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左右为难(2)
柳嫣有孕,叶老夫人大喜,拿了自个儿私房大赏府中上下。下人们得了好处都奔走相告,一时皆大欢喜。 扶月拿了一支银钗进来,笑吟吟地道:“姨娘,这是前头赏下来的,可见老夫人待姨娘还是不错的。” 秦桑最近都怏怏的,做事不大提得起精神,而更让丫头们无措的是原先在叶甚的精心照顾下,她的咳病已好了泰半。最近不知为何,又咳上了,一咳便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她咳得久了,直咳得一张小脸儿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比那死人脸还可怖。 丫头们劝不住,又请不来叶甚,只等暗中焦急。 扶月拿着钗子进来时,秦桑方止了咳,大喘着气儿侧卧在美人榻上,渐渐平了心绪。哪知扶月一进来,便说了这惊人的话,秦桑气急攻心,不免又咳起来。 依然见状也急,冷脸骂了扶月一句“作死的蹄子!”,忙给秦桑顺气儿。秦桑咳得两颊涨红,不久便喘不过气,依然吓坏了,哭着喊着请她看开些。 秦桑脸色青紫,呼吸急促,喉中似有痰。眼看她就要挺不住,依然咬咬牙,猛的往她背上一拍。秦桑身体前倾,哇的吐出好大一口血来,那血中还混着痰。 底下丫头见状忙拿了水过来给她漱口,收拾妥当后,秦桑依然侧卧于美人榻。她扫了眼惊魂未定的扶月,思绪渐远,想起秦淮河的那段日子,讽笑道:“若是六爷不待见我,这世上可就没有秦桑活着的意义了。” 依然顺势跪在榻前,轻轻给她捏腿,开解道:“六爷待姨娘如何,姨娘心里难道没点儿数?当初咱们从秦淮回京,六爷也不顾老夫人敲打,不照样将您宠上天?” “新人替旧人,历来如此。我又如何敢求六爷待我始终如一,扪心自问,便是我也受不住世间诸多繁华诱惑。”咳了声,秦桑两眼茫然,猛的将依然的手一抓,神色略激动。“可我总不甘心,六爷待我那样好,怎能说冷就冷了呢?” 依然道:“许是六爷在筹谋大事。” 哼笑一声,秦桑看向扶月,“你且说说,今儿府中为何如此热闹?” 扶月支支吾吾不敢造次,秦桑轻笑,悠悠道:“咱们六爷而立之年终等到夫人有孕,是该阖府欢喜的,你说呢?” 扶月哪里敢应!又见秦桑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扶月半晌不哼声,秦桑眼里冷意渐浓。扶月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战战兢兢地的模样很是让秦桑心悦,她眯眼仔细打量这个跟她有泰半年的丫头。扶月长相显得十分精明强干,秦桑记得她曾十分欣赏她。后来也不知如何,扶月不成事,倒是不显眼的依然越来越圆滑了,越来越会揣测人心。 从精明到平庸,也不知扶月刻意隐藏,还是灵气消退。 收回目光,秦桑哂笑,“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战战兢兢的,我虽也曾恶惯满盈,也曾毒害人。曾经的我,连老天都要诛之的。可你扪心自问,你来我身边伺候,我可有责罚你。” 扶月狠狠的咬了咬自己舌头,痛觉使得她略镇定了些,“不曾。” 秦桑,“可你怕我呀,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扶月颤声道:“从来奴才都是怕主子的。” 秦桑玩味一笑,“你这话倒也不假,可世人常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想必,你也不曾做亏心事。” 扶月打了个哆嗦,咬牙道:“未曾。奴婢一心向姨娘,只为姨娘做事。” 秦桑闭眼,吩咐道:“下去罢。钗子便赏给你了。” 依然按住她,“长者赐,不可辞。姨娘再是不喜,找个箱笼放着就是,赏给下人,回头又得被人诟病了。” 秦桑懒洋洋地,十分无所谓道:“那便放着罢。” 依然忙给扶月使了个眼色,扶月依言退下,将首饰放好。依然这才道:“奴婢瞧着今儿天气不错,姨娘不妨出去走走。” 秦桑道:“我乏了,还是在屋里歇歇罢。出了门也不过是碍人眼,何苦呢?” 依然拿了薄毯替她盖上,事后跪在美人榻前给她捶腿。秦桑许是太累了,不多时便睡去。依然见状忙摒退了屋中丫头,自己也到门前守着。 秦桑睡得不安稳,才眯了一下,又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一身红衣,策马扬鞭,身后红梅落一地。对面叶甚策马来,两匹马就要撞上,两人忙勒住马,马仰头长撕。她将马鞭甩向叶甚,叶甚一手握住,她想抽回,奈何对方力气大,她扯不动,却倔犟得不肯放手。 她怒斥,“叶甚,你给我让开!” 叶甚道:“不让。” 她冷笑,“你强/奸我,逼迫我嫁于你,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你还要如何?” 叶甚逼视她,“我还要甚么,苏妙仪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还想要你的心!可是你不给,你不给,我能怎么办,只能拘着你,供着你。” 她呸一声,怒骂,“放你娘的狗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痴心妄想。” 她松了马鞭,拔下鬓上钗子,朝他放狠话。“你要我的心是么,我给你!” 说罢,取着钗子狠狠插向马臀,马儿吃痛受惊,长鸣一声,往叶甚的马撞去―― “婠婠?” “婠婠,醒醒。” 有人在叫她,秦桑费力的睁开眼,瞧见叶甚一脸急色。她以为是她思念心切,出现了幻觉,于是又猛的闭上眼,良久后睁开。眼前的人还在,真真切切的在着。 念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秦桑惊喜交加。可思及两月来他未进她房,未见她一面,不由心酸。当下也不想见他,翻身朝窗。她背对他,瓮声瓮气地道:“六爷还来做甚么?” 叶甚叹道:“婠婠在这,我怎能不来呢?” 听了他的话,秦桑越发心酸,回想往事种种,又想起叶府的日子,不由得委屈。本也没想哭,大约是男人在,眼泪就不要银子似的哗哗的掉。可哭,也不敢大哭,咬着手背呜呜噎噎,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可不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么? 往常男人把她当眼珠子疼,回了京都,进了叶府。男人便不把她放心上,直把她扔院子里自生自灭。 “我等你,从早等到晚,你不来,我便告诉自己,六爷明儿准会来。可我等呀等呀,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总不见您来。我又宽慰自己,六爷您是要成大事的人,哪里能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可我又常听下人说你今儿进了苏姨娘屋,明儿进了莫姨娘屋,然后陪着夫人赏花赏月。府里的人都说,咱们六爷最是好的,雨落均沾,可您却不来找我。您不来找我也就怕,还总怂恿你那些姨娘来膈应我!” 她的委屈,他又如何不知,况她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属于她的,便是她不要了,也不容许别人觑视。他以前只有她,也只是她的,如今也成了别人的,她心里不知如何呕气愤怒呢,他又如何敢出现在她面前? 叶甚叹道:“我是怕我来了,徒惹你不快。” 秦桑冷冷地道:“那六爷今儿怎地来了?” 叶甚心中苦涩,不知如何答。秦桑气急,她翻身而起,双目死死盯着叶甚,咬牙切齿道:“我懂得六爷为何来,是因为夫人有喜,您是来告诉我这个喜讯的罢。那六爷可就白跑一趟了!” 秦桑心里十分不痛快,她说着说着就哭。叶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抬手想摸秦桑的脸,想给她擦拭眼泪,秦桑偏头不让。泪珠子从眼里掉落,落在叶甚手背上,烫得他的心都疼了。 听得秦桑低低的说:“妾恭喜六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