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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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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萦最后这句话毕,嗡嗡钟声也就震响开来,封二夫人遇刺一事,阖家皆知,惊得封蔷惶惶失措。    ——多少年没人来犯,谁都知道敢来封家行刺那是不要命了,因此不足为惧。    只这封二夫人却实打实地,是一个连轻功都不曾练过的弱质女流。她一遇刺,刺客到现在还没抓住,可不是要吓死人了?    却又听得封二夫人毫发无伤,因着有人在旁回护,封蔷这才定下神来。    她想了想,心道刺客有本事绕过所有人进来行刺,也就不是没可能事发后原路逃走。既然二娘无甚大碍,顶多吓了一跳,还有封薇他们去宽慰着,那就什么时候看望都行。    抓人一事却赶早不赶晚。晚了,或许就什么都抓不到了。    琢磨着,封蔷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行刺二娘?”    “不,不大清楚!只听玉书师姐说此人浑身黑衣,裹得严实,眼睛才露出一半,身材矮小,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    “玉书为何会在我二娘身边?”    “说是去从茶禅苑取药,没想到碰上夫人遇刺。真也恰好如此,倘或不是玉书师姐在旁护着,夫人又是不会武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恐怕……”    门生说得战战怯怯,封蔷反手一挡将他打断,喝道:“得了!”    “瞧你们平日里习武也习得有模有样,谁知道区区毛贼刺客都抓不着,真是要来何用!还不如通通遣回家去,种地养猪卖白薯,街头卖艺混两口饭吃!”    一听这话,门生抿了抿嘴,似是觉得委屈。    只是封蔷声色俱厉,手下肯定更不留情。他才刚来拜师学艺不久,还不想被打残了送回家去呢,因此哪敢反驳?自然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我们没用,少主……”    “别难为他了,封蔷。你尽快去寻刺客,自己也得在意安危,听清了么?”    说着,温萦上前一步。    不等封蔷反应,抬手将她发上装饰的银坠子如数摘落含在掌心。髻子打散了,束作高高一根长马尾,恰如往常。    “这些东西带上累赘,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拍了拍她的肩,温萦微微一笑。    这一笑看在方才那位被厉声斥责的门徒眼里,简直有如救星降世,春风拂面。他冲温萦感激地一笑,偷眼去看封蔷,不敢再说多余的话。    “我知,知道了。”乖乖地点点头,封蔷道。    “嗯,去。”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将整个后院翻了个底儿朝天,却仍旧一无所获。面对着方才被她训斥到抬不起头的小小门生,封蔷脸色发沉。    与此同时,温萦已经去过迎客宝斋一趟,沙普尔未见踪影。    该死的,上哪去了?    这种时候,沙普尔的消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之前不过一颗疑惑的种子闷在温萦心里,现如今业已冲破土壤,蓄势待发。    ——他的疑惑,兴许就要得到印证。    夫人遇刺一事紧要重大,不得马虎。以往无人把守的几座院子,现如今紧锣密鼓地多了不少门徒来回巡视。    为着不叫他们疑心,温萦只得绕路而行。    迎客宝斋到蔷薇园之间有一条偏僻小道儿,往常少有人走。纵然今夜非比寻常,此处仍冷清得像被世人遗忘。    小道儿上有个地方是必经之处——温萦只跟封蔷来过一回的封氏祠堂。    路过时,走不动道。    冥冥中像是有谁牵着引着,叫他只想朝那屋里迈腿。小小一方矮楼,屋内冷意森森,白烛摇曳,微弱的火光映在案上,数十灵位陈列整齐。    白日里若说肃穆更多一些,当下入夜,有的便尽只剩些阴冷鬼气了。    冷不丁地,温萦目光直愣愣盯向最靠前,也是最为空旷的一排。    ……原本,这里有一块小小的,没写名字的牌位。他记得很清楚,除了那块无名排位,最前面便是空空如也。    现在!的确!空空如也!    ——牌位活了,长腿跑了不成?    “谁?”    谁,谁,谁……    一旦开口,便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荡漾出去,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间扩大数倍。传不到外面去,被四方黢的黑墙挡下了返回耳畔。    角落里听得一阵响动,温萦转身去看——    “沙普尔?你在这儿!”    盯了半晌,他结论道:“行刺封二夫人的果然是你。为什么这样做,沙普尔?”    为什么这样做,跟我娘……有关系么?    心道了句多有得罪,温萦随手拔下一支烛台,回身去照那个角落里缩着的瘦小身影。    一个多月了,在封家吃好喝好睡好。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枯瘦嶙峋不堪直视,初见时那张裹满滋泥,狭长的脸,现如今给这冷光映着,白得发蓝。    “手里拿的什么?”    刺杀二夫人时所持的凶器?心里如是猜着,温萦背后一凉。    待得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他更觉得周身森然,冷气从四面八方沁入骨子里!    不是凶器,却比任何刀兵利刃还要瘆人——“你抱着人家的灵位做什么?!”    “人家的?”沙普尔缓缓抬眼,幽幽地道:“你看清了吗?”    他手下动作,牌位翻了个面儿。    原本空无一物的光洁漆面上,现如今多出两个歪七扭八的文字来。就这么一翻转,几粒外翻的木屑簌簌震落。    这两个字显然,是被沙普尔刚刚才刻上去的。    近前一瞧,由不得温萦不慌不怕。猛然后退,他惊恐道:“这是什么意思,沙普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说话间,窗外一阵阴风吹过,吹动了祠堂门前的白幡子,吹得幽幽冷光直逼那方牌位,瞬间将露出来的一面映成明亮雪白。    明亮雪白的灵牌之上,歪歪扭扭,赫然刻了两个大字。    封……萦?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    “你说……这是我的牌位?”    是他的牌位,为什么会摆在封家的祠堂里?为什么要姓封?难道他和封蔷……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不成?!    “嗤……”沙普尔讽笑一声,哂道:“你的名字?你想得倒美!”    笑罢,喃喃有声:“这是我的名字,温姐姐给我取的名字。才不让给你呢,你一点都不听姐姐的话,她为什么到死还念着你……”    将这个名字刻在牌位之上,从今往后,封萦这个人就随温姐姐西去。黄泉寂寞,可不能让她太过清冷孤单。只可惜,晚来了十数余年。    ……    “你好啊,浓眉大眼的,模样怪好看的哩!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没有名字。没有人给我取名字……”    “诶,肯定是他们太粗心,忘了给你取了……别哭别哭,你姓什么呀,姓封吗?”    “姓封啊,那就好办啦。我给你取个名字,封萦,萦绕的萦。怎么样,好不好听?……我嘛,我姓温,你叫我温姨姨好了。”    “姐姐?姐姐也可以。你就叫我,温姐姐!”    很多很多年前,久到沙普尔自己都算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从小没娘,跌跌碰碰在封家活过一旬,长到十岁。    他姓封,却和任何一个姓封的人都不一样。不能穿好看的虎纹绣袍,不能跟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去演武场练功,不让他管大老爷叫爹。    突厥佬,他是突厥女人生下的突厥佬,人们都这样叫他。    但他知道,无论大多人口中的“突厥佬”,还是老塞给他小饼子吃的月姨叫过的“小三儿”,这些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初见温姐姐时,她欢乐雀跃地坐在秋千架上,两腿一曲一伸,香汗打湿薄薄春杉,那张笑颜比春光还要明媚。    他想,当真仙子下凡尘。    “仙子”第一次见他时,给他取了名字,一个真正的名字。从此往后,封萦多了一个真心疼爱他的温姐姐。    给他饼吃的月姨只是可怜他,温姐姐比月姨还好。    跟他一样,温姐姐也没什么朋友。有些时候,坏人也会骂她,用封萦听不懂的字眼儿,用说他是突厥佬时候一样的语气。    每每这时,封萦就会狠狠地冲着他们呲牙,然后跟温姐姐一起被骂。    同温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挨骂也很开心。    可是突然有一天,月姨生病了。月姨常常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妹妹,她也病了。    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大老爷也再也不来温姐姐房里了。    温姐姐说她害怕,天天哭。    可是月姨跟小妹妹生病,和温姐姐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好怕的呢?封萦不大明白。    后来,月姨和温姐姐都死了,小妹妹却没事了。温姐姐拿僵硬的手臂抱着封萦,嘴里念叨着,念叨着,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温……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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