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后的决战还未开始,盟主府外却已经聚集起了一大批人。 他们行色匆匆,脸上的愤怒和焦急还未消除。 盟主府的门人看到这么多人怒气冲冲的涌来,还以为他们是冲着武林盟来的,赶紧撒腿施展轻功前去禀告。 这些侠士停在了盟主府外,毕竟他们只是来禀呈魔教之事,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多少还是要有点克制。 这些人中,除了打头的那十数人之外,后面跟着的都是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者。 这么多人往盟主府跑,怎么可能没有热闹看?自然是加入进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白玉烟所在客栈比较偏远,这行人一路赶过来,几乎走便了大半条街。 十几个人这般急匆匆的往盟主府赶,路过的人看到了,不论是拉住其中几个识得的被解释了几句的半吊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单纯来凑热闹的好事者都加入了进来,这个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因而,到达盟主府面前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浩浩汤汤的一大片了。 这么多人聚集在盟主府门口,自然不会是小事,就算还没看到这一盛况的也都因为好事者的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往此处聚集。 武林盟主与众位宗师境高手还在吃饭,骤然听到门人的禀告,只得立刻丢下碗筷往门口赶。 几位高手唰唰的闪到大门口,就被这黑压压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盟主出来了!” “这些宗师境高手也都没事。” “看来我们没有来迟。” “或许是我们多虑了,想想也是,魔教的人怎么可能混进盟主府去?” “看来,是小宗师没住在盟主府,住在了客栈,才给了魔教可乘之机。” “不论怎么说,魔教中人都着实可恨,竟然将人安插进客栈的后厨,若是要对付我们正道,直接在所有的饭菜里都下毒,我们岂不是就全军覆没了?” “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魔教其他的探子都揪出来!” “对!”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听到他们这么一说,哗然一片,竟然有魔教的探子混入了客栈的后厨?还下毒想要毒死小宗师? 有一就有二,一间客栈里有魔教的人,难保其他客栈没有,若是通通在饭菜里下毒... 一想到武林大会这么多天,吃着那些饭菜竟然都是游走在刀尖之上,他们却无知无觉,背上都是一片冷汗。 愤怒,吵闹,谩骂,一时间盟主府前乱作一团。 眼看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盟主皱了皱眉。 “安静!”一声带着浑厚内力的大喊远远的传开去,终于让哄闹的人群静了一瞬,将视线集中在了声音的发出者,站在盟主府门前台阶的武林盟主身上。 武林盟主面色严肃,“不知众位侠士聚集在盟主府门前,是为了何事?若有什么矛盾,请派人前来与我分说明白。” 到底他是武林盟主,又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人在他的府邸前这般大声喧哗,吵闹不休? 王鸢同一众高手一起,站在盟主的身后,一双眼睛隐晦的在人群之中搜寻着什么,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松了一口气。 武林盟主积威甚重,他一开口,又是这般带着些许怒意,武林人士自然就有些发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谁来开这个口。 这时候... “盟主息怒。”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乌压压的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就见那众人口中的小宗师信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位面容苍白有些弱症的女子。 两人在盟主府的大门前站定,白玉烟的身形虽然小巧,又站在武林盟主的下方,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这位久居高位的盟主。 白玉烟的目光着重在王鸢的身上转了一圈,看他由先前的放松,变得身形紧绷,不禁嘴角翘了翘。 向盟主拱拱手:“盟主见谅,此事皆因我而起,不小心闹得这么大,扰了盟主和众位老友的兴致,是我之过。” 盟主对于白玉烟还是很有好感的,见她这般有礼,脸上的严肃就略微消去了一些:“白小友,不知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白玉烟将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众位侠士心系武林,一时没有多想,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叫盟主受惊了。” “诸位看到盟主与老友们平安无事,心神放松,其他侠士又因为不明真相,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请盟主不要怪罪。” “白玉烟承蒙众位侠士的厚爱,想要为我,为正道讨回一个公道,方才之事,盟主若要责罚,就罚我一人就好了。” 白玉烟将这些责任都揽在了身上,叫那些侠士对她的好感蹭蹭蹭的上涨,纷纷出言说:“此事不干小宗师的事情,她也是为魔教中人所害。” “不错,是我们自发前来查探,不干小宗师的事情。” ... 为了不让这一场聚集变成揽责大会,盟主伸出了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依白小友所说,方才之事乃是情有可原,何来责罚一说?”一句话平息了众人的情绪。 脸上带着沉思,又说:“白小友是说,有人在你的饭菜里下毒?” 白玉烟点头:“那人乃是魔门中人,已经被我揪了出来。” 盟主的脸色沉重下来:“若白小友所言属实,那此事便非同小可。” “魔门,竟然将主意打到正道的宗师身上,看来所谋不小。” “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换白小友,还众位英雄一个公道。” “多谢盟主。” “不知那下毒人正在何处,”盟主的视线移动,却没有疑似下毒的人:“难道叫他逃了?” 白玉烟虽然在同武林盟主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未从王鸢的身上离开,看他虽然身形紧绷,却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好笑,一会儿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故作为难道:“那人,乃是魔门所辖血煞门的死士,想必诸位都知道,这些死士嘴里都藏有红尘散,一旦暴露身份,为了不泄露机密,便会立时咬碎口中的毒囊自尽...” 白玉烟说得模模糊糊,一些没有在客栈的人,便以为那人已经死了。 立时有好几声“可惜”道出,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魔门之人当真狡猾。”“将人命当草芥,也只有魔门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才做得出来。” 武林盟主自然也是误会了,面带可惜:“这人死了,线索可就断了,茫茫人海,如何才能知道有多少魔门之人潜入这里?” 王鸢的嘴角翘了翘。 武林大会有魔门之人潜入,始终是心腹大患,若不能解决此事,只怕今天下午的决赛都不能安安心心的观看。 毕竟有暗藏在一边的魔门虎视眈眈,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这种被动挨打的情况,实在是叫人憋屈。 这个时候,王鸢站出来说:“盟主,魔教之人有什么打算,我们现在虽然不知道,但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我们也有了提防,想来是不足为惧。” 他向外面的人拱拱手:“毕竟我正道侠士各个功力不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他这一番恭维,一些人觉得满意,但大多数人心里头还是有一根刺的。魔教虽然多年未曾出山,但其在江湖上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平息过,甚至因为流言的夸大,还越来越有妖魔化的趋势。 所以,大多数人听到魔门这两个字,心里头还是要发怵的。 现在他们的身边有这么一个狰狞的恶兽潜伏在暗处,他们怎么可能安心? 果然是盟主府的子弟,真是仗着一身好武艺,却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鸢是没有料到仅仅是刺杀白玉烟失败,竟然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知会不会破坏血煞门的计划,只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年纪不足二十岁的小宗师。 他心里却还是不慌的,虽然没能成功毒死她们,但哪怕她们猜到是他下的手,难道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吗?又有谁会相信呢? 他是盟主的子侄,没有谁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盟主,”不知是哪位侠士开了口:“还请盟主彻查一番,到底还是将这些魔门中人揪出来,我们心里才踏实。” “是啊,盟主,魔教在暗,我们在明,就这么放任不管,实在是被动啊。” “对了,那个姓凤的,不是魔门的人吗?将他提出来审问如何?他还是魔门的少主,知道的消息定然不少,盟主,将他提出来审问,定然就能知道魔教的消息!” “对!未免夜长梦多,盟主,我们就直接从他开始审起!” 白玉烟同贺若玘两人配合着,暗地里操纵着这些江湖侠士的言论走向。这个时候将凤平秋提起来,自然是想看看血煞门的行动究竟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听到这些人提起凤平秋,盟主陷入沉思,而王鸢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一直观察着他面色的白玉烟心中一动,难道,他已经将凤平秋偷偷带走了? 盟主犹豫了几瞬,为了平复众人的心绪,也为了堵住众人的口,只得答应下来:“来人,去将凤平秋带来,今日我们当众审问他。” “是。”数人领命,往地牢而去。 然而没过多久,那几人便回来了,面色难看,附在盟主耳边说了些什么,盟主的脸色变得阴沉。 江湖侠士们见到这一情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最终,盟主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实情讲了出来,毕竟现下的情形,是瞒不住的:“凤平秋失踪了,就在刚才。” “什么?” “凤平秋失踪了...” “魔门的人动作这么快,竟然将人救走了?” 凤平秋失踪,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可能,那就是被魔门的人给救走了。 “这可是盟主府上的地牢,魔门的人竟然真的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盟主府将人救走?” 武林盟主脸色不太好,想不到人前脚才刚刚关进去,后脚就不见了影,这是想说他的盟主府已经被魔教安插了人手,还是盟主府的防御实在是薄弱,竟然叫魔门的人出如入无人之境? 不论是哪一点,都让他脸上无光,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尽了:“是老夫的失职,竟然叫魔门之人有机可乘。” “是魔门之人太过狡猾,与盟主无干。” “正是,这魔门中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这时候,王鸢说:“盟主,我想今日之事,并不是巧合。” 感受着众人瞧过来的目光,王鸢说:“或许,小宗师被人下药毒害,正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让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宗师身上。” “我们乃是中了魔教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凤平秋是怎么被带走的,王鸢还会不知道?现下这般说,无非是想要将过错都推在她们身上。 白玉烟说:“王公子的意思是,我们都中了魔门的圈套,正是我们在此闹事,分散了武林盟内的注意,才叫魔门中人有了可乘之机,将人救走?” 那岂不是说他们被魔教的人当枪使?背上这样的名声,这些侠士自然是不满的。 眼看要犯了众怒,王鸢虽然有心挑拨,但也不得不打住:“王某不是这个意思,王某只是想说——” “既然王公子有此怀疑,我们也少不得为自己正名了,”白玉烟打断他的话:“将人带上来。” 随后,人群就又是散开,两人架着一个人走上前来,将人丢在地上。 “请看。” 白玉烟向那人伸手指了指,看清人后,武林盟主是一脸疑惑,而王鸢的瞳孔则是狠狠一缩。 这人,竟然是他亲自安插进客栈中的死士。 想不到人不但没死,反而活得好好的,还被人抓住了。 王鸢捏紧了拳头,手上内劲酝酿吞吐,只想一掌将他打死。 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只能忍着,毕竟以他的武功,可不能保证在这一众宗师境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出手而不被察觉。 “这是...”武林盟主从挪动几步,来到李蛋的身边:“这是那个血煞门死士?白小友不是说他已经咬破毒囊自尽了?” 武林盟主一动,那些宗师境高手都跟着移动,将李蛋围了一个半圆,王鸢也趁机挤进了距离李蛋极近的位置。 白玉烟也不怕王鸢动手灭口,就怕他不动呢。 “对不住,”她笑了几声:“是我没有说清楚,他的确是想要咬破毒囊自尽,不过被我拦下来,卸了他的下巴,又点了他的穴道,自然是不能再自尽了。” 武林盟主一想,的确,方才白玉烟说完这人嘴里藏有毒囊之后,他们就自行脑补了此人已死,后来众人又提出要审问凤平秋,根本没有给白玉烟开口解释的时间。 “人还活着就好办,或许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有关魔门的消息。” “盟主,就在此审问,万一又发生凤平秋那样的事情...” 被人质疑,武林盟主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凤平秋的确是在武林盟的地牢之中被人带走,旁人有所怀疑,也实属情理之中。 “好。”盟主只得答应。 他亲自出手,将李蛋的下巴掰了回去,又将他的穴道解开了一部分,让他能够自由的说话。 白玉烟看了贺若玘一眼,贺若玘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白玉烟冲她回以灿烂一笑,贺若玘的眼神暗了暗。 李蛋刚一解开束缚,就要咬舌自尽,盟主眼疾手快,立刻出手在他身上一点,李蛋脸色惨白,大叫几声:“啊——” 咬舌的蓄力也卸去了。 这是一招武林人士惯用的技巧,只要点在那一处,浑身的骨头都会如钻心一样的疼痛起来。 但,仅仅是痛,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所以并不算邪恶的手段。这是正道人士用来审讯恶人之时常用的手法。 王鸢见李蛋一心求死,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过,此人没有彻底死去,他心里总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一会儿定要想办法将他除去。 白玉烟感到一道隐晦的恶意落在身上,察觉到是王鸢的小心思。心里笑开了花,恨把,恨,这会儿还只是恶意,过一会儿就要变成绝望了。 “魔教究竟有什么阴谋,若不想受苦,从实招来!” 李蛋疼得想在地上翻滚,但手脚的穴道并未解开,只得一动不动的承受着痛苦。 听到武林盟主的问话,他只是将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盟主在他身上又是一点,李蛋的脸上露出强忍痛楚的狰狞之色,却死死的憋着,连叫都不肯叫了。 僵持了许久,李蛋牙关紧咬,死活不肯松嘴,就算盟主偶尔让他放松,他也是立时便积蓄起力量来,要再一次咬舌自尽。 这般反复下来,围观的侠士们对于从他的嘴里打探出消息都已经不抱希望。 血煞门的死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字都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撬出来。而且看他这般硬气不肯说的模样,一些人还渐渐起了恻隐之心。 如此有骨气之人,想来无论是怎么折磨,都不可能开口了,要不还是给他个痛快,让他安详的走。 李蛋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似乎要说些什么。 “盟主——” 正有人要开口让武林盟主停下,一直按捺不动的王鸢却突然上前一步,“盟主,我来!” 话音一落,他便一掌打在了李蛋的身上,李蛋怒目圆瞪,呛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不动了。 “王鸢!你在干什么?” “竟然将人杀了?” “王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鸢的心飞快的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冲动,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不能让他说出来,不能让他活着,杀了他,快杀了他!” 随后他便动手了。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可是现在人也杀了,他不能慌,必须想办法将他自己摘出去才是。 ... 看着王鸢沉闷的脸色下隐藏的慌乱,贺若玘站在白玉烟的身后,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以为她只会操纵李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若李蛋真的毫无保留的将那些事情说出来,那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毕竟,他是堂堂血煞门的死士,若这般轻易的松嘴,难保不是假消息,用来迷惑众人的,不足以服众。 要“撬开”他的嘴,当然要先有一个契机。 契机是什么?自然是王鸢这个同伙“反水”背叛了。 若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她就让王鸢先小小的疯狂一把。 ...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王鸢身上,王鸢虽然慌张,面上却是十分镇定的。到底是心思深沉,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露出马脚。 他有些不忍,向武林盟主,向这些侠士深深一揖:“对不起,我只觉他是个汉子。我想,恐怕从他的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来,不忍看他这般受苦,一时冲动就——” “是我太意气用事,我对不住各位。” 他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 其实他说的这些,侠士们心里的确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若是觉得不忍心,大可向盟主求情,为何直接出手?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吗? 满满的违和感。 盟主眉头紧锁:“鸢儿,你太莽撞了。” 王鸢长揖到底:“鸢儿知错。” “盟主!你别信他!” 远处飞来一道纤细的人影,越过人墙直接落在了包围圈的空地中,正是提剑赶来的燕菲菲。 他们这些世家大派的消息,不如这些三教九流的侠士灵通,等到有人告诉他们盟主府前有人聚众闹事的时候,都已经是事发好一会儿了。 燕菲菲一听,高高手和贺姐姐竟然差点被毒死,不顾同门师兄师姐的阻拦抄着家伙就往这里赶过来了。 只可惜,到这里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完全挤不进去。 只能站在外面,勉强听前面的人传话出来,以及零星听到里面稍微大一些的声音。 在发展到王鸢突然出手杀人,事后又狡辩之时,燕菲菲终于等不住了,直接施展轻功从后面跃了进来,佩剑指着王鸢:“你撒谎,你一定是想要杀人灭口。” 燕菲菲相信,就那凤平秋偷偷摸摸跟踪高高手,又求着想要高高手收他为徒的死皮赖脸,他就绝对做不出派人前去毒害高高手的事情来。 不是凤平秋,那幕后之人还能是谁?定然是王鸢! 虽然不知道他的动机,但坏人的想法她又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呢? 从这几天的擂台比试,和方才王鸢对那个死士动手的举动,燕菲菲坚信,他就是那天晚上在树林里杀人灭口的人。 他就是真正勾结魔门的人!她要揭穿他的阴谋。 燕菲菲突然跳出来的举动,不止盟主,王鸢,那些侠士们始料未及,就连白玉烟都有些猝不及防。 小菲菲这个时候跳出来做什么,一会儿只怕要被王鸢欺负啊。 白玉烟摇摇头:“唉。” 贺若玘看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掩嘴,难为烟儿也有这样时候。 盟主看燕菲菲这般突然出现,又说王鸢杀人灭口,很是疑惑:“燕姑娘何出此言?” “我亲耳听见他先前在密林里与人密谈,后来又将人灭口!我还听见他说,要让魔门重出江湖!” 此话一出,登时喧闹一片。 乖乖,今天的热闹可真是一出又一出,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十分精彩! “燕姑娘,别以为你是女子,又要与我决斗,你就能随意的污蔑我。” 果然,白玉烟听到燕菲菲这样开口,就知道要遭,菲菲这个傻姑娘哪里斗得过王鸢? “什么树林密谈,什么杀人灭口,简直是无稽之谈。” 燕菲菲还不知道自己被王鸢下套了:“你休想抵赖,我亲耳听到你同我之前那个对手说话,你给了那人好处,要他故意羞辱我,害得我大师兄分心输了与你的比试。”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王鸢冷笑:“我与琴兄的比试正大光明,他分心导致比试失败之事,本就是无可辩驳,若他承认,我还看得起他,想不到他私底下竟然是这般揣摩我的?” “我设计害他分心失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燕菲菲想不到王鸢竟然这般无耻,非但不承认,还要反过来污蔑师兄心胸狭隘。 听着周围质疑的声音,燕菲菲有些慌乱:“你,本就是你设计使坏,我师兄哪里心思阴暗了?” 王鸢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心虚:“凡事讲求证据,说我设计陷害,燕姑娘可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她哪里能拿出什么证据,这些不过是她听到并且猜出来的,哪里有什么证据:“有,有证据,那个你杀死的人!虽然你用化骨水将他的尸骨都融化了,但我相信,只要回去查看,肯定有证据!” “哼,既然尸骨无存,还不是任由姑娘一张嘴?” “若姑娘想要获得魁首,直接同王某说,王某或许还愿意给姑娘一个情面,自动退出比试,姑娘又何苦用这种手段诬陷于我?” 王鸢面上大义凛然,心里却简直想给燕菲菲鼓掌,若不是这笨女人突然闯进来,他对李蛋出手之事还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揭过。 虽然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有人听到而惊讶,但那件事情他做得天衣无缝,说出去谁能信? “我...” 周围的人对燕菲菲指指点点,的确。燕菲菲与王鸢同为魁首的有力争夺者,别说只是简单的污蔑,为了魁首之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虽然有些疑惑,但王鸢作为盟主的子侄,行事又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怎么可能做下这种小人之事。 “你,你无耻。我要比试自然是堂堂正正的比试,怎么可能做出诬陷之事?你别把你那套安插在我头上!” 两人僵持不下,盟主出面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人有什么矛盾一会儿决赛上自行解决。” 燕菲菲还不罢休:“盟主,我是认真的,他真的勾结了魔教!” 盟主摇摇头。 眼看燕菲菲败阵,一直在旁观的白玉烟两人决定出手,王鸢也蹦哒得够久了,想来最后的遗言也都已经交代完了? 贺若玘扯了扯白玉烟的衣衫,白玉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这边,无人相信的燕菲菲焦急无比。 却见地上躺着似乎没有了声息的李蛋忽然挣开了眼睛,嘴角带着血,颤抖的指着王鸢,断断续续的说:“她,说得不,错,王鸢就,是勾,结了我血煞门!” 武林盟主一直关注着李蛋的情况,知道他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想不到他却忽然开口说王鸢勾结了魔门? “你说什么!”武林盟主万分震惊。若这话从燕菲菲嘴里说出来,他还能说一句年少意气,好胜心强。然而这一句出自死士之口,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再说一遍?” 王鸢心下一沉,想不到,李蛋竟然没死,还反水了! 手上再次动作,一掌拍出,时刻注意着他的白玉烟正要出手,余光一瞥,便住了手。 因为燕菲菲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还想第二次灭口?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嘴上说着,手下也不停,剑来不及出鞘就直接向王鸢挡去,“啪”,王鸢的掌力将剑鞘拍碎,无数的碎屑落在了李蛋的身上,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王鸢一边打,一边说:“盟主不要信他的谎话,他是记恨我出手想要打死他,故意陷害我!” 燕菲菲说:“盟主,他就是故意要灭口,您还不信吗?” 李蛋虽然虚弱,却还能说话,看着盟主震惊不敢置信的脸色嘲讽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不敢相信?你真以为他是你的好侄儿?” “你错了,王鸢早在十三年前就被人偷梁换柱,他根本不是王鸢,他是我血煞门的暗煞三号,是我血煞门精心安插的探子!” “十三年前?那不是鸢儿才刚入盟主府的时候?竟然一开始就不是鸢儿?这,这怎么可能...”这是盟主夫人。 “十三年前?魔门竟然这么早就将探子安插入武林盟?” “难道魔门沉寂江湖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这些探子混入我们正道,再来个兵不血刃,直接掌控整个武林?” “若让王鸢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那岂不是...” “这江湖上还有多少魔门的探子?” 这些是围观的侠士们的言辞。 一时间,望向周围人的眼睛都不对了,谁知道身边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魔门的探子? 一些人基本都已经相信了李蛋的话。 王鸢三番两次出手要灭李蛋的口,想要不怀疑都不可能。 王鸢想要打死李蛋,李蛋气愤不过将王鸢的身份抖出来,也实属正常。 围观者再三哗然,武林盟主的脸色黑沉的快要滴血了。 李蛋还在说:“什么魔门?魔门早已被我血煞门吞并,名存实亡。如今掌控整个魔道的,乃是我血煞门!” 李蛋口中透露出来的消息,简直是一个比一个爆炸:“魔门之人早已被我血煞门杀光杀绝,如今就只剩下凤平秋一个漏网之鱼,还要多谢盟主配合我们将凤平秋抓起来关入地牢,才能让王鸢和我们里应外合将人拿到手啊,哈哈哈哈。” 凤平秋竟然也是王鸢带走的,这下,王鸢与魔门勾结的罪名可是坐实了! 想来也是,堂堂盟主府,若没有掌握实权之人与魔门哦不,血煞门里应外合,又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关押在盟主府地牢的人带走? 王鸢被燕菲菲缠着,腾不出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蛋将所有秘密都抖光了,心里怄得不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也不再做戏:“李蛋!你将这些事情都抖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同样也活不了!” 这是,承认了? “果然是你?就是你害得我被师门误会,还将我师兄打伤?我杀了你!”燕菲菲怒意勃发,十分实力都发挥做了十二分。 “你这个疯婆娘——”王鸢狼狈招架。 “好处?”李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说也是死,说出来也是死,我累了,说出来多痛快!放心,我血煞门定会——” 剩下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完。 一片叶子插在他的额头,李蛋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显然是死透了。 “谁!”盟主向树叶飞出来的方向望去,无数双眼睛也跟着望去,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白玉烟手指头微微动了动,隐下嘴边莫名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有些时候,一点点遗憾才更能让人印象深刻且深信不疑。 几位宗师高手蹲下来查看:“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 “飞花摘叶,这人的武功造诣不下我们。” “没能听到后面的话,魔门,不血煞门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来,后面的话极为重要,不然,前面的话都让他说完了,没理由因为后面的话再将人灭口。” 视线转向在一边由围观者让出来的一大块空地上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看来这个王鸢,也是一枚弃子。” 武林盟主没有说话,望着王鸢神色复杂,长叹一声。 白玉烟与贺若玘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他们两人,本就是这一场武林大会的决战对手,现在,也不过是将决赛提前了。” 这是武林大会头一回,没有在擂台之上比试的决赛。 不知为何,不论是几位宗师,还是围观的众位江湖侠士,没有一人站出来打断他们。 或许,他们也想看看,这武林之中,究竟是正道的后起之秀实力高强,还是魔道的年轻一代更胜一筹。 虽然那位“魔道”的后辈也是正道盟主教导出来的。 王鸢被突然揭穿了身份,心神自然失守,但凭着暗门探子的毅力,硬是让自己没有落入下风。 而燕菲菲,一怒冲冠,心神激荡,身上肩负着师门,正道,甚至凤平秋的期望,自然也是容不得自己输的。 两人都发挥超常,为的就是心中的那一口气。 双方豁出了性命,这一场略有些不伦不类的决赛,真真成为了这一届武林大会上最精彩的一场比试。 “横断千山——” “镇岳掌!” 到了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使出了自己的绝招! 万千剑光白晃晃的将王鸢淹没,而那浑厚坚实的一掌却又从中突出重围,直取燕菲菲面门。 绝险的一掌,在离那张汗湿的小脸蛋不过一毫之差处堪堪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脖子上,插上了一截断剑。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向前哪怕一点点。 他倒了下去,说不出话来,模糊的嘴型像是在说:“我,竟然输了。” 燕菲菲已经完全脱力,手上的佩剑从三分之一处断裂,她想要以剑支撑身体都差了一大截。 望着关切的向她跑来的同门,燕菲菲的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抹笑容来:“我,赢了——” 随即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菲菲!” “七师姐!” 秦山派的人七手八脚前去扶她,有他们在,白玉烟便抱着手臂没有动。 长舒一口气,白玉烟转过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眼神永远落在她身上的贺若玘:“阿玘,武林大会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 “嗯,是时候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