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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深重的愧疚,她并不是一个怕独自回家或者住旅馆不安全的人,她粘着谭佑不肯离开,就是想要陪伴她。 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心思,打散了她的主要目的,让她的大脑总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昏昏沉沉,起起落落。 现在,她倒是钻在谭佑的被窝里睡得挺香,留谭佑一个人在深夜里难过。 太过分了,这完全不是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 幸嘉心当机立断,掀开被子起了身,在谭佑望过来的一瞬,幸嘉心低着头快速地冲了过去。 “怎么了?”谭佑支起了身子问她。 幸嘉心冲到她床边,二话不说先掀开被子把自己挤了进去,然后连连地叫着:“冷冷冷冷冷……” “电热毯坏了?” 谭佑要坐起来了,幸嘉心赶紧抬手拽住了她:“不知道,就很冷。” 谭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冒了?” “没感冒。”幸嘉心抬手把她的手拽下来,塞回了被窝里,“睡觉。” 谭佑还支棱着身子,有些发愣。 床不大,幸嘉心挤进来的动作大刀阔斧,她没来得及往里面移,就被挨了个结实。 虽然她穿的是长袖长裤的睡衣,但裤腿早都蹭到了膝盖,幸嘉心光溜溜的腿挨着她,触感细腻,让她脑袋里一阵翻天覆地的响动,然后注意力便只能在这些挨着的皮肤上了。 半晌后,她说了句:“我去看一下。” 不出所料,幸嘉心极力反对:“不用不用……” 一边喊着,一边两手伸过来,恨不得将她裹个严实。 谭佑就清楚了,根本不是什么冷不冷的问题。 幸嘉心就是这么粘人,就是这么喜欢和她搂搂抱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 还有个病是什么来着,她以前微博上看到过,叫……肌肤饥渴症? 总之,幸嘉心就是这么半夜钻进了她的被窝,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和打死都不放手的原则。 谭佑感觉到烦人,又感觉到点高兴。 不管怎么样,都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粘着她。 而被幸嘉心这样的人喜欢,大概没有谁会讨厌。 谭佑终于放弃了起身,重新躺回了被窝。 她没有刻意地避开幸嘉心的身体,幸嘉心显然很高兴。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慢慢、慢慢地缠紧了她,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幸嘉心的头发很香,就在谭佑胸口的位置,柔柔软软地洒了她半身。 谭佑的腰不敢完全塌下去,半晌后,终于无可奈何地道:“喂,你把胳膊抽一下。” “为什么?”幸嘉心的声音闷在她胸口,委委屈屈的。 “你这么圈着我,我不敢睡啊。”谭佑身子动了动,“看,会压到你胳膊。” 幸嘉心愣了愣,“哦”一声,很快抽出了下面那只胳膊,上面那只纹丝不动,还是搭在她身上。 谭佑不敢奢求,能放下腰已经很好了。 她踏踏实实地挨着了床板,结果喘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了。 她的胳膊挨在幸嘉心的胸口,这会触感敏感了起来,柔软温热,很是尴尬。 虽然都是女孩子,但谭佑一马平川,除了夏天都不用穿内衣。幸嘉心就不一样了。 穿着外套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脱了外套,便有着傲人的弧度和曼妙的曲线,谭佑在她家做饭那次见识到一回,没想到这回直接把胳膊镶进去了。 她挣扎着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为此将幸嘉心搡出去一大截。 幸嘉心抬头看着她,被嫌弃的可怜模样。 “不是,那个,这个……”谭佑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子吗?” “你也是女孩子啊。”幸嘉心道。 “我这地方都是男的,没有和女生关系这么好过。” “我也没和女生关系这么好过。” “那……”谭佑顿了顿,“大概女孩子好起来就这样子。” “是的,她们都一起上厕所的。”幸嘉心问她,“你要上厕所吗?” 谭佑哭笑不得,她们又不是过家家,赶紧道:“不要不要。” 两人又安静下来,谭佑平时睡觉不会乱动,但自己不动跟自己不能动,不是一个概念。 她试探着伸了伸脚舒展一下身体,结果碰到一块冰凉柔软的皮肤,吓了一跳:“你脚怎么这么凉?” 幸嘉心可会顺杆子爬了:“我都说了冷嘛。” “身上呢?”谭佑有点担心。 “身上是热的。”幸嘉心的手点在她肚子上,“手也冷。” “我……”谭佑犹豫道,“给你暖暖?” “好啊。”幸嘉心笑盈盈看着她,“怎么暖?” 谭佑的脚,轻轻地点了点幸嘉心的脚背:“这么暖?我是热乎的。” 幸嘉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又很快凑过来,声音小小的:“好啊。” 谭佑觉得这真是折磨人的帮助,她其实碰到幸嘉心脚的那一瞬,就有些后悔了。 并不是因为这姑娘的脚凉得跟冰块似的,而是因为用她的脚裹住幸嘉心的脚,这样的动作,太奇怪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幸嘉心的皮肤太滑,还是因为人和人的肌肤相触,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细腻,柔软,绸缎一般,让人止不住地就想要去磨蹭。 谭佑忍着,但幸嘉心并不乖,她侧了身子,又把头埋到了她胸口,这样的动作下,凉凉的小脚在她的脚心转动,谭佑终于没控制住,蹭了蹭。 她蹭一下,幸嘉心往她怀里缩一下,再蹭一下,再缩一点。 谭佑觉得,这姑娘要嵌进她的身体里了。 她感觉有东西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直到幸嘉心的手指,突然挑了她的睡衣下摆,彻底触到了她肚子上的皮肤。 那一刹那,触电一般,击打在小腹上,让谭佑身体一紧。 她的四肢僵直住了,而心跳突然加快了速率,咚咚,咚咚,震得她胸口疼。 她不敢动,又渴望幸嘉心动。 但幸嘉心也不动了,两人就像两条首尾相缠禁锢的木雕鱼,连呼吸都泯灭在寂静黑暗的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谭佑:啊……这直女间可怕的友谊! ☆、第 24 章 谭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自从谭琦告诉她家里的消息以后, 她的脑袋一直都是混沌而沉重的。 所以即使身体很累了, 也无法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向以往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一样, 睁着眼睛到天亮,但幸嘉心打扰了她的失眠。 这个人裹在她身上, 做一些她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的亲密动作,这种肌肤的熨帖和呼吸的相闻, 让人紧张又舒适。 脑袋无法再思考别的东西, 困意也渐渐袭了上来。 大概因为呼吸里都是幸嘉心的香味, 所以昏昏沉沉的梦里,似乎开了一大片花海。 花海里有模糊的身影, 有触感光滑的皮肤, 和一丝缠绑在她身上让人战栗的线。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谭佑烦躁地皱起了眉。 明明梦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有些不愿醒来。 室外天光大亮,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谭佑眯着眼去找手机, 手摸来摸去, 手机没摸着, 倒是碰了幸嘉心好几下。 幸嘉心睡得很熟,额头抵在她胳膊上,呼吸轻轻拂过,一下又一下。 谭佑支起了身子,终于判断到了手机的正确方位, 她接了起来。 是谭琦的电话,他的声音很兴奋:“谭佑,我和妈正在往机场走。” 谭佑愣了愣:“她肯过来了?” “不过来我就绑她过来。”谭琦偏头说了一句,“妈你说是不是?” 有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颓丧到放弃挣扎的语调:“是……” 谭佑一时五味杂陈,心脏泡在个腌菜罐子里,浸出淅淅沥沥的咸汁。 “好。”她对谭琦道,“航班查好了吗?” “还没。什么时候有趟就等什么时候,我一点都不想让妈在那鬼地方待了。” “我来查。”谭佑道,“身份证有带。” “有,户口本都有带,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包里。”谭琦笑了下,“谭佑啊,家徒四壁啊,所有家当加起来,就塞一个包……” “行了,”谭佑打断了他的话,“照顾好妈。” 电话挂断以后,谭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坐起了身,靠着床头对着外面的窗户发了会呆,然后拿手机开始查航班。 幸嘉心因为她的动作换了个姿势,上半身是离开她了,光溜溜的腿还搭在她腿上。 航班倒是很巧,有时间差不多的,但接近年关,机票的价格都很高。 谭佑想起昨天晚上幸嘉心想尽千方百计帮她买票的场景,当时觉得尴尬,如今只剩下了感谢。 谭佑其实最怕的不是没钱,没钱可以赚,她脑子活,只要肯出力气,就不会断了粮。 她最怕的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心意,无法斩断一段关系,这是所有她失眠的夜里痛苦的来源。 她已经放弃了她那个将家里祸害得一塌糊涂的父亲,但她不能放弃她无辜的、遭受了最多苦难的母亲。 以往的症结点就在于,她的母亲,明明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却离不开那个家。 谭佑不知道是因为那里有过温馨美好的回忆,还是她妈妈还在等她爸回头是岸的那一天,亦或者是她的女儿不能给她安全感,让她觉得离了那个城,就是无家可立的孤魂野鬼。 谭佑自责过,愤怒过,破罐子破摔过,但最终还是会把钱打到她的账上。 她觉得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困扰着她很多年,但突然就在这一天,她不知道谭琦用了什么办法,就开解了。 巨大的屏障轰然倒塌,就像是你一直惧怕的怪兽其实只是一只蚂蚁,踩死了就好。 但不管怎么样,一头怪兽解决了,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或许这就是天时地利的时机,而幸嘉心,无疑是抓住了这个时机的人。 谭佑还没有得知发生的一切,但已经在这么想了。 她第一次大大方方地买了两张没有任何折扣的机票,看着银行卡里少的四位数,再没有感觉到焦虑了。 只要人过来了,钱她可以慢慢赚。 将机票信息发给谭琦后,谭佑的心情彻底地好起来。 室外室内都很静,年假公司里不会留几个人,谭佑看了眼时间,早饭的点过了一点,吃个早午饭也是不错的。 她低头准备叫幸嘉心,刚张了张口,又赶紧闭住了。 随时注意着不露馅,实在是太难了。 谭佑只得推一推幸嘉心的胳膊,低声道:“喂,起床了。” 幸嘉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是她,两条月牙“噗”地一下就睁大成了满月。 “谭佑!”她叫道。 “你干嘛这么激动。”谭佑哭笑不得,“难道你昨晚是梦游,根本不知道自己爬我床了?” 幸嘉心突然捂住了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谭佑问。 幸嘉心还是捂着嘴,嘟嘟囔囔一句模糊的话:“嘴巴臭。” 谭佑瞬间闭了嘴,她看着幸嘉心那双明亮的眼睛,觉得小姑娘实在是太麻烦了。 幸嘉心又说了一句:“我说我。” 谭佑学着她的样子也捂住了嘴:“你都觉得你臭了,我岂不是臭八怪。” “呵呵呵呵呵……”幸嘉心一抖一抖地笑起来。 “我去刷牙洗脸。”谭佑腿一伸,跨过幸嘉心下了床。 幸嘉心也坐起了身,看着她还在捂着嘴笑。 谭佑动作利索,今天有幸嘉心在,她还用了下其实不太用的洗面奶。 洗完刷完以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还张嘴哈了口气闻了闻。 嗯……中华牙膏的味道……应该不难闻。 她这也就收拾好了,顺便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幸嘉心穿戴整齐地站在洗手台旁,眉眼弯弯的。 “快点收拾。”谭佑说,“我们去吃饭。” 幸嘉心用力地点头。 “脑袋点掉了。”谭佑路过她的时候,抬手敲了下姑娘的脑袋瓜。 她做好了等待时间较长的准备,但这个时间的确是……有点过长了。 昨天午饭没好好吃,晚饭一口没吃,谭佑的肚子这会咕噜噜地叫起来,实在是凄凉。 但她没有催幸嘉心,精致的姑娘嘛,她学不来,但等还是等得来的。 毕竟今天的幸嘉心,是她的大恩人,是她的幸运星小仙女。 幸嘉心终于出来了,谭佑看出来了她不一样,但又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嗯……只能说,更漂亮了? 或者,嘴巴红红的,色泽很漂亮,是涂了口红? 谭佑立刻十分嘚瑟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你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是吗!”幸嘉心跳到她身边,仰着头看她,指了指嘴角,“什么颜色?” “嗯……”谭佑盯着那唇,只觉得好看,好看到她很想上手去抹一下。 “红色。”最终,她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幸嘉心挽住了她的胳膊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笑得花枝乱颤。 “我说错了吗?”谭佑拿了手机准备出门。 “没错没错。”幸嘉心紧跟着她,粘得十分紧。 一出屋子,只觉得世界光芒四射。 运输公司里的色调够灰够丑了,但她们现在站的位置高,可以望见这一片熙熙攘攘的城区。 低矮,但是有不少枝条粗壮的老树,被雨水洗得新,在南方的冬天,也有绿油油的颜色。 “天晴了真好。”谭佑感叹道。 幸嘉心没接话,谭佑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吗?” “我以前喜欢下雨天。”幸嘉心说。 “嗯?以前?” “现在跟你在一块就很开心啊。”幸嘉心笑盈盈的。 谭佑的心里“砰”地一声,脑袋里莫名飞过一只带着弓箭的小天使,一箭过来,直中红心。 谭佑也笑起来:“这么会说话。” 幸嘉心:“嘿。” 两人并肩下了楼,谭佑莫名地就有了倾诉欲:“谭琦在往回走了。” “嗯?来橘城?”幸嘉心道,“这么快。” “嗯,”谭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平静,“带着我妈妈。” “啊……”幸嘉心叫了一声。 “怎么了?”谭佑转头看她。 “那个……就……”幸嘉心的手指晃晃悠悠半天,最后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你妈妈,凶不凶啊?” 电视剧里的男主妈妈可都是好凶的…… “嗯……”谭佑想了想,有很长时间她没有看到过她妈和别人交流的样子了,一时有些不能确定。 “啊,那个,”幸嘉心等不到答案,岔开了话题,“他们走哪里了,我,买票……” “你买什么票?”谭佑敲了下她准备掏手机的手,“我已经买好了。” “诶?”幸嘉心偏头看她。 “机票!”谭佑提高了声音,“我没穷到几千块都没有。” “哦哦哦,好嘛。”幸嘉心过了好一会,小心翼翼憋出一句,“你要用钱的时候,找我。” 谭佑真是又气又想笑。 两人走过条巷子,选吃饭的店,谭佑远远地望见个柜台,眼前一亮。 “你等我一下。”她抽出胳膊,指了指幸嘉心,“不许动。” “哦。”幸嘉心根本不想和她分开,但被强调了,只得乖乖站在原地。 谭佑一溜烟地跑了,幸嘉心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进了一家店,然后挑挑拣拣地买了一包东西。 然后背着手,一溜烟地又跑了回来。 到底没有跑掉,幸嘉心默默舒出一口气。 谭佑笑着问她:“猜我拿的什么?” 幸嘉心摇了摇头,店是个零食店,买的什么就看不太清了。 “登登愣登~~~”谭佑把手上拿着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诶?”幸嘉心接过来,小清新的纸袋子,有香脆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看到里面全是烘焙小饼干,各种各样的形状,可爱极了。 “给我的吗!”她开心地问,凡是谭佑给她的东西,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嗯,给你的。”谭佑可不能让她光顾着傻乐,她戳了戳幸嘉心的手,示意她抬头看她。 幸嘉心望向她,眼里跟有小星星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个吗?”谭佑问。 “为什么?”幸嘉心这会根本不想动脑子。 答案一定是好的,是和饼干的味道一样,和蛋糕的味道一样,甜兮兮的。 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果然,谭佑笑起来,凑近了她,声音温柔极了:“因为你就像小饼干一样啊。” “诶?” “以后我叫你饼干好不好?”谭佑道。 “好啊!”幸嘉心沉浸在获得独特昵称的喜悦里。 你叫我什么都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因为榜单问题,需要停更一天,后天我双更来弥补大家,么么哒~ ☆、第 25 章 橘城机场外, 谭佑和幸嘉心在车里静静地等待。 幸嘉心买了盒价格贵到离谱的车厘子, 这会时不时地塞一颗到谭佑嘴里, 还要求她必须就着她的手把果子和把揪开。 于是, 每一次,谭佑都得往后仰一下头。 幸嘉心就看着她笑。 贵的东西的确味道好, 甜味在谭佑嘴里散开,柔韧多汁的果肉, 有种奇妙的口感。 和什么有点像呢?谭佑偏头看了一眼幸嘉心, 对的, 大概和她的嘴唇比较像。 有光泽度的,鲜亮的, 嫩但却弹…… 幸嘉心看了过来, 谭佑甩了甩脑袋。 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她一定是昨晚没睡好, 脑子还晕乎着。 幸嘉心突然把另一个空盒子递了过来。 “嗯?”谭佑挑眉询问。 “吐核。”幸嘉心的服务实在是太周到了。 大概是因为睡……一起睡过了,或者因为幸嘉心亲眼见识了他们家的困境, 现在谭佑对幸嘉心有种破罐子破摔的亲近感。 当她看过了深渊的底部, 就再也不能往下走了, 剩下的感官,大概都可以向上发展。 所以谭佑没犹豫,吐核就吐核,把小幸博士使唤得跟小女仆似的。 这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因此过得很快。 谭佑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的一瞬间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谭琦说不用她专门过去,他们过来就好,但谭佑抬腿便走向了机场大厅。 走出去一段了,她才想起来给幸嘉心吱一声。 一回头,幸嘉心开了窗,趴在窗口,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她冲她挥了挥手,谭佑也笑起来。 她带着这笑容进了大厅,然后远远地便看见了谭琦,和跟在谭琦身后的她的妈妈。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前年过年她回家,硬拉她去商场买的。 她似乎瘦了,但腰上却胖了,体态很差,走路会微微躬着背。 谭佑扬起的嘴角低下去,在谭琦看清她之前,侧过身,将眼里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然后她大步过去,没有一丝停顿,直到接过了她妈妈手上提着的包,叫了一声:“妈。” 肖美琴点点头,声音有些哑:“诶。” 也再不说其他的话。 三人沉默着出了机场,谭琦身上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他的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但眼神发亮,浑身充满了力量。 快到车前时,他甚至说:“我来开车。” “橘城查得很严。”谭佑打开了后车门,“等你考了证。” 谭琦先钻进了车里,扶了一把动作有些迟钝的肖美琴。 肖美琴把自己发硬的腿塞进了车里,然后是发硬的背,终于,坐下了。 她抬头,看到了车前面还有一个人。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回头问候了声:“阿姨好。” 姑娘的神色平静温和,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这一回头,一句话,都只是为了说这三个规矩里的字一样。 这让肖美琴感觉到舒服,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反正姑娘已经转过身了。 谭佑上了车,车子启动时,她偏头看了眼幸嘉心。 幸嘉心深深地靠进座椅里,在很用力地深长呼吸,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谭佑搞不懂她在紧张什么。 车开出去一段,谭琦打开了话匣子,首先做的就是介绍人。 “妈,这是汪琪,”他指了指副驾驶,“谭佑的朋友,想不到。” 肖美琴“嗯”了一声。 谭佑又看了幸嘉心一眼,幸嘉心抿着唇,手指不断拨着包上的扣环。 “对了,谭佑,你还没给我好好介绍过汪琪呢。”谭琦道,“我都不知道漂亮姐姐是做什么的。” “你们两不是一起吃过东西吗?”谭佑道。 “光说你了。”谭琦皱着眉。 “哦。”谭佑顿了顿说,“人家是在读博士。” “我靠……”谭琦夸张地喊了一声,然后拉了拉身边妈妈的胳膊,“妈,博士!女博士!” 肖美琴“嗯”一声。 “姐姐你哪个专业啊?”谭琦问。 幸嘉心:“凝聚态物理。” “哇……什么方向啊?”谭琦兴致勃勃。 “强电子关联体系的中子散射研究。” “哦。”谭琦顿了顿,默默地应了一声。凝聚态他知道个大概意思,想着多问两句,说不定可以讨论起来。 毕竟,现在这个车里,除了漂亮姐姐,就他学历高了。 但他错了,漂亮姐姐干巴巴报了个名称,就什么都没再说,谭琦听都听不懂,又不能掏出手机来当面查一查。 有些丢人,他预备岔开话题了,谭佑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豪迈,乐不可支,一点都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明显是在笑他,谭琦吼了一句:“喂!你笑什么笑!” 肖美琴抬手,在他胳膊上重重打了一下。 “妈,你干嘛!”谭琦捂着胳膊,“你谭佑笑话我呢。” “好好跟你姐说话。”肖美琴说。 “看,妈同意我的笑。”谭佑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幸嘉心偏头呆呆看着她,有些着迷。 谭佑是常笑的,从小到大就爱笑,所以眼角早早地就有了细小的纹路,笑起来的时候像小鱼的尾巴。 但笑容也是有区别的,重逢之后,谭佑有微微咧嘴的笑,有被逗笑,有讥嘲的笑,还有很温柔的微笑。 幸嘉心喜欢看她笑,所以默默地在脑海里收集起每一种的样子。 现在的她,是一种新的样子。 就像阳光突然冲破雾霾,阴暗还未褪去,但光芒已经进来了。 生机勃勃。 真是让人着迷。 谭佑对上了她的目光:“待会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幸嘉心很想答应,但她知道,再粘下去就不好了。 谭佑难过时,她该陪的都陪了,现在谭佑家人相聚,肯定有很多只有家里人才能听的话要说。 幸嘉心停了挺久,这才低下了头回答道:“不了。” “嗯?”谭佑有点惊讶。 “该回家了。”幸嘉心说。 “那我先送你回去。”谭佑道,“也顺路。” “没事,你在橘园立交桥放我下去就行。”幸嘉心的声音丧丧的。 谭佑笑了笑,问她:“过年回家吗?” “不回去。”幸嘉心摇摇头。 “我们今年就在橘城过了,初一找你爬山。”谭佑道。 “好啊!”幸嘉心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姐姐要回家了吗?”谭琦扒着座椅背伸过来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姐姐啊……” “初一啊。”幸嘉心看他一眼,“刚才谭佑说了的。” 谭佑笑起来,一般人约着玩,很可能是句客气话,但到了幸嘉心这里,必须较真。 幸嘉心这是在强调给她听呢。 “对,”她再一次确定道,“初一我们一起出门,逛一逛橘城,除一除晦气。” 幸嘉心挺开心,其实离初一也没几天了。 她下了车,顺着路边,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打了车。 重新回到月湖别墅,离开不到二十四小时而已,幸嘉心就觉得这地方陌生又无聊。 去超市里买了一堆喜欢吃的零食,算是安慰自己,提着一大袋东西进门时,幸嘉心忍不住想,不知道谭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零食呢? 甜的,给她买的蛋糕是甜的,买的饼干也是甜的。 想起饼干,幸嘉心的心里一声欢呼,她差点忘了她特意留着的小饼干。 急匆匆地进了门,幸嘉心将包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袋子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倒出了一块蓝鲸形状的金色饼干。 嗯……脱水,防腐,木板镶嵌,然后装裱镜框,她有事情可以忙了。 谭佑将车开到了旅馆门前,进去想要开一间双人房。 但不仅没有双人房了,连单人的二十九号以后都被预订完了。 “生意这么好?”谭佑有些惊讶,年关大家不都应该回家了吗,这种小旅馆,竟然会这么火爆。 “过年过节的,当然好了。”老板道,“我们就赚这几茬。” “那先开一间单人的。”谭佑道。 “二十九号之前?” “对,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没入住的。” “基本不太可能。”老板道,“你最好做二手准备,不然你们一家三口,就只有一个房子了。” 谭佑道:“开。” 老板在电脑上输好,把钥匙递给了她。 他往谭佑身后望了一眼:“房间最多煮个泡面啊,没法做饭的。” “不做,外面吃。” “再过两天这边的店基本都要关了。” “诶,”谭佑笑了,“您比我还操心。” 老板也笑:“不操点心,这店也开不下去啊。” 谭佑没再理他,回身对她妈妈道:“走,我们先上去。” 三人走在窄小的楼梯上,谭佑嘱咐道:“谭琦的房间在三楼,我给你开的在四楼,但是这里面过道太绕,你要是分不清方向了,就给我和谭琦打电话。” “你带我走一遍,我记得住。”肖美琴道,“长途漫游,电话费贵。” “我待会给你换个套餐。”谭佑顿了顿,“我给你换个卡,出门走两步就能办了。” “不换。”肖美琴紧张起来,“你大姨和舅的电话都在卡上呢。” “我给你全倒过去啊。”谭佑道。 “不换,我这个话费便宜,你们现在的都要上网的,贵。”肖美琴捂着口袋。 谭琦停下了步子:“妈,你是不是怕那傻逼找不到你!” 肖美琴一巴掌打了过去:“说什么呢你!” 谭琦偏了下身子,这一巴掌落空了:“我告诉你,我带你出来,就没想让你再回去!” 谭佑沉了声音:“别在这吵,上上下下都是人。” 谭琦大跨步地往前走了,进了三楼楼道,谭佑带着肖美琴继续往上走。 进了房间她检查了下角角落落,把空调遥控器放到了床边:“开关,上下调温度,这个季节,十九二十度就差不多。” 肖美琴应了声,谭佑问她:“这会下楼吃饭?还是歇一会?” “我不想出去了。”肖美琴道。 “那我下去给你买些吃的,”谭佑去浴室放开了水,等着水到了适宜的温度,“洗个澡,我去买吃的。吃完了再睡,舒服点。” 肖美琴点了点头,开始从包里拿衣服。 “缺什么你就跟我说。”谭佑道,“这周围什么都有,买着挺方便的。” “不缺。”肖美琴摇了摇头。 谭佑拿了钥匙:“我给你把门关了,待会我就上来了。” “行。” 谭佑到了三楼,去房间里把谭琦拽了出来。 谭琦很不情愿:“你干嘛啊,我跑了这一趟,困死了。” “跟我出去买东西。”谭佑道。 “你自己去买,我要回去睡觉。” 谭佑回头揪住了他的领子:“你不想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谭琦来了精神。 两人出了旅馆,谭佑先往超市去,买点生活用品。 谭琦跟在她身边:“你得感谢汪琪。” 谭佑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怎么?” “她买的机票我才能那么快回去啊。”谭琦道,“我他妈碰到那傻逼了。” “你猜怎么着?”谭琦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傻逼让我叫他爸。我有过爸吗?他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觉得我还要叫他爸?” “你小时候叫的。”谭佑说。 “我没叫!”谭琦喊。 谭佑没作声,谭琦恨恨的:“你猜我怎么叫的,我叫他傻逼!” 谭佑皱起眉:“然后呢?” 谭琦把衣服袖子挽了上去,胳膊上有一块红肿的瘀痕:“傻逼用擀面杖抽我。” 他笑了笑,十分讥讽:“你说搞笑不搞笑,要债的刚把家里砸了一遍,把他打得跟猪头一样,他居然让妈给他做面吃。” 谭琦磨了磨牙:“做个几把,我就跟他干起来了。” 谭佑停住了步子,谭琦看着她,笑起来:“马勒戈壁,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很高,其实差了我一头。瘦得跟个干尸一样,还和我打。” “我能打死他,要不是……”谭琦深吸了口气,“要不是妈拦着。” “我给妈说,你今天跟我走,我就停手。你今天要不跟我走,我跟他玩命。” 谭琦张开双手,眼睛红着,语气可嘚瑟:“我赢了。” 谭佑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她的心里,谭琦还是那个爸妈打架时,只知道躲她屋子里哭的小屁孩。除了烦人点,大部分时候其实挺乖的。 而且脑子好使,即使家里乱得天翻地覆,考试还能拿个前二十的排名。 所以这个家里要说还有人有希望能过上不一样的日子,也就谭琦了。 从泥里面能出去一个是一个,谭佑给谭琦掏学费、生活费的时候,从来没心疼过钱。 但这两年,谭琦开始找存在感,拒绝他的生活费,说自己去道馆打工能赚到钱,谭佑在他宿舍里有眼线,眼线说谭琦快吃了一个月的食堂贫困餐。 谭佑看着面前比她高很多的谭琦,小屁孩到底是长大了,要自尊心,要反抗。 谭佑“嗯”了一声,继续往超市走。 谭琦没动,站在原地“喂”了一声。 谭佑回头,谭琦和她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问她:“我说了我回去是对的?” 谭佑今天心情好,满足他,点了下头。 “我告诉你了,有时候就是要用拳头解决问题,他狠,你比他要更狠。” 谭佑不敢苟同,挑了挑眉。 “姐。”谭琦突然叫了一声,谭佑挺震惊,自从谭琦上了高中,就再没叫过她姐。 “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了。”谭琦道,“该轮到我保护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应该会比较迟,么啾~ ☆、第 26 章 幸嘉心总是忍不住给谭佑发消息。 到底是在一张床一个被窝里睡过的朋友了, 幸嘉心的消息频率高得毫无压力。 看到书上一段有意思的话, 拍照片发给她, 电影里一帧好看的场景, 截图发给她,早中晚饭问候, 你吃的啥。实在没啥发了,幸嘉心裹个大袄子出了别墅, 拍一片颜色渐变的树叶。 重点是, 谭佑也没有烦她的意思嘛。 不管她发的东西有多难接话, 谭佑也会尽量回过来十个字以上的消息。幸嘉心就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完就躺倒在床上滚一圈, 嘿嘿嘿地笑。 这么过着, 也不过两三天而已,幸嘉心就觉得她和谭佑的关系,完全可以没事就开个视频了。 于是幸嘉心一大早起床就兴致勃勃地化好妆, 找了屋子里光线最好,背景最漂亮的地方, 到了大家都会起床的中午十点半, 给谭佑拨过去了视频请求。 响了好几声, 幸嘉心紧张得跟网友第一次面基似的。 终于有了响动,“滴”地一声,视频挂断了。 幸嘉心愣了愣,微信上很快有谭佑的消息发过来: -等一下。 幸嘉心于是拿过来小镜子,拨头发, 找角度,活泼紧张地渡过了等待的两分钟。 谭佑重新拨回来了视频,这让幸嘉心简直想截图留下这一刻。 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 你看,谭佑主动给我拨视频诶! 视频接通,幸嘉心赶紧观察了下画面里的自己,嗯,还不错。 一抬头去看谭佑,才发现他那边黑乎乎的,全都是像素点。 “再稍等一下。”谭佑说,“我刚回屋子,开灯,拉窗帘……” 随着她的话语,视频里亮了起来,谭佑一阵响动,坐下了身,手机画面里便出现了一张大脸。 “看得清吗?”她问。 “能。”幸嘉心回她。 谭佑离得实在是太近了,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幸嘉心猛地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小声道:“你往后一点点啦。” “嗯?”谭佑往后移了移,凳子划拉地面的声音,“好了吗?” “又太远了,近一点,一点点,好。”幸嘉心笑起来,“你看不见自己吗?” “太小了。”谭佑说,“光顾着看你了。” 幸嘉心“啊”了一小声,十分虚伪做作地嘟囔:“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多好看啊。”谭佑笑着道,“谭琦每天都要夸一遍。” “那你怎么说?”幸嘉心问。 “什么怎么说?” “他夸我的时候,你怎么说。” “我当然跟着他一起夸啊。”谭佑真是会说话极了。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一时安静下来。幸嘉心终于把目光从谭佑脸上移开,往旁边看了两眼:“诶?你怎么在宿舍?” “嗯,在这睡。”谭佑道。 “不是妈妈来了吗?不跟妈妈一起睡吗?” “没房子了,过年人多。” 幸嘉心愣了愣,她完全没想到这个情况。 在她的印象里,不管是什么节假日,这家酒店没有房,那就找下一家,她基本都是用手机预订,一个城市里总不会一间房都没有。 现在听谭佑这么说,幸嘉心想立刻帮她解决问题,但有了上次的机票事件,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吃一堑长一智,幸嘉心知道,谭佑是不喜欢自己的金钱帮助的,她得想其他办法。 为了不让谭佑发现她有这个企图,幸嘉心岔开了话题,最顺口的句式是:“我最近看了一本书……” 好在谭佑到底跟她是好朋友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沟通,都非得问个“有什么事”。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又想你了呗。 谭佑只是回来宿舍拿东西,待会还得出门。幸嘉心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然后立马开始构思她的计划。 先要了解敌情,谭佑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不能问本人,当然就要问她弟了。 好在上次在甜品店,为了让谭琦把照片发给她,两人加了微信。 幸嘉心给谭琦发过去消息,只说了一个“在?”,谭琦便开始滔滔不绝。 夹杂着兴奋的标点符号和表情包,根本不用幸嘉心多说话,只要在适当时候引一引,谭琦就会把所有的情况交待清楚了。 真是不容乐观,谭佑妈妈住的房间快到期了,如果没有合适的房子退出来,妈妈就只能跟着谭佑去住宿舍了。 一家本来就只有三口人,过个年还要分成两块,而且哪里都不能做饭,这样真的很不好。 幸嘉心没过过几个正常的年,电视里放阖家团圆吃年夜饭的画面,她觉得很烦躁。但她知道,这就是普通家庭,普通人想要的。 谭佑也一定想要。 幸嘉心在屋子里转悠,看到了一楼的厨房。谭佑来帮她搬家的时候,说这厨房里什么都有,中餐西餐都能做,只是太长时间没人用,用之前要仔细检测一遍。 幸嘉心不会做饭,连切个菜的功夫都没有,所以这块领域对于幸嘉心来说是禁地。它平时的作用就是让幸嘉心思念一下谭佑那次在里面做饭的场景。 嗯…… 幸嘉心兴奋地朝楼上跑去。 二楼是她的卧室和书房,还有一间空闲的侧卧,打扫一下就可以住人。 三楼她现在统一弃用,但房间并不少,有三间客房,一间也可以当做放映厅。 四楼有大阳台,原来种着花,现在没人打理又是冬天,乱糟糟的,看着十分碍眼。 幸嘉心高价叫了年节时的家政服务,特意嘱咐,一楼厨房餐厅认真打扫,二楼只打扫那件侧卧,三楼一定不要动那间放映厅,要让它脏着。阳台收拾干净,最好能送些花过来。 她这工作量不小,时间又要求得急,家政公司一下子来了五个人,团团转在她这间屋子里,幸嘉心感觉有些烦,干脆出了门。 她需要采购大量的蔬菜水果肉,够四个人吃完年节的。 但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分量,该买哪些。 于是,夹杂在一群热闹采购年货的大爷大妈里,他们抢什么,幸嘉心挤进去拿什么。 为了能做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幸嘉心这一趟,身体接触到的人,是她以往一年的量。 真是痛苦极了。 但一想到之后的日子,又乐呵起来。 她买完东西又去吃了个饭,回到别墅时,家政公司按时按量地完成了任务,只留了两个人等她验收。 幸嘉心最关心的就是,他们可别把她刻意让脏着的房间给打扫了,于是上了楼,只挑脏着的看。 跟在她后面的家政人员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用眼神给压回去了。 最后,幸嘉心站在四楼露天阳台上,看到家政公司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可以在橘城最冷的季节里也盛放的鲜艳花朵,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她说。 家政人员一脸震惊。 幸嘉心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结了账,然后赶紧让他们离了屋子。 世界又清静下来,接着就要拼演技了。 幸嘉心看着桌子上她刚买的一大堆东西,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局势刻不容缓无法拒绝。 一样两样可能不够,那就多来三样四样。 幸嘉心随便掏出两个菜,拿到厨房,提起刀一顿乱剁,菜花飞溅,案板周围很快就惨不忍睹。 幸嘉心研究了下灶头,接了锅水放到上面,一打火,烘地一下,煽到了最高点。 好了,接下来是肉。幸嘉心看了眼猪肉牛肉鸡鸭鹅,都是处理好的,没有血腥之感。 好在有和大妈们抢的现杀鱼,她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反正挺大的一条,被开膛破肚掏了个干净,提回家的时候还时不时蹦一下。 幸嘉心把鱼提进了厨房,去了袋子,滑不溜秋,她还没握就已经溜了出去。 鱼没有仔细洗,还有血丝,滑出去,地板上细细长长的一道。 哇哦,看起来很棒。 幸嘉心淋了点水在上面,又硬着头皮把两只手伸进鱼肚子里一顿摸索,掏出来的时候,滑腻腻,血腥味十足,恶心得自己咧嘴皱眉。 还不够乱,幸嘉心拿出几个盘子,散乱地放,举起一个,一闭眼,摔到了地上。 “嘭”地一声脆响,碎片四溅。幸嘉心抖一下,抬手蹭了一下脸,觉得这个画面一定够了。 她掏出手机给谭佑拨过去视频,深呼吸,一、二、三…… 在谭佑接通的那一刻,“啊”地尖叫出声。 谭佑吓死了。 幸嘉心虽然脱线,但到底不是傻子,平日里温柔可爱,遇到紧急情况也会做出最理智,最有效的判断和行动。 因此谭佑就算会担心这个人吃垃圾食品把自己吃坏,也不太会担心幸嘉心遇到人身伤害的意外没法解决。 所以当幸嘉心的视频接通,先是一声尖叫,然后是一张沾了血丝,头发混乱的脸时,谭佑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谭佑慌张地问,又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重要信息,“你在哪里?” “在家。”幸嘉心的声音抖抖索索的,她的手机晃了晃,谭佑看到了地面上摔碎的盘子。 谭佑拿了外套往外冲:“能说话吗?” “能。” “不要急,不要怕。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谭佑脚上的步子极快,楼梯几乎是跳着下的。 “我……我没办法了……”幸嘉心的声音断断续续。 “没事没事,冷静下来。”谭佑冲出了宿舍楼,视频突然没声了。 她看了眼,wifi断了以后,视频自动切断了。她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接起,谭佑的心脏快要跳得紊乱了。 她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车场,幸嘉心终于接了电话,颤巍巍一声:“喂?” “安全吗?”谭佑问。 “暂时……安全。” 谭佑上了车,听到了电话里沸水的鸣叫声:“厨房开着火吗?关了。” 鸣叫声消失了,谭佑一脚油门踩出去:“别怕,我过来了。” “你不要太急!”幸嘉心道,声音很急,“注意安全。” “你有没有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有没有事?”谭佑一直没有放下手机。 “我……”幸嘉心知道谭佑误会了,但干出去的蠢事就像泼出去的水,幸嘉心也从来都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她硬着头皮,“我现在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听到谭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好像那口气自从接到她视频,就一直憋着。 “脸上的血怎么回事?”谭佑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幸嘉心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话倒是真的:“没受伤,蹭到的。” “别怕。”谭佑又道,“我马上就过来了。” “嗯。”幸嘉心呆呆地应了一声,事情比她想象得进展得太快了。 “报警了吗?”谭佑问。 幸嘉心有些腿软,她靠住了墙,看着厨房里的一片狼藉,不知道谭佑已经脑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上去。 “没……没有……”幸嘉心开始做贼心虚,“不,报警。” “好好,不报。”谭佑用温柔的让人踏实的语调,“那等我过来好不好?” “好。”幸嘉心突然想哭,一半是被感动的,一半是被吓的。 “你一直跟我说话,我不挂电话……” “不不,”幸嘉心赶紧道,“我想挂电话,你来了再说。” 电话终于挂断了,幸嘉心如临大敌。 她第一次不是那么地……期望很快见到谭佑,她觉得谭佑要是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那个脾气…… 会打人的。 提凳子打人…… 幸嘉心决定把屋子里所有的凳子都藏起来。 ☆、第 27 章 谭佑赶到月湖别墅时,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别墅区里面很安静, 道路两边挂着彩灯, 装饰品挺丰富, 但环境依然清冷。 谭佑注意看了下两边的监控,都是开着的, 这个环境的小区要是发生了入室抢劫之类的案件,不至于没有响动。 毕竟她每次进小区, 都会经受一番盘问, 最后要联系业主才可以放行。 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小了, 那幸嘉心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她最担心的。 熟人作案或者家庭纷争。 一想到可能有人对幸嘉心这样的姑娘家暴,谭佑心底的火就冒了上来。 幸嘉心的家庭情况她从来没了解过, 唯一清楚的是, 她家很有钱。 小时候有钱,长大了依然有钱,不然凭幸嘉心现在还没毕业的导师助理的工作, 根本不可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知道幸嘉心有没有兄弟姐妹, 父母感情是否和睦。 谭佑越想越糟心, 她经受过家庭带来的折磨, 所以更能够感同身受。 车停好以后,她跑着到了幸嘉心门前,刚要抬手按门铃,门就开了。 幸嘉心站在门里,小心翼翼的, 眼里的怯懦和惶恐,就像受惊的动物。 谭佑把门掀大了,一抬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没事了,别怕。” 幸嘉心:嗯……我怕的是你…… 谭佑进了一楼大厅先观察了一遍,四周很安静。 她回头问幸嘉心:“人呢?” “就我。”幸嘉心怯生生地指了指自己。 谭佑回头看她,幸嘉心脸上的血丝还在,都干了。 谭佑抬手想要帮她擦一下,幸嘉心往后躲了下。 “到底怎么回事?”谭佑皱起了眉。 幸嘉心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双手。 谭佑看到了她手上黏糊糊的脏东西,黑黑的,红红的。 “我……”幸嘉心脱离了她的钳制,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我……做饭……” “做饭?”谭佑很懵逼。 “就做饭……”幸嘉心的手乱七八糟地晃着,“就……坏了……” “什么坏了?” “厨……厨房……” 谭佑抬脚朝厨房走去,幸嘉心站在原地没敢动。 谭佑进了厨房,看到了地上的鱼和摔碎的盘子。 看到了流理台上乱七八糟飞着的菜叶,还有一锅放在灶上的水。 她蹲下身,戳了下那条鱼,鱼还坚强地蹦了蹦。 谭佑:…… “所以没有其他人?”谭佑在厨房里喊。 “嗯……”幸嘉心声音太小,又赶紧提高了回了一句,“诶!” “你自己做饭,然后吓到了?”谭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诶……诶……”幸嘉心往后退,快要退出大门了。 谭佑从厨房里出来了,也不往前走,就靠着门框看着她。 幸嘉心与她遥遥相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谭佑足足看了她十分钟,幸嘉心觉得自己嗓子冒烟,想喝水又十分想上厕所。 但通向洗手间的路要路过谭佑。 幸嘉心憋着。 谭佑终于开口说话了,十分冷酷的语调:“去洗脸洗手。” “诶!”正中下怀,幸嘉心赶紧往洗手间跑。 尽量绕开了谭佑,蹿得快得跟兔子一样。 谭佑看着她的背影闪进了洗手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幸嘉心就是个傻子,她本来就是个这样的傻子,从小到大都这样,智商都用来读书了,将来是要为国家的科研事业做贡献的。 那些历史上特别牛逼的科学家和学者,不是很多都不擅长生活吗,比如陈景润,比如季羡林,谭佑用力地回想小时候看过的故事,终于把心底熊熊燃烧的火苗压了下去。 还好,幸嘉心平时会记得按时吃饭,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幸嘉心在洗手间里待了挺长时间,谭佑觉得她一时半会是不打算出来了。 她也大概明白了幸嘉心在怕什么,就像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家长一样,幸嘉心是在怕她。 谭佑回身进厨房,把碎了的盘子和桌上砍坏的菜收拾了,然后把鱼捡起来扔进了水池里。 海鲈鱼,清蒸,好做得要命。 她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卷起袖子洗了鱼,突然对着这条鱼发起了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谭佑觉得自己真有文化,当即大喊了一声:“饼干!” 等了两秒,才有声音从洗手间冲出来:“啊!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屋子里还有第二块吗?”谭佑火气仍在,语气凶凶的。 幸嘉心冲到了厨房门口,但没敢进来:“诶。” “过来。”谭佑说。 幸嘉心小心翼翼地往她跟前移,谭佑看见她那个惨兮兮的表情,突然笑了:“你快点!我能吃了你吗!” 见谭佑笑了,幸嘉心轻松了许多,赶紧也笑起来:“怎么了?” “看着。”谭佑拿起刀,把鲈鱼身上边角里没刮干净的鳞片处理了,“你要是怕它跳,买回来就扔冰箱冷藏里冻一冻……” “那不……低温保……保命了吗?” 还跟她犟嘴,谭佑转头看着她,手里还提着刀:“破案片看过没?” “看过。” “人死了以后塞太平间冷藏,他还能再活过来吗?” 幸嘉心瞪着眼睛。 谭佑恶作剧得逞,挺开心,一刀下去切掉鱼尾:“一个道理,这鱼早死了,神经反射而已。你理科生不知道啊……” “知道。” “书呆子。”谭佑毫不留情地嘲讽,然后做指挥官,“你这做饭不知道准备最基本的葱姜蒜啊,拿过来。” “啊?”幸嘉心愣了愣。 “我上次还给你买了。”谭佑看着她。 “我找!”幸嘉心跑出了厨房。 谭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放下刀洗了手。 指望幸嘉心干这些事,是没希望的。 她走出厨房,发现幸嘉心在客厅桌子上一大堆东西里翻。 谭佑走过去,手指扒拉扒拉,看了看她买的什么。 “这么多?”她有些惊奇,“你吃不完放久了会坏。” 幸嘉心终于有机会往她的目标方向发展:“是,是啊!” 她偏着头,一副愁苦的样子:“怎么办呢?” 谭佑脑内灵光一闪,拨袋子的手不动了。 她直起身子,双手抱胸看着幸嘉心,直盯得她眼神开始晃悠。 四周安静极了,谭佑问她:“故意的?” “啊?”幸嘉心往后闪了闪。 谭佑可以确定了,要不是故意的,现在干嘛这么怕她,以往不都巴不得粘她身上吗。 “故意买多了?”谭佑问句,用的陈述句语气。 “啊。”幸嘉心像鱼,张张小圆嘴。 “故意自己去做饭,把厨房搞成那个样子,然后给我打电话?” 幸嘉心往后退。 “哦,不对。”谭佑偏头想了想,“你根本没想着做饭,就布置了下案发现场。” 被现场抓包,幸嘉心看一眼谭佑犀利的眼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拔腿就跑。 但她的逃跑路线被谭佑完美预测了,她出脚的那一瞬,谭佑就也已经跨了过去。 幸嘉心跑不出去三米,就被谭佑截了胡。 不仅挡住了她的去路,还用身子欺着她,把她逼到了墙角。 幸嘉心左右望望,这边大盆绿植,那边仿真大理石柱。 她和谭佑之间的距离,不过缝隙而已,只要谭佑张了手,她便彻底地五路可逃。 幸嘉心的背抵住了墙面,一颗心脏瑟瑟发抖。 她穿的拖鞋,便比谭佑矮下去了一截。 这人现在虎视眈眈地瞅着她,然后,果然像她怕的那样,一抬手,支到了她身后的墙上。 完蛋了……被封锁了。 幸嘉心的大脑飞快地运转,想着逃生的法子。 谭佑看着她提溜溜转的眼珠子,既生气又想笑。 傻子怎么这么蠢,蠢得做错事了都像她在欺负她。 谭佑又靠近了一点点,彻底不给了她呼吸的空间,盯着她的眼睛:“想让我给你做饭吃?” 幸嘉心不敢看她了,于是垂下了眼,也不敢说话了,呼吸里都是谭佑可怕又亲切的气味。 她只能点点头,错误还是要承认的。 谭佑顿了顿:“你是不是不仅想要我给你做饭吃?” 幸嘉心点头。 谭佑深吸一口气,看着幸嘉心扑闪的眼睫毛,那薄如蝉翼的质感就像刷在她的心脏上。 不用再问了,幸嘉心想让她过来住,甚至为此,还想让她妈妈和弟弟都过来,说不定楼上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谭佑五味杂陈,这种双方心知肚明的善意,像是初熟的果子,入口酸,后味甘甜。 想再吃一颗,又有些怕。 谭佑的手指勾了勾幸嘉心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扑闪的睫毛终于打开了,谭佑又望进了那双闪亮亮的漂亮的眼。 但下一瞬,那眼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了水汽。 水汽凝结得极快,变成水珠子,下一毫秒就要掉出来。 幸嘉心张张嘴,要说话,大概气没倒顺,先“哼哧”了一声。 怎么看,都是要大哭的前兆。 谭佑才想哭,谭佑哭笑不得。谭佑无可奈何,只能一抬手把人拉进了怀里,看不见她掉眼泪了,心里到底舒服一些。 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冷着声音:“胡闹。” 幸嘉心窝在谭佑怀里,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声音: 谭佑抱我诶!谭佑主动抱我了诶! 尽管好像没有过这样的期待,但在实现的这一刻,却觉得她早都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哇”地一声,还是哭了出来。 谭佑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抱住了又不能搡开,便只能一遍遍呼噜着背。 嘴上还是气不过:“你自己乱搞,这会还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吓人,想让我过来你直说啊。” “直说,你,你不过来,的。”幸嘉心抽抽噎噎。 “你说得对。”谭佑冷酷无情,“所以你这么折腾,我也不会如你愿的。” “哇……” 哭得真吵。 谭佑缓和了语气:“行了你,这顿我教你怎么做,后面自己仔细搞。” 幸嘉心继续抽抽搭搭。 “你没买好多料,我们先去一趟超市。” 幸嘉心噎着声音:“关,关门,了。” “嗯?这个点。”谭佑回头看了眼,才刚过八点。 “过年,了,门,关得,早。” “那出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店开着。”谭佑拍了拍她的背,“快点,不要耽搁时间。” 幸嘉心乖乖地起了身,一溜小跑着去穿了外套,又跑到玄关处穿鞋子,最后揉揉脸,把眼泪擦干净:“好,好了。” 小可怜的,谭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两人出了门,正面就是一道冷风刮过来。幸嘉心张嘴一个“阿嚏!” 谭佑抬手揽住了她的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语气温柔,稍作补偿:“冷?” “不冷。”幸嘉心抬头又跟她笑。 黏在一块走出去一段,幸嘉心突然道:“方向错了,那边的店都关门的。” “嗯?”谭佑看她。 “要走后面那条巷子,拐过去,一个街,下面店铺,上面就是家。”幸嘉心顿了顿,“那个可能没关门。” “没想到。”谭佑挺惊奇,“你居然知道这个。” “我待好几年了啦,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幸嘉心受到夸奖乐滋滋的,“前年过年我有来这边。” 谭佑觉得是时候问点家庭信息了:“这别墅是你的?” “对,我的名字。” “那之前怎么不住?” “太大了啊,而且去研究院不方……”幸嘉心闭嘴不说了。 “你一直一个人住?”谭佑停住了步子。 “是啊。”幸嘉心并不在意说这个。 “有家里人在橘城吗?”谭佑问。 “没有。”幸嘉心低下了头。 “过年不回去也没人过来?” “嗯。” “一个人过年?” “嗯。” “一个人过了多少个年了?” 幸嘉心不说话了。 谭佑想打自己一嘴巴子,不这么问,她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么问,谭佑不知道是在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还是根本在帮着自己说服自己。 幸嘉心的新年,谭佑想不出什么和乐融融的画面,可能就是这傻姑娘,抱着一堆零食,看看电视,然后看看书,睡觉。 谭佑不是不心疼,谭佑只是缺一个插足进别人生活的理由。 “说话啊。”她摇了摇幸嘉心的胳膊,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又残忍。 幸嘉心在她怀里晃一晃,头发蹭在她脸旁,声音小小的:“那你……陪我过嘛。” 是谭佑想要的答案。 谭佑道:“我妈妈和我弟弟……” “都过来嘛。房子够。” “我弟很吵,我妈妈总是丧丧的。” “没关系啊,我可以不理他们。” 谭佑被逗笑了:“那你不理他们,他们以为你不欢迎他们呢。” “那我理他们。”幸嘉心无限退让。 谭佑收了笑,将幸嘉心推远了点看着她。 她以为自己不会妥协的自尊心,在幸嘉心的无限退让里步步妥协。 她变得犹豫不决,前后矛盾,用近十年的社会经验积累起的准则和防线,开始歪歪曲曲,漾起水纹般温柔的波浪。 这么一个单纯的,一门心思亲近她的姑娘,到底是和别人不一样。 谭佑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 幸嘉心突然凑过来,踮了下脚尖,轻轻地亲在了她脸颊上。 “过来嘛。”她说。 谭佑倏忽挺直了身,那一点温热的触感就像是燃信的火苗,轰地一下,炸了她一个彻底的脸红。 她往前大步走去,不顾留在原地的幸嘉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幸嘉心追在她身后,还不死心:“谭佑谭佑,你来嘛,你们都过来嘛……” “过来过来!”谭佑不回头,抬了抬手,大声喊。 “哇哦!”身后响起女孩兴奋的喊声,然后便是一串小鹿般踢踢哒哒的快跑,到了谭佑身后,谭佑感受到了跳跃带起的风。 她赶紧住步弯下了腰,幸嘉心跃上了她的背,双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肩,“哈哈哈哈”地一连串笑声,就在谭佑耳边。 谭佑伸手背后揽住了她的腿,颠了颠人,将人背顺。 幸嘉心一低头,脑袋嵌在她肩窝,小声,又忍不住的喜悦道:“谭佑,我好喜欢你哦。” 谭佑心脏擂鼓,脸上的热又盛了三分,她偏头离她远一点:“下来下来,重死了。” ☆、第 28 章 谭琦和肖美琴来到月湖别墅, 是被幸嘉心在门口接进去的。 谭琦嘴巴都张大了:“姐姐, 你住在这种地方啊?” 幸嘉心“嗯”了一声, 想起谭佑说过的“不热情他们可能以为你不欢迎他们”, 于是又加了句:“对。” 谭琦望着道路两边,边走边咂舌, 碰了碰肖美琴:“妈,以后我也给你买个这种别墅。” 肖美琴小声说了句:“债都还不完。” 这句话瞬间打击掉了谭琦的热情, 好在有美女姐姐在身边, 谭琦转移了注意力, 继续唠唠叨叨:“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学呀?” “初十。”幸嘉心回答道。 “这么早?我们到元宵后了。” “嗯, 有课题。” “太辛苦了。”谭琦拍马屁, “不过能者多劳,中国科研界需要你们。” 就这么一直尴尬交谈着,到了幸嘉心的房子前。 虽然天黑, 但屋子里光线明亮,透过窗户映出融融的暖光, 配着小区里的装饰彩灯, 看着十分有风情。 “哇哦。”谭琦道, “跟要拍电影了一样。” 幸嘉心开了门,站在玄关处,道:“请进。” 谭琦脸上的笑顿了顿,回身搀住了肖美琴:“妈,走咯。” 房间里窗明几亮, 幸嘉心没准备客人的拖鞋,肖美琴抬脚走了两步,小心翼翼。 谭琦问幸嘉心:“没关系吗?” 他抬了抬脚,幸嘉心明白过来:“没关系,脏了再打扫就好。” 说话声引出了厨房里的谭佑,她手里拿着截刮了一半的山药:“来了啊,坐,饭一会好。” 肖美琴道:“你做多少呀,说过了山药不要那样刮。” 她匆匆地走向了厨房,推了推谭佑的胳膊:“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