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法
不过看着老爷子两道寿眉紧蹙, 其他人这心里也是直打鼓，尤其是宁家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煎熬的不行。 不过老头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人放心了不少, 因为他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了几根长长的针，一边儿开始赶人了。 “行了, 都出去, 别妨碍我老头子行针。” 宁妈妈还有些不放心, 抻着脖子还想往儿子脸上瞅, 可知道老头规矩的其他人动作麻利地往外走了。 宁爸爸拉了媳妇儿一把, 这种规矩他也是听说过的，王大夫在县城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关于他的事情大家知道的不少，虽然大多数都是大家杜撰出来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的，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不少东西，这个老头，果然有两把刷子，所以逼的大家不得不去遵守他的规矩。 他现在的这个的举动就证明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有救的, 他既然出手了那肯定就不会撒手不管了, 相较于没头苍蝇一样的市医院来说, 宁爸爸这心里头还是宁愿相信王老爷子的。 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 尤其是中医，注定了年纪越大越吃香，不然的话, 依着老头的这个倔强德行，县医院的领导怎么可能会返聘这老头回来？ 外面的人等的心焦的不行，宁妈妈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万一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呢？手心冒汗，亮色发白的宁妈妈伏在丈夫的肩头，这还没多少的功夫就打湿他的肩膀。 宁爸爸自己也是心头烦躁的不行，可到底也能理解媳妇儿的心情，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宁妈妈倒是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她原本也不是软弱的性子，实在是这样大的变故，一下子谁也适应不了。 “别担心，既然王大夫接手了，那肯定就会办法的，不然的话咱们去北京，上海的都行，总会有办法的！” 宁爸爸说的这也是心里话，虽然家里有五个孩子，宁一诺也不是独子，可是宁家的几位长辈们最看重的仍旧是老大。 如果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宁爸爸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不提老娘媳妇儿能不能受的住，就是他自己，只要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宁爸爸就觉得这心被攥的生疼生疼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等待总是漫长和熬人的，宁家人这在外面跟热锅上的蚂蚁没啥两样，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地唉声叹气几下，宁妈妈是全程地盯着王大夫的办公室没敢东张西望。 “这是处方，去缴费抓药，明天再针灸。” 老头擦了擦汗，冷着脸对宁家人说道。 宁爸爸还想问问儿子的情况，不过可惜的是，老头已经累的没力气说话了，摆摆手，然后离开走了。 “家属赶紧去缴，这还一堆的药呢，要熬的，各种费事儿呢，磨叽啥呢？” 医院能让人诸多怨愤，言辞过分绝对是原因之一，这些医护人员的态度实在是个大问题，不过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总归是够让人觉得郁闷的了。 不过问题就在于，人家这还是单方的，压根儿就你没辙，所以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宁爸爸被个刚毕业的小护士训的唯唯诺诺，可又怕耽搁了自家宝贝儿子，所以点头哈腰地去缴费去了。 宁一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宁妈妈送了几个小的回去也没顾得上封口，宁奶奶当然是得到消息了。 这种事情宁家夫妻俩不好受，将大孙子当成是命根子的宁奶奶心里就更痛苦了。听了几个小的叽叽喳喳地说着哥哥病了，然后从市里又挪了回来，送去了县医院，宁奶奶这心就一直悬着了。 怪不得她这几天眼皮子乱跳，总觉得心神不宁的，现在看来，这倒霉事情就应在了大孙子身上了。 宁奶奶往日也不是个迷信的，不过涉及到自己的大孙子么，她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丢到一边儿去了。 这不，宁奶奶喂饱了几个小的之后，让宁秀和宁一冰俩人去收拾厨房，她去了客厅，提起了电话，打给了在老家的小闺女。 宁小姑的公公在村里算是个了不起的人，通神的阴阳先生，宁奶奶觉得自己孙子这种情况应该拜拜老人家，老人家就是神的代指，去去晦气也是好的。 这种收费端看你的诚意了，三五十的不嫌少，三五百的不嫌多，都是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这事儿宁小姑当然没二话，满口地就应了下来，这就让老公公去庙上问问。 宁奶奶做完了这些之后总算是觉得心里没那么慌了，可到底放心不下。 宁爸爸这头办完了各种手续之后，打发媳妇儿回去休息下，洗个澡，换身衣服啥的，大家都耗在这儿也不算个事儿。 要是儿子能尽快地醒过来那是皆大欢喜，可宁爸爸不能只看着眼前，只想着好的，总得往坏的方面想想，如果这是个长期的事情，那么就得做好准备了。 公司，家里，儿子这三头要兼顾的话肯定有些难度，不过那头都没办法放弃，宁爸爸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想想他都觉得头疼。 宁爸爸的吩咐一向都是一言九鼎，宁妈妈很少会反驳丈夫的，不过这次不一样，她就这么眼睛不眨地盯着儿子，对于丈夫那头的话置若罔闻，完全当是没听见。 “这样不行，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再弄点儿饭过来，我和小弟先守着，妈估计也担心的不行了，你回去说说情况，有王大夫接手，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宁爸爸没办法，掰正了媳妇儿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成，我回去给你做饭，你想吃啥？” 宁妈妈也知道丈夫的胃一直不大好，因为之前在单位吃大锅灶，米饭硬的跟石头一样，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这种水准，所以包括他在内的原单位的人，但凡是在食堂吃饭的，胃就没几个好的，外加上烟酒，宁爸爸这些年的应酬也多，外面的饭局也多，他很反感外面的饭菜，能不吃就不吃，在家里哪怕是对付一口也不愿意在外面吃。 这会儿宁妈妈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有些反应了。 “熬点儿粥。” 宁爸爸一时半会儿也没胃口，不过是想着将妻子打发回去，让她也能歇会儿，粥这个东西不大费事儿，总是容易些的。 宁妈妈点点头，拎着包出去了。 她头疼的厉害，开车往家走速度就不是太快，好在现在县城的车不算多，外加上是晚上了，行人也少，所以宁妈妈尽管注意力不怎么集中，不过也还是安全到家了。 宁奶奶在看到只有儿媳妇儿的时候，脸上的失望表露的清清楚楚的，看来孙子不太好。 宁奶奶这心就忍不住地往下沉。 “咋回来了？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宁奶奶抓着媳妇儿的胳膊不放，沉声问道。 “妈……呜呜……” 宁妈妈之前的平静和疲乏这会儿全都化成了眼泪，低着脑袋，哭的让人心酸。 “你先别哭，是不是，是不是一诺有啥不好？” 宁奶奶声音干涩，也顾不上安慰儿媳妇儿，厉声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先别顾着哭，哭能解决问题！” 宁奶奶看着媳妇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具体是个啥意思倒是不明白，更气了，使劲地捏了下她的胳膊，想让她冷静下来再说。 宁妈妈瞅着婆婆这身子有些站不稳了就知道自己的样子是吓着她了，忙忙地用袖子擦了把脸，挤出了一点儿的笑来， “妈，没事儿，老王大夫给扎针用药了，不过现在还没醒来，至于啥时候醒来，还不知道！” 宁妈妈实话实说，重点突出了“王大夫”来给宁奶奶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想吃什么？我去做点儿，熬了肉粥，还在锅里热着呢。” 宁奶奶大风大浪地经历过了，因为挂心孙子才失态，这会儿听了王大夫用药扎针的，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放开儿媳的胳膊之后，老太太还是踉跄了两步，看来她刚刚也是各种悬心的。 “妈，您没事儿？我说的真的，您别着急，一诺就跟睡着了一样，没别的毛病，我估计最多一两天他就能醒了。” 宁妈妈连忙地扶了一把小脚老太太，安慰她道。 “嗯，我知道，站的时间长了，腿脚有些发麻，老了这就不中用了。” 宁奶奶推开了她的手，嫌弃地道。 “妈，我先去洗把脸，换个衣服，粥有多余的吗？待会儿我带去医院，他爸和小叔还没吃呢。” “你去忙，我给你们收拾，洗完澡躺会儿，粥好了我叫你！” 宁奶奶也知道轻重，晓得什么才是要紧的，急忙地催促媳妇儿去休息。她的手艺虽然一般，不过这熬粥本来也不需要多少的手艺就对了。 宁妈妈自己也是累的够呛，没有多少的力气推辞，进屋去换洗了。 洗个热水澡之后，浑身的疲惫一下子都从骨头里冒出来了，头发还没擦干，宁妈妈就已经睡着了。 宁奶奶进来看到这种情形，忍不住地摇摇头，帮着媳妇儿盖了个薄被子，把风扇的拎着反方向搁着了，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知道轻重，等她到自己这个年纪了，周身的毛病都出来了才会知道厉害的。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是半分没漏，看着她睡的死沉死沉的，也没闹出动静来，转身出去了。 等宁妈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这一觉睡的太死，也不知道儿子在医院到底怎么样了，想起了生死不知的儿子，宁妈妈一咕噜地坐了起来。 虽然睡了大半晚上，精神也缓过来不少，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酸疼还是让宁妈妈觉得难受的很。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儿子。 宁妈妈的动静儿让没睡踏实的宁奶奶也起来了，也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老太太看着憔悴的很，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地比以前更深了。 “饭菜小二回来拿走的，他哥儿俩在医院看着，我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会儿，这个时候，大人孩子一样重要，虽然老大病了你们担心，可你也要知道，你还有四个小的呢，绝对不能垮下去了。” 这婆媳之间是有矛盾，哪怕到现在，宁妈妈还是看不上儿媳妇儿的一些做派，可是这不妨碍在这种时候和儿媳妇共渡难关，宁奶奶一向都拎得清的，知道轻重。 至于宁妈妈也因为宁奶奶的这种表现，这心里上对着婆婆亲近了很多，两人之间总觉得更近了一步。 “妈，我知道的，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儿睡。说不定明天一诺就醒了呢，这臭小子净知道吓唬人，等他好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儿教训教训他。” 宁妈妈这脸上总算是轻松了一些，离开了家，开车去医院了。 尽管宁妈妈们的愿景是挺好的，可现实还是挺残酷的，因为宁一诺并没有醒，还是那副样子。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又没了，坐在病床旁，盯着儿子的脸，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宁小叔这会儿窝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补眠，宁爸爸走过去将小弟叫醒，让他回去休息去，这会儿有了宁妈妈在，他也能稍微在沙发上休息会儿了。 宁小叔有个怪癖，遇上了这种突发情况，他就想睡觉，越是重大的事情，他的困劲儿越足。 记得宁小婶后来做过一次手术，宁小叔这个当丈夫的直接睡着在手术室门口了，等宁小婶的手术结束了，他也醒过来了。 这会儿困的实在不行，不过听了宁爸爸的，爬起来拎着饭盒，到医院门口坐车回去了。 送走了自家兄弟之后，宁爸爸瘫在了沙发上，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睡的着，不过能让腿脚伸展伸展也好，这一天两夜的功夫了，宁爸爸坐着的时候都不多，更甭提是躺着了，这会儿两只腿脚木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儿子啥时候醒来，可不管咋样，他明天都得去公司一趟了，手机遥控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些紧急的事情总要和公司的几位高管交代一声才行。 这样想着，宁爸爸倒是慢慢地陷入了梦乡中，梦里头他隐隐绰绰地看到了满是委屈的宁秀，似乎又看到了儿子，说他要去远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宁爸爸这就有些着急，他的中考成绩不还没出来么？他到底要上哪儿去，况且这里头又有宁秀什么事了，她干嘛那么一副委屈的样子？ 宁爸爸有些着急，可没办法拦下儿子，这个时候听着宁妈妈的惊叫声，宁爸爸一下子就给惊醒了！ “快点儿叫大夫，儿子的情况不对！” 宁妈妈看着还有些不再状态的丈夫，整个人跟要吃人的一样对着他吼叫道。 好在像宁一诺这样的情况，县医院都有值班医生和护士，他们很快地就知道了这头的动静，一边儿过来检查宁一诺的情况，一边儿通知王大夫和值班主任去了。 王老爷子来的不慢，值班主任还没到，他就已经来了。 家属又一次地给赶了出来，宁妈妈这下子是真的给吓坏了，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可就是没有声音，远在老家的宁小姑看着公公一脸的冷肃，这心里也是忍不住地打鼓，到底怎么样呀？这种事情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害了侄儿可怎么好？ 早上六点钟，紫日东升，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老头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老人家的指示。 宁家的这个孩子也是奇怪，魂魄不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之前一直都好好儿的，可是突然成这样了，老头自己也是心里打颤，不过既然老人家已经给出了指示，他当然不会违背就对了。 老头动作很快，将女人们给赶了出去，在儿子的帮衬下，开始动手画符。 老大走过百路，自己又当过几年兵的，所以身上的阳气，煞气最盛，这个时候是最适合帮忙的，小姑夫这种事情也做习惯顺手了，帮着老爷子拿笔送纸的，看着他画符。 其实说起来，小姑夫爱读书写诗的也算是家学渊源，这老头虽然不识字儿，可博闻强识，自己的记忆力好的不得了，三字经，诗经这些的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口耳相传教育儿子，那也是小事儿。 几道符纸刚刚完成就立即地在空气中自燃了，老头口里念念叨叨，振振有词，很快地脸色就有些发白，小姑夫有些担心地盯着老爷子，生怕他有个啥事儿。 不过老头却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爹，没事儿了？” 看着老头将毛笔清洗干净，将朱砂收了起来，黄纸也叠的整整齐齐的，不假人手地完成了这些之后，他走过去，问道。 “嗯，没事儿，那孩子应该没事儿了。” 这里头的事情老爷子没跟儿子提，毕竟他志不在此，没有继承自己衣钵的意思，老头也不勉强，这些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