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她是良药
“说是秋大哥闻不得羊肉气了?身上又发风疹?”珍娘关切问:“有没有找鲍太医看看?” 秋子固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羊肉病已经好了,风疹也好了,正如不知原因地来,晦气也不知原因地走了。 说是不知原因,其实根结就在他面前。 开始遇见她,自己对她有三分警惕三分敌意,因是对手关系。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觉得她是命中魔障,遇见便要倒霉,霉运还真就因此而来,接锺而至,绵延不断。 可不知何时起,心里种下了她的影子,甩也甩不开,可能是从拿错她的头巾开始? 事情掉头,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且自我运作的极快,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 自他为她各处求做上好的头巾开始,他身上的病,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细想之下,他欣喜之极,却又难堪之极。 她是医治他的良药,装在个水晶透明,明眸善睐,皓齿流芳,爽利剔透的身形里,让他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这是欣喜的一面,他寻得了生命中重要的另一部分,填补了从前的空白。 而另一方面,他却由不得怀疑自己。到底是因她能治好自己的病,能除去自己的魔障,还是只因她这个人,而思,而爱? 因此细思,不免又难堪。 初恋中的男女,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都是极高的,要爱得纯粹,要爱得不掺一点杂质,要全部身心地投入,不容一点儿虚情假意。 秋子固是如此,珍娘呢? 亦如亦同。 “秋大哥,你怎么了?”她见秋子固有些走神,以为是因自己拿了他的玛瑙盒子,这东西看着不俗,一定不是凡品,自己刚才不过是为引开话题,并不真要他的,这时忙就还到他手里。 秋子固冷不丁被塞进个东西入手,吓了一跳:“哦这个,这个你喜欢么?我看莲子剥出来白嫩滑细,这个盒子红白相间放进去倒好看,就装了来。” 于是两人都觉出了安全,谈话得已继续下去。 “确实好看,”珍娘想起曹公在红楼中的叙述,袭人送果子给湘云,不也是用的缠丝玛瑙碟子?“哪儿来的?” 秋子固侃侃而道:“也是旧日东家赏的,那时候放着也不觉得有多好,不过是众多玩器中的一件罢了。今日看见莲子倒想起它来,不然也忘了。” 珍娘顺口接着说:“看来器具也是要配的,叫秋大哥今日看见莲子,也是这盒子早些时候的因缘呢!” 因缘,还是姻缘? 一男一女,刹那间又都红了脸。 “我不是,”珍娘慌忙解释:“其实是那个因字,不是。。。” 这回,换成秋子固安慰她了。 如水的月光下,他向她微微一笑:“无论那个字,都好。” 珍娘觉出了对方语意中的缱绻,遂看进他眼里,那纯粹纯净得好像不染尘埃般的眼神,一下刻进她神经最深一处,身体也给出反应,敏感而细微的,发抖,打颤。 秋子固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那只有因缘的盒子送到珍娘手里,然后,握住了她的一双柔夷。 不是唐突,是真情。 “我自小失去双亲,幸在手艺出众,不曾吃苦,只是也养就出不善交际,谈吐无措的性子,”秋子固淡到极处,几乎要融进无处不在的月华里,却又真到极处,丝丝缕缕,印进珍娘的心窝里:“不过姑娘懂我,我也惜姑娘,就借了此刻天地放一句话在这里:将来必不负姑娘,若有一个虚言,必遭。。。” 他既是在向珍娘表白,也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难堪的一面。 可是,接下的话却没能出口。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盖上了他的嘴。 “秋大哥,有些事,是不必赌咒的。”珍娘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身上好像发寒战似的,接下来的话好像不是经她的口,可确实,又是她的声音:“感情只在两人的心里,我看得见你的,你也看得见我的,那就够了。” 秋子固重重握着珍娘的手,心中感叹万千。 但愿她这一生,永远也不要知道那个高僧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听说下个月,是观音佛诞?”珍娘仰起脸来,半央半求地向秋子固道:“秋大哥,咱们要不要一起去进一柱香?” 秋子固笑了,欲在她小巧精致的鼻子上刮一下,又不舍得丢开她的手:“自然要去的!” 珍娘心花怒放:“说定了?” 秋子固重重点头:“说定了!” 福平婶到处寻妞子,要带她回屋里梳洗,只是不见人,最后寻到后门处来,远远就看见有个小身影蹲在游廊的柱子下,探头探脑地不知在看什么。 “哎呀!”妞子耳朵一疼,忍不住叫出声来,过后忙自己捂了嘴,回头看见是娘来了,由不得悄悄抱怨上了:“娘你是不是亲生的?我耳朵掉了将来怎么找婆家?” 福平婶差点没别过去气去。 “你这什么话?哪儿学来不正不经的言语?看我皮不打烂了你的。。。”福平婶忽然没了声音,因顺着妞子视线看去,后门台阶下竟有一双朦胧身影,有说有笑地,十分亲密。 妞子舔着嘴里的糖,低低地问福平婶:“娘,你说珍姐姐是不是要找婆家了?” 福平婶心里一动,突然一只手抬起捂住妞子的嘴,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架起她就走:“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回去洗澡!” 入夜后,见妞子睡沉了,福平婶爬起来,捅了福平一把:“当家的醒醒,我有话要说!” 福平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累了一天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这会儿困着呢!” 福平婶脾气上了来,被窝里横空踢出一脚,蹬得福平瞬间没了睡意:“搞什么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