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抱起就走
一路心急如焚, 一直到清晨, 林娟才回到市里。 顾不得吃点早餐再回家, 林娟自己卖了两个包子, 一边吃着, 一边包了一辆三轮车往家里赶。 到了家门口之后，将钱付给三轮车主, 林娟立马就往院子里跑过去。 一进院子, 她看到一个小人儿, 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人儿坐在院子里阮泥巴。 林娟没有在意，继续快速地往客厅里走去。 她家闺女还等着她过去呢。 只是, 在经过那一个小人儿的身边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一个小人儿。 这一看，她差点就想瘫倒在地。 这小人儿, 缩水一圈的小人儿, 正是她的闺女——妞妞。 尽管瘦了很多, 但是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林娟不可能认错, 也不会认错。 “妞妞。”林娟叫着，眼眶已经湿润, 她红着眼睛，快速地走到妞妞面前, 想将妞妞抱起来, 但是真正走近了, 却不敢。 妞妞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然而又垂下眼帘继续玩着手中的泥巴。 仿佛那一块泥巴就是她的一切。 “妞妞。”林娟的心酸得厉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她上前，小心地将妞妞给抱起来。 一入手，她整颗心都痛起来。 她的妞妞，怎么会变得那么轻？ 却不想，妞妞忽然挣扎起来了，扁了扁嘴，眼眶立马发红，说：“妞妞痛，痛。” 痛？ 她很小心了。 林娟非常确定自己怕伤着妞妞，只是轻轻地将她抱起来了，根本就不敢用力，怎么会痛？ “痛，痛。”妞妞还是继续这么叫着，眼泪已经流下来了。花猫一样的小脸蛋再加上两道泪痕，根本就不能看。 然而林娟此刻正顾不得这些，她小心地将妞妞放到地上，然后掀起妞妞的衣服。 这一看，倒吸一口气。 接着，林娟顾不得心痛与震惊，又掀开妞妞的袖子。 这一看，更加心如刀割。 “妞妞，妞妞……”林娟的声音已经哽咽了，她根本就无法问出来，只是捂着自己的嘴巴在哭。 妞妞这会儿却没有再呼痛，反而用自己那沾着些泥巴的小手轻轻地擦了一下林娟的脸，哄着：“妞妞不痛了，姨姨不哭啊。” “不哭啊。” 听到姨姨这个词，林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 妞妞看到林娟哭得那么地厉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而后看看林娟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有些心虚地将自己的手往裤子上擦。 “妞妞，是谁弄的？”林娟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心情那么地波荡，怕妞妞不明白，林娟还拉起妞妞的衣袖，指了指妞妞手臂上的淤青。 她的闺女，身上还有手臂上，全是淤青。 因为怕冷到妞妞，更怕自己没有勇气看到，林娟并没有挽起妞妞的裤子看。 妞妞看了一眼那青黑的一块，说：“舅妈，婆婆，表哥他们，好多人。” “姨姨，别哭，妞妞不痛。” 林娟崩溃得抱住妞妞大哭。 之前在梁家的时候，梁家人也不待见妞妞，经常饱一餐，饥一餐，甚至她婆婆还会出手扭妞妞。 但是妞妞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那么重的伤！ 她错了。 林娟只恨不得时光倒流到她去深市的那一天，不管多么地艰难，她都会带妞妞一起过去。 “姨姨别哭，妞妞不痛的。不碰到就不会痛的。”妞妞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着。 “妞妞，我是妈妈啊，我是你妈妈。”林娟忍着泪水，说着。 她才去深市多久，她的女儿就已经认不出来她了。 “妈妈？”妞妞侧着头看了林娟一眼，在林娟期待的小眼神下，问着，“妈妈是什么？” 林娟再次泪奔，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抱着妞妞大哭，而是一将妞妞给抱起来，然后快速地往门那一边走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在这里的话，她怕控制不了自己。 “姨姨，你要抱妞妞去哪里？”妞妞不解，但是也没有挣扎。 “妈妈带你走，我们不要再待在这里。”林娟说着，轻轻用力抱紧自己的女儿，快步地往院子外面走。 “妞妞不走，婆婆找不到妞妞，会生气的。”妞妞忽然剧烈地挣扎，说道。 “妞妞别怕，我是妈妈，我来带你走。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林娟哄着，心里恨得要命。 这就是她的亲人啊，她的血亲。 她只是让她妈帮忙带一下孩子，也不白带，给钱的，然而，她的女儿却是受到这样子的待遇！ 要不是亲眼看到，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亲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却不想，出到院子门口的时候 ，遇到陈春艳。 她的大嫂。 陈春艳看到这个凭空出来的小姑子，脸下立马就浮现一抹惊恐，而后看到小姑子手上的妞妞，她立刻就明白了，她们对妞妞做的事情暴露了。 妞妞看到陈春艳那一刻，身子往林娟那里缩了缩，有些害怕地偎依在林娟的怀里。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陈春艳是不会相信的，她挤了一抹微笑，问着：“娟子，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大清早的，你准备带妞妞去哪里？” “带去哪里？”林巧遇满脸悲愤地说，“当然是带走！不带走的话，留在这里给你们弄死吗？” 陈春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而后理直气壮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弄死你？” 林娟冷笑，红肿着眼睛狠狠地盯着陈春艳，说：“你是不想弄死我，你是想弄死我女儿。” 说罢，她小心地将妞妞的衣袖给撸起，指着她手臂上的那一抹青黑，愤恨地说：“这是什么？你们竟然对那么小的孩子下那么狠的手！” 她的妞妞才那么小啊，三岁不到，却被他们这么折腾。 林娟的心悔得要死。 “小孩子肉嫩，磕到碰到容易留下痕迹，怎么就是我们下狠手了？”陈春艳不满道，“她是我外甥女，我还不至于这样子对自己的外甥女。” 林娟哼一声，抱着妞妞就离开。 她在这里跟陈春艳吵没有什么意义，也吵不赢。 陈春艳赶紧去阻拦，只不过在林娟那冰冷的眼神下，刚迈出的脚立马就收回来。 算了。 看小姑子这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她还是不要去阻拦了。 反正这里是小姑子的娘家，她迟早要回自己的娘家的。 林娟抱着妞妞出来了院子的门，环顾四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这天大地大的，仿佛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妈妈。”妞妞突然出声，“你真是我的妈妈吗？” 林娟点头，说：“我当然是你的妈妈啊。妈妈只是去深市几个月而已，妞妞不记得啦？” 妞妞摇头又点头。 林娟心痛地摸了摸妞妞的头发，说：“不记得没有关系。妈妈现在带妞妞走，再也没有人能打妞妞了。” 她后悔啊。 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妞妞问着。 “去你大姨家。”林娟应着，抱着妞妞就往林巧梅家里走去。 她没有姐，只有一个妹妹，但是去年她妹就已经嫁到隔壁镇了。 她抱着个小孩，也不好走那么远的路去她妹那里。 思来想去，现在也只能去林巧梅那里了。 本来她是想直接就抱着妞妞去汽车站，坐汽车直接就去深市，再也不理会家里那些人的，但是现在妞妞身上全是伤，并且高烧未愈，她不敢冒那么大的险现在就带妞妞去深市。 妞妞点头。 于是，等林巧梅看到林娟以及林娟怀里的妞妞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她昨天晚上才打电话给巧遇，今天早上就看到林娟了，不得不说，林娟这速度可真快。 惊讶过后，林巧梅立马就请林娟进门。 “你这是，”林巧梅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娟，“跟他们闹翻了？” 看来林娟，她不由地有些庆幸。 她爸妈也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却没有林娟爸妈那么重男轻女。 林娟她爸妈简直是吸女儿的血来补贴他们的儿子。 林娟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反正她是忍不下去了。 林巧梅静静地看了一下林娟，而后叹气，说：“你自己考虑清楚。” 林娟咬了咬唇，说：“我考虑得非常清楚。在他们那样子对待我的女儿之后，我没有办法再将他们当成我的亲人。”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现在只想破口大骂他们，也想破口大骂自己。 “那你现在怎么办？”林巧梅看了一眼正窝在林娟怀里的妞妞，问着。 “我下午带妞妞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之前被推到池塘里，然后身上全是淤青，不检查一下，我不放心。”林娟快速地说着，“晚上我再去和她们说清楚。” 其实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直接将妞妞带走，再也不见那一家人。 但是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就算那些人是她的亲人，可是她们这么伤害她的女儿，若是她那么轻飘飘就放过她们，她还算是妞妞的亲人吗？ 可能是林娟今天早上抱着妞妞离开林家的时候还非常早，没有什么人看见，所以林家人也不知道林娟现在是在林巧梅家里，也就没有上门来骚扰。 下午，林娟带着妞妞就往市一医院奔去。 顶着医生那责备的眼神，妞妞终于检查完。 没有什么大碍，要好好休养。 林娟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 幸好那些伤害只是对妞妞的身体造成损伤，并没有损害到妞妞的心理，妞妞现在还愿意搭理人。 这真是太好了。 从市一医院回家，林娟买了一个猪蹄和一条鱼还有一些猪肉什么的带回林巧梅家里。 从深市回来得急，她除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带。 而她今天和明天都得麻烦林巧梅。 林巧梅倒是没有客气，伸手去接过林娟手上的东西，说：“检查得什么样了？” “得养养。”林娟说道。 林巧梅赞同地点头，说：“确实得养养。看妞妞都受了那么大一圈。” “嗯。”林娟应着，“等这一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就带妞妞离开这里面。” 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帮着带都不靠谱，还不如靠自己。 林巧梅点头，说：“你先带孩子回房休息一下，我去煮饭。今天吃饱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娟点头。 饭后，唐明开口说道：“等会我和你一起过去。” 这万一撕得太厉害，林娟被打怎么办？他跟着过去，也能搭把手。 “我也跟你们过去。”林巧梅说着，“到时我也能护着妞妞。” 林娟她爸妈极品起来，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她现在不敢让林娟自己一个人回去。 林娟没有拒绝，多一个人过去，她也能多一份勇气。 林娟抱着孩子和唐明、林巧梅一起回到院子里时候，她爸妈他们还在吃饭。 林娟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 哥哥林强，娶得是陈春艳，生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妹妹嫁到了隔壁镇。 弟弟林鑫还小，在读初中。 林强第一个看到林娟，脸上先是一喜，而后看到唐明他们，脸色立马就落下来了。 结合今天早上他老婆说的话，林强心里有一种预感，这来者不善。 林娟的妈妈赵梅看到林娟过来，立马就将自己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冷着一张脸说：“怎么？舍得回来了？今天早上抱着妞妞一声不吭就走人，要不是你大嫂说，我们去哪里找你？” 她竟然不知道，林娟会忽然抱着妞妞就离开。 更加没有想到，林娟会回来。 明明林娟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她哪里来的钱回来？ “我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我女儿被人打成什么样！”林娟也冷着一张脸说着。 “放肆。”林父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起来，厉眼看着林娟，说，“你去深市那么久，就是学会如何顶撞自己的父母吗？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一点教养也没有。” 林娟冷笑，直接就怼回去：“我有没有教养，那还不是你教的？你都没有教养了，我哪里来的教养。” “林娟，你怎么跟爸说话的。”林强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生气地说。 “还轮不到你说话。”林娟瞪了林强一眼，说着，“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我家妞妞做了什么事，导致你们推她到池塘里，想要淹死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在颤抖。 幸好是有人经过了，要不然，她差点就见不着她的妞妞了。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不过，很快，这安静就被打破。 “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推到她池塘里？”林强异常生气，瞪着林娟说，“明明是你女儿不小心，关我们什么事？” “要真是故意推你女儿下池塘的话，那么妈和你嫂子这几天也不会忙上忙下带着妞妞去医院打点滴了。”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没有人推妞妞到池塘啊。你们这是听谁说的？”林母扫了一眼唐明和林巧梅，眼里的意思表露无疑。 肯定是这两个多管闲事的人说的，要不然，林娟也不会回来得那么急，更不会当场质问。 “她长得丑，又吃得多，还偷我的旧衣服穿，我推到她池塘里教训她一顿，不行啊？”林丽群异常气愤地说。 陈春艳一把就扯过林丽群，捂住她女儿的嘴巴。 “小孩子胡说八道的，当不了真。”陈春艳勉强笑了笑，解释道。 这个孩子打不行。 在这样的场合，怎么可以乱说话。 “陈春艳，林丽群今年六岁了，已经到上小学的时候了，不小了。”林娟冷笑，“她分明就是故意推妞妞的。” 小小年纪就那么地歹毒，简直跟她那个妈一样。 林丽群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嘴巴却被陈春艳捂得严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娟子，真是孩子不小心摔下去的。”林母劝着，“没有人会故意推妞妞到池塘里去的。” 林娟冷笑，将妞妞的衣袖给掀起来，指着她手臂的淤青说：“推池塘那一件事情是意外，那么妞妞身上的伤呢？” “一两次意外可造不成那么多的淤青。” 说到这里，林娟都控制不住想流泪。 “妞妞那么调皮，一点儿也不听话，我打她几下怎么了？”林母理直气壮地说，“管教孩子就要打。不打她不听话，不老实。” “妞妞的淤青那么多，那不是小孩子的肉嫩，容易留下痕迹嘛。再说了，我是她外婆，我打几下她又怎么？” 难道她打不得？ 笑话。 妞妞那么牛，不好好管教的话，根本就不行。 “这是管教吗？”林巧梅见林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赶紧开口，“孩子不听话，打一两下是可以的。但是你们现在是打一两下吗？你们根本就是将孩子往死里打。” “妞妞身上的淤青，我一个外人看着都难受，你们这些亲人竟然下得了手！” 她就不明白了。 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痛？ 再说管教了，打可以，只是一般不是往屁股那里打，反而是直接掐在身上。 “这是我的家事，要你一个外人多嘴。”林父怒吼道。 “你们不想带妞妞的话，就直说，不要打我家妞妞。”林巧梅又悲又气地说道。 “不想带。”林强立马就应着。 他的话说得太快，林母根本就来不及阻拦。 “娟子，你别听你哥的，我帮你带，你好好去深市打工。”林母赶紧说着，“以后我们会轻点的。” 要是林娟不把孩子给她带了，那她以后该怎么把林娟的钱给挖过来。 “以后会轻点？”林娟反问。 林母点头。 林娟冷笑，说：“没有以后了。你们这样对我的女儿，我怎么敢再把妞妞给你们带。” 这样经验教训，吃过一次就行了。 “不带可以。”林父也怒道，“我们也不想帮你带。” 他有孙子和孙女，不想再带一个赔钱货。 “娟子，不要冲动。”林母一听，急了，赶紧从位置上起来，“你不把孩子给我们带的话，你带着孩子去深市，你怎么做得了工？” “我们辛苦一点没有关系。” “呵呵。”林娟只是冷笑，从来没有过一刻，她觉得她爸妈的面目那么可憎。 “我今天过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妞妞我带走了。这个家，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林娟异常严肃地说。 这样的家，再回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话一说，全场静了静。 林娟这话就相当于断绝关系的意思 。 谁也想不到林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巧梅也想不到。 她以为林娟只是跟她爸妈撕破脸而已，却没有想到，是直接断绝关系。 “你个不孝女。”林父一听，整个人差点就跳起，“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给扔了。” “省得你要把我气死。” “娟子，你说什么？”林母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着，“快跟你爸爸道歉。” “我不会道歉！”林娟非常认真地说，抱着妞妞的手又紧了紧，怀里这个小人儿似乎给她满满的勇气与力量 ，“我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这话一出口，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 “不对，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当年，你们将我卖给了梁家，从那时起，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是我傻。想着你们始终是我的父母，是我的亲人。却没有想到，你们的心那么歹毒，竟然想要我女儿的命。” “既然这样子，那就断绝关系。” “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说罢，林娟抱着孩子转身就离开。 这么肮脏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