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心里到底装了谁
那对明澈双眸里的得意在漫天阳光照耀下,光华耀眼,宛如这世间最美丽的宝石般瞬间绚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金八眼珠子骨碌转向东,见几个伙计掩口,骨碌再转向西,又是几个伙计偷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爷爷我今儿就豁出去到班房里蹲几了!奶奶的还非得给金八这两个字正正招牌才好! 这样一想,高举在珍娘头顶上那一对拳头可就隐有落下之势了! “金八,你在这里做什么?”正在这当儿,忽得耳后传来一声质询,金八一听这声音熟悉得很,忙回头一瞧: 是程家的买办,正领了十几个小厮,从后门向里搬送菜蔬肉料呢! 金八的拳头顿时就收得没了影:“哦是您来了?程老爷今日可好?夫人怎样?” 这话问得太外路,不上调,买办甚至懒得理会,径直穿过他来到珍娘面前:“齐掌柜的,这里没出什么事?” 珍娘更不看金八,笑盈盈地回道:“没事啊?好得很呢!金八爷说是咱的街坊,特意过来送红包,”指着花台上那只脏兮兮的纸包:“怕咱们吃饭无聊,又唱花脸给咱们取乐呢!” 金八此时恨不能有个地洞可以钻一钻,脸紫成个秋茄,还是经了霜的那种。 买办心里明白,嘴巴一咧,搂过金八来:“那可真辛苦了咱金八爷!这里谁不曾听过金八的虎名?倒委屈了您,老虎扮猫耍戏呢!” 金八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想甩开买办的手,偏生对方捏得极紧,脱也脱不开,心里将米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这事怎么就只收了他十两银子?早知如此,收上千两也不该来! 珍娘向买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玩笑归玩笑,是时候收手了。 买办这才松了手:“我知道金八爷事多人忙,这里就不耽搁您了,要不您前头吃个便饭再走?” 金八肩头一松,脚底就抹油了似的,人早窜到后门口了,连带还撞倒了几个小厮:“我忙得很呢哪有工夫吃饭这就走了有事下回再说!” 下回? 珍娘勾唇浅笑,冲其背影喊了一声:“下回您只管来,我还得还您的红包人情呢!” 金八想起红包里只有一张自己家里的赌票,愈发走得一阵风似的,又将外头街人撞倒一片。 买办心里冷笑着,对珍娘道:“这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店的,姑娘你招惹谁了,引得他上门?” 珍娘耸耸肩膀:“他平日跟谁家走得最近?” 意思是谁家养大这条肥狗的? 买办不说话,只将眉头挑了一下,看着珍娘。 珍娘抱臂斜靠在树下,懒懒勾唇笑:“其实不用说也知道,”说着偏头向梁师傅:“城里放着这么大赌家,又在闹市口开局面,当家的官儿能不知道?” 梁师傅冲她点了点头:“掌柜的都知道,小的还有什么说的?” 米县令! 买办交割过东西后,请珍娘在单子上签字画押:“今儿来还带了下个月的面粮来,下一回就不送了。” 珍娘令福平婶细点过之后,捏起笔来提上自己的名字,口中顺带一问:“干娘还好?” 买办不吭声。 珍娘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 买办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 珍娘倒抽一口凉气:“当真起不来床了?可请了太医没有?” 买办指指胸口:“气在这儿,请御医只怕也是无用。”边说,边注意看珍娘的脸色:“老爷这回怕是动真格的了,姑娘你说呢?” 其实自打珍娘收了买办的帐本,他心里就恨毒了珍娘,可一来顾忌她真拿帐本说事,二来,又听说了老爷跟夫人大闹一场的事,因此反决定要竭力讨好珍娘,将来那借她的光出头。 珍娘不答,如水双眸里像是含了清幽冷月,冰冷无丝毫温度。 买办自觉无趣,走开了。 福平婶站在不远处,耳朵支楞着听这边的话,这时见买办走开,忙上前来拉住珍娘道:“珍丫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珍娘随她来到灶前,将几个伙计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她二人时,福平婶开口了:“我说珍丫头,你别怪婶子多嘴,这事啊,你得自己有个决断了!” 珍娘勉强笑了一下:“婶子说什么呢?” 福平婶拍了下大腿:“你跟我还装什么傻?你娘不在了,我替你做主!如今你只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装了谁?” 珍娘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装了谁? 自然是跟自己志趣相投的那一位喽! 不过她没说出口去。 福平婶拉了她的手,细细地道:“丫头,我呢,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了。隆平居那头,有两个人心里有你。程老爷呢,说是放下了,其实还是不肯丢手。” 提起程老爷,珍娘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把甩了福平婶的手,冷冷地道:“婶子可别违背了二爷爷临终的遗愿!” 福平婶嗔着:“丫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婶子我是眼里只有富贵钱财的人么?” 珍娘这才笑出来,眼神明澈,眉目嫣然:“我知道婶子不是,不过试你一试罢了。” 福平婶作势要敲她:“你倒有心思逗婶子玩!” 珍娘一偏头让了:“谁让婶子没事非提起这些来?!” 福平婶这才将昨儿看见她跟秋子固的事说了,边说边看珍娘脸色。 珍娘脸直红到脖根处:“婶子!”她一扭身要走。 “不是,我不是有意偷看,也不是说,唉你别走,听我细细跟你说,”福平婶拽着珍娘不叫她走:“你这倔强的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哎真的,我是为你好!我听我说嘛!” 珍娘低了头站定:“那你说出来我且听听。” “这事呢,我也看出来了,程府那边是绝对行不通的。文掌柜的只怪也是用错了心,唯有这姓秋的,”福平婶竭力观察着珍娘的表情,果见听见个秋字,对方脸上那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抖动了一下。 福平婶知道,自己的话,说中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