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狮驼国（六）
祈越兴致勃勃地跑在最前面, 在他身后, 跟着数百小妖。目标，正是前方一座小山上，正闭目念经的唐僧。 不知道的，看这架势, 还以为他领着妖怪去抓唐僧呢。 祈越在山坡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大鹏。 “你们听他的。”大鹏招呼着身后的小妖，朝祈越一指，“就像听我们三个大王的命令一样。” “是！”众小妖一致道。 祈越就开始吩咐任务。他不敢指挥大鹏，只对小妖们指手画脚。 “你们从这里, 那里, 还有那里, 冲上去, 把这和尚扛起来就走。”祈越往几个地方一指。 “省得，省得。”小妖们答道。 “记住，一定要把握好度。既要显得凶神恶煞，又不能真把我师父给吓着了。具体来说, 就是眼神要狠，吼声又大，表情要狰狞。但不能拿话吓他。”祈越又道，“还有，那些牙齿和皮毛上有血的, 赶紧收拾干净, 血腥气不能冲撞了他。” 祈越让小妖们站好, 他手一指，大桶粗细的水龙往他们身上冲去。 他也没去理会这妖怪们身上是什么血，虽然他隐隐知道答案。 这些都是人血。 吃人留下的血。 但妖怪吃人这事，三妖既然不管，也轮不到他祈越管。祈越本事低微，昨天还被三妖装蒸屉吓了一晚上，现在哪敢多问半个字。 “最重要的，手上的动作不能大，必须轻拿轻放，不能损了我师父一点皮毛。”祈越又道。 “是，是。”小妖们齐声道。 大鹏站在旁边，抱着手，嘴角带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祈越又给小妖们科普了一点演戏的知识，嘱咐他们要有一个群演的职业道德，万事都要配合主演，不能喧宾夺主，抢了自己的风头。 …… “预备！”祈越手一挥，“上！” 顿时，小妖们齐声呐喊：“抓和尚了，抓和尚了！” “小的们，别叫这和尚跑了！” 唐僧一惊，连忙睁开眼睛，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之间四面八方全部是高大凶恶的妖怪。 妖怪们挥着手掌爪子，嘴里不停咆哮，眼见就要冲上山来。 “好，好。”祈越在山下看着，一拍身边的几只老虎棕熊，“音效，上！” 顿时，漫山兽吼，山上的妖怪们也全部放声大叫。 唐僧虽然见过不少妖怪，被抓也很有经验了，但哪见过这等阵势，顿时吓得腿软，想跑也跑不动。 “舞台效果。”祈越又叫道。 身边的几只老虎和棕熊嘶吼声同时变高了调。山上的妖怪们齐齐咆哮着践踏，弄得满天飞沙走石，一片杀气。 尘烟弥漫，万兽嘶鸣。唐僧根本看不清路，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他正自恐慌间，突然，一袭白衣往他奔来。 “师父！”祈越深情地叫道。 “小白！”唐僧惊喜道。 “师父小心。”祈越突然冲过来，抱着唐僧就地一滚，然后一个翻身站起，持枪护在唐僧身前。 他面前的，是只三四丈高的熊妖，长得极壮硕，一身黑毛油光发亮。 熊妖在原地拍着胸脯，巨大的熊掌蒲扇般狂扇，显得气势汹汹。 “休得伤我师父！”祈越叫着，合身扑上，银枪直往一只巨熊刺来。 巨熊伸出大手，往银枪抽来，祈越原地一纵，便从熊掌间掠过，双足在熊掌上轻点，便踏上巨熊额头。 祈越一声大吼，双手持枪，便朝身下的巨熊扎去，银枪直没入熊头。 大熊伤而不死，垂死挣扎，面目全部扭曲在一起地瞪着唐僧。 但最终，大熊还是倒下了。祈越抽出银枪，从熊头飘飘而下。 他整了整衣襟，才过来搀扶着唐僧：“师父，快走！” 唐僧早就被吓呆了，赶紧跟着祈越走去，根本没注意死去的大熊正侧躺在地上，掏出一条死人的大腿啃着。 如果看见了，唐僧可能就要被吓死了。 祈越和唐僧没走几步，又有几只虎狼野猪前来拦路，这些妖怪比往日见的要凶猛的多，个个都面目可憎，吼的声势浩大。 祈越自然是英勇向前，迅速解决。 妖兽们的声音逐渐小了，马上就要走到山下，唐僧不由地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男子。他立在风沙中，风沙便随他而转。 唐僧惊了，祈越也惊了。 本来，拦在最后的，应该是一只犀牛精，祈越哪敢劳驾大鹏，没想到现在人家居然亲自下场了。 祈越按照原剧本的台词道：“来者何人？你想拿我师父，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过去！”他说的慷慨激昂，就如为国捐躯的死士一般。 大鹏冷声说：“留下这和尚，我放你一条生路。” “做梦！我和你拼了！”祈越叫着往大鹏杀去。 “那我把你们抓回去一起吃了。”大鹏说完，闪身过来，抬手就往祈越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祈越应声而倒。 这绝对不是作假，实在是这大鹏速度太快，打的又猛，祈越就算提前知道大鹏要出手，也根本躲不开，想不倒都可以。 刚才打这么激烈，谁知道现在一巴掌就被扇倒了。祈越心里遗憾，总觉得这场戏虎头蛇尾，结束太快。 “小白！”唐僧叫道。 大鹏又闪过去，干脆利落地一巴掌将唐僧拍昏。 “行了，把他抬回去。”大鹏说。 刚才被祈越杀死的小妖们全部活了过来，七手八脚地上来抬唐僧。 祈越揉着脑袋起身，他赶紧跑回刚才唐僧待的地方，在草丛后面找到袈裟裹着的两个龙蛋。 “来人，去把那担子挑回去。”大鹏指了指唐僧他们的行李。 吃完人腿的熊妖赶紧擦擦手，跑去举起行李。但他肩膀太厚，担子搁不上去，他便将行李扛在了肩上。 祈越抱着龙蛋，小妖们举着昏迷的唐僧，一致往回走着。 “三大王，我演的好不好？”熊妖问。 “恩，不错。”大鹏道，“要再接再厉。” “那，下次能不能多给我几个露脸的机会？”熊妖问。 大鹏想了想，点头应道：“行。” “多谢三大王。”熊妖喜滋滋地又抽出一条人腿来啃。 祈越忙转过头去，这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大鹏笑道：“下次别在他面前吃人，吩咐下去。” “哦。”熊妖赶紧把人腿全部塞进嘴中，然后捂着嘴边嚼边朝祈越道，“没吃，没吃。” 祈越：“……” 别捂了，我都看见血从你嘴巴里流出来了。 …… 先前来狮驼国，是被抓进来的。 现在进去，则是大摇大摆进来的。 祈越和崇九都有点感慨，这一天都还没过完呢，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但这次进了狮驼国，明显感觉和昨天不同。 昨天的狮驼国，是一个凡人般的国度，除了国中的居民，是妖兽而不是凡人。 但这一次，狮驼国中一片肃杀之气。 妖兽们穿着铠甲，拿着兵器，十人一队，在街上跑来跑去。 祈越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走到王宫门口，大鹏道：“你们把唐僧拎着，和我进去。”然后他挥挥手，让小妖们全部散了。 祈越抱着蛋，拎唐僧的重任，自然而然地交给了崇九。 狮驼国王宫风格粗犷，一看就是妖怪们的建筑风格。 宫殿里，有浓郁的妖气。祈越不由地抬头，天上那片妖云依旧浓密，仿佛不管如何也不会消散。 祈越和崇九紧紧跟在大鹏身后。 进了大殿，见到地上躺着被五花大绑的猪八戒，此刻正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青毛狮子精和白象正在喝酒，见崇九扛着唐僧进来，便道：“放地上。” 崇九铺开袈裟，将唐僧放在上面。 “来一起吃。”白象道，变出来三个杯子和碗筷。 祈越和崇九坐了过去，桌上摆着一壶酒，几盘菜。 祈越闻见那肉香味儿，却不觉诱人，只觉得又想吐了。 但他仔细一看，这绝对不是人肉，人再怎么长，也不可能长成鸡腿和猪蹄的模样。 大鹏看出了他心中顾虑，笑道：“放心，人肉是下边的小妖们吃的，我们三个不吃。” 那鸡腿的味儿瞬间又诱人起来。 白象也道：“碗碟锅灶没装过人，这是我们御用的，做饭的厨师也是只老羊，只吃草，不吃人。” 祈越望着两盘满满的鸡腿和猪蹄，眼眶有些湿润，自己怕是有一年多没吃过肉了。 但他还是抵制住了诱惑。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哭喊着说：“我们出家人不能吃！” 青毛狮子精大笑道：“你男人和孩子都有了，出的哪门子家？” 大鹏笑道：“你尽管吃，观音知道了，你就说是我强塞给你的，看她有没有胆子来找我。” 祈越眼睛一转，叫道：“我不吃，不吃，你别逼我！” 大鹏看出了他的意图，配合地夹了只鸡腿，强塞进祈越嘴中，恶狠狠地叫道：“你给我张嘴吃下去！” 祈越嘴巴被塞满，眼角含泪，他忍不住浑身都颤抖起来。 肉味，肉味，这是我日思夜想的肉味儿啊！ 崇九边看边笑，也忍不住嘴馋，拿了个猪蹄啃起来。 祈越吃得飞快，鸡腿刚一入嘴，就化成了一根鸡腿骨吐出来。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然后痛心疾首地叫道：“不行，我不吃了，你不能再强喂那个猪蹄给我了！” 大鹏依言，又夹了个猪蹄塞他嘴里。 五人边吃边喝，过了一会，青毛狮子精问：“对了，老三，那猴子呢？” “装在阴阳二气瓶里面呢。”大鹏说着，掏出红色的玉瓶。 那瓶塞一动一动，瓶子轻晃，里面传来细微的喊声，显然被关在里面的孙悟空正在大骂大闹。 阴阳二气瓶？祈越心道，明明就是个红色玉净瓶。他忍不住问：“几个大哥，我师兄关里边不会有事？” “事儿不会有，就是在里面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大鹏说，“这瓶子是观音给我的，说这猴子性格太野，要关他两日禁闭。” 难怪呢。祈越想着，这观音也是个懒人，做瓶儿都懒得换模具。 青毛狮子精笑道：“行了，人齐了。” 祈越望望，恩，取经队伍的人，都在这里了。 白象道：“好戏，终于要开始演了。” 祈越一阵纳闷，这三妖，到底是在搞些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