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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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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的感觉?    夏弥和昂热已经冲向长龙般的队尾了,看来激动的心情难以按捺,根本不想多搭理他们,只不过是礼节性地招呼一下。    “师兄我看见你脸在抽动诶。”路明非压低了声音。    “我有点怕晕车。”楚子航低声说。    “别逗了,怕就是怕嘛。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就算丢脸也不会死啊。师兄你现在老老实实说你最喜欢的游乐园项目其实是白雪公主城堡,我们就一起去白雪公主城堡……硬撑着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路明非脸色阴沉且循循善诱。    “我最喜欢的项目其实是‘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们’。”    “快点快点!”夏弥在远处向他们招手。    “诶!来啦来啦!”路明非下意识地微笑回应,说完他直想抽自己的脸。    “别傻了,现在小熊维尼和白雪公主都救不了我们了。”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扣紧了安全锁,瞥了邻座的楚子航一眼。楚子航抓紧两肩的握手,脸色苍白,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昂热和夏弥抢占了前面的第一排,为了能享受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这俩一直兴高采烈满怀期待。    加速隧道里一片漆黑,沿着轨道两排的红灯在闪烁,没来由地加剧了紧张气氛。工作人员检查着每个人的安全锁,“请注意紧贴头枕,以防加速度过大拧伤您的颈椎。”    该死的什么都别说就好了嘛!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拧伤颈椎……感觉就好像刽子手温柔地说一会儿落刀前一定要保持肌肉松弛哦,否则便便会飚出来就很难看啦。路明非的心里是一百个陕西腰鼓汉子在打鼓,他知道楚子航的心里也有一百个。真想有个类似“白金之星”的言灵,把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砍掉。一眨眼过山车已经跑到终点,便可站起来淡定地说,“蛮好玩的真想再来一次,可惜排队太耗时间了。不如我们去白雪公主城堡逛逛……”    工作人员撤入黑暗里,危险的警报声席卷了整个隧道,红灯的闪烁速度忽然间快了十倍。肾上腺素指数飙升。    忽然红灯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钟死寂。    路明非觉得自己骑在火箭上,而火箭点火了!加速度把他死死压在椅背上,风压大到眼珠都要爆了,比昂热的玛莎拉蒂还夸张。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忍不住大吼起来,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大喊,非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干净才算个完。惨叫声里居然夹杂着昂热和夏弥的笑声……更加让人崩溃。    光扑面而来,过山车离开了加速隧道,时速达到惊人的250公里。前方就是天梯一样的上升轨道,近乎垂直,路明非觉得他们会一头撞上去粉身碎骨。但过山车开始垂直攀升和扭转。蓝蓝的天空里白云飘,在路明非的视野里急速旋转,就像一具万花筒。    这让路明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尖啸的风、旋转的云、扑面而来的天,好像时间就在身边飞速地流逝,岁月荏苒,黑发瞬间苍白。让人想轻轻地叹口气。    果真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哥哥,想要召唤我的话,还有9秒钟,9秒钟后,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们啰。”    路明非一愣,随即伸脚狠狠地踹向身边的人。不是脸色煞白的楚子航,而是路鸣泽。这家伙一身休闲装,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手里是一份淋了黄桃酱的雪珠冰淇淋,叼着塑料勺子仰天轻叹。    任何正常人想要在时速250公里并360度拧转的过山车上吃冰淇淋都是扯淡,巨大的离心力会把冰淇淋和黄桃酱一起拍在他脸上。    但是路鸣泽显然不是个正常人,他把整列过山车停下了!    整个游乐园忽然变成灰色的,就像是瞬间定格的照片,只有路明非和路鸣泽两个还是彩色的,也只有彩色的人物还能活动。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点减速感,250公里时速瞬间归零。路明非战战兢兢地往四周看,过山车悬在半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擎天立柱般的轨道仿佛一条巨龙的遗骨。    “别乱动,真的会掉下去的。”路鸣泽提醒,可他自己甚至没有扣安全锁,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吃着冰淇淋。    “我靠!下次来能预约么?换一个比较好的时间可以么?我不想在过山车上接待什么魔鬼推销员!”    “过山车的事故率大约是2亿5000万分之一,”路鸣泽说,“比坐飞机的风险要小多了。”    “我知道,我只是附和大家一下陪着惊叫一下,以烘托欢快的气氛不可以么?”    “但不是0。”路鸣泽淡淡地说。    路明非一愣。    “那个概率是说,全世界的过山车每运营2亿5000万次,就会有一次事故,对于碰上事故的人而言,死亡率是100%。”    路明非心里有点发毛,“不要乌鸦嘴!”    路鸣泽耸耸肩,“对于统计学家而言,2亿5000万分之一是概率,但是对过山车上的乘客而言,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乘客们看到一拨又一拨的游客登上过山车,尖叫了,都安全返回地面,于是相信自己没事。可等他们登上过山车,结局忽然变了。”路鸣泽指向远处,“上一趟开往天堂,这一趟开往地狱!”    路明非顺着路鸣泽的手指看过去,远处轨道的一截上裂纹蔓延。这条轨道正在碎裂!不,不止那么简单,轨道在拧转,想象一个人双手捏住一条蛇的脊骨两端转动,这样下去轨道会变成一根巨大的麻花!    果然是乌鸦嘴……不,根本就是恶魔的诅咒!这趟车果真开往地狱!    “救……救命!”路明非直哆嗦。    “好!四分之一的生命,包搞定!”说这话的时候,路鸣泽已经不在路明非身边坐着了,他居然爬到第一排去了,正趴在夏弥面前,认认真真地拿黄桃酱在她脸上抹着,好像画家全心全意地绘制心爱之作。    “别指望我这次哦。我发展你这么个客户容易么我?你泡妞我送花、你买东西我花钱、你仗剑屠龙我鞍前马后伺候着,就差端茶送水了我。”路鸣泽对路明非一笑,嘴里说得刻薄可那笑容还是清澈无尘的,荡漾着温暖的阳光。    小半截钢轨断开了,剩下的一大半靠着主钢梁的支撑才没有倾塌,流动极其缓慢的时间里,半截钢轨正以末日般的美感缓慢地坠向地面。    昂热忽然动了一下,好像要从束缚中挣脱。路鸣泽的脸上透过一丝狰狞,一闪而逝。    “搅人生意的人最可恶了,”他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色,“那么局面就先交给他好了。”    瞬间路鸣泽就不见了,这种干脆的消失方式就像是用橡皮擦掉一道铅笔痕。一只仿佛凭空出现的手抓住了路明非的衣领,“夏弥、明非、子航!”昂热低沉的声音响起。    过山车缓缓上升,半截钢轨缓缓下坠,路鸣泽的消失并未导致时间恢复正常。否则就算昂热老当益壮一身虎胆,也不敢打开安全锁从前排伸手过来拎他们。    “是‘时零’!”楚子航反应过来,昂热的言灵能力恰好是延长时间。    “怎么了?”夏弥茫然四顾。    路明非心里一凛,夏弥的嘴唇上方,用黄桃酱画着两撇黄色的小胡子……路鸣泽原本不会在现实里留下痕迹,但无论是前次的油条还是这次的黄桃酱胡子,他似乎具有了打通梦境和现实的能力。    昂热指向远处,楚子航和夏弥的脸色都变了。    天空湛蓝、白云飘浮,白色的鸽子展开双翼近乎悬停在空中,好像被塑在空气里的白色蜡像,但是半截轨道正缓缓下坠。    “能有多少时间?”楚子航问。    “我们只剩下6秒钟,在我的领域内我能把时间延展大约50倍,也就是300秒。”昂热说。    “‘时零’的效果一直是个秘密,但是我猜它并不是真的减缓了时间流动的速度,而是改变了我们几个对于时间的感觉。”楚子航说,“其实是我们变快了。”    “对,但是对人类无效,没法让人类也加速。”昂热说。    “我们必须立刻拿出救援方案,否则这一车人都要死,”昂热看了一眼腕表,但是腕表的指针仿佛被磁铁死死地吸住了,“普通计时器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没用,估计我们还剩250秒。”    楚子航和夏弥都点了点头。    “喂,我说,不太可能?”路明非哆嗦着,“不如我们现在往下爬,自己还有条活路!”    说起来在这里的都是混血种中的绝对精英,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就是江湖上泰山北斗似的人物,命很贵重的。为了屠龙伟业,难道不该互相鼓励说“好好活下去哟”、“我们的命对世界未来至关重要”,然后纷纷跳车逃命么?    三个人同时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还没到非要放弃的地步。”楚子航淡淡地说。    路明非缩了缩脑袋,被这不约而同的正义感击退。一片沉默,路明非左看看右看看,面对着三对快速闪动的瞳孔,知道这几个家伙的脑海里各种念头飞闪,热闹得就像是一锅煮开的粥。唯有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救援方案?纯是扯淡,一列过山车有多重?少说十几吨,以250公里的时速狂奔在垂直的轨道上,而这条轨道只剩下一半了。唯一的可能是有一架“超级种马”重型直升机刚好路过,把整列过山车给吊起来。但是放眼蓝天白云,能飞的只有那只蜡像似的鸟。他们四个里昂热和楚子航的言灵能力都暴露了,那么只好期待夏弥的能力是“言灵·变身超级种马”……    过山车又上升了几十米,这列飞车被言灵之力拖慢了五十倍,好似只爬上葡萄架的蜗牛。    楚子航忽然抬起头,“这台过山车有鳍状的磁制动器!”    夏弥一愣:“你是说可以刹车?”    “喂喂,现在刹车我们也只是停在半空中?”路明非说。    “不会悬停半空。”楚子航说,“鳍状磁制动器是‘等级过山车’特有的装备,世界上只有三台过山车装备了这个系统。过山车本身是没有动力的,靠电磁加速获得初速度之后沿着轨道升高,动能转化为势能,车速渐渐变慢。”    昂热眼睛亮了起来,“到达轨道顶端的时候车速接近于零!”    楚子航点头:“‘中庭之蛇’的轨道就像一个拱桥,过山车的动能恰好足够它经过拱桥的最高点,随后它进入下降轨道,势能转化为动能,速度再次升高。最后它会进入电磁减速隧道,返回地面。”    “但我们已经没有下降轨道了……我们经过最高点之后……会变成飞翔在……不,是从天空里直坠下去的铁龙!”路明非说。忽然间高中物理课重开了。    “但我们有鳍状磁制动器!最初它设计出来是跟乘客们开的一个玩笑,过山车即将通过最高点时,车速已经很低,只要进行一次小小的制动,动能就不够过山车通过最高点了,它会沿着上升轨道逆行,从而返回加速隧道。”楚子航说。    “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最喜欢‘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听到要坐过山车都哆嗦么?”路明非说。    “心里没底,排队的时候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资料……”    “好一枚技术宅!你再次证明了自己!”    “对,”昂热点头,“这是一个玩笑,游客们看到过山车逆行,往往认为是故障,会惊恐地尖叫。还没有叫完,过山车已经平安地返回加速隧道。有人经历之后觉得死而复活,痛哭流涕地信教了。”    “鳍状制动器的作用是让我们信教?”路明非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信教只能拯救灵魂……我们现在已经要放弃拯救自己的**了么?”    “不,”夏弥说,“鳍状制动器能让我们返回加速隧道,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下降轨道了。”    路明非恍然大悟,随即有点自卑,看起来这群人在楚子航说出“鳍状制动器”五个字的时候都明白了,那高中物理课只是给他开的。    “但鳍状制动器只能在车速降到接近零的时候才令过山车停下,”昂热说,“我们必须在接近至高点的时候触发鳍状制动器。”    “这个不是问题,”楚子航说,“在‘时零’的领域里,时间被拉长了,我们能准确控制时间。”    “怎么发动鳍状制动器?”夏弥大声问。    “过山车本身自带一个变压器,就在车尾部,轨道上的低压电被升压后成为高压电,驱动鳍状制动器。但是控制开关毫无疑问在下面的控制室。”昂热说,“现在下去肯定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对过山车都很熟悉的样子?”路明非惊叹了。    “作为一个过山车爱好者,我有研究,”昂热迟疑了一下,“我只是不太方便自己来这里体验,所以我今天说带你来看看……跟父亲经常会以‘陪小孩’的名义吃冰淇淋是一样的道理。”    “拆开后部的机盖,我应该可以拆出驱动火线,空中点火开启鳍状制动器。”楚子航说,“我的专业是炼金机械。”    “哇!理科生好帅!”夏弥星星眼。    “那就快啊!”路明非瞪大眼睛,“回头慢慢花痴!”    楚子航把昂热那把折刀插入机盖,生生地切开了金属壳,变压器暴露出来,楚子航轻松地从里面剥出了两根线路。    “红色的火线,蓝色的零线,碰一下,就会启动鳍状制动器。”他给路明非看那两根线路,“制动只需要三四秒钟,关键是把握时机。”    “这半边轨道也要断了?”路明非四顾。    他们作业的同时,身边的轨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轨道的拧转角度越来越大,裂纹迅速生长,用于把钢轨固定在大梁上的螺钉一颗颗迸射出来,在“时零”的效果中,它们慢悠悠地擦着路明非的耳边飞过,带着漫长的裂音。路明非觉得有点好玩,伸手想去触摸,却被楚子航喝止了。    “在你眼里速度是变慢了,但是动能还是一样巨大。”楚子航抽出一张过期的会员卡挡在一枚螺钉前面。螺钉穿透了会员卡,留下不规则的孔洞。    “在正常时间维度里,它们和子弹一样快!”楚子航说。    路明非一身冷汗,差点就是一颗子弹打中他手指的结果。    “快点!时间不多了!”夏弥在前面呼喊。    昂热始终端坐在前排,凝视前方,瞳孔灿烂如金,插在西装扣眼里的那朵深红玫瑰以放慢了几十倍的速度在风中摇曳破碎飞散。不是老家伙刻意要摆什么拉风造型,路明非爬了过去,看见昂热飞散的鼻血和玫瑰一样红得惊心动魄。    他在全力维护“时零”的领域。这种高阶言灵的领域像是汲水般消耗昂热的精神,开始只是精神疲倦,现在连**也支撑不住了。    “校长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就给昂热擦了擦。    “这种时候你还能那么脱线,校长就差飚泪了……”夏弥满脸黑线。    “回头看一眼,大概你就开不出玩笑了。”昂热低声说。    路明非扭头往后看,默默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渲染绝望的美术作品。每对瞳孔中都透着坠落的半截轨道,张到极限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吼,却被“时零”拉成小提琴般的长音。这些乘客也都意识到了他们正在奔向死亡。路明非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在极度的惊恐下脸能扭曲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上车前路明非多瞄了几眼的那个美少女,此刻看起来也像是獠牙毕露的女鬼。    不……像是在地狱受苦的灵魂。    路明非吞了口唾沫,头皮发麻。    “时间不多了,快!必须在过山车距离最高点之前大约10米开启鳍状制动器,如果太早,我们的速度太快,鳍状制动器可能锁死;如果太慢,过了最高点,就全完了。”昂热说,“我没法帮你们,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楚子航,这是一次行动,你是专员,你有全部的指挥权。”    “明白。”楚子航点点头。    此时坠下去的那半截弧形轨道撞击地面,插进一座马戏大篷里,尘幕冲天而起。    “夏弥负责照顾校长,必须扣好安全锁,校长支撑不住,‘时零’的领域就会解除。要记得你还在一列高速过山车上。路明非在车头负责观察,距离10米给我信号,我在车尾点火。”楚子航说完,就爬向了车尾。    尘幕迅速地上升,轨道的碎片飞溅,看得人惊心动魄。好像是人类灭亡的最后瞬间的纪录片,还是慢进。路明非深呼吸,扭头看了一眼车尾的楚子航。楚子航半身悬在车外,手握那根火线,望向车头这边。    路明非“呵呵”地笑了。他这是在笑楚子航。楚子航手里的肯定是根直流电线,给他全身充满了电,头发全部竖立起来,好似烫了个爆炸头。    “我真服了你诶!现在还能笑出来。”夏弥说。    “紧张就会笑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作为革命烈士被枪毙,一定会抱着肚子笑歪在地上说,‘哈哈哈哈哈哈别开枪,哈哈哈哈哈哈别开枪,我招我招我全招哈哈哈哈哈’,敌人一定以为我嘲讽他们,手指一扣就把我毙了。”路明非的声音颤抖着。    “明非,相信自己的判断。”昂热低声说,他瞳孔中的金色开始如残烛般飘动,连路明非都感觉到言灵领域出现了波动。    路明非举起了手,这是他们商定的信号,手臂挥下,鳍状制动器点火。    过山车蜗牛似的慢慢往前移动。    忽然有水沫溅到路明非的脸上,然后他们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雾中。他惊讶地抹了一把脸。下雨?不至于,刚才还是大晴天。他低头看向下方,忽然明白了,“中庭之蛇”旁边是高度能达到200米的大型高压喷泉,水管就从那个马戏大篷下面经过。钢轨刺穿了地面,水管断裂,高压水流冲开缓缓上浮的尘幕,射得比轨道还高。    水沫里巨大的黑影翻滚着砸向过山车!一截断裂的支撑钢骨!    “你妹啊,别开枪……”路明非喃喃地说。    他的思路还停留在刚才和夏弥开的玩笑的时刻。刚才他还握着胜算,现在却已经是要被枪毙的死囚了。不,不是被枪毙,那重达数吨的钢骨砸上来,死得会比枪毙难看一百倍。    楚子航觉得血都凉了,呆呆地看着灭顶之灾缓缓逼近。总有些时候让人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因为无能为力。    一个被拉长了数十倍的哭声慢慢地撕裂空气。他扭过头,看见面孔扭曲、涕泪横流的父亲探出身体,缓缓地把号啕大哭的男孩抱入怀里。他抱得很紧,背脊蜷缩成弓形,用自己把男孩包裹起来。慢动作让楚子航把每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男人的眼神。他显然已经绝望了,在他的时间进程里,距离死亡只剩不到一秒钟。高空高速,钢铁撞击,这种情况下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做了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拥抱。用躯干把男孩包裹起来,当作唯一的一重防护……虽然被撞碎的时候,这层防护连0.001秒都撑不住。    “他是你儿子?”楚子航轻声问。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楚子航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这一眼无比漫长。    那个男人抚摸他儿子的头发,居然露出了笑容。那是多么难看的笑容啊,混杂着悲伤和绝望,但还是要笑出来给你看。给你一点点勇气。    “爸爸,你也是这么笑给我看的……么?”楚子航忽然跃起,踩着一排排座椅向前奔去。    “路明非!去后面负责点火!我来挡住!”他大吼。    “啊?”路明非惊呆了。    你来挡住?别逗了呀!这是你能挡住的么?你以为你是“战神金刚”呐?总是“我来组成头部”?别逞英雄了,一百个你也挡不住的!现在开始皈依基督教信上帝没准得拯救哦!    楚子航当然不会知道路明非的心理活动如此花样百出。此刻他们已经逼近最高点,载道平缓起来,他踏着钢轨狂奔,如同愤怒的犀牛。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往车尾爬,抓起火线再回头,生生吸了一口冷气。楚子航站在轨道尽头,全身的皮肤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撕裂了身上的衣服,瞳光仿佛烈焰!“君焰”的领域迅速扩张。路明非没听说过言灵释放的时候会全身长鳞,而且这双手的架势,好似如来神掌。面对这么大的钢骨,这师兄好歹摆个太极的四两拨千斤嘛!怎么用上了少林派至刚至阳的掌法?    “点火!”楚子航挥手。    路明非没动,因为楚子航的双脚踏在两根钢轨上。给鳍状制动器点火,就是施加一个高压电上去,高压电会通过钢轨流走。他一旦点火,这电流就会击穿楚子航的心脏。    “别傻逼了!会死的!”路明非反吼。    “我只能阻挡它一瞬间,”楚子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寒冷的威严,“点火!”    路明非抓着零线和火线,双手哆嗦。    “听着,无论你点火不点火,我都已经回不去了。”楚子航头也不回,“做你该做的,其他的相信我。”    太勇敢了?见义勇为好少年嘛!路明非简直想向他敬个少先队员的礼……只是勇敢得有点傻逼啊!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不值钱么?路明非没有敬礼,倒是眼泪涌了出来。    他把零线和火线死死勾在了一起!    “君焰”的领域中没有耀眼的光,温度升至极限,气流反而带着淡淡的黑色。钢骨迎面砸向楚子航,背后就是那列过山车,制动已经开始,高压电流让他浑身战栗。    楚子航要争取一个瞬间,他能够做到,因为他已经爆了血,他现在……所向无敌!    钢骨撞入“君焰”的领域,狂涨的言灵之力瞬间就把它熔化,黄金色的钢水从楚子航身体两边流淌出去。楚子航双臂张开,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强行把铁流吹散!    他眼前一片空白,失去平衡坠落,坠入自己点燃的熊熊光焰里。    过山车的速度终于减到了零,瞬间的停顿后,所有钢轮逆转,沿着上升轨道返回。    昂热于此刻失去了意识,瞳孔中的金色褪去。    “时零”终止,路明非差点被甩飞出去,他根本来不及爬回车里,只能紧紧抓住车尾的栏杆,吊在外面。    他怔怔地看着被火焰吞噬的身影……喂,别这样嘛,早知道就跟路鸣泽做个交易了,顶多我损失四分之一条命,就当谢你在陈雯雯面前帮我捡面子……可别这样死了啊……英勇得那么傻逼。    白色的人影跃出了过山车。那是夏弥!她沿着钢轨奔向那团耀眼的火,没入其中。    第十幕 守夜人 Night Watch    那是何等绚烂的文明啊!他们曾奴役人类,修建了宏伟的城市。典籍中说青铜与火之王居住在北方冰原中铸造了高耸如山的青铜宫殿,还有著名的擎天铜柱,黑王在上面钉死了白王,那根巨大的柱子上记录了黑王漫长的战史;他还曾下令修建跨越大洋的神道,根据推算神道宽400米,是比今天的任何高速公路都庞大的工程。但随着黑王的死,这些伟大的遗迹就消失了,就像亚特兰蒂斯在一夜之间沉入了大洋。    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苍老的面孔。这些面孔中的绝大多数从未出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校园里,一张张惨白得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左手小指上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    年轻教授们只能站着列席,上百人把校长办公室一楼的空间挤得满满的。这是一个室内天井,一直挑空到屋顶,阳光从天窗泻落,照亮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校长昂热的脸。    所谓“年轻教授”是指古德里安这种。他被挤在角落里激动万分,捏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每个“年轻教授”都渴望着那枚古银色戒指,那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荣誉标志。而所谓“终身教授”通常需要在这所学院从事教职工作半个世纪以上,如果这些老科学家是正常人类……早该患上老年痴呆了。    “天!那是道格·琼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没有他美国造不出原子弹!全世界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的声音在颤抖,“还有让·格鲁斯!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美国人还以为他改信喇嘛教三十年前就去西藏隐修了!”    “啊啊啊啊啊!那是‘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数学领域爱因斯坦般的男人!”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曼施坦因。    “别像发花痴似的!我现在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粉色的桃心!”曼施坦因低声呵斥。    “你难道不激动么?你在和近代科学史上的里程碑们一起开会……而他们本该都是些墓碑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当今世界各学科的宗师级人物都会赶来这里,拜会他们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古德里安摩拳擦掌,“希望会议结束后还有机会找他们签名。”    “合影留念不是更好么?”    “老友你说得太对了!你能帮我拍照么?你说拍照的时候我搂他们的肩膀会不会被认为太轻率?”古德里安一拳击在掌心。    “和疯子合影留念?有意义么?”曼施坦因冷冷地道。    “疯子?”古德里安一愣。    曼施坦因轻轻叹了口气,“所谓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就是人类献给科学这只怪兽的祭品。看看他们,肤色苍白干枯,瞳孔却像火炬一样灼亮。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走出实验室了,把所有时间花在研究上,只求在临死前能多逼近真理的国度几步。他们的身体不断地衰退,只有大脑发达。当然,他们很可能并不介意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因为他们的人生除了思考别无意义。他们是群科学的狂想信徒,一群冠以天才之名的疯子。你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    “这个倒是不想……”古德里安挠头。    曼施坦因点点头,对老友还保有一丝理智表示嘉赏。    “我哪里配和他们一样?”古德里安像个面对偶像春心大动的少女般羞怯,“只求能为奔向真理的疯子们端茶倒水……”    曼施坦因默默地捂脸,不知如何才能描述心中的无力感。    “肃静。”昂热低声说。    两个人识趣地闭上了嘴。事实上从踏入会场开始,只有他们两个在嘀咕,其他“年轻教授”都摆出死了爹妈般的肃穆神情,而那些偶尔走出学术圣殿来放风的“终身教授”们则面无表情……就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布莱尔我的老朋友,半个世纪没见到你了,亲眼看到活着的你非常高兴。”昂热看了一眼“所罗门王”,“还有其他的老朋友,我们尊贵的院系主任们,很高兴和你们面对面。但也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研究。因为确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报告已经发给诸位,想必诸位已经看完了。”    能够在会议桌边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卡塞尔学院的院系主任,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他们只知道自己属于某个院系,根本不知道还有“主任”的存在。    “从物理学上说,人类目前还做不到。”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低声说。他佝偻着背,老化的脊柱几乎弯成一个圈,一边说一边咳嗽。看起来一口气接不上就要窒息似的。    他在桌上的触控板上操作,两张黑白照片被投影在半空中,分别是火车南站的废墟和中庭之蛇的废墟,扭曲的铝梁和钢轨带着异常狰狞的美感,像是被剥去皮肉拧转的蛇骨。    “两座建筑的崩塌都来自其内部的应力,那是‘鬼魂般’的应力,一旦爆发,就轻易摧毁了能抗九级强震的金属建筑。”道格·琼斯摇头,“如果人类懂得怎么引发这种应力,指头一捅就能毁掉整个胡佛水坝。”    “鬼魂般的应力?”“年轻教授”们互相对视,虽然这话出自学界巅峰高手,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我们查阅了‘中庭之蛇’的设计图纸,它是世界上仅有的三座等级过山车之一。因为以前没有设计过那么高难度的过山车,为了确保安全,在设计时应该使用一英寸钢材的地方都放大到五英寸,即使是一架F-22战斗机正对着撞上去也未必能让它倒塌。”精密机械系主任让·格鲁斯说,“但它毁于应力,沉默的应力比一架超音速巡航的F-22战斗机的动能还惊人,因此说那应力是‘鬼魂般’的。”    布莱尔·比特纳皱眉:“格鲁斯,年轻人们力学基础比较差,先跟他们解释一下应力的基本概念!”这位数学界所罗门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双手拄一根象牙装饰的黑色手杖,挺直了腰杆坐在硬木椅子上,满头狮子般的怒发,倒像……准备剖腹的日本武士,当真满脸王霸之气。    平均年纪五十岁的“年轻教授”们都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简单地说,一个力被施加在整个金属结构上,金属结构抗拒它的反力就是‘应力’。如果这个力是扭力,反力就是‘剪应力’。剪应力形成了剪应力流,巨大的力量像水一样在金属件内部流动,在脆弱和细窄的地方力量的密度极高。密度超过阈值的时候,金属结构就开始崩坏。”让·格鲁斯说。    “那么剪应力应该是一切建筑的敌人,为什么在这两座建筑物上表现得那么有破坏性?”有人提问。    “好问题,我们说过剪应力就像是水一样在金属部件的内部流动,但并不均匀,而是像混乱的湍流。细小的剪应力流互相抵消,不会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但也有例外,”所罗门王看了一眼格鲁斯,“机械师先生,这是你的专业领域。”    格鲁斯点点头:“是的,这种例外我们称之为‘应力集中’。一瞬间,剪应力流恰好集中在某个脆弱的结合点,产生一个巨大的‘合力’,将那一点摧毁!但是要想引导应力集中,或者唤醒‘鬼魂般’的应力,必须完整解析整个建筑的机构。那是可怕的计算量,即使诺玛也做不到,因此说这在人类能力之外。”他环视四周,“你们有谁了解东方的古拳法?”    满座寂静。    格鲁斯点点头,“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种中国武术,它的名字叫‘金刚一指禅’。”    满座接着寂静。学界天才的思维果真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他人都如在云雾中,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唯有所罗门王微微点头,似乎也是热爱拳法的道友。    格鲁斯竖起一根粗短的手指,眼神熠熠:“‘金刚一指禅’是一种少林武术,据说练成这种武术的人可以一指点碎石碑。这让我非常好奇。指骨由水、蛋白质和少量的钙组成,其实非常脆弱,轻轻一掰就会断开,怎么可能产生高硬度合金钻头般的效果呢?但有证据显示这种古拳法确实有人练成过。经过我和同事们六个月的研究,数千次的反复实验,好几位同事因此食指骨折……我们终于发现了诀窍。秘密在于击打的位置和用力的方式,必须用最精巧的力击打最脆弱的地方,中国人把那个位置称为‘眼’或者‘穴’,岩石有岩石之眼,钢铁也有钢铁之眼,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导那‘鬼魂般’的应力。应力集中的结果是整个目标碎裂,甚至瞬间化为粉末。”    “这么说来,”昂热说,“在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两次伏击我们的敌人是个神秘的老拳师,他对于力量的控制达到了极致,如果他乐意,甚至可以一击毁掉国会大厦或者五角大楼?”    “原来是一位老拳师。”古德里安若有所思。    “一个老拳师也许能击碎一块石碑,但中庭之蛇可是一个高强度钢材的建筑。”曼施坦因低声说,“他们说的‘老拳师’是另外一个存在……”    “四大君主中的……大地与山之王!”所罗门王低声说。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寂,那个流传自太古时代的尊号震住了所有人。尽管他们早已从古籍中知道了这位龙王的存在,而他这次又以“东方老拳师”的搞笑形象浮现在所有人心头,但没有人能笑出来。仿佛有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他们身上,山一样沉重。    “他是大地的主宰,掌握的元素之力是‘土’。他是整个世界上最精于力量控制的龙类,典籍中说,‘岩石的浪涛昭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渊。’他甚至可以击穿地壳。”昂热轻声说。    “如果他已经苏醒……为什么没有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以他对‘力’的掌控,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能抵抗,只能任其宰割。”有人问。    “不知道,”昂热摇头,“也许还有什么令他忌惮?也许这次苏醒的不是龙王本身,而是他的后代,某位尊贵的次代种。但无论如何,这两件事的背后必然有新的龙类苏醒。任何龙类都是我们的敌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把我们所有人……碾成尘埃!与其束手等待,不如磨砺刀剑。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是一条已经苏醒的龙,而他的父亲,可能是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这次会议是一场战备会议,会议结束的时候,最高级别的龙类危险预警会发往全世界。新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终身教授们纷纷起身,和“年轻教授”们一同以手按胸,声音庄严肃穆,“善必胜恶,如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处遁形。”    目送终身教授们离开之后,昂热回到了他位于三层的办公桌前。桌上一只骨瓷茶壶配两只杯子,壶中的大吉岭红茶还没有凉。一个无精打采的男生坐在桌旁。刚才在一楼开会的终身教授们并未想到还有一名学生旁听,而他居然还能有个座位且有茶和茶点,要知道这里如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施坦因也得站着。    “明非你不试试松饼么?榛子味道的。”昂热坐在对面,点燃一支雪茄,端起红茶。    “哪有心情……”路明非叹了口气,“我说校长,我偷听这种会议好么?你知道我有时候有点大嘴巴,不小心说出去……”    “这场会议恰好在‘校长下午茶’的时间段里,你是今天被我邀请来喝茶的学生。我很抱歉会议打断了我们愉快的茶歇,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而已。”昂热耸耸肩。    “可你们谈的都是些机密。”    “还有比这更机密的,要不要听?”    路明非把耳朵捂上:“算了,就算我管得住自己的嘴,可要是不小心说梦话漏出去呢?反正这种事情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说校长,要真的是龙王苏醒,这次的屠龙别动队里不会还有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龙王家里玩过的,这种事很损人品的……我觉得至少得攒一百年人品才能再次出动!”    “可没办法。是时候对你揭示一些秘密了,作为我们唯一的‘S’级学生,有些事早晚你都得了解。”昂热放下茶杯,轻轻按动了隐藏在抽屉里的红色按钮。    路明非感觉到座椅连同整个地板都微微一震,然后他、昂热、巨大的楠木办公桌以及桌面上热腾腾的红茶,一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啊!地震了么?地震了么?”路明非大喊。    “不,我们只是在下沉。”黑暗里昂热的雪茄烟头一闪一灭。    “下沉?”路明非一愣,“下沉到哪里?”    “卡塞尔学院的另一半。”    地板和桌子又是一震,速度慢慢降低,最后下沉停止了。四面八方忽然亮了起来,路明非抬起头,居然看到了鲨鱼!还不止是那条巨大的槌头鲨,他的左边可以看见懒洋洋的海龟,右边则是体长超过两米的蓝鳍金枪鱼,围绕着他巨大的鲭鱼群高速游动着,放眼无处不是水波荡漾的光影。    “这是我们的鱼缸。”昂热解释说,“我们现在位于鱼缸下方的水底通道中。”    “鱼……鱼缸?”路明非懵了,“我们怎么会在鱼缸里?”    “准确地说,我们是在一部电梯里。校长专用的VIP电梯。”昂热说。    “电梯?”路明非越发的混乱。    “就是这块地板那么大的面积,周围是透明的玻璃墙。这就是我的电梯。”昂热说,“我的电梯刚刚沉入水下通道。”    “什么级别的VIP电梯连办公桌都能放进去?太奢靡了?”路明非喃喃地说,光是昂热那张大办公桌就比一般电梯间的面积还要大,而他们下沉的时候,居然把昂热的酒柜也带下来了!    “心怀拯救世界伟大梦想的人还在乎花这点小钱?”老家伙无力地辩解。    “电梯”忽然开始移动,不是上下,而是横向滑动,冲破了鲭鱼群的包围,槌头鲨和海龟对于这个玻璃房子的移动都很冷淡,大概看习惯了。    “鱼缸里喂养着各种海洋动物,这是学院的基因库,研究龙族需要大量的基因样本作对比。”昂热解释说,“当然鱼缸只是这个地下空间的一部分,我们现在要去参观其他部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将参观卡塞尔学院保密级别最高的区域,它也被称作‘冰窖’。”    “冰窖?”路明非怀疑自己听错了。很少有学生获准进入冰窖,那是传说中卡塞尔学院保存炼金设备和危险武器的地方,去过的人都保持沉默。    “你们都以为冰窖只是个仓库或者陈列室?那只是冰窖的部分。冰窖是学院地下建筑的统称,它的空间远比地上部分大。那些院系主任你从未见过,对?对于一所普通的学院,院系主任们不在校园中露面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在卡塞尔学院,院系主任们真正的工作是研究,他们的实验室全都在地下。这里还有诺玛的主机,重型实验设备,甚至一列通往外面的地铁!”昂热自豪地说,“这个地下空间融合了电子、机械和炼金技术,没有人类能侵入这里。”    “那么……龙类可以?”    昂热一愣,略有些窘,“龙类倒也没有入侵过,不过我们在这里发现过老鼠……不知道怎么爬进来的。”    “根本不可靠嘛!”    “前方是我们的植物园。”昂热说。    路明非眼脚下出现一片葱葱郁郁的绿色,但那不是草地或者花圃,而是……一片森林!两根铁轨架空起来掠过树梢,他们的“电梯”正在跨越一片亚热带森林!而他们的头顶居然还有阳光!    “人造阳光,给这里的植物提供光合作用的能源。这是地层中的一个巨大裂缝,其实空间并不算很大,但是这里保存着超过十二万种植物。”昂热说,“旁边还有动物园,保存着超过八千种动物,从猪到熊猫,但从不对任何游客开放。”    电梯从一个岩石裂口进入了“山腹”,很快又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一座金字塔!”路明非指着前方惊呼。    “哦,就是一座金字塔。”老家伙答得轻描淡写,“我们从南美丛林里把它连根拔起,运到这里再复原。那可是一项大工程,包租了一艘七万吨的大型集装箱货船,为了确保拼回去的时候不拼错,我们在每块石头上都做了记号。”    校长电梯在金字塔前停下了,他们沿着金属扶梯走到安置金字塔的巨大水泥基座上。    “注意到它和普通金字塔有什么区别么?”昂热领着路明非绕着金字塔转圈。整座金字塔用纯黑色的石块垒成,没有使用任何黏结剂,就像是搭积木似的,完全靠自身重量和良好的切割工艺保持稳定,虽然有些磨损,但是表面的雕刻还是很清晰。建造这座金字塔的人在坚硬的黑石表面雕刻花纹,又用熔化的铜把很深的刻痕填满。    “好像……多了一个面?”路明非说。    “对,和其他所有金字塔都不同,它有五个侧面,每个侧面都有133级石阶,每级台阶上都刻满玛雅人的古文字,准确地说,是数字。这整座金字塔,就是玛雅历书,玛雅人心中整个世界的历史。”昂热抚摸着黑石表面,“但玛雅人所谓的历史,不仅是过去……也是未来。”    路明非一愣。    “它是过去之书、现在之书,也是未来之书,它是历史书,也是预言书。”昂热说。    “太深奥了。”路明非挠头。    “看过《2012》么?”    “看过,”路明非点头,“世界毁灭的时候科幻作家拯救前妻的故事。”    “导演从玛雅历法中借用了‘2012’这个时间点。这是玛雅历法上最重要的时间点,那一年第五个太阳纪结束。”    路明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玛雅人很奇怪,他们是古代最精准的天文观测者,甚至能够观察到从不朝向地球的月球背面。他们创制了‘太阳历’,这是历法、历史,也是预言书。他们把未来也写入历史,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都已经注定了。这个世界的历史是有限的,用不着无限延伸,一共五个太阳纪,前四个太阳纪都有发达的文明,但都以毁灭终结,马特拉克堤利毁于洪水,伊厄科特尔毁于风蛇,奎雅维洛毁于火雨,而宗德里里克毁于地变。幸运的是之前每一次灾变都有古文明被保存下来,这些文明开启了新的太阳纪,但没有第六个,当第五个太阳纪过去后,什么都没有了,是零、是空,是一切的毁灭。”昂热说,“龙类和人类都活不过那个终点。”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等会儿等会儿,这前面的四次毁灭……洪水、风蛇、火雨……地变……”    “是的,地水风火,它们的代表是龙族王座上的四大君主。前四次的毁灭,是由四位君主分别造成的,第五次则没人知道。”    “黑王?”路明非觉得自己在冒冷汗。    “玛雅人没说。也许黑王也许白王,也许是四大君主一起。你是2009年入学,如果我们不能解决掉这次的灾难,我觉得你是领不到毕业证了。”昂热耸耸肩。    “喂喂,这是什么邪说?玛雅人何德何能我们就要相信他们?”路明非回过神来,“他们只是些原始人对不对?玛雅人要是真那么牛怎么就被灭掉了呢?谁干掉了他们?拿洋枪洋炮的西班牙人?”    “古玛雅文明在公元八世纪就衰落了,随着国家的分裂,祭司们纷纷失去传承,没等到西班牙人来,他们就已经把古代历法和所有神秘主义的知识都丢光了。”昂热摊摊手,“但这不代表古玛雅人的预言不可靠,因为可以说,历史上所有的预言书都不是人类写下的……人类只是传述者。”    “龙族?”    昂热点点头,“这是龙族留下的东西。”    “等会儿,校长你刚才说人类和龙类都没法活过第五个太阳纪,而玛雅历书又是龙族制订的,那不是说……龙族预言了自己的灭亡?”路明非问。    “是的。龙族的预言,其实是对毁灭的预言,因为在龙族的世界观里,毁灭是世界必然的终点。北欧神话受龙族文化影响最深,记述它的诗人们并不描述‘轮回’或者‘天堂’这种让人憧憬的未来,而是直接描述‘死亡’。诸神的黄昏是注定的覆灭之日,巨人们和亡灵们将反攻神的领地,因此主神奥丁兴建‘英灵殿’,命令女武神瓦尔基丽把勇敢武士的灵魂都引到那里,他们日复一日地训练武技、饮酒、互相搏斗、死而复生,预备在末日来临时踏上战场。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改变结果,神话清晰地记载了诸神的结局,谁会被谁杀死,连奥丁自己也不例外。北欧神话的发展是单向的,不会周而复始,也没有支线,就像是命运三女神织机上纺出的丝线,笔直向前,一路通向……死亡!这也是龙族的世界观,每个龙王都已经预知自己的结局,但是他们依然不断地茧化和苏醒,试图反抗。”    “听着真悲哀啊。”路明非轻声说。    “这也是我们的世界观。”    “这就不是悲哀是悲催了……”路明非苦着脸。    “这是世界各地神话中不断出现的毁灭母题,只是有的神话说得委婉一些,不像北欧人那么凄厉。”昂热说,“你读过《西游记》么?”    “这种欢乐的书都能跟末日扯上关系?”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西游记》中,菩提老祖对孙悟空说,修道的人,最怕的是所谓的‘三灾厉害’,这是三场注定的劫数,其实是佛教神话中的三场灾难。《楞严经》上说这三场灾难,第一场是火灾,七个日轮同时出现在天空焚烧世界,从无间地狱到色界的初禅天者都被毁灭。第二场是水灾,从无间地狱到色界的第二禅天都被淹没。第三场是风灾,从无间地狱到色界的第三禅天,一切物质都因风飘散。”昂热看了路明非一眼,“你想到什么了?”    “跟玛雅的神话很像。”路明非说,“地水风火。”    “是啊,还有被不同神话提到过的大洪水,居住在世界东西相隔几万里的人都认为曾经存在一场水灾毁灭世界,中国人说大禹治水,圣经说上帝令诺亚用歌斐木制造方舟以逃过水灾,最早的记录是出土的公元前3500年的苏美尔泥版文书,虽然学术界还在争论,但是太多证据证明曾经有过洪水淹没了地球的大部分,它在人类历史中切出了断层。”昂热说,“龙族关于毁灭的预言已经再三被验证了,但2012年会怎样,我们没人知道。其实我们一直在等待,我们想知道什么事情会发生……然后它真的发生了……沉寂已久的龙王们纷纷地苏醒,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集体苏醒。明非,你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知道呀?我被你说得很惶恐啊,校长!请问你们在喜马拉雅山造了大船么?船票打折卖么?”路明非木着脸,真不知道什么表情适用于这种谈话了。人生还没有美好地开始,似乎就要结束了。    “卡塞尔学院就是一座‘英灵殿’啊,我们从一百年之前就开始组织一支军队,它由血统最优秀的血裔组成。我们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是这支军队必须非常强大,能够适应一切的战场。”昂热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而你,又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我就是佼佼者了?我得说校长你应对世界末日的计划很不靠谱啊!举例来说就像外星人入侵地球,总统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把全军总司令的职位授予了野比大雄……还是一个不带机器猫的野比大雄!如果失败了怎么办?世界毁灭了怎么办?听起来还不如造大船靠谱啊!”    “这就是大船啊。”昂热指着四周,“全世界一共有五个这样的地下空间,有些位于矿山深处,有些位于冰川下方,每个天然空间经过开凿之后,保存着大量的动植物,还有胚胎、花粉和种子。人类全部的文明,还加上炼金术和言灵的知识,都被封存起来。库存有成套的机械,当然也有食物和饮用水。冰窖深处还有一座微型的反应堆,它的能源足够这里运转500年。如果你们失败,我就在这里养老啰。”    “听起来根本就是**司令被我军的冲锋号惊吓,空放几枪然后直接躲进避难所的做法……”路明非捂脸。    “总是有人上战场有人要活下去,”昂热靠在水泥基座旁的栏杆上,风吹起他的白发,“也可能死的是我,换你养老。”    “这听起来还有点义气!”    “你记得么,我跟你说过我的朋友梅涅克。”昂热轻声说,“我们最初一起创立狮心会的时候,他经常和我喝酒,然后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和龙王对面,死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应该赶快逃跑。‘总得有人传承我们狮心会的灵魂?’他总是那么说。‘那么谁该活下来呢?哦,其实我还是蛮想活下来的,不过我觉得昂热活下来比较好。他是个讨女人喜欢的家伙啊,基因学上说讨女人喜欢的家伙都是基因比较好的,他有潜力成为一个花花公子,跟无数的漂亮女人生无数的孩子,把他们都培养成狮心会的新会员,哈哈哈哈。’”昂热学着那个男人的笑声,仰头看着人造光源点亮的天空,“后来真的是他死了,我活了下来。”    “我刚进剑桥读书的时候拿的是奖学金,没有什么钱。有钱就会去定做些漂亮的衣服,想引起女生的注意,却常常得饿肚子。梅涅克那时是我的师兄,总是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饭。他擅长做鹅肝,经常自己下厨。我就喝着红酒在旁边看他忙忙碌碌。我说梅涅克你太棒了,他说你可不必感谢我,你将来可以给你的师弟做饭。如果你的师弟也给他的师弟做饭,那就真是太棒了……哈哈哈哈。”昂热笑笑,“你不知道他多爱笑。”    “我刚才开玩笑的,”他扭头看着路明非,“我不会在这里养老的,我已经作为‘最后一人’独自活过一次了,足够了。”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仰头看着头顶,一只黑色的铁箱正从悬空轨道运往地底深处,“我们真的有机会么?”    “不知道,”昂热耸耸肩,“记得我在芝加哥跟你说的么?那是我仅有的,为了那些,我不惜代价。”    他扭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黑色铁箱,“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全世界现在唯一一具可以确认的‘龙骨十字’,原本一直在炼金实验室里做分析,不过不得不运往最深处埋起来了。对它有兴趣的人太多。”    楚子航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纯净的白,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凑过来的那张脸素净无瑕,染着一层温暖的光色,像是天使低头亲吻罪人的额头。    一瞬间他有点恍惚,努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那张脸。他闻到了天使身上温暖湿润的气息,带着雨后植物叶子的芬芳。    “师兄你才醒就耍流氓么?”就在他要把整张脸都凑上去的当口,对方慢悠悠地说。    “夏弥?”楚子航眼前视野渐渐清晰起来,他躺在一间加护病房里,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来,他全身接满各种管子和线路,医生护士来来往往。    “对!不是天使姐姐,是师妹,因为你没死。”夏弥好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    “没死?”楚子航试着活动四肢,除了无处不在的酸疼以外,所有骨骼都完好无损。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失去意识下坠的时候,是在轨道最高处,下方也没有气垫什么的。无论如何提升血统,支撑身体的还是那具碳酸钙为主要成分的人类骨骼,不可能直坠200米却毫发无伤。    “身上痛?那是因为高压电流通过你的身体,令你的全身肌肉痉挛麻痹,养养就会好。你是运气好,如果电流穿过心脏,现在欢迎你的就真的是天使姐姐了。”夏弥托着腮,歪头看着他,“这里是学院的加护病房,你昏迷了十天,只靠输营养液活着。”    “居然……没有死。”楚子航轻声说。    “很遗憾似的,”夏弥翻翻白眼,“拜托师兄,你是死里逃生诶!能不能不要那么面瘫,露出点开心的表情嘛!”    楚子航愣了片刻,拉动嘴角,无声地笑笑。    “笑得毫无诚意!”夏弥撇嘴,“要说谢谢啊!你没死是因为师妹我勇毅绝伦,冲上去把你抱住了!”    楚子航抚额。他的记忆很混乱,但在醒来之前那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被人抱着,鼻端缠绕着淡淡的植物香味,让他可以安心地继续沉睡。    “靠我的言灵‘风王之瞳’啰。”夏弥说。    楚子航点了点头,“原来你的言灵是‘风王之瞳’,难怪你在过山车上一点都不害怕。”    言灵·风王之瞳,序列号74,在领域内以释放者为中心,操纵空气流动形成漩涡,如果控制力足够高,释放者能够悬浮于空气中,甚至短暂地浮空移动。    “没那回事儿,当时我都吓死了,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你以为‘风王之瞳’能当翅膀用么?操纵气流改变下坠轨迹是没问题,可能不能平安降落就看运气了,我俩是摔到‘激流勇进’的深水区里了。”夏弥哼哼,“你说得那么轻松,我可是冒了很大危险的!我要是真能飞,怎么不自己飞来美国?还要花钱买机票?”    楚子航懒得和她胡搅蛮缠地说烂话。他有点疲倦,眼皮沉重,于是闭上了眼睛。    “救你真没成就感。”夏弥似乎有点怒了。    “怎么?”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种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的人!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我为什么要拼死去救你?”夏弥气哼哼的。    “我不想死。”楚子航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就那么喜欢cos英雄?”    “不。是因为以前有一次,有个人在我背后死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劲儿地开车往前跑……等到我明白自己是个懦夫拼了命想回去找他时,却再也找不到了。”楚子航轻声说,“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如果你还有命能拼,就别等到后悔了再拼。”    “什么感觉?”    “‘我是个懦夫’的感觉。”楚子航睁开眼睛,看着屋顶。    “嘴里说着‘我是个懦夫’什么的,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没做到,就是犯了错。因为自己很了不起,别人做不到是应该的,自己做不到就不能容忍,豁出命什么的也是小菜一碟?”夏弥带着鄙夷的语气,“还是逞强嘛!你到底有多自负啊?”    “对,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错。”楚子航轻声说,唇角的线条冰冷坚硬。    夏弥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软下声来,“总这么逞强,有一天会死的哦。”    “别担心跟你无关的事。”楚子航又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和这个唠叨的师妹说话了。夏弥救了他,他一定会请夏弥吃饭或者送她一件礼物来表示感谢,但他并不擅长陪她瞎扯。倦意一阵阵往上涌,他希望夏弥能安静一会儿,让他也安静一会儿。    “谁说没关系?上坟送花还得花钱呢!”夏弥凶神恶煞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摆在你坟头?”    楚子航想了想,“百合……或者菊花,黄色的。”    “唔……不如康乃馨好,康乃馨漂亮……”    “康乃馨的花语是对母亲的爱,不是上坟用的花。”楚子航不得不提醒她。    “康乃馨便宜啊……”    这对话还能更无厘头一点么?楚子航无端地觉得烦躁,现在只要夏弥说一声我还有事你先睡会儿,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睡了。偏偏夏弥不停嘴,这个师妹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呢?    “是你自己喜欢康乃馨?”楚子航说。他继续撑着和夏弥说话,只是觉得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不太礼貌。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监控仪的“嘀——嘀——”声,这一次夏弥居然没搭茬了。    忽然降临的安静让楚子航有点惊喜,这个唠叨的师妹终于明白他几次闭眼的意思了?愿意让他好好睡一会儿了?他睁开眼睛想确认一下,愣住了。    夏弥抱着膝盖,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病床边那张绝对不会舒服的硬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在晨光中浓密如帘。    她睡着了。    “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了?等着你醒来。”旁边检查输氧管的护士把一张毛毯搭在夏弥肩上,有意无意地说。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加图索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一片阳光中。作为加图索家族实际上的负责人,他几乎每天坐在这里,足不出户地管理着家族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数十万职员。    这张“权力的桌面”上现在放着两张并排的黑白照片,火车南站的废墟和中庭之蛇的废墟,惊人的相似,令人印象深刻。    “买下六旗游乐园,我需要分析那片废墟。”许久,弗罗斯特竖起一根手指,下令。    “已经在谈判中了,以我们的出价,对方很难拒绝。”帕西微微躬身,淡金色的额发垂下来遮挡了半张脸。    “龙王苏醒?这个结论很惊人,有几成把握?”    “终身教授中有让·格鲁斯和布莱尔·比特纳,力学界的顶尖专家和数学界的所罗门王。他们都认为如此精密控制应力的手法不可能出自人类,只能是某种言灵,而且是四大君主级别才能驱使的高阶言灵。”帕西说,“掌握纯粹力量的君主,是大地与山之王。”    “有意思,”弗罗斯特冷冷地说,“其实相比起来,我对于火车南站的事件更有兴趣。”    “您的意思是?”    “假设真的是龙王,以他那种尊贵而暴虐的生物,没有直接进攻,却只是发动了两次暗杀式的袭击,说明他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昂热从青铜与火之王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结论,从埋骨地中苏醒后,龙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这段时间里他们就像是初生的脆弱婴儿,当然,跟人类比已经是强绝的君主了。那么,我们初生的龙王婴儿为什么要急于出击呢?他会把有限的力量优先用在哪里呢?”弗罗斯特悠悠地问。    帕西沉吟了片刻,“应该是有他不得不优先消灭的对手。”    “对,他迫不得已。这么说来他在六旗游乐园偷袭昂热发起攻击毫不奇怪,昂热是所有龙王都会警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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