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方嬷嬷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疑惑道,“王爷定然早已知晓慕姑娘的身世,当初为何不阻止这桩亲事,老奴着实不明白。” 方嬷嬷口中的王爷指的是洛王。 洛辰脩前去提亲, 定是洛王同意了的, 不仅洛王知情,皇帝亦是默认了的。 洛妃只觉身心疲惫, 无奈摇头,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哥哥他明明知情, 却不加阻止, 歌儿是啸天的女儿,脩儿他……哥哥为何要瞒着我歌儿的身世?” 方嬷嬷也觉千头万绪, 一时间搭不上话。 洛妃叹气,“这些年来,哥哥行事, 我愈发看不懂了,但脩儿是我的儿子,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行这有悖伦常之事,当年是我糊涂做下错事,可脩儿是无辜的。” “娘娘,当年您与慕将军……”方嬷嬷欲言又止,四下巡视,隔墙有耳的道理, 她何尝不懂。 洛妃怅然摆手,“嬷嬷,你派人去探一探,昨日便差人传信给哥哥,他为何一直不来见我,事关脩儿,我不会坐以待毙,这些年我已亏欠他太多,不会眼睁睁瞧着他走上不归路的。” 方嬷嬷是洛妃的乳母,看着洛妃长大,入宫二十载,方嬷嬷一直伴随左右,两人名为主仆,实则与母女无异。 见洛妃这样痛苦,方嬷嬷心疼不已,却不知如何安慰。 “娘娘,苦了你了……你方才将慕将军惨遭毒手一事的线索与慕姑娘说了,她很快便会查到陛下……慕姑娘心里宸王是陛下的儿子,父母的血海深仇成了阻隔,这万一慕姑娘气急之下对宸王出手,可如何是好?” “她不会的。”洛妃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为安抚方嬷嬷,“歌儿行事虽我行我素,可我瞧得出来,她愿舍命救脩儿,对他下不去手的。” 方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常言外甥多似舅,那孩子虽性子随慕将军多些,长相却随了洛王,当年娘娘你费尽周折,借由皇后打压、毒害之由,用洛王妃产下的死婴名正言顺将孩子送出宫,那时也是担心孩子长大后会越来越像慕将军,好在上天庇佑,宸王已平安长大成人,慕将军若是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默了片刻,洛妃幽幽道,“哥哥变了,脩儿终究还年轻,这人心呐,哪像明面上瞧着的那般纯善,若非人心险恶,当年我也不会被亲哥哥算计,进了这金丝牢笼……” 方嬷嬷执起洛妃的手,轻拍。 “唉,娘娘,起风了,回。” …… 之后绛云殿的一切,慕挽歌与洛辰脩一无所知,洛妃的心思与苦衷更是无从知晓。 因跑太急,不多时,慕挽歌只觉肩窝处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因而慢了下来。 洛辰脩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 “阿挽,方才可是母妃与你说了什么?” 慕挽歌顿足,挥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他,怒道,“全天下皆反对你我在一起,谁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言罢,她深深看了洛辰脩一眼,再度转身欲走,洛辰脩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不顾她的挣扎捶打,紧紧将她固在怀中。 慕挽歌气狠了,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洛辰脩闷哼一声,也不管手臂的疼痛,不躲不臂,任她咬,直至她松口,他仍旧不松手。 “阿挽,你从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今日如此反常,母妃究竟与你说什么了?”他紧紧抱着她,安抚地轻抚她的发。 洛辰脩不觉得洛妃会与慕挽歌起冲突,可慕挽歌的反常是他始料未及的,且她从不曾如方才一般失去理智过。 他想弄清楚方才绛云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慕挽歌平静下来,被他强势压在怀中,她一动不动,沉默不言。 洛辰脩无法,只得牵着她的手,拉着往宫门的方向走。 他是一瞬也不敢松懈,更不敢松开了她了。 一直在宫门外候着,守在马车旁的墨隐与灵璧见两位主子面色有异,对视一眼后,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墨隐放下脚凳后退到一边,瞧着自家爷扶着王妃上了马车。 墨隐驾车在前,灵璧骑马跟在后,她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气氛有些凝重。 马车内,慕挽歌的手被洛辰脩握着,她挣了几下未能挣脱,便随他去了,扬声对墨隐吩咐道,“墨隐,去胭脂楼。” “王妃……”墨隐甚是为难,胭脂楼是何地,那时爷最厌恶之地,爷不喜胭脂楼的主子。 瞧两位主子方才那样,多半是在宫里时闹别扭了。 墨隐自认为了解自家爷的性子,爷待王妃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哪里舍得与王妃争吵,许是不经意间惹恼了王妃。 爷呀,您快发句话呗,这胭脂楼去还是不去。 许是他的祈求虔诚,爷受到老天爷感知,竟真的发话了。 “去胭脂楼。” 洛辰脩冷冷出声。 极其简洁的一句话,墨隐却受到惊吓,爷竟然连抗争反对一下也没有,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墨隐即便有千言万语,也不敢此时触霉头,恭敬应声后便安分做一个马夫,尽量将车驾得平稳些。 马车晃晃悠悠,马车内的两人却各有所思。 慕挽歌目光无距望着帘幕发呆,洛辰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离。 良久,慕挽歌抬眼看他,抿了抿唇,道,“我去胭脂楼饮酒听美人抚琴,我想你没这雅兴。” “我陪你。”洛辰脩勾唇道。 只要她愿与他说话就好了,她想去何处,他陪她便是。 他这样纵容她,一时间,慕挽歌只觉思绪万千缠绕着她。关于方才之事,她不说,他便不再追问。 洛辰脩,真是个傻子! “方才洛妃娘娘与我说了一些旧事,关于他们上一辈的旧事,她与我爹娘是旧识,当年我爹娘遇害之事她知晓一些。”此时的慕挽歌与方才暴怒的她判若两人,能心平气和说话。 洛辰脩闻言,并不意外,拧眉道,“母妃与慕将军自小一起长大,外人眼中,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慕将军出事后,她一直暗中追查,这些事,我早已知晓。” 慕挽歌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你还知晓什么?” 洛辰脩道,“传言说是父皇拉拢慕将军不成,起了杀心,可以父皇那样的性子,他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慕将军一出事,所有矛头皆指向父皇,得不偿失。” “接着说。”慕挽歌好整以暇,挑了挑眉。 洛辰脩叹道,“阿挽冰雪聪明,怎会想不到这一层,何须我多言呢。” 即便她也怀疑过是元帝所为,但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想通,慕家军的兵权只掌握在慕家后人手中,暗杀慕将军只是徒劳。 况且,元帝身为君王,江山社稷才是最要紧的,有慕家军在,异族不敢轻举妄动。 慕将军虽已离世,可慕家军守卫的一方边疆,至今和平稳固,只是少了统帅,慕家军不再守卫别的地方,这也是洛王常年带兵在外的缘故。 大轩慕容氏的江山少了一个慕将军守卫,又有洛王崛起守卫,面上看似是稳固的,可事实上,只有在位者懂,慕氏江山的稳固少不了慕家军。 若非如此,何至于明明狄国战败,递上一纸议和书,大轩便接受了议和。 外强中干。 这些旁人瞧不明白之事,皇帝懂,洛王懂,洛辰脩也明白,而慕挽歌也很清楚。 慕挽歌撇开眼,自嘲笑了笑,“洛妃娘娘似乎不想让我与你在一起,她多半以为我除了医术精湛些外是个只会惹是生非的黄毛丫头,遂才有了方才一席话。” “母妃方才究竟说了什么?”洛辰脩隐约猜到一些,但他不愿深想。 他的母妃,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来拆散他和阿挽,母妃明明是喜欢阿挽的,怎短短数日便成了这样。 洛辰脩实在是困惑不解,洛妃那边他会去问,可他更在意的是慕挽歌这边。 他问了,慕挽歌却未正面回答,嗤笑一声,“兴许是我自身便不讨喜罢,若非仗着慕氏唯一的血脉这一优势,你当皇帝、洛王会瞧得上我?乐呵呵让你娶我,不过是因为现如今只有我能调配慕家军。” 从未听她用这样自嘲的语气说过话,洛辰脩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受的委屈皆因他而起。 “阿挽,你莫要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你信我,给我些时日,我很快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揽她入怀,洛辰脩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光洁的额头。 慕挽歌并未排斥挣扎,倚在他怀中。 “洛辰脩,今日你我拼一回酒,你若赢了我,往后我事事听你的……” 她乃海量,他三杯倒的酒量,该如何赢她? 洛辰脩心下苦笑,却低声应道,“为了阿挽这句承诺,我不会输的。” 他不能输,只因他输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押注押注,你们觉得谁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