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节
冲着赵旭一甩袖子拉着保官便走,气得赵旭一个倒仰, “小免崽子,要反了天了!” 待十日过去,皇帝总算是打道回府了,却是命保官与豫哥儿在回京的路上打了前站。 保官与豫哥儿带了人一口气奔了五十里出去,在那路边的凉棚处歇息。 这处凉棚搭在路边,下头支了碗大的柱子,上头搭了茅草的顶子专用来给路人遮风避雨用,老板在前头,老板娘在后头,做了一碗碗的凉茶端到外头桌上放着,要吃的人自去取一碗,扔上一个铜板到一旁的箩筐之中,倒也方便实惠! 保官与豫哥儿带了人下马到这处坐下,扔了一锭银子到那筐里,将桌上的茶水全数包了,随行的侍卫们一人端了一碗,蹲到道儿边上喝水。 老板也是会做生意的这厢笑呵呵提了茶壶出来道, “各位客官,茶放的凉了些,且冲些热的,喝了才不闹肚子!” 侍卫们谢过笑道, “老板,我们这些糙汉子,摔打惯了,渴的时候别说是凉水便是天上的雨水也照样接了便喝,那里有那般娇贵!” 老板笑着给他们冲茶道, “别处小老儿瞧不着,到了这处却是定要让各位客官喝上热水的!” 这厢冲了一圈儿,又进去提一个精致的瓷壶到保官与豫哥儿的面前倒水, “两位贵人请用茶!” 豫哥儿品了一口茶水,入口醇厚芬芳便知是这老板单取了好茶另泡的,当下笑道, “老头儿倒是好眼力,知晓我们兄弟才是赏银子的主儿,特意拿了好茶出来!” 保官低头品了一口微笑点头道, “确是好茶!” 那茶老板笑道, “贵人说着了,小老儿在这处也是做了近十年,别的不成,一双眼倒是练了几分火候出来,来了人自是能瞧出个高下贵贱的,两位贵人一看便是器宇不凡,必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出身!” 豫哥儿听了哈哈一笑道, “老头儿这话怕是见人就说!” 老板笑道, “贵人说那里话来,这一番话小老儿却是头一回说呢!” 这老板是个会说话的,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却是偶然问起了他家乡何在,老板叹了一口气道, “小老儿乃是沧州人士,却是多年没有回乡了!” 豫哥儿听了便笑道, “如此说来倒与我们是同乡,我们兄弟也是祖籍沧州!” “哦!” 老板听了面上多带了三分亲热, “原来小老儿竟有幸与两位贵人同乡!小老儿贱姓马,家住在沧州城东桂花巷子里头,第三间院子便是了,倒不知两位贵人高姓,家在沧州何处?” “姓马……” 保官神情一动,豫哥儿也是一愣, 大哥的亲娘好似姓马的,住在那处倒不知晓了! 他也是悄悄听府里老人讲的,大哥的生母不被爹爹所喜,母族亲友又因战乱四散,不知去向了何处! 却听保官追问道, “老板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老板面现凄悲, “家中父母已亡,还有一个小妹比爹娘还死的早!” 保官听了心头乱跳, “你……你那小妹名叫什么?” 老板诧异瞧向保官,见他神情又悲又喜莫名的复杂, “这……贵人问这是何意?” 豫哥儿在旁边哈哈一笑道, “老板不用疑心,我们兄弟不是坏人,只是在沧州老家认识一位马氏夫人倒不知是不是老板妹子,便开口问一问罢了!” 那老板哦了一声叹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左右她已是死去多年,我那妹子叫做娇娇,她是六月十五生辰,小了我近八岁,若是不死今年也应有三十有八了!” “马娇娇……” 保官脸色顿时变了, “马娇娇……” 自家那亲生的母亲不就是叫做马娇娇么,外祖父母住在在城东桂花巷子里头, 每年逢六月十五马氏的忌日,母亲便备了三牲果品让他祭祀亲娘,那灵位上头可是写的清清楚楚! “你……你……你又是何名?” 那老板更是纳闷儿问道, “这位贵人莫非真认识我妹子?” 说罢应道, “小老儿马忠延!” “马忠延!” 保官听了名字,手里那茶盏却是一歪倒在了桌上,水四下洒开,老板忙取了肩上的抹布擦拭, “你……” 保官瞧着他神情激动,却被豫哥儿一把抓住了手腕,冲着茫然的茶老板笑道, “我们小时认识一位马氏夫人,那马氏夫人对我哥哥极好,因而听闻老板也姓马便有些按捺不住欢喜,只是我们现下早离了老家,也不知老板与那马氏夫人是不是一家的,待我们兄弟回去问问大人,若是真是一家人,倒说不得与老板认一回乡亲了!” 那老板听了疑惑尽去笑道, “贵人抬爱,那里敢与贵人认亲,不过总归是沧州出来的,总要比旁人亲近几分,以后贵人多来小老儿这处喝茶,便算是全了乡亲之情了!” 豫哥儿点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厢捏着保官的手紧紧了,保官长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接着也笑道, “我兄弟说的对,即是乡里乡亲自是要照应才是!” 说罢取了腰上的荷包下来,里头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被他翻手扔进了筐里,那老板一惊忙道, “贵人,这可使不得!” 保官按了他的手道, “这算是存您这处的茶钱,以后我们再来喝茶便不再给了!” 老板应道, “贵人这珠子少说也值上百两银子,吃个粗茶那里使得了这么多!” 说着执意要还,保官却是按着他的手执意不收,豫哥儿在一旁见了笑道, “老板你还是收下!以后我们来这处吃茶的时候多着呢!” 老板见他们实在坚持,只能忐忑收下! 豫哥儿瞧着差不多了便拉了保官道, “哥哥,看天色已是不早,还要到前头寻住店的地儿,我们走!” 保官点了点头同豫哥儿出来,那老板却是送出老远还立在路口瞧着他们,直到人都化做了黑点再瞧不见了才回转。…… 第四百零五节 亲舅 保官端坐在马上却是不知心下是何种滋味! 他原本以为亲生母亲那边早已没了人,如今竟遇到了一个母亲兄长,亲舅舅! 这……他……他也不知心里是喜还是悲,这么此年来终究心里还是有些隔阂的,如今乍见亲人,心里那里有不乱想的! 若是母亲没有做出令父亲蒙羞之事,亲娘舅那里会如此对面不相识! 是不是……是不是她如今还在,我……我……我也有不同! 转过脸来迎上了豫哥儿关切的眼神, 若是我亲生的母亲没有死,父亲还会迎了母亲进门么? 母亲若是不进门,那里会有豫哥儿、湘哥儿、蜀哥儿、定哥儿还有蕊姐儿,他们都不会在,母亲……母亲也不会在的! 想到林玉润对自家的关怀与呵,若是没有了母亲,我亲生的母亲能这般对我么? 是对我会更好,还是更差? 保官心里乱的很,放了缰绳任那马儿乱走,一时竟是想的痴了! 豫哥儿在一旁瞧着,知晓他现下心里纷乱,也不说话只是陪在一旁。 待到马儿缓缓行了有两里地,瞧着大哥也是想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 “大哥,亲人能相逢自是喜事的,只是那老板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让人好好打听一番,若是真的大哥再高兴也不迟!” 保官闻言点了点头, “二弟说的是,也不知那老板说的是真是假,且……且……我那亲娘过世多年,府里的老人知晓的也不多,她到底有没有亲兄长,怕是……怕是要问一问才知晓的!” 问谁?最好是问赵旭,只是保官心知爹爹极不喜生母,自不愿重提旧事去令他心烦,想了想却是想到了六姨奶,别人不知她定是知晓的! 当下打定了主意回去再说,这厢把心事压下一心往前头赶路。 圣驾回京用了三日,回到临州城后,保官果然趁着探望祖父的时机去寻了六姨奶。 六姨奶见了他十分的欢喜,拉着他的手上下左右的瞧, “好孩子,如今是越发的好看了!” 保官的样儿似赵家人,却有马氏的影子,六姨奶想到那么小的一点儿交到她手里的孩子,如今已比她要高出两个头了,不由的眼眶儿红了, “好孩子,你小时又瘦又弱姨奶都怕养不活你,如今可算是好了!” 保官见她又要抽了帕子抹眼泪忙拉了她的手坐下道, “每回我来您这处,六姨奶便掉眼泪,是见着保官不欢喜么?” 六姨娘忙擦了眼泪,冲着破涕笑道, “我也不知怎么了,见着保官便要欢喜的哭出来,倒惹我们保官嫌弃了!” 两人这厢说了一会儿,保官瞧着六姨娘神色转好,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 “六姨奶,您还记得我生母么?” 六姨奶一愣, “怎得问起你的生母了,她已是故去多年了!” 保官应道, “我这也是偶然想起,我生母去的早,现下再想竟是想不起她什么样儿了,便想问问您!” 六姨奶道, “她死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自然记不得她的!” “您……您能给我讲一讲她么?” 六姨奶叹了一口气道, “你如今也大了,自是应知晓亲娘的事儿的!你那亲娘我也见得少,那时你父亲也差不多你这般年纪,夫人因着二爷的事儿便给你父亲寻了马家这一门亲,成亲时我见过你母亲一回,她生的倒是好看,不过神情有些抑郁,事后想来怕那时也不愿意嫁给你父亲的……没想到后来成了那样……” 说着拉了保官的手叹道, “你生下来,身子便不好,她……她也不爱抱你,夫人怕你养不活便将你抱了过来给我养着,她有时也来看你……到我这处也不多说话,我也不是那会说话的人,她来在那里坐一坐瞧瞧你便走了!” 想起那时的马氏形容憔悴,神色阴郁,对保官说是不喜欢,过来瞧他时也会温柔的笑。说是喜欢,却是从不伸手抱他,有时孩子闹得凶了她抱过来,不过沾一沾手又转到了奶娘怀里。 现在想起来,她怕是本就不喜雍善连带着孩子也不爱了! 唉! “你母亲与你父亲也是一桩孽缘!” 不管如何女人即是嫁了人便应好好儿与夫君过日子,为何又背地里干那偷人养汉的事儿,雍善那性子是能咽下这种事儿的人么! 好好的一桩亲事倒弄的马家那般收场,六姨奶想起来也只能道是老天爷作弄人了! “六姨奶,那马家还有什么人么?” 六姨奶想了想道, “你那外祖一家本不是沧州人,是祖上从外头迁到沧州的,自那处来的我便不知晓了,家里除了二老便是一儿一女,你母亲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多年前出外经商,后来马家二老去世时,倒也回来办了丧事儿,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那马家的儿子在六姨奶看来自是因着家里出了这桩丑事儿,又怕被雍善迁怒便远走他乡了,后来战乱一起更是不知人流落到何方了! 保官又问, “六姨奶可知我那舅舅名字?” 六姨奶想了想道, “这我倒是不知的,这事儿怕只有你祖父与你父亲才知晓了!” …… 保官自六姨奶那处出来,想了想却又是转到了赵老爷子那处,赵老爷子正在练字,见了保官过来笑道, “与你六姨奶的话儿可是说完了?” 保官应道, “说完了!” 赵老爷子瞧了瞧保官,见他神色有些怏怏的便问道, “聊了些什么?” 保官低头应道, “聊了我的生身母亲!” 赵老爷子一愣叹了一口气道, “你如今也是成人了,你亲娘的事儿自是应知晓的,你父皇可是知晓你打听她的事儿?” 保官应道, “几年前,父皇已是同我讲过了!” 赵老爷子点头道, “即是你父皇与你说开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生母逝去多年,你母后待你不薄,我在一旁冷眼瞧着她待你与豫哥儿他们也是一般无二,有时还要更宠你些,这些你心里也是要有数的!” 保官应道, “祖父说的是,生恩不比养恩,若是没有母后,便没有今日的保官,保官心里记着呢!” 他说的也是实话,依赵旭那性子,若是没有林玉润只怕将儿子往后宅一扔,任嫡母与亲母把保官养得如赵庭一般,万事不知,半点经不起风雨,那有现在他这般身康体健,能文能武! 赵老爷子点头道, “你心里明白便好!” 这么些年来他瞧在眼里,对林玉润这个媳妇却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也亏得雍善娶了她,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真还栓不住自家这头张牙舞爪的老虎! 保官沉呤半晌还是开了口, “祖父,我如今已长大了,可是生母那边的事儿一概不知,我也不敢去问父皇,祖父……”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道, “你心中念着亲生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便告诉你!” 说着将马氏一家的事儿告诉了保官,说的与六姨奶讲的也差不多,当年赵老夫人便是瞧着马家人口单薄,马氏的八字又与赵旭相配,大利于赵庭这才选了她,倒造了就一桩孽缘! 保官问道, “祖父,我母亲那边可还有亲人?” 赵老爷子想了想道, “倒是有个哥哥,大了你母亲八岁,早前出去经商,家中一应开销都是他支撑着,后来你外祖父母过世,他远在外地,是我出面办的丧事,后头他回来奔丧……唉!这事儿也是你爹爹当年太过气盛,闹成这样儿,两家人是再不好见面了,我赠了他百两黄金,他也是没有收,只是说自家妹子辱没门风,他也无颜见我们,只是求我照看你外祖父母坟地,让你不可短少祭拜,便连夜离了沧州再没有他的消息!” 保官听了也不知为何心里一酸,流下泪来! “祖父……你说……母亲为何要那样?当年若不是她那般行事,现下里只怕还是父母健在,一家团圆的!” 赵老爷子瞧着孙子哭泣心里也不好受, 大人造孽,孩子受罪!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好孩子,人一生有些路走不得,一步错则步步错,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了!” …… 保官在寿晟侯府呆到了天黑方回转宫中,夜里自家独睡床上,想起这些事儿来不由的悄悄流泪,心中暗忖道, “只怕那人真是我的亲舅了!” 在这世上除了父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