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得知自己的限量版球衣和衣物都安然无恙, 被整齐地叠好放在客房时，火神这才松了口气。 “私自动了您的东西真是万分抱歉。但您要知道，政府的命令无法怠慢。”见火神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狐之助赶紧讨好般地拼命摇动着自己的尾巴。时之政府特意赋予的可爱外表总能在特定关头起到实质性的安抚作用。 果不其然，原本眉头紧缩，分叉的眉尾上扬快要起飞的火神，在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后, 早已预备好的凶言恶语也说不出口了。 多亏时之政府没给自己狗的外表，不然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当场晕厥过去的。狐之助暗自庆幸着。 “……算了。”看着自己房间里原本好端端的衣橱, 此时却变成了像是通往另外一个未知世界的黑黢黢的洞口, 再加上里面时不时会传来风的呼啸声和不明的沙沙声，火神不禁头皮阵阵发麻。 不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纵然不愿承认, 但作为一个外表似乎完全能把鬼吓跑的他, 还是对那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超灵异现象深信不疑，而且还害怕得不行。 一旁的狐之助丝毫未觉察这位即将上任的审神者内心的波澜壮阔，它径直抬起了一只前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刀剑大人们已先行一步在本丸内等您。请, 审神者大人。” · 火神心里七上八下地跟在狐之助的身后。路很平坦, 基本上没什么碎石头，不用担心会绊到脚。但里面的光线却十分微弱。忽明忽暗, 恍若下一秒就会熄灭，变成永无止境的黑。 这条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甬道, 一路上除了一人一狐的脚步声外，剩下相伴左右的就只有诡异的安静了。火神心里已经隐隐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要是落得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下场，那还不如身边有会说话的狐狸来得安心。 火神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期间他掏出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机，发现信号栏显示的竟然是圈外。 ……这条路的尽头怕不是宇宙的尽头。火神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感受到一阵风吹拂过脸，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光点越来越大，而四周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审神者大人，我们到了。” 狐之助轻巧地一跃，对着身后双眸还透露着迷茫的火神说道。 “哦、哦！” 火神像是要尽快逃离那深不可测的隧道一般，快步地走到狐之助身边，与其并列而站。 矗立在火神眼前的建筑和火神平时见多的现代房屋大相径庭。四周尽是及腰高度的草木，疏于打理、亦或是许久无人居住，墙面的涂层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甚至上面还留存着枫藤的残梗。这种古朴的，积淀着悠久历史的宅子，火神只在修学旅行时去京都的时候见过。 火神总觉得这种风雅的氛围，跟穿着T恤和大裤衩，踩着人字拖的自己画风十分违和。 “由于时间较为紧迫，外面还没来得及打理。但里面已经基本上整理完毕了。”狐之助环顾着几欲掩住门前石板小径的荒凉景象，如是解释道。 随后，它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本丸入口的人影上。 火神也看到了。 “看来，有人来接您了。”狐之助灵敏地向上一跃，顺着衣料和梅花爪子间的摩擦，顺利地攀爬到火神的肩膀上，并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趴伏下来。 身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男子姿态优雅地伫立在本丸的入口处。一头耀眼的水色头发，衬得那双如蜜糖般眼瞳温柔不已。见到火神和狐之助慢慢地从石板上走来，他轻扬了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恭候您多时了，主殿。” 他将手抬起放在心口处，欠身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室矜贵的气质。 “呃……您好？”除了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之外，对方身上还多了几分军人的飒爽英姿。 火神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敬语。 “一期大人，好久不见了。”狐之助眨了眨眼睛，语气带了点相识已久的熟稔。 “狐之助殿下。”一期颔首以作回应。随后他望向火神略显呆滞的表情，蜜色的双眸弯了弯。 “还未跟您做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 水色的头发被风扬起，他的嗓音温润如玉。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 弟弟？火神偏了偏头。他应该没见过对方的弟弟啊。 “五虎退承蒙您关照了。” “啊……我这边才是，的说！”猛地反应过来，火神身体僵硬地朝对方鞠了一躬。 五虎退竟然是他的弟弟啊……不会他也曾经认为我会吃老虎。 “那么，请主殿和狐之助殿下随我来。” 一期侧了侧身子，颇有礼貌地示意火神他们先行入内。自己则将大门关好后，这才领着他们踏入本丸。与火神所处的盛夏时节不同，这里俨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不远处种植着一棵巨大的樱树，叶间开满了密密麻麻的花朵，枝条都被其重量压弯得垂了下来。透过树梢，能望见大片湛蓝的天空，飘摇着悠然自得的白色云朵。 不小的庭院两边是长长的游廊，连接着错落敞开的对屋。南侧有园池，一座假山立在透明的水潭中央。 “看起来，审神者大人十分满意呢。”狐之助敏锐地觉察到了火神不经意所流露出的感叹，不禁骄傲地抖了抖耳朵。 “不过，清光他们呢？”毕竟和一期一振是第一次的会面，再加上眼下这个纯粹的陌生环境，火神不免显得十分拘谨，就连走路都刻意放缓了步子，以免惊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还在帮忙布置您的起居室。我先带您熟悉一下本丸的环境。” “虽然这本来应该是狐之助殿下的工作，可能是我逾越了。”蜜色的眼瞳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在火神肩上缩成一团的狐之助，一期轻笑道。 “不会。这也是能让一期大人尽快与新的审神者大人熟悉起来的最佳选择。”狐之助舔了舔前爪上的毛，回答道。 “那真是不胜感激。”一期微笑着继续带领火神参观这座本丸。 明明双方都不带任何恶意的正常交流，火神总感觉他们的你来我往之间多了层针锋相对的意味。是我想多了吗？火神仿佛都能看到他们一人一狐之间的电光火石了。 “……那个，イチゴ先生。”回忆着方才对方自我介绍时候的名字读音，火神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叫我一期就好。”一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被那双温润的眼眸注视得有些无法开口，但憋着也不是火神的风格。他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快要满溢出来的疑惑说出了口。即使是经历过异常颇为激烈的心理斗争。 “您的名字……我是说，大概怎么写呢？总感觉发音跟「草莓」很像……啊，就是那个strawberry的草莓。”火神一想到日后自己如果和他一起共事，总得有迫不得已叫他名字的时候，那时他的脑海里只有满屏的草莓先生了。 太奇怪了喂！ “噗。”狐之助忍俊不禁，虽然用大尾巴掩住了自己的笑声，但颤抖个不停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它。 一期一愣，随即像是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一口气。 “方才您那眉头紧锁的模样，我还以为您……”他苦笑着，欲言又止。 “抱、抱歉……”火神对自己不合时宜的粗神经感到有些羞耻。 再说了，一般人怎么也不会姓草莓！就算不是人类，也不是什么植物，哪会那么随意啊！ “失礼了。”他脱下白色的手套，拉过火神的手，用指尖在对方的掌心上轻轻地划了几笔。 “いちご……ひとふり。”火神勉强辨析着那串平假名，慢慢地念了出来。掌心传来冰冷且干燥的触感，对方藏在白色手套下的指腹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茧。这种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火神并无任何的不适之感。 “是的，主殿。”一期眼底含笑地应着。旋即不着痕迹地放下手，重新穿戴好手套。 “不过，这种工作向来都是由长谷部大人揽下的。”狐之助望了望周围，丝毫没有那位主命至上、身穿紫色教父服男人的身影。 “长谷部君的话，大概还在做些无关紧要的心理斗争。”一期轻描淡写地说道。 向来都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况且火神这种听不出话中隐藏深意的人，颇为主观地将一期的话曲解成他们只是因为自己未经大脑，一时冲动做出的抉择而不得不服从于他。 自己这个鲁莽的决定，是不是已经造成他们的困扰了呢。火神不觉有些泄气，眉毛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因粟田口一家亲缘关系众多，加上习惯于思虑弟弟们的一举一动，火神这一微小的情绪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一期的眼睛。他大致能猜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所暗示的内容应该没能传到到对方耳中。 这位新上任的审神者真的是简单易懂。 “来这边，主殿。” “哦、哦！”他稀里糊涂地跟着一期穿过一大片空阔的草地，随后来到了那棵巨大的樱树面前。枝叶之间除了开得满满当当的樱花外，其间似乎还能隐约看见好几块新年祈福用的绘马。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只需轻轻一踮脚，火神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离他最近的一块。 得到应允的火神，将那块绘马解下，发现右下角的署名恰好就是眼前的一期一振。 「期望见到弟弟们……」 火神默念上面工整的字迹。 注意到了火神的视线，一期微笑以对，但这次的笑容不免带了些苦涩。 “以前都是我让弟弟们负责等候，这次怎么也该轮到我等他们了。”他依旧是那副眉眼温淡的儒雅模样，只不过语气中多了无可奈何之意。 “让您见笑了。似人非人的我们被赋予这种亲情亦或是友情之类的人类独有的情感，果然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完全不会。”火神老实地认真否认。他原本以为这些所谓的神灵们，只有被超度成佛的唯一烦恼，其余的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挂齿。 看来，是他太大条了。 果然，只要是被赋予思考的生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呢。 迎着对方略显惊讶的目光，火神继续说了下去。 “倒不如说，你们比我所认识的家伙都正常多了。毕竟能直率地表达出自己情感的人很少了呢，就比如那个绿间啊，就是一个典型的反例。明明人超好，却总是别扭得要命，三句话两句都是话中带刺。” “能想这样直接表达出对自己弟弟们的思念，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哥哥呢，一期先生。”火神直率地望着一期，像宝石般会反光的石榴色眸瞳的深处好似跳跃着深红色的火焰。 “我也会帮你一起寻找你的弟弟们的，放心！” 而一期一振，则被全数倒映在那火焰的中心。 “……不胜感激，主殿。”明明对火炎有着病症一样的恐惧，如梦魇似的如影随形，但他此刻却觉得暖如春光。 殊不知这火焰，是否也会像晨露般易消易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已知的情报有： 1、先前修学旅行期间的试胆大会，火神被神出鬼没的黑子吓得半死。自此对一切没有充足光线的地方有了心理阴影。 2、火神觉得还少了个篮球场和篮球架。 3、火神觉得一期一振有自家大哥冰室的既视感。 4、在不知道对方名字如何写之前，火神一直在思考对方为啥不叫汉堡。还有对方是不是和黑子一样爱喝草莓奶昔，才取了这种姓氏。 5、长谷部的噩梦成真了。（对应第二十章的已知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