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节
吐出一个起字,旋即问他:“若是再犯,是不是药石无救了。” 仲太医哪里还能起来得,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汗流进眼晴里,渍得双眼发疼。 “皇上要保重龙体,臣等一定会再对症调配方子的。” 丰帝听着就笑了。这宫中啊,除了他,谁也不敢说他会死,瞧这话说得多让人有希望。但他自己知道,没有多大希望了。 眼下的希望也只是能多活久一些,就久一些,他的那些儿子们,现在还担当不了这个江山。 丰帝想着,眼前就闪过瑞王被让他吩咐的锦衣卫拉下去时的眼神,震惊,不敢置信,甚至身子在剧烈颤抖。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伤了这个儿子的心,真正的伤了。 因为他是故意关瑞王的。 这个儿子,是他最为亏欠的一个,每次都是被他推到风头浪尖上去。但不这样做,这个江山要怎么办? 丰帝冰冷的双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随后挥挥,示意太医可以走了,疲惫地跟温恒说:“你去让陈值今儿开始提前到内阁,折子都让内阁看,不是重要的大事,只让他自个儿拿主意。” 说罢,自己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向龙床,和衣重重闭上眼。 温恒抹了把眼角,转身吩咐小太监们守好,自己出宫亲自传口谕去了。 319生病 沈君笑一觉竟是睡到了天黑。 他坐起身的时候太阳穴发胀,脑子里微微的刺疼,是昨夜迎风策马的缘故,受寒了。 果然,等他下床的时候,发现四肢也酸疼,有蚂蚁在啃食着各处关节似的。 他坐在床上缓了缓,随后摇摇头失笑。 几乎不生病的人也没熬住这一晚的寒风啊。 同样赶回京中的四宝好像听到了动静,端着烛台进来一看,见到他居然起了,忙上前。 “三爷,您发热了。”四宝将烛台放在高几上,转身去取了一边的大氅给他披上,“您下午的时候在睡梦中呓语,一探您额头,才发觉您发热了,这可是伤风了。” 沈君笑神色淡淡点头,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发不出声音来。四宝见他张嘴却没有声音,忙又去桌子倒了温水,捧到他唇边。 喝过水,沈君笑嗓子好受些,这才又说话:“连庆可有来过,江浩呢,有没有送来什么消息。”声音哑得难听。 四宝又折回桌子,再倒了水过来:“连庆哥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浩爷也没有送消息来,您还是先躺下,小的这给您把药端来。” 没有任何消息,那就是任何事情都没有近展。 沈君笑便又再摘了大氅躺回床上,准备理理李庆昭还有丰帝旧伤复发的事,却发现脑子一点儿也转不动,里头就成了一团浆糊似的,整个人发懵。 他这病还病得不轻。 沈君笑不是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就闭目养神,等到四宝端了药来,喝过药又昏昏沉沉再睡去。临睡过去前,想的是他的小丫头。 因为四宝居然给他端了蜜饯。 他又不是小丫头,喝个药也要吃这个东西去苦,但他似乎没怎么喝过药,所以四宝不清楚。 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样了。他回来没见到她,也不敢给她去消息,周振冯氏那边不同意他不敢再见她,她面对李庆昭不知道怕不怕。 要赶快好起来才是。 沈君笑觉得自己这场病来得真不是时候。 侯府,琇莹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正喝茶的冯氏被吓一跳,忙让丫鬟把刚开的小窗缝给掩上,睨了眼拿帕子捏鼻头的小姑娘:“跟你说了不要贪这会子凉,屋里哪里有你说的热成那样。” 琇莹揉着鼻头,瓮声瓮气地回话:“不关开窗的事儿,就那么小缝隙,能吹进来多少风,就是鼻子突然痒痒。”也许是有人在想她? 她脑海里就浮现起沈君笑那清冷的身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冯氏被她这笑笑得简直莫名奇妙:“你这是傻了。” 发笑的小姑娘忙就又敛了神色,把帕子拿开递给屏儿:“去换条新的。”又再和冯氏继续说话,“也不知道那个李大人就这么回到家去好不好。” 原来冯氏一回府,李夫人就来求见,是要回李家去。倒将原由说了,说是因为儿子有公务在身,不好在侯府久住,见人也不方便。 确实是有户部衙门的人来找过李庆昭,而且还说是刘次辅派来的。 李夫人话说到这份上,冯氏自然是不会留了,还亲自去看了李庆昭。那个面色仍没什么血色的青年倒没有别的异样,只跟冯氏再三道谢,还说此时是他逞英雄,与侯府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改日再来拜谢施救之恩。 冯氏是说话作事都滴水不漏的人,就那么安排人一路将李庆昭母子送回了李府,还请林郎中留在李府,仍旧给付医药费用。 芯梅来回,李夫人回府后又是再让她给带话道谢。 冯氏想像中的挟秘密相威胁的事暂时还没有发生。 如今听到女儿一提,心中冷笑一声道:“且再看看,他今儿不提一字,若不是没准备好,若不是已有准备只是时机未到。不管哪样,我们先等就是。” 琇莹闻言点点头,心里头又开始琢磨二房和李庆昭接触的明娟,李庆昭究竟是怎么收买她的。她觉得明娟不是那种银子能收买的。 而且芷儿已让明舒暗中搜了明娟的东西,并没有发现银票,明娟身上的带着的荷包也是瘪瘪的。 所以极大可能就不是银子。 那是什么呢? 琇莹皱着眉,冯氏这时也在想事情,倒不是想李庆昭的事,而是女儿的。 周振来信后,她细细回想了很多,很多关与女儿和沈君笑相处的事情来。她发现,女儿和沈君笑单独相处的机会十分多,而且女儿依赖沈君笑的程度,似乎与远远超过她的认知。 比如上回周娴算计冯修皓那次,女儿可是好久未回缓过来的,是沈君笑来过,她就开朗了。还有还有女儿在对沈君笑相姑娘的事上,似乎有着排斥。 320不说 冯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自己生的女儿什么样的性子,她哪里能不清楚。 先前她没有多想,是因为女儿是沈君笑看大的,又是手把手教读书,处处相护。她当然只当这是‘叔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但沈君笑说要求娶后,她越想越觉得以前不对味了。 比如女儿总会找借口去见沈君笑,比如女儿前阵子排斥和帮沈君笑说项,不要再送画相一事。 这些种种都叠在一块儿,让她不得不多想。 更有一件事,就是女儿听到自己要嫁冯修皓那激烈的表现。 她说这辈子都不嫁了。 然后女儿还说了那个分真实的梦,她梦里的沈君笑对她无微不至,那样的信赖他,现实也如此。 现在想想,她有种女儿在美化沈君笑一样,是那种不知不觉,就将沈君笑往最好的一面说。无论何时何地,女儿心目中的三叔父都十分美好,无所不能,亦无比依赖。 “——娘亲?” 冯氏正为自己心里所想惊得一个激灵,耳边就响起小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 她抬头,就见小姑娘正面有怯色地看着自己。 “娘亲,您怎么那样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琇莹原本在想明娟的事,不想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娘亲看着自己出神,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审视她,又似乎是想到她心里去一样。总之叫人看着就头皮发毛。 她心头跳个不停,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冯氏这才知道自己想入神,露出异样了,忙敛起所有思绪说:“没有,想着你今年就十四了,还不知道今年要有多少人上门说亲了。” 语气有惆怅又是有几分打趣。 小姑娘当即红了眼,梗着脖子说:“谁要说亲了,娘亲不要乱说,谁来就打出去。” 冯氏仍看着她,面上都是笑:“你说打出去就打出去,那不得说是我们欺人了。” 小姑娘却只是挑眉,想要再说什么,却是突然又抿了嘴偷笑。那样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冯氏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想的不无道理了。 也许她女儿其实心里也有沈君笑的,更大可能是,沈君笑和女儿已经说过什么。 不然,几个月前还哭闹着不嫁人的小姑娘,怎么这会只说将说亲的打回去。 冯氏想得心中更乱了,她可知道女儿以前提到要嫁给冯修皓是如何的抗拒,其实那种抗拒是因为心里有别人了! 冯氏捏着帕子的手一抖,眸光沉了沉。 而此时的琇莹确实是想到沈君笑了,还想到那两只雁子,也不知道那对雁子长多大了。 她好期待她的三叔父提着雁子来提亲。 也许会被打出门去,但她觉得就是打出门去,他也会来的! 因为他说过要来娶她的!! 当夜,冯氏在琇莹睡后,披着衣裳在炕几上写信。是给周振的信,一件事来来回回写毁了好几张纸,揉得一团团再烧掉重写,到最后写到第六回,才算将信写好了。 只有一张纸,纸中最后一行字是:窈窈恐芳心已许,沈君笑与之相悦,是阻是允。 写完这封信,冯氏整个人都失力般,连封装都是缓了有一刻钟才动的手。 装信的时候她手都颤抖。其实她自己也迷茫的,究竟该不该告诉周振女儿的心思,而她自己也太不清楚自己写这封信最终目的是什么。 究竟是在征求周振的意见,还是她其实心中已有想法。 将信将给芯梅让侍卫送走时,她回到床边上,静静看女儿沉睡的面容。 她的孩子因为她身陷沈家受了好多苦,沈家除了她,只有一个沈君笑拼了全力护女儿,即便是现在那个男子仍在女儿身后,为她排忧解难。 冯氏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就那么靠在床边,闭上眼,不知睡着还是在想别的。 次日,冯氏起身后第一件打听的事是昨日的信送出去没有,第二件打听的是沈君笑有没有派人来送消息。 芯梅为她挽发,在她边轻声说:“信这会已经往西北去了,三爷那” 芯梅顿了顿,扫了眼有水声传出的净房,心情其实是极复杂。 “三爷那儿奴婢今儿就让人去问了,但他病倒了。” 芯梅是冯氏的心腹,自然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也觉得沈君笑求娶自家姑娘的事十分震撼,可她心中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她不敢表现出而已。 她就没有见过,再有比沈君笑更疼自家姑娘的男子,即便是冯家的世子爷,都做不到三爷那份上。 冯氏不知自己身边的丫鬟都看好沈君笑,皱了皱眉头说:“确定吗?” “确定,是四宝说的。说是风寒发高热,应该是赶回京时着凉了,天明才退的热,奴婢派人去的时候人还没有完全清醒。” 冯氏神色就有些怔怔的。 昨儿她见过沈君笑的,一身憔悴狼狈。 她沉默着,良久后叹气一声,说:“他没让人来告诉窈窈?” 芯梅摇头:“没有,四宝还让我不要告诉姑娘呢,说三爷吩咐的。连回京一事都不让说。” 沈君笑吩咐不要告诉女儿他的消息,冯氏心情无比复杂起来。 321借人 京城在除夕那晚下过雪后就一直阳光明媚,只是冬日里再艳阳光照,也照不散充斥在大地间的寒意。 街头行走的百姓裹着棉衣,里三层外三层,带着棉帽,走一路哆嗦一路,恨不得在寒风中把自己卷成虾米。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路间驶过,不时有咳嗽声从窗缝中飘荡出来,落在路人眼中会好奇抬眼打量一二,再又蜷缩着继续顶风赶路。 沈君笑正坐那不起眼的马车内,凤眸低垂,一串照入车厢的光束打在他脸上,显出没什么血色的一张脸。 四宝今日跟他同行,驾车的是变了装的连庆。四宝听着他高高低低的咳嗽声,实在担心:“三爷,您这么奔波,吹风了病情又得加重。您这才退了烧。” 抵拳低咳的少年正想说无事,却是喉咙又一痒,索性不说了。确实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马车一路直接去了宣威侯府。 那夜的积雪扫在府门对面的墙根下,落了层灰,被阳光晒得半化不化,像是瘪着的一个灰色布袋子。 沈君笑在进府前打了帘子看了眼,看到墙根连着胡同那位置有人探头探脑。 果然皇子们出事,宣威侯府也有人守着了。 锦衣卫、其它皇子的眼线、还是内阁哪个大神的。 沈君笑在思索间已进了府,也不要人带路,熟悉地往正院去,巡守的侍卫见着他都喊三爷。 “来了。” 沈君笑才进了院门,终于有人迎他,是江浩。 江浩今儿穿了件极风骚的银红锦袍,腰间一掌宽的织银束带。 “你要当新郎官去么。”沈君笑凤眼斜斜瞥了眼。 江浩一怔:“我这身不好看?显得多喜庆!” “嗯,好看。”丢小倌馆里肯定多的是人砸银子。沈君笑越过他目不斜视大步进屋,这间又咳嗽几声。 江浩听出他气虚来了,又奔到他身边:“这真生病啦,我就说你小子脸色怪怪的。” 沈君笑也没多理他,直接进屋。窦老侯爷就坐在屋里喝茶呢,屋里还一地的瓜子皮,不用想那是江浩作的。 他向老人行一礼,被示意坐下后才开口:“济南出事了。” 窦老侯爷被他没头没尾一句闹得脑子转不过弯来,这时又听他说:“陛下病情应该是加重了,陈值回内阁开始当值,所有的折子要先到他手里过一遍。” “你怎么知道的,陈值给你送信来了?”老人终于理清事情关联了,颇诧异。 “不是,别人说的。”沈君笑摇摇头,“这人现在不方便说出来。现在皇子们的事锦衣卫在查,两位皇子都被关着,也不落实罪名,应该是查不出来什么来。我想和您借些人手。” 老人面色霎时就严肃起来,屋里静了下去,沈君笑又开始咳嗽。 江浩听着两人打哑迷一样,听得莫名奇妙。不知道什么时候,咳嗽声停了,江浩听到清清冷冷地声起。 “你听到的事,不许给瑞王传一个字。” 江浩猛然抬头,就看到少年正目光清冷盯着自己,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另话。但江浩知道,他没说出的后面一句肯定是类似‘传出去一字,弄死你’。 江浩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想出去,以示自己光明磊落,但又败给了好奇心。最终在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