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唐攸宁她醒了
烨子肩膀上背着个被拧干水的湿衣服,光着膀子刚打开自己那屋的房门,忽而警惕抬头,一眼对准四角木桌子后头悠闲喝着酒等待多时的男人。 他稍稍慌神,放下肩膀上的上衣拿在手中,上前几步。 “老大。” “回来了?”恶鹰灌了一口酒,像是刚知晓他进屋似的,亲昵的邀请他入座,道:“坐!咱俩喝一场。” 烨子小心的睨了前头的男子,怀着小心思听话入座恶鹰右侧的位子,为他俩碗中蓄满了烈酒。 “去哪了?” 倒酒的手不自觉的一抖,洒出了一小量的酒,很快酒渍渗透到了木桌缝里头。 “去洗了个手。” 恶鹰略有深意的扫了眼身旁淡然倒酒的烨子,他弯唇一笑并不继续这个话题。这烨子跟在他身边第一次杀人起,干完一票总会去把自己的一双手洗的倍儿干净,连指甲缝里也掏的干干净净,好似这样手就干净了。 他俩碰了个碗,相继仰头喝光了自己碗中的酒水,低着头爽完喉咙间烈酒滑过的烧灼感。 “有那女人的消息吗?” “程颢消息封闭的很紧,而且他的行踪也很神秘,每次跟着他一小段路就被他绕晕跟丢。” “呵。他都离开特种部队那么多年了,这两套小动作还没忘呢。”恶鹰闲情的手指关节敲打着木桌,一笑。 “老大,你觉得我今天碰到的人会不会是...” “你说呢?” 烨子瞧见恶鹰眼底戏谑的含义,一时背后发虚,原来这男人早在他汇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层关系上了。而他那时,心里一般心思都在屋里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老婆深夜遇险,还差点被人给玷污了。以程颢的脾性,岂是会容忍他们潇洒在外?只可惜,咱们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差点就被人抓着了小辫子,跑不走了。”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会暗查我们?这下面工作可不好安排啊。” 一声低声耳语之后,烨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愧佩服恶鹰的谋略确实藏的深沉。而他这种喽啰岂能妄自主张与他抗衡、与他争夺? 这些天的休养,加上程颢每日都提前下班赶回家亲自为她做饭,秦格格的身子渐渐恢复,看着自己不再消瘦的脸蛋,她甚至起了些失落的感觉,深怕恢复健康的她慢慢的又会让那个工作繁忙的程颢一时忘却了她内心的空虚感。 这不,刚下厨做了三个菜准备等某人回来吃饭,手机铃声响起。一看,心里也是有数了。 “喂。” 明显的她兴致不高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紧张,忙问道:“怎么了?又哪儿难受了?” “没事。咳...”她还有些小咳嗽一直没好。 “还咳嗽呢,药吃了吗?” “吃了,不见好。” “那也得吃,若是明天还不见好,让杨叔再来看看。” 秦格格明显熬不住程颢的性子,直接开口问道:“是不是今晚不回来吃了?” 那头顿时安静了几秒后,声声道了一声“嗯”。 “那晚上回来吗?”她不强求这个问题,主动退了一步。 “你和小诺先睡,别等我。” 两人没聊几句,各自挂了电话。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秦格格暗叹了口气,下一秒装有兴致的招呼着家中唯一捧场的小诺前来吃饭。既然程颢没说今晚不回来睡觉,那她可是要等他的,毕竟明天就是单子然家的小家伙满月的日子,这次她感冒生病一直忘了这件大事,他们必是要在今晚提前商量一下明天要给小坑宝的满月礼物。 星彭医院是全国数一数二最具有私密性的私人高级医院,配备的医生护士绝大多数是国外高级院校高薪聘请的留洋博士,这家医院如今的赫赫有名可当属于当年徐欣花心血投资下而筑成的点睛之作。 程颢手把在那间最适合休养的全套单人病房门把手上,静默了一两秒后,用力打开。 里头病床边站着的白大褂看见来人,好似见到救星一样疾步迎了过来,道:“呀呀呀,二少,你终于来了!” 程颢睨了眼夸张的隋文,又瞧了瞧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睁着一双涣散的眼死死的看着他这边的方向。他本来是想按时下班后回家给家里那个最近特别粘人还温柔的女人做排骨汤的,临近下班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唐攸宁清醒了。 他微微向前挪了一步,唐攸宁浮肿的脸庞在他的视线里更加清晰了些。 她是真的又一次打破了奇迹! “二少,下午的时候Smith博士已经为唐小姐做了全面的检查,唐小姐基本可以排除危及生命的风险,我们已经将她转为普通病房进行接下来的术后治疗。” 这一直被当做空气人的隋文瞄了眼屋里两个视线紧紧交织在一起的两人,唏嘘的闭了嘴,悄悄退出了病房。 屋里静静地好似又回到了之前唐攸宁昏迷的状态,程颢快速的闭眼又睁眼,在看见唐攸宁眼眶里雾蒙蒙的水气,他几步上前走到床侧,半俯下身。 “疼?” 他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唐攸宁的状态,当瞧见她张着小口费力想说话却急得说不出口的时候,眉头不可抑制的皱起。 “攸攸,别着急。” 程颢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唐攸宁的脸颊,轻声安慰。可谁也不知他心中抽得一疼,唐攸宁这副想说却不能说的模样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诺刚开始要学说话的时候。她那么小小的人儿,想跟着大人们的口型喊一声“爸爸”、“爷爷”、“奶奶”都是妄想,只得大哭来发泄小小心灵的苦闷。 小诺! 程颢眼眸一暗,紧抿着双唇,深深望着内心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唐攸宁。可惜,他也不是会安慰的人,只好照事实劝慰着:“别急,术后都要有个恢复的过程。” 谁知,心电图显示的线条上下波动的厉害,程颢定睛一瞧唐攸宁的神情和快速起伏的胸膛,麻利的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刚发出一秒的呼叫铃声,病房门从外推开,一个白大褂急速的进入到了工作岗位。 没多时,唐攸宁的几位今晚值班的主治医师和专属护士也匆忙赶到病房,各自有规划的做着自己事先的抢救工作。 “二少,请您出去等候一下。” 像来不爱受他人制约的程颢,此刻听话的被医护人员请至走廊等待里头的救治结果,他忽而有些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腿上,大掌撑着脑袋,静默的沉思。 没一会儿,病房门再次打开,一群白大褂的“天使”陆陆续续捧着药盘和仪器从病房里走出。领头的脑科老专家见到门外的他先是舒了一口长气,说给唐攸宁打了一针安定剂,后又简单交待了一下目前需要照顾病人的情绪才有利于她恢复身体。 隋文是走至最后一个的,刚跟着老师离开,就被后头那冷冷的男人叫住。 他回过头,不解的问道:“二少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没走?” 这句话虽是疑问句型,可语气是肯定的坚定。隋文微微一愣,这男人还真是遇事不乱,那么紧急的时刻都能判断出他刚就在外面等着的。 “是的。”他很诚实。 “你很聪明。” 程颢眯着眼,望向对面儒雅微笑的男人。他事先就能准确判断出唐攸宁之后会奔溃情绪而需要紧急救助,他好似之前真得小看了这个医生。 “我只是具备一位医生该有的观察力,不足二少夸奖。二少若没其它事,我就先走了。” “你就不怕等会儿她又心律不齐?” 那白大褂笑意更甚,轻快回应着:“刚给唐小姐打了一只安定剂,这几小时内应该不会出什么紧急情况了。二少放心。” 直至那人消失于视线之中,站至病房门口的男人才转身再次进入屋里。安静的坐在木椅上,视线全都落在病床上那个已然是乖巧入睡的女人。她是如此的要强,怎会容忍自己继腿脚不便后还失去了说话的权力? 程颢微垂下眼,只有在这无人可知的时刻,他才能任由自己松下一身的盔甲去回忆那年的故事。 六年前。 “小颢,我怀孕了。” 一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程颢全身心皆达到了一种深度疲惫的状态,才打开宿舍大门,电话铃疯狂的叫响声让他不禁心烦,来不及褪下这身轻而易举就挤出一缸汗水的作训服,他第一时刻选择解救了电话。 “你说什么?” 那头起了哽咽的啜泣声,“我怀孕了,医生说,一个多月了。” 持着电话筒愣在原地的男人,突然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训练给练出了幻觉。 怀孕了?唐攸宁好好地在医院治伤,怎么就冒出怀孕了? “你等我。” 挂上电话,程颢连一刻思考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撒开腿已百米冲速的速度往另一幢大队长的宿舍房跑去。 两小时后,只着一件迷彩背心的男人闪现在军区总医院的病房内,还未关上门,怀里突然撞进一个柔软的身子,胸前又是一片湿润。 听她苦楚的唤着他:“小颢!” 他心中一抽,紧紧伸臂拥抱着唐攸宁,不说一句,只紧咬着牙齿,深怕一个不注意吓坏了怀中的女人。而他沉闷的态度,更是让这个已是不知所措的女人心中慌乱不已。 “攸攸,你在那发生什么了?” 一句问出,只感觉怀里的人将脑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做着来回摇头的动作,哭声更甚,就是不肯说话。 程颢眼神微冷,手掌扶起唐攸宁死命低着的脸蛋,强迫她面对着自己,道:“告诉我。发什么了?” 唐攸宁哭红着眼,抬起头看向那隐忍不发的男人,心痛不已,反问道:“程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他心疼的抹去唐攸宁哭花的小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将她拥入臂弯之下,给予最有力的支撑。 “攸攸,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怀里啜泣声起,唐攸宁忍着小腹已有一抽一抽的疼痛感,轻声道出:“收网行动前一晚,雪狼发现我的身份,在我水里下了药。” “他干的!” 唐攸宁全身一僵,重重的点点头,似乎也在告诫自己这才是以后要认定的真相。 “小颢,我不要生下这个孩子的。我不要的!你帮帮我,帮我把他弄掉好不好?” 一语道出,唐攸宁的情绪忽而奔溃,小腹位子的抽疼突然转为抽筋式的巨疼,她不可忍耐的只想蹲下身来,以为能借此缓解腹部的疼痛。 “攸攸?攸攸!” 发现怀中的人从他身上滑落在地,程颢冷静的一把抱起唐攸宁的身子,大声呼叫走廊上随处可见的医护人员,随后跟随着急救队伍等候在急救门口。 急救门才一打开,第一个出门的女医生摘下口罩就指着他鼻子,指责道:“小颢啊,你小子还想不想要老婆孩子了?和攸宁说话就说话,怎么差点让她情绪激动的要流产了?她有没有和你说,她这身子一旦流产可能这辈子就怀不了了。” 他是认识这个医生的,他们大队长手心上的宝。人大队长经常私下里给他传授经验,说女人就是要来疼的。还说他不会疼人,也只有唐攸宁那个傻姑娘会跟着他这个木头嘎子。 可这会儿,那个傻姑娘却... “嫂子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别和你们队长学,不然老婆孩子都没了!后悔去!” 程颢沉眼目送着嫂子怒气冲冲的离去,再一回头唐攸宁的移动病床从急救室里缓缓推出,才一眼就瞥见她到处寻找的目光。 “小颢,你是不是不会要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攸攸,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太激动。” 床上的女人深深闭上了眼,眼角落下一行泪渍,悲楚出声:“我就知道。你走?” “攸攸。” “程颢,我们分手。” “然后呢?” “我会把他打掉,然后转业。” “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