰脩安置好,扭头让身后候着的婢女送盆水来,婢女应声离开,墨隐又转过头,洛辰脩睁着眼,除了面色红润外,瞧不出醉意,眼底一片清明。 墨隐讶异,“爷,您没醉啊?” 洛辰脩面无表情。 “醉了。” 墨隐:“……” 爷,您这样算不算是睁眼说瞎话。 洛辰脩确实醉了,只是醉得不是很厉害,脑袋昏沉沉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捏捏眉心,吩咐墨隐,“速去请王妃前来,便说我醉得厉害。” 闻言,墨隐眼角微抽,心下无比唾弃自家爷,可谓是是厚颜无耻到了极致,可着劲地折腾王妃呢,这样能折腾,总有败露的一日,非得被王妃好好收拾一通才会服帖。 墨隐腹诽,爷这姻缘一波三折的,一年前好不容易将心仪女子娶进门,这洞房花烛夜便分离了,凯旋途中,只因恍惚的一眼,瞧见一张相似的面容便独自追上去,差点儿连命也丢了。 爷这好不容易才将王妃给拐回来,却日日在折腾,没过过一日安稳日子。 墨隐一面同情自家爷,一面往屋外走,遵爷之命去将王妃给骗来,可不能让王妃与那风少主把酒言欢了。 一心二用的墨隐闷头走着,在房门口差点儿撞上慕挽歌,随侍在慕挽歌身侧的灵璧眼疾手快,推了墨隐一把,斥道,“眼睛盯着脚背,走路不看路!” 灵璧用力不小,墨隐一个趔踞后退,不防被身后的门槛绊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倒进了屋里。 “哎哟!” 墨隐浮夸地哀嚎一声,正欲装可怜博取同情,抬眼对上灵璧火气腾腾的目光,他识趣住嘴,利落从地上爬起,诚惶诚恐告罪。 “属下一时心急,未曾留意,还望王妃恕罪。” 见墨隐如此卖力,灵璧无语抬头望屋檐,慕挽歌失笑摆手,“行了行了,与你主子一个德性,装也装不像,瞧着眼睛疼。” 墨隐讪笑,“王妃也是墨隐的主子……” “马屁精。”灵璧轻哼。 墨隐也不在意,忙挪开身子,默默退到一旁让出道来。 慕挽歌往床的方向望去,对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在门外候着。” 墨隐忙不迭点头应声,然后退到屋外。 慕挽歌拍拍脸,遂才抬步跨进屋里,此屋是风辞特意留给她歇息的,与洛辰脩成亲前她倒是时常来此蹭吃蹭喝,若是夜深了便在此留宿,但与洛辰脩成亲后,她甚少来此,来了也不曾久留。 此时洛辰脩躺在她的床上,在她走近时,他幽幽睁眼,一脸傻笑,朝她伸手。 “阿挽,我没输。” 慕挽歌有些气闷,拨开他的手,坐于床沿,侧目望向他。 “慕家军的兵符已在你手上了,便是那日我送你的平安扣,你要好好保管,爹不在了,如今这世上只有爹的副将慕征识得此信物。” 闻言,洛辰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支起身坐好,自身后抱住她,埋头狠狠咬了她的耳朵。 “愿赌服输,你别想甩开我,生生世世,想都别想!” “嗯。”慕挽歌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好气又好笑地斥道,“你属狗的啊,动不动就咬人。” 洛辰脩愤愤哼一声,手上微微使力,将她按倒在床上,随即翻身压住她,俯身吻她。 “你若不听话,我便时时咬你,看你还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