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节
原来廖氏在惊惧攻心中,生生急吐了血。 周娴看着廖氏嘴角带血凄惨哭嚎的样子又是尖叫一声,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才反应过来,哗啦啦冲了进去。 院中的冯氏回身,看着还在晃动的藏蓝门帘,上方的喜鹊与代表如意的宝瓶显得讽刺极了。琇莹则是望着柿子树出神。 武安侯府也没有清静之处。 皇宫内,太极殿外的天蓝得一片云彩的都没有, 周振和冯誉匆匆进宫来,一进大殿就见到诸位皇子都在,另外还有兵部尚书及陈首辅陈值。 两人见到陈值心头皆是一跳,想到沈君笑说的今日绝对能将他们所求的事递上去。 难道这已经是与圣上提过了?! 不然,兼着吏部尚书的陈首辅是怎么会在此。 两人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热气,不知是激动还是心惊沈君笑真有说动首辅之能。 很快,丰帝亦证实了两人猜想,在说了兵部急报后,就直接点明了,说要提周三爷官儿的事。 只是周振就是掌兵权的人,周三老爷那儿丰帝自然不会再让执边陲军权,在陈值有意引导中亦是想到调他回京。 其实这也有丰帝自己的权衡。 周三爷现在的功绩还不可能升为正职,做为副手帮着看京中防卫是最好,而近着天子脚下,也是他可控制的范围。这样不必担忧周冯两家真的掌着本朝三分一兵权而过于忌惮,冯修皓可也是在他身边当差的。 这样的分配代表身为天子的他看重得力武将大臣,是给到他们家族的一种荣誉,又更好掐住两府的命脉,叫他们不管何时都会想着自己血亲就在天子手中。 帝王心术,最简单的互制。 周振听到丰帝一条条说来,心中已激动不已,面上却是露着惶恐跪下:“陛下爱重,可保家卫国就是我等的心愿,万万不敢居功。” 丰帝对周振的态度是十分满意的。 武安侯祖上是开国功臣,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是兢兢业业替皇家守着江山,他这条命,早年也是靠着武安侯府才捡回来的。 早年的内伤,若不是武安侯府的祖传灵药,哪有他如今的龙体康泰! 丰帝很高兴,已有了决策,也顺着众人所想盯到了五城兵马司上头。正好,那副指挥使也到任满,能将他外调为一省的都指挥使,历练几年再回京升迁。这个位置恰好能让周庸填上。 丰帝动了动唇,就要将决定宣布,却被黄门高唱声打断了。 ——刘阁老已然进了宫来。 跪地的周振双手慢慢握成了拳,紧接着,丰帝早前要宣见的沈君笑也终于姗姗来到。 丰帝扫了眼热闹的大殿,摸着笑下巴笑出声:“今儿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不召自来,都撞一块儿了!宣!” 163深算 刘阁老在大殿外候宣,看到一身青色官袍的沈君笑有些怔愣,不太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遇到他。 ——什么时候一个六品小官也能到太极殿上来了。 还未等他细想,黄门太监已唱‘宣’字,刘阁老忙敛了神往里走。 沈君笑跟在他身后,从容入内。 少年人身姿笔直,从光影中行来,端的是风度翩翩,俊美出尘。 有些日子不见他的丰帝都看得出神片刻,视线又转到自己得意的几个儿子身上,一比之下,竟发现那张些脸比沈君笑都要逊色。 掌霸天下的帝王难得羡慕起别人的儿子来。 这么出色的儿郎,实在叫人一眼看着就欢喜。 两人按着规矩朝丰帝行礼。丰帝喊沈君笑来本是想要详细听他所提的‘重农抑商’详解,只是不巧,事儿一个接一个。丰帝便先和他说:“沈君笑,你且到偏殿坐会,朕处理完事务再与你细说。” 沈君笑自然应是,在退出来往侧殿去的时候极隐秘朝周振笑了笑。 那样的笑带着几分安抚,又有一丝丝的得意。 周振眼底闪过茫然,事情都要捅到皇帝面前了,那抹得意算是怎么回事?! 周振立在金龙腾云的圆柱边沉思,丰帝已朝陈值继续说先前之事,准备定案先打发一批人离开先。 他这太极殿今儿是太过热闹了。 丰帝说:“陈值,你且回到吏部拟朕旨意。周庸前些年军功一直未表,如今又是任满考核皆是优,就调回京。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亦是考核优等,你瞧瞧哪个省三司里的指挥使要调任的,让他去上任。周庸就到五城兵马司” 帝王决断徐徐道来,叫在场所有人都凝神静听,心头怦怦直跳的不止是周振与冯誉,更有在座上的大皇子! 今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可是他的人,他费了极大的力才将人投到那个地方,今日他的皇父居然说调就调了?! 大皇子脸上惊疑不定,无意识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佛珠。 就在陈值准备领命之时,刘阁老却一把撩了袍摆,跪倒在殿中央。上了年纪的老人匍匐跪地,背的弧度都要比人弯得更狠些。 他此举让周振眉心一跳,知道事情是要来了,丰帝也被他唬了一下,不解道:“刘阁老行如此大礼,是怎么了?” “皇上!”刘阁老轻唤一声,人老声线也变得黯哑,“皇上,老臣有事要禀,事关京城几十万的性命!” “陈值,你先退下,照朕说的去拟。”丰帝皱了皱眉,朝陈首辅挥手。 按理,刘阁老也是陈值属下,可是他禀事,丰帝却是要陈值退下。这还是说明丰帝恼着陈值,都不让他听属于内阁管的事。 陈值面上淡淡的,行礼告退。刘阁老却在此时又高呼一声:“皇上,不可!” 丰帝本是心情不错,在几番被打断后也烦了,眼中有了沉色:“刘阁老,你有话就一次性说完,如此这般的,遮遮掩掩的,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刘阁老听着下意识先抬眼去看周振冯誉一行,在丰帝凝在身上越来越不耐的目光中再度磕了下去,高声道:“皇上!老臣说不可,是因关京城几十万性命之事,就是武安侯的亲弟弟所闯下的祸事。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心无百姓民众,唯私利随心行事的人,如何能再任五司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如何能在其位无私谋职!皇上三思啊!!” 刘阁老哑着声音,用语犀利,将周庸直接就说成了是无耻无法之徒,周振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丰帝听着亦是神情凝重,一双龙目盯住刘阁老佝偻的身影,似乎是在审度什么。很快,那样的目光就落在周振身上。 周振被那视线一扫,当即神色大变站出来,亦朝丰帝跪了下去:“皇上,臣不知此事,亦疑惑为何兄弟会担上这种要入地狱的罪名,还请刘阁老说清才是!” 看着一样跪在前边的爱将,丰帝神色有了些变化。 他总觉得事情太巧了,怎么就那么巧呢? 周庸任满,他想调任重用,刘阁老就来了。而且前些天要加封冯誉大都督的时候,刘阁老是内阁唯一不同意的。 他倒是能理解这个不同意,因为刘家和镇国公府也是结了亲的,这些他也是知道的。 他不像自己的父皇丞帝,十分忌惮文武官相互往来,怕他们串通做乱。所以他执政这二三十年不少文武官世家通婚的,他也无所谓。 可如今,他发现弊端了。 文官袒护已方后边的武官势力,那样,这朝政必然会有乱子出来的。争权夺利的事,怎么可能不出来乱子,他对这些大臣手上沾多少血清楚得很! 丰帝思则神色几变,越变越凝重,越变越深沉,只是一个眼神就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慑。 周振看到丰帝这样的神色时,终于明白沈君笑那笑容里的一丝得色是什么了! 是指刘阁老未能占了先机,是指他会叫丰帝因此猜疑,更是指沈君笑他将帝王心思摸得清楚明白! 好个沈君笑,他这会前来,就在刘阁老之后,怕是有深意! 周振霎时一颗心就镇定无比。 左右查到最后,就是妇人失德,但有着帝王的疑心,或者此事有着天大的转机。极大可能周振沉默的用余光扫过陈值,极大可能,陈值也会利用此事,将刘阁老逐出内阁! 这样正和刘蕴这个次辅抗衡的陈值,能顺势再拉自己的占掉内阁又一位置。内阁双刘都是不围着陈首辅的,怪不得沈君笑说能推动一切,层层深析下来,内中竟是别有原由。 这些文官真是真是周振算是彻底服了沈君笑的老谋深算。 这还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人吗?! 周振是当事人,是知道沈君笑半个计划的人,他很快就推断出完整的事情走向,冯誉也算半个当事人,自然也推断出来了。只盯着自己脚下出神。 此时冯誉也一样是对沈君笑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 周振与冯誉算是放下心来了,可刘阁老就发现丰帝神色不对了,他有些心惊。 他陪伴帝王也有二十余年了,丰帝一个眼神他都明白对方是在想什么,这时候的丰帝,分明是对他起了疑心。 帝王多疑。 刘阁老心里‘咯噔’一下,用余光扫向早就在殿里周振,反应过来自己到场的时机不对! 丰帝正想重用冯、周两家,他就撞上来拿周家三爷刀。 这这是失算了! 可事已至此,已没有了后路,刘阁一咬牙拼着劲,当即先将发现的事情当殿就说了出来。殿里除去周振二人装着吃惊,其它人皆是被鼠疫二字惊住了! 为了杀人灭口,敢用会传染的无人道的法子!众人心里头只有丧尽天良四字【小剧场】 周振:老谋深算的家伙,我们索性当忘年之交。 沈君笑:不敢不敢,您是长辈!您在我眼里是和父亲一样要敬重的人! 周振:小子挺懂礼,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后来,沈君笑带着媒人上门喊了声岳父大人 掉坑里的周振:你特么阴我! 164喜见 太极殿内静如无人荒野,个个都凝神屏息,望着脸上已带了震怒的帝王。 殿内的安静是风暴将起的信号。明明外边阳光明媚,暖光甚至穿过了深阔的大殿,就落在帝王身前的龙案上,大殿内却是有着让人莫名发寒的冷意。 那阵冷意,连阳光都驱散不了。 “皇上!臣的弟弟定然是冤枉的!!”周振重重磕下头去,打破这叫要人窒息的气氛。 一直未出过声的冯誉亦在此时站了出,朝丰帝跪下,十分肯定且郑重地说:“皇上,周庸与臣并肩作战数回,每回都是冲在士兵前头,更有几回都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士兵。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将领,说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臣决不相信!” 两人是知道事情真相,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要硬气肯定,不能露出一丝的怯!这样,才能叫丰帝取信,而不是表面淡然,毫无血脉友亲的置身于外。 刘阁老听着两人都为周誉辩解,再度进言:“皇上,臣已经抓到人证。无凭无据,老臣也不会相信从不居功的周庸,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殿上你一言,我一语,还闹出个人证来,丰帝对刘阁老起的疑心稍稍落下去一些。 周振此时猛然跳起来,指着刘阁老的鼻子骂道:“刘永冲!我们周家是如何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污蔑我兄弟!难道就是因为你的姻亲如今要卸甲归家,你心中不忿,才故意针对?我们周家兄弟这么些年来从未有过一句龌浊风评,如今就从你嘴里道出件罪该万死的罪来!” “——刘永冲!你其心可诛!” 周振厉声指责,将刘阁老骂得脸上阵青阵红。 “皇上,这事听着是叫人震惊又诧异,也不是没有疑点的。如若真是刘阁老所言,刘阁老是什么时候验的尸,又是什么时候抓的人,人是什招的供。为何刘阁老知道后,却不让顺天府尹上疏说明。” 陈值在此时亦是开了腔,不急不慢道来:“刘阁老这样单独断案,一来不是职权所在,二来也是容易叫人感觉有所针对。” “你你们”刘阁老未想到陈值居然会在些时说话,而且一压下来,就是他滥用职务之便越权生事。 他气得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气急下,也不管帝王在跟前,直接朝陈值吼道:“我这样做,就是防止像首辅这样权大通天的,会行职务之便,有所偏颇,将事情遮掩过去!陈阁老是可同意护国公任大都督的,要护着周家,也属人之常清。” 刘阁老拿话又怼了回去,陈值依旧不慌不忙,吊着眼皮,瞥他一眼,淡淡一笑:“这么说来,内阁刘次辅、还有其它阁老都是要护着周家的人了。周家可真是厉害了,一下子就收买了我们内阁众人。” 再是一顶高帽给丢了回去,刘阁老被他气得险些要七窍生烟,只骂陈值是转换概念,故意混淆视听。 下头几个大臣就跟市井妇人一样吵作一团,丰帝再也忍不住,抬手拍得桌案嘭一声响! “你们都住嘴!” 丰帝喘着气,是有些气极了,当即朝外喊:“黄朝奇!” 那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今日就在侧殿候值听差。 很快,穿着飞鱼服的黄朝奇便应声入殿,跪在帝王面前听令。 “你去把顺天府尹给朕喊来,朕倒要看看,在顺天府大牢出的事,他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丰帝显然是谁都信不过,直接就出动锦衣卫。 刘阁老的脸色缓和一些,周振与冯誉却又是心头打起了鼓。锦衣卫出了名的冷厉无情,只尊帝王令,他们担心事情要有变故。 黄朝奇领命退下,丰帝抬手让跪地的三位重臣都先起来。周振冷着脸目光凌厉盯着刘阁老,刘阁老抬头挺胸,毫不输怯与之对视。 因为加封大都督一事,他们间本就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到这份上,更是不可能和解。刘阁老外孙杜羿承可就在山西大营,他知道冯誉一定会将外孙给划出来! 所以,刘阁老才一步不退,再退,他们才刚打通的局面就没有了! 丰帝心里烦闷的在龙椅上看他们大眼瞪小眼,不想殿外很快就传来脚步声,离开不到半柱香的黄朝奇去而复返,带着一份折子。 黄朝奇走到御案前递上去:“臣还未走出宫门就见到顺天府尹,这是上报武安侯府送去的两位管事身染鼠疫死亡的折子。” 刘阁老闻言心下一喜,总算有个能帮上忙的,这下只要他将人证交出来,就能叫周家倒霉!刘阁老当机立断,朝丰帝进言:“皇上,臣将人证交由锦衣卫,由锦衣卫审查,必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