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繁花落尽(2)
狩猎以猎的物多且珍贵为优。 而在大周国,狩猎场上也是官员们晋升的一个途径。因而第二日,参与狩猎的青年才俊十分踊跃,便是连杨综这等只晓得风花雪月,没半点能力的也参与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叶甚没参与。 女眷里,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叶将军竟弃权,莫不是怕输不起!” 这声音忒恶心人,又是在一干贵妇贵女们拔尖而出。一时众人都望向柳嫣,柳嫣脸色难看,横了那女人一眼。柳嫣道:“他若是不弃权,岑大人脸色怕是不好罢。” 那妇人听的脸色巨变,随后冷哼了声,扭开头不搭话。柳嫣所说的岑大人是她夫婿,最是没有自知自明的,手上有几分功夫,心里总觉自个儿天下无双。可却没干过半件令人夸目相看的事来。 柳嫣虽不明说,女眷们已是明白,许多人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一妇人上赶着拍马屁,“还是咱们柳小姐嫁得好,一嫁便嫁了叶将军这样的青年才俊。屋中又没半个妻妾通房,真是让人羡慕之极。” 这马屁拍得没甚么水准,自也是让大伙儿瞧不上。那拍马屁的妇人见没人搭理她,面色讪讪,便了噤声。 女眷们自觉转移话题,谈及最近初尽风头的苏妙龄身上。又拿苏妙仪做对此,众人纷纷摇头。 提及苏妙仪,柳嫣四下瞧了瞧,并未瞧见她身影。于是便问李丹青,“世子妃,你身旁……”顿了顿,不晓得用甚么称呼喊苏妙仪,柳嫣便道:“那位苏小姐呢?” “甚么苏小姐!”一夫人笑着打断道:“我说将军夫人与世子妃实在心善,不忍落她面子。那位如今可是苏姨娘,要我说呀,尊卑有别,她如今也是妾,再喊她小姐,岂不是乱了套?” “这话是极。”女眷们附和。 李丹青道:“你们且快住嘴罢。苏妹妹已是可怜,你们莫要在她跟前提及姨娘一事。”说罢,方对柳嫣解释道:“我瞧着她身体不大好,便吩咐她屋里休息。” 低叹了声,她愁眉苦脸道:“她在府中整日里闷闷不乐,身体每况愈下。那太夫说她郁结于心,我原想着带她出来散散心,指不定心中欢喜了,那病自然也痊愈。却不想好心做了坏事,苏妹妹那般高傲的人,如今做了妾,见到曾经闺中密友,心里该是不舒服的。只盼她莫要怪我才是。” 柳嫣道:“世子妃却是好心,我们自是晓得,你又何须愧疚。她倘若不识趣,埋汰了你的心意,你只当养了个小白眼狼就是。” 方才说苏妙仪乃妾,不宜喊小姐的女人道:“世子妃心善是好事,好歹也防着她。我瞧她那狐媚子,不晓得勾了多少男人的心,偏她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一个不慎被反咬一口,你便是后悔也没用了。” 李丹青冷了脸,“夫人莫再说。任谁从高处跌落,心中也极不得劲。苏妹妹是个好的,日后休要在她跟前提及她是妾室一事。” 众人纷纷道:“自是听世子妃的。” 近来除了苏妙仪,京中也没甚值得诟病的。眼下李丹青不让提她,女眷们也没了取笑的人,渐渐的便相互攀比,比的自是自个儿夫婿。 却说苏妙仪,她一人在房中闷得慌,且她屋中采光不好,坐了会儿,又咳得直不起腰,再看那帕子。帕子上花嫣红一朵,像极了冰天雪地里飘落的红梅。苏妙仪死死的盯着那滩血,心中波涛汹涌。 李丹青果然是好手段啊!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给她下了甚么药,竟是太夫也诊不出症状。不过这也怪她,当初入恒王府为妾,心念一死,便是察觉自个儿身体每况愈下,也由着它败坏,总想若是身子跨了也好,待等个一两年,哥哥成亲,阿馨也成亲了,她死也瞑目了。 哪知世事多变,她不过去了趟康宁寺,竟是被方丈点醒。于是她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可这身子…… 苦笑一声,苏妙仪不由叹:事不由人。 出了屋子,苏妙仪往南面而去。这个地方她前世来过,晓得南面景致不比别处,因而大伙鲜少去哪儿,可正因为如此,那里到是难得的清净。 前方几丛修竹,竹下一条溪,溪水一路蜿蜒,最后没入森林。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儿不知打哪蹿来,傻乎乎的撞上苏妙仪,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在地上躺了片刻,并没见有人抓它,自己爬起,迈着小短腿灰溜溜的跑了。 见状,苏妙仪噗嗤一笑,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寻了块大石坐下,半歪着身子靠在树干上。脑子里想的全然是安怡郡主一事,昨日安怡郡主狠狠的骂了她一番,最后也还是被她气得摔门而去。但愿经此一事,安怡郡主能彻底远离她,不然她也不敢肯定,下次还能狠心待她。 静坐了些时候,听得林子里隐隐传来马蹄和猎物奔跑声。苏妙仪蹙眉,莫非有人狩猎跑来这边了? 兀自想着,人也起身,正待转身,忽见叶甚立于身后,自己倒吓了一跳。 稳稳情绪,苏妙仪福了福,低眉顺眼道:“叶将军。” 嗯了声,叶甚不耐看她。每逢遇见她,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这低眉顺眼的姿态唯实令人不喜。 知自个碍了他眼,苏妙仪不敢多言,福了福,垂眼退离。 眼看她就要在眼前消失,叶甚忽然冲动一喊,“苏姨娘。” 苏妙仪身子一顿,身前的拳头紧了紧,也没回身,只轻声细语道:“不知将军有甚么吩咐?” “你……” 抬眼,却见她背对他,单是个背影已是倔犟得很。一时想起那日她的恳求,她说:婠婠三生有幸得将军垂爱,也知将军大义,断然见不得女子受委屈。然则婠婠已为人妾,打骂发卖全凭主母高兴,倘若有朝一日,将军见了婠婠受委屈,还请将军无视,婠婠名声再也受不得半点诋毁。 世人多忌女子与男子往来频繁,他知她顾虑,到嘴的话又咽回肚里。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他不欲多言,苏妙仪便也不问,悄然离去了。 人方回到屋子,便听得一阵吵嚷声。她心下惊诧,忙开了门,又似听闻那吵嚷声是从李丹青那屋传来。到底是个妾,任是不想露面也不得不露面。 匆匆忙忙去了李丹青那屋,却见几个小厮抬着个浑身是血的杨综进屋,太医跟了进去,李丹青却被拦在外。苏妙仪方到,便听得有人议论,说是安怡郡主误伤了世子。 苏妙仪全当不知,只压低声音询问李丹青,“世子爷怎会伤了?” 李丹青抹了把汗,摇头,“我却也不知,只听陪同的小厮说是安怡郡主误伤。” 苏妙仪心下揣揣不安,想起昨日安怡郡主撞见她拿着钗子伤了杨综一事来,下意识便认为安怡郡主是为了她故意射伤杨综。甩了甩头,苏妙仪暗笑自个多想。 太医很快出来,李丹青忙道:“谢太医,世子爷如何?” 李太医道:“已无大碍。不过世子爷受的是箭伤,养伤期间须得注意伤口不能碰水。” 李丹青道:“谨遵医嘱。” 两人正说着话儿,身后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吾皇驾到!” 一干人忙回头,呼啦啦跪了一地,嘴里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道:“起!” 众人起身,低头退往两旁,给皇上让出条道来。皇上视线扫过垂首立于李丹青身侧的苏妙仪,眸里透着冷意。苏妙仪打了个寒战,视线所及,是蔫头耷脑的安怡郡主。苏妙仪心咯噔一下,眼神暗了下来。 她这次料错了,杨综受伤一事果真与安怡郡主有关。安怡郡主与杨综无怨无仇,倘若是故意伤人,那定然与她有关。 为她伤了恒王世子,阿馨怎地这般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