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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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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不用再看下面的那一排小字。    这画画得太形象了。    谭佑抱着球的手指一下下点在粗糙的球面上,夜晚的秋风刮得有些大,吹起了她的校服,哗哗作响。    谭佑看了足有一分钟,这才选择了转身离开。    不合群,对于初中生来说,是无比可怕的。    谭佑性格活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几乎和班上的每一个人关系都处得好。    那她就不能帮幸嘉心。    谭佑就这么就着夜色和秋风走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她忘记去车棚取车了。    她是骑车去的学校,本应该骑车再回来。    “靠。”她推开自己家的门,骂了一句。    这天晚上,她爸又骂起了她妈,她弟只知道哭,被谭佑拽进屋子里,扔到了角落的板凳上。    屋外的骂声越来越大,然后“咚”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太突然,谭佑抖了一下。她拉开了一点门缝,正看到她爸扬起手的一巴掌,甩到了她妈的脸上。    谭佑“啪”地甩开了门。    “你干什么?”她声音颤抖着问,寒毛都竖起来了。    “滚一边去!”她爸冲她吼,面目扭曲。    “你怎么能打人!”谭佑要往前冲,被她妈盯过来的眼神震住了。    “你进屋。”她妈说。    谭佑没动,她妈突然歇斯底里地冲她吼:“滚!!!”    这下,她真没什么不滚的理由了。    她回了屋子关上了门,继续听外面的吼声、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这种声音有挺多年了,所以她渐渐地可以不把它们转换成画面,可以一直就这么躲着,不反抗也不逃避。    从今天起,不过是多了一种声音而已。    她弟还是在哭,谭佑骂了过去:“你他妈累不累啊!”    后来,她弟累了睡着了,谭佑靠着床边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一大早,是被饿醒的。    屋外已经没有声音了,谭佑打开门,一片狼藉。    不过还好,摔东西的时候都挺有理智,净摔的是些不值钱的。    谭佑没往她爸妈的房间里看,她去厨房扫了一眼,竟然还有一只碗摔在地上。    什么吃的都没有。    谭佑走回房间里,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五张一块钱。    她去角落里戳醒了她弟,把三张扔了过去:“起来上学了。”    饿着肚子走着去学校,谭佑一肚子火。    到学校的时候,铃都打过一遍了,标兵栏前还围着一圈人。    哈哈大笑的,偷偷拿手机拍照的,一脸反感却舍不得走的。    谭佑没管,径直往里走,早读时间,少部分人皱着眉背书,大部分人乐滋滋小声聊天。    中间最异类的,是坐在显眼位置的幸嘉心。    这个麻烦精,谭佑心里想。    她把书包甩到了桌子上,声音挺大,后排的男生大惊小怪地问她:“呦,谭佑,你今天吃□□了。”    “要我给你炸一个吗?”谭佑说。    “不要不要,今天炸点挺多的,标兵栏上的画你看见了吗?”    谭佑没吱声。    “嘿,我给你说,我今天拿钥匙,来得早。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谭佑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摔到桌上,又是“啪”地一声。    “嘿,那谁来得可早了,”男生往前努努嘴,生怕谭佑不知道,“蹲角落里哭呢。哎,我以为她没感觉呢,之前我听说班主任让副班长主动跟她玩,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人。”    谭佑突然很烦躁:“你别跟我说了。”    “咋了?”男生一脸疑惑。    “我要背单词。”谭佑说。    “我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行,我不打扰你了。”男生拍了拍她肩膀,“待会罗威来了,我跟他说。”    谭佑手上的书狠狠地摔到了桌上,这一声实在是太响了,盖过了教室里晨读的声音,一瞬间教室安静下来,目光唰唰唰全部扫了过来。    除了那个岿然不动的幸嘉心。    “卧槽谭佑你有病,吓死我了。”男生瞪着她,一脸震惊。    “你说个几把。”谭佑道。    “什么?”男生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你说个几把!!!”谭佑吼了出来,四周一阵倒吸冷气声。    男生的手挥了过来,甩在了谭佑胳膊上:“你是不是找事?”    胳膊上那一下挺疼,谭佑的火找到了出口,她抓起桌上的书用行动回答了他。    英语书,不厚,但是要用书脊往脑袋上砸,应该也挺爽。    一场干架来得太突然,教室里足足静默地看着两人干过一轮,才有班干部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别打了,我要去找老师了!”    这时候谁他妈听啊,男生力气大,揪着谭佑的衣服了,她扯都扯不开。于是,脑门对脑门,“咣”地一下就撞了过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谭佑觉得她的头骨要裂开了。    两人各自往后退了两步,教室的空间太逼仄了,到处都是桌子椅子。    “我草你妈!”男生提起了凳子,双人实木窄凳,漆得绿油油的,学校打架专用重器。    谭佑心里骂道:傻逼。    她没有躲,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她凑了上去,离得男生极近,近到可以直直地看到男生的瞳孔里去。    “砸。”谭佑的声音不大,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往这砸。”    这架势,彻底让教室里炸了锅,班干部跑出去叫老师,有人刚从教室门口进来,对着两人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草,大清早这么刺激!”是罗威兴奋的声音。    他跑到了两人旁边:“我他妈,王子奇你个傻逼打女人!”    “滚。”谭佑偏头说。    “我草……”罗威拖着长长的音,“谭佑你觉醒了?”    “你他妈还砸不砸!”谭佑冲王子奇吼。    “我他妈……”罗威在旁边给他们配音。    王子奇举着凳子,重得都快端不住了,他的手抖了抖,凳子摔到了地上。    “我靠怂货。”罗威笑起来。    “你别急。”王子奇指着谭佑。    谭佑扯了下嘴角,心底突然无比畅快。    接下来的事就很寻常了,教导主任过来将三人揪了出去。    罗威大喊着摇手:“这次可不关我的事,主任主任,我就是看个热闹,真的,不信你问我们班同学。”    有同学在教室里给他支援:“主任,罗威这次没上手。”    主任一巴掌呼到了罗威脑袋上:“你给我安静点。”    罗威瘪着嘴不吱声了。    三人站成一排,就在教室外面。    教导主任见惯了干架,这种规模他根本懒得问原因,抬手一一指过去:“给我站着,什么时候你们班主任过来让你们进教室你们再进。”    三人没吱声,主任抬脚踢到了王子奇小腿上:“站直!”    三人跟栽葱似的。    主任走了,但谁都没敢动。    十分钟后,确定主任不会回来了,罗威才耷拉下了身子:“行了行了,放松放松。”    王子奇往旁边挪了挪,离两人远了点。    “呦你个傻逼。”罗威怼了下谭佑的胳膊,“为啥啊你两?”    谭佑这会被教室外的风一吹,冷静下来了,不吱声。    罗威见问不动她,就悄悄地挪到了王子奇那边:“你他妈说说啊,我来得迟没看见。”    “她神经病!”王子奇骂道。    “到底为啥!”罗威没耐性了。    “我都说了她神经病,我怎么知道!”王子奇可委屈。    罗威什么都没问出来,谭佑紧闭着嘴,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早读下了,教室里的学生蜂拥出来,罗威随机冲他们吼:“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替老子站啊!”    人群里有一个身影,明明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却总可以把自己藏进去。    只要不抬头,就好像全世界都发现不了她一样。    谭佑盯着她,一直盯着她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你,”谭佑叫道,“站住。”    女生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谭佑顿了顿,皱着眉喊了名字:“幸嘉心,你给我站住!”    所有非目标人物都停住了脚步,除了幸嘉心。    所有人都看向了谭佑,罗威兴奋地在她旁边搓手。    幸嘉心加快了步子,要跑的架势。    谭佑一抬脚跨了过去,罗威大喊出声:“草!”    谭佑抓住的不仅是幸嘉心的衣服,她甚至掐住了她胳膊上一块肉。    幸嘉心慌张地看向了她,眼镜下面那双眼睛终于可以看清了。    谭佑感觉到她在发抖,心里的火又一点点烧起来。    “放学别走。”谭佑说,“敢走试试。”    ☆、第 14 章    早上四节课,谭佑被罚站了四节课。    原因很简单,班主任本来就在气头上,她还改变了站的位置,一个人躲去了角落里。    罗威太烦了,她跟幸嘉心放完话以后,他就一直在她耳边叨叨,问她是不是恶龙觉醒,打完王子奇准备欺负恐龙了。    罗威个头大,谭佑干不过他,只能躲。    然后就被班主任抓个正着,两个男生都进去了,一巴掌挥在谭佑背上道:“喜欢面壁吗!喜欢就给我站着!”    就这么站了很久,连厕所都没去过一趟。    中午放学铃响的时候,谭佑觉得她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中通外硬的石头,中通是因为肚子饿,外硬是因为她已经僵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罚个站认真得不得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虽然背对着他们,谭佑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些望过来的目光。    她倒是不在乎,今天她能动手打王子奇,这点目光算得了什么。    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可能蹲在墙角里哭。    谭佑突然想,早上幸嘉心藏着哭的墙角,是不是她现在站的这一个。    等同学走得差不多了,谭佑终于转了身,她准备去看看幸嘉心还在不在教室。    以这人的性格,平时大概会留到最后再回家,就像是每天她都是最早到学校一样。    今天要是故意放了谭佑鸽子,呵呵,谭佑心里升起无数小恶魔的想法,那她以后可就倒霉了……    刚走了两步,无数酸麻突然从脚尖蹿起,电击一般,让她停住了步子。    这感觉太酸爽了,密密麻麻,就像是身体里有虫子在爬、在咬,从脚尖开始,一路向上,蔓延速度极快地跑完了大半个身子。    连头皮都在发麻,谭佑杵在原地,表情扭曲地等麻劲过去。    教室里好像已经没有人了,从她现在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清静的角落。    门却突然Duang地被打开了,毫无征兆也没有脚步声,吓了谭佑一跳。    一只脚迈出来,再另外一只,幸嘉心站在了距离她三大步远的地方,低着头。    呦,居然没跑,胆没有她想得那么小嘛!    谭佑突然很开心。    但她现在还不能动,但她不能输了早上刚打过架的大佬的气势。    于是她还是那样僵直地站在原地,控制了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冷漠又冷酷。    她不动幸嘉心不动,两人就跟被定住了一般,在寂寥的校园里上演一场寂寥的对峙。    是谭佑的肚子打破了这沉默,“咕咕……咕~~~~”叫得响亮又有节奏。    谭佑控制得了表情,控制得了动作,控制不了肚子饥饿的尖叫。    幸嘉心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然后突然把身上的书包拉到了身前。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张百元大钞,递到了谭佑面前。    谭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喊道:“谁要你的钱了?!”    幸嘉心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但手还支棱着。    谭佑一抬手,打到了她手上:“拿回去!”    幸嘉心拿回去了,这下不低头了,直直地盯着谭佑。    “你等我会!”谭佑满肚子都是火气,每句话都是用喊的。    幸嘉心没反应,继续盯着她。    这也算是等了,谭佑在心底安慰自己道。    身上的麻劲终于过去了,谭佑龇牙咧嘴地甩甩胳膊甩甩腿,然后大刀阔斧往前走:“跟我来。”    结果她都走到楼梯上面准备下了,一回头,幸嘉心还站在原地,只是转了个身而已。    嘿,这个傻子。    谭佑跑回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幸嘉心又开始有些发抖,脚步踉跄,下楼的时候差点摔到谭佑身上。    谭佑没管她,就这样一直拉着她到了学校门口的标兵栏前。    标兵栏上贴的那张纸还在,被人花花绿绿地加了不少笔,看着十分刺眼。    谭佑松开了攥着幸嘉心的手,对她道:“去撕。”    幸嘉心愣愣的,她没有看标兵栏,她看的谭佑。    谭佑望见那双眼睛,明明一个十分聪明的女生,谭佑搞不懂为什么她可以把自己弄得跟个傻子一样。    “撕!”她又吼了一声。    女生肉眼可见地浑身抖了一下,还是没动。    “我让你撕掉你听见没?”谭佑的火上了头,“你他妈早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撕掉?!你指望别人帮你撕?我告诉你……”    谭佑抬手指着她的鼻尖,骂得惊天动地:“人他妈要是被欺负自己都不知道反抗,那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谁都靠不住!谁都靠不住你听见了吗!”    女生皱起了眉,谭佑抬手想呼她脑袋一巴掌,不会使劲,就像平时呼自己弟弟那样,就是个等得不耐烦催促的意思。    但幸嘉心躲开了,幸嘉心偏了下脑袋,还真是又快又精准。    “我草……”谭佑很惊奇,“你他妈这是被人打多了练出来身体反应了?!”    幸嘉心没说话,她转身,抬手撕掉了那张纸。    谭佑:“早撕了多好,人就要靠自己。”    幸嘉心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但是他们还会再贴上去。”    “再贴上去你再撕啊!”谭佑喊,“你还要给他们省纸吗?”    幸嘉心揉了那张纸,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就走。    “哎,你不说点……”谭佑准备追上去,突然弯下了腰。    胃一阵绞痛,跟刀子剜似的,疼得她硬是没吸上一口气。    幸嘉心回头看了她一眼,谭佑觉得她刚才的举动至少能换来一句关心的话,但没有。    幸嘉心一个字都没给她,转身走了。    “哎,我去,白眼狼。”谭佑坐到地上,缓了很久。    她这是饿的,等疼劲过去之后,一块钱去门口小摊上买两个蒸馍夹菜,边走边吃,到教室门口就吃完了。    中午她不打算回家里去了,她妈昨晚刚吵完,今天肯定没做饭。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谭佑想起了幸嘉心。    切,怪不得没人和她玩,白眼狼。    今天天气好,还挺热的,谭佑脱了校服外套盖在身上,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口水淌了半个胳膊,脸上压得红印子跟被人打了似的。    她扯了张本子纸抹了下嘴,然后眯着眼睛扫视着教室。    来了挺多人了,但是幸嘉心的位子居然是空着的。    中午刺激受大发了?谭佑朝后重重地靠了下桌子。    后排的王子奇抬脚就踹到了她凳子上:“靠个屁。”    “草他妈再说一遍?”谭佑转头就是一个玩命的瞪眼。    王子奇翻了她个白眼,没再说话。谭佑转过身,挺畅快,就像罗威说的,莫名其妙地干过那一架之后,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好像觉醒了一样,可以不找理由就去打架,不用考虑后果地放狠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谭佑突然这样想。    其后的日子里,她打架的技术突飞猛进,和王子奇又干了一架,跟着罗威跟外班的干过一架,很快把名声混了起来。    谭佑觉得这可能得益于她家里也越来越猛烈的争吵打架,有些东西是遗传的,有基因的,她爸能下去多大的手,她就能玩出去多大的命。    脸上挂彩的时候,她妈不会问,她爸也不会管,她弟倒是会傻逼地问她一句:“你怎么骑车又摔了?”    “摔个屁。”她回答道。    人堕落起来真快,谭佑觉得自己跟满嘴脏话的罗威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但很快,现实当头一棒,把她敲得四处晃悠。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放学,罗威约了一场普通的群架,不用真打,主要看谁叫的人多,手上拿的家伙看起来恐怖。    互相骂几句,推几把,用气势压死对方,吓他个屁滚尿流。    谭佑今天提的是她的新武器,学校组织活动修花坛时剩下的铁锨,她把头给卸了,就剩下个棍。    长棍,拿着特别有架势,跟孙悟空似的。    她提着棍跟在罗威身边,进了熟悉的黑巷子,就在学校旁边,极窄的路,两边房屋的居民总是紧闭着门。    还没到目的地,就听到了吵闹声。    谭佑仔细听了听,骂声是挺大的,但是动静不大,说明没几个人。    “就两三个?”谭佑皱着眉问罗威。    “他们这么小瞧我们吗?”罗威不可思议地撇撇嘴,笑着朝身后的人群挥手,“待会五个打一个啊,大家注意不要出人命啊!”    身后舞拖把的舞拖把,敲簸箕的敲簸箕,跟锣鼓队似的。    “我上去看一眼。”谭佑自发当了先锋,摆足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棍子扛在肩上,踱着外八字,拐过了弯。    然后她愣了。    在那个肮脏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打倒的角落里,幸嘉心挨着墙,紧紧地抱着手里的书包。    围着她的人有四个,一个正在扯她的书包,另一个边骂边挥手打在她胳膊上。    每打一下,幸嘉心就会抖一下,那种因为害怕不由自主的抖。    欺辱的笑声和骂声谭佑很熟悉,都是罗威的常用词和语调。    但不一样的是,罗威打架不为钱,也不会去打女生。    这群小杂碎,人身攻击一套一套,就是想抢幸嘉心包里的钱。    谭佑突然想起挺久前的那个中午,她的肚子叫了一声,幸嘉心随手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既然那时能给钱给得那么利索,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谭佑头皮一麻,这傻子不会是因为我跟她说了要反抗?!    卧槽啊……    谭佑觉得自己头上的圣母光辉万丈,感化了一个懦弱的人,让她在不该坚强的时候变得死倔。    就像那张贴在标兵栏上的纸,因为她前一晚没有撕,所以第二天幸嘉心的哭就杵在了她心上。    现在,因为她那一段励志的话,所有幸嘉心此刻受的苦,也杵在了她心上。    “靠!”谭佑大喊了一声,“你个傻逼!”    也不知道骂谁,反正成功地吸引了那四个小杂碎的注意力。    双方见面,谭佑一句走流程的狠话都不想放,提着棍子就冲了上去。    “啪!”棍子敲在人身上的脆响,惊天霹雳一般。    幸嘉心终于得以解脱。    而谭佑,被四个比她壮的男生围住,却蓦地觉得胸口的浊气一扫而空,汹涌着向上翻滚的,是除暴安良的骄傲和爽快。    她彻底地和这低俗的世界拉开了距离,和她愚蠢虚伪的父亲,和她傻逼懦弱的同学。    妈的,这个人我罩了。她在心底大声地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二唠两句:《有幸》的节奏挺慢的,说的也都是两个人的日常琐碎故事,看起来可能会没有那么刺激有趣,这也是我一直到现在才开了这篇的原因,老读者应该知道我这个预收挂了很久。    但这个日常现实向系列的确也是我很想写的故事,没有过多的要求,就是我慢慢写,大家有兴趣的话慢慢看。有时候时间来不及,会比约定的时间晚一些,但是我会尽量保持日更,为此提前跟大家道个歉~~    爱你们,么哒。    ☆、第 15 章    谭佑在被打趴到地上之前等来了她的大部队。    她挺想不通的,这帮人明明就在她身后,怎么来得这么慢。    “卧槽啊!”最响亮的就是罗威的叫声。    好在这个时候的日常规矩就是不讲规矩,一群人拥了过来,很快让谭佑钻了出去。    几十个人打四个人,谭佑觉得他们热情洋溢的拳头很可能捶到了自己人身上。    她转头去找幸嘉心,这个点夕阳西下,天映得很红,幸嘉心就站在一边,还是抱着书包的姿势,看着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谭佑走过去,抬手拽了下幸嘉心的书包带:“好了,没人抢你东西了。”    幸嘉心拍了拍书包,拉好拉链,重新背在了身上。    “你就不能说声谢谢吗!”谭佑真是生气,她都为她打架了。    幸嘉心还是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她。    谭佑抹了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这么好看吗?”    幸嘉心低下了眼睛:“喏。”    谭佑憋气,抬手戳在她脑袋上:“傻子。”    一阵风吹过,挺大,掀起谭佑的校服外套,掀起幸嘉心快要压垮整张脸的头发。    谭佑突然觉得,这女生也没那么丑,看习惯了,就是怪了点呗。    人的审美真是奇怪,日子再往后走点,天气冷到深冬,过完寒假又春暖花开。谭佑的车后座上多了一个人,接来送去,在有人投来奇怪目光时,谭佑用吃人的目光瞪回去。    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觉得,有什么可看的呢,不仅没那么丑,也没什么怪的,不就是个小姑娘嘛,还是个十分聪明,每次考试都吊打全学校的小姑娘。    小姑娘家里还很有钱,谭佑虽然嘴上没说过,但她心里知道,这样的姑娘总不会一直在泥淖里,她会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然后有一份最好的工作。    她会去做手术,把自己整得漂漂亮亮的,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她会开始和许多漂亮又聪明的人交流,会经常笑,过最幸福的生活。    十二年前的谭佑一直这么认为着,然后命运果然拉下一道长长的沟壑,在短暂的相聚后,很快分别。    高中时,谭佑还听过幸嘉心的传说,最后一次,是知道她成为了市里的状元。    再然后,两个世界彻底分离开来,谭佑仍然陷在自己的泥淖里,浮浮沉沉,拔不出腿。    她不会去回忆以往的生活,也不会去参加任何一次同学聚会,她被生活彻底打成了失败者,往回看是沼泽,往前望是不见底的深渊。    所以某种意义上,此刻蹲在电梯里抱着一本书手指颤抖的谭佑,是完全理解幸嘉心的。    理解她曾经的不发一言,理解她现在的不肯相认。    没人愿意把伤口剖在别人面前,不管是已经愈合的,还是正在鲜血淋漓的。    谭佑足足蹲了有两分钟,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书,重新整理好箱子,按了一楼。    电梯下行时,她长长地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静,还难得地在明亮反光的轿厢上看了看自己的脸。    没什么问题,不会有什么异样。    电梯门叮地一声缓慢打开,她挪出箱子,还没搬完,就有人跑到了她身后。    谭佑在弯腰的角度倒视着那漂亮的衣角,笑了起来。    “说了你看着车就好,跑过来干嘛?”    语气里是根本无法控制,也不用去刻意控制的亲昵。    反正只要她不把话说开,幸嘉心这个小傻子,根本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嘿嘿。”幸嘉心回答她。    谭佑把一个小箱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去,搬这个。”    幸嘉心很开心,抱着箱子就跑,看速度是还想再来一趟。    不过没机会了,谭佑一口气抱起剩下的箱子,走出了楼道。    这辆车不大,车头的空间也小,谭佑一关上车门,幸嘉心身上的香味就包围了她。    以往觉得这样高级好闻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宣告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虽然距离依然存在,但是想起身边这个人就是曾经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紧紧攥着她校服的那一个,谭佑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车子发动起来,今天也是有太阳的一天,冬天的阳光从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谭佑突然很想和身边的人多说说话。    “你……”谭佑偏头看了看端正坐着的幸嘉心,“搬去月湖那边是工作有变动吗?”    “没。”幸嘉心看向她,唇角有着漂亮的弧度,“就……房租到期了。”    “那边屋子收拾了吗?上次我搬货进去,有些地方潮得起皮了。”    “啊……”幸嘉心愣了愣,“过去了再说。”    这个过去再说实在是太没主意了,谭佑已经能预计到了惨况。    “寒假结束,九院会有一大堆废料。”幸嘉心突然道。    谭佑笑了下,觉得之前赚的幸嘉心的钱实在是有些不地道:“我也到时候再看,有空就我去,没空我找人去。”    幸嘉心顿了顿,呆呆的“哦”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见,又不能相认,真是很难找到共同话题。    谭佑干脆打开了广播:“想听什么?”    “都行。”幸嘉心很随意。    谭佑手停下来,这个台现在播出的节目是电影解析,好像是青春校园故事,挺应景的。    她问:“这个行吗?”    幸嘉心没什么犹豫的:“行。”    路不远,到了别墅后,门一开,果然像谭佑想得那么糟。    以前来放东西不觉得,现在这屋子要住人了,问题就看起来很大了。    “你得找家政过来。”谭佑说。    “好。”幸嘉心言听计从,打开手机app。    谭佑挺欣慰,起码傻姑娘知道上网解决一切问题。    在家政阿姨来之前,谭佑让幸嘉心去物业了解了房子水电以及天然气供应的相关问题,该交的钱交,该开的开。    谭佑在别墅里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确定了光线最好的房间,将幸嘉心的东西搬了进去。    等幸嘉心回来之后,她先把厨房和卫生间的水电检查了,然后又细细地跟幸嘉心讲了一下屋子里的电路构造。哪边和哪边是一路,电闸在哪里,如果断电了,一般会是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办。    一个物理博士,硬是被她教育得服服帖帖,连连点头,跟小孩子听老师讲课似的。    谭佑扣上了电表的盖子,有些好笑地看向她:“这些你比我懂?”    “道理我都懂。”幸嘉心道。    “就是不动手?”谭佑挑挑眉。    “也不用我……动手。”    “叫一次水电工,光上门费最少就得五十元,他很可能过来就是给你掰一下电闸……”谭佑忍不住唠叨,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了。    以现在幸嘉心的生活状况来看,她根本不是会在意五十块的人。以她自己的思维来指导幸嘉心的生活,有些不自量力了。    谭佑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出问题还是找人来,注意安全就行。”    幸嘉心顺口就接了一句:“找你行吗?”    谭佑无奈:“我不是水电工。”    “但是你都会。”    “我会的就是些基础的。”    “我平时坏的肯定也都是基础的。”幸嘉心补了一句,“我给你出一百块的上门费……一百五?二百?”    谭佑冷下了脸:“我不是二百五。”    “我没说……”    “我去检查下其他电器。”谭佑抬腿就走。    幸嘉心想追上去,门铃突然响了。    家政阿姨来了,三个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专业用具,一进屋就明确了分工。    月湖的这套小别墅有四层,幸嘉心现在能用得上的也就是下面两层,阿姨们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立马干起来。    而谭佑穿梭在其中敲敲这里,开开那里,还在手机上记着东西。    幸嘉心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和他们的格格不入。    这让她有些伤心。    她一向都是格格不入的,但她以前从来没为此伤心过。    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但在漫长的成长中,这成为了她的常态。她适应了这种状态,与外界的隔离反而会让她感觉舒适。    幸嘉心突然很想把家政全都赶出去,就留她和谭佑在这幢屋子里,这样她们之间的差异没有社会的倾向,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最终,她将这件事付诸于行动,家政干完最基础的那一遍,便被她结了钱,说今天就到这里了。    谭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完事了?”谭佑有些不可思议。    “嗯。”    “六百块就扫了个地清了个垃圾?”    “还抹了桌子。”幸嘉心指了指桌面。    谭佑斜着嘴,笑得十分难以言喻:“如果你的钱这么好赚,以后我当你的保姆好了。”    “好啊。”幸嘉心立刻笑着道。    “傻子。”谭佑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第 16 章    提出要请谭佑去吃饭,幸嘉心一开始是没抱太大希望的。    谭佑喜欢把东西分开来,幸嘉心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和她达到可以随随便便一起吃饭的亲密关系。    但谭佑在说完她“傻子”以后,就把刚刚检查电器用的工具全收回了包里,提着包一副要走的架势。幸嘉心没忍住,还是决定抓紧机会。    “我饿了。”她是这么问的,“你饿吗?”    谭佑回头看着这个傻蛋,足足停了两三秒,才回了一个字:“饿。”    能不饿吗?忙活一早上,这会都过了中午饭点了。    “那我们去吃饭!”幸嘉心拿了包就往外走,走到谭佑身边还拽了拽她手上的东西,“放下,多重啊。”    结果拽了两三下都没拽动,谭佑真是纹丝不动。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幸嘉心都不敢抬头看她。    谭佑按了按手机,幸嘉心的兜里叮铃一声。    谭佑道:“屋子里缺的一些基础的东西,我给你发过去了,你最好这会就出去买一下。”    幸嘉心掏出手机看了眼,从菜刀锅碗到拖把灯泡应有尽有。    “为什么要买灯泡?”她问谭佑。    “你卧室的小台灯灯泡坏了,晚上会不方便。”    “我不会装。”幸嘉心立马道。    谭佑盯着她的脑袋,幸嘉心贼兮兮地低着头,只留给她一头柔软馨香的秀发。    “我还不会挑东西。”幸嘉心又加了一句。    “我这是上班时间。”谭佑道。    “加你钱。”幸嘉心毫不犹豫。    谭佑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做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上提着的工具包,道:“走。”    幸嘉心很开心,紧紧地跟着她:“去哪里?”    “超市。”谭佑没好气地道。    她大概在生自己的气,要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同学,要么她在搬完东西后根本就不会留下来检查房间,要么她现在就心安理得地多敲诈点这个人傻钱多的金主。    但现在,有交情在,还是不能说破的交情,谭佑的道德感蠢蠢欲动,让她最终心甘情愿地做出了自我的牺牲。    她们去了超市,谭佑不仅快速地采买了清单上的物品,还去生鲜蔬菜区吃吃喝喝的买了一大堆,两人推了满满的两个购物车,幸嘉心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结账自然是小傻子结,谭佑先出一步在外面等她。    一旦视觉放宽了,就又感受出幸嘉心的优秀来。    她白得发光,衣服又穿得漂亮,刷卡的姿势利落大气,怎么看都是人群的焦点。    焦点姑娘结完账,立马冲她看过来,见她还在原地,便露出个甜蜜的笑。    谭佑以前觉得是姑娘好相处,现在知道这都是对她的特殊亲密。    这笑容便越发显得甜蜜起来,谭佑的记忆恍惚,竟然记不起来初三的幸嘉心有没有这样笑过。    时光巨大的空洞感席卷上来,谭佑的脑子里蹦出一句不受控制的矫情话:今日再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于是她干了件傻事,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又滑进相机,便对着幸嘉心拍了一张。    幸嘉心正处在低头再抬头的瞬间,看到她的动作,有微微的惊讶。    谭佑的理智回来了,偷拍这种事,尴尬得她脸都要热了。    她迅速将手机扔进兜里,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照片拍得怎么样。    幸嘉心推着车出来,谭佑赶紧接过来一个。    两人并排往出走,静默,令人心慌的静默。    直到彻底出了商场,谭佑提了东西往车上放,以为刚才的尴尬已经过去了,幸嘉心突然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呀?”    谭佑好不容易被风吹凉的脸……    她没理她,自顾自地搞完了东西,上了驾驶位。    幸嘉心噔噔噔地跑过去另一边拉门坐上来:“你刚才是不是拍我了?”    谭佑看着车窗外,发动了车子。    “你给我看看嘛。”幸嘉心没完没了。    “我没拍你。”谭佑只得没好气地撒谎,“我拍收银台。”    幸嘉心愣愣地看着她:“哦。”    然后一路都没再说话。    谭佑真是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被偷拍了不生气,她不给看照片了倒生气。    不过即使生气,幸嘉心也不会大声说一句话,只会默默地,委屈地低着头,跟个兔子似的。    车开回到了别墅前,谭佑一个人提了三大袋东西进屋,幸嘉心给她开完门,想去接她手上的东西,被谭佑晃过去了。    该放客厅的放客厅,该塞冰箱的塞冰箱,谭佑默默地干活,起码现在这幢房子的结构和状况,她可是比幸嘉心那个傻子了解得多了。    幸嘉心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不会碍着她的动作,也实打实地帮不上忙。    谭佑归纳好东西去洗手,幸嘉心终于弱弱地开了口:“现在去吃饭吗?”    谭佑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家里吃。”    “啊?”幸嘉心提高了声音,一个呆滞的表情,“我,我不会做饭。”    “知道。”谭佑越过她,“开个火检查一下厨房的东西还有没有问题,酸辣土豆丝,西红柿蛋花汤,青豆炒腊肉,行吗?”    幸嘉心简直惊讶成石笋了,她保持着呆愣的表情看着谭佑拿出了菜,动作娴熟地该择的择,该去皮地去皮,快速地扔进了菜篮子里放在水下冲洗。    直到谭佑拿起了刚买的刀开始切腊肉,幸嘉心那弯弯转转的心思才终于拉直成一句明晃晃的喜悦的话:谭佑要给我做饭吃!    谭佑要给我做饭吃!    谭佑居然会做饭!    谭佑亲手给我做饭吃!    谭佑怎么这么好!    幸嘉心一抬手捂住了嘴,她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谭佑看了过来,她弯腰拿刀的姿势真是好看,微微蹙起的眉头也好看。    幸嘉心不仅想哭,还感觉身体发热,心脏乱七八糟地跳,让她没法再看下去。    于是一抬腿,跑了。    谭佑:这么多年到底怎么活下来的,不会做饭就算了,客人做饭不知道帮一下厨吗喂大小姐!    幸嘉心跑上楼想去栽倒在床上,但床还没铺。    于是打开包裹开始铺床,褥子被子床单被罩,折腾得快把自己埋进去了,终于有了个松软舒适的大床。    她重新站起来,然后又将自己摔上去,舒心得不得了。    在她的生活中,鲜少有这样的喜悦,直接,汹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击打得她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她是没有朋友,她是不和人交往,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亲手为一个人做饭”这种事,是多么亲密的行为。    她这背水一战实在是大获全胜,她觉得吃完今天这顿饭,她就再也不用找各种工作上的借口来接触谭佑了,她们是朋友了,不管为什么她们今天突然变成了朋友,结果就是她们是朋友了!    她们重新成为朋友了。    幸嘉心的眼泪终于憋不住掉了出来。    谭佑炒好菜盛好饭,所有的东西都端上桌了,幸嘉心还没下来。    她本来想开口喊,但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无法给幸嘉心一个合适的称呼。    “幸、嘉、心”,三个字,实在是太正式了,谭佑想要打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喊。    “傻子?”,特殊情景下开玩笑喊可以,平常这么喊,要么像有仇,要么过于亲昵。    “汪琪?”,知道了真实身份,自欺欺人的状态就太尴尬了。    谭佑站在饭桌旁考虑了足有一分钟,最终选择了放弃。    她走上楼,故意让脚步声重一点,不至于吓到傻姑娘。    卧室的门开着,大床上的被褥已经换了,干净清新,有幸嘉心身上香水的味道。    幸嘉心头朝下趴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干嘛,身子一颤一颤的。    谭佑抬手敲了敲开着的门,床上呜咽一声,身子拧巴拧巴,头抬起来先上手抹了一把脸。    还没转头,但谭佑知道她在干嘛了。    心里一紧,她赶紧上前两步跨过去:“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果然是哭泣的幸嘉心,头转过来的时候,头发蹭得乱糟糟的,眼睛红通通,被泪水泡得亮得像月光下深潭。    她一只手捂着嘴,盖去了大半张脸,这姿势真是压抑又可怜。    不知道怎么着,明明是美感差异极大的画面,谭佑却还是想起了多年前那日巷子里抱着书包的幸嘉心。    想起她衬着绚丽晚霞的身影,想起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时她不懂,不懂这姑娘为何不说话,不懂这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她还是不懂,不懂这姑娘为什么突然哭,不懂她看着她为什么会让人心脏抽疼。    但有一样,谭佑是知道的。    那就是,现在,此刻,她需要她。    她像需要一个英雄一样地需要她。    谭佑走上前,半跪在床边,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怎么了啊?别哭了。”    幸嘉心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怕自己的哭泣会让鼻子呈现出不正常的状态,所以捂着的手一点都没松开。    她不能放弃这机会,只能抽抽噎噎地问出来:“我们,我们是,朋友吗?”    ☆、第 17 章    是朋友吗?    谭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玩。    成年之后,特别是踏入社会,很少有人会问你,我们是朋友吗?    利益相关的难交心,大家心里都有数。    要是幸嘉心不是幸嘉心,只是汪琪,那她们只是客户而已,真算不上朋友。    但幸嘉心是幸嘉心啊,谭佑想起那些年少时的冲动和热血,怎么能不算是朋友呢?    那是永远都忘不了的,最单纯真心的朋友啊。    但是她可不像幸嘉心,能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出口。谭佑转头想找点纸,发现刚才买的生活用品还没添置上来,于是道:“稍等一下。”    她想下楼去拿盒纸上来,但刚走到门口,便听身后一个栽倒,幸嘉心又埋在了被子里,细窄的肩膀动啊动,动啊动,很难过的模样。    “哎……”谭佑长叹了一口气,她重新走回去,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是,是,怎么不是了。”    语气不太好,但立刻就让幸嘉心破涕为笑。    “好啊。”她抬手抹了把脸,眼睛周围黑乎乎的。    谭佑弯下腰看着她:“别动。”    幸嘉心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谭佑和她的距离极近,她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幸嘉心眼睛上面翘起的是什么东西,但挨得实在太近了,幸嘉心身上好闻的味道简直要淹没她了。    谭佑猛得直起了腰,指了指:“眼睛上有东西,你自己去看一下,洗把脸,饭好了。”    谭佑出了屋子,幸嘉心立马扑到了镜子前,眼睛上面何止有东西啊,她的妆花完了!    眼睫毛晕了,黑乎乎的,眼影也蹭得脏兮兮的,谭佑说的东西,是她的自然版假睫毛,边边已经翘起来了!    真是惨不忍睹,幸嘉心赶紧丧丧地卸妆洗脸,但一想起谭佑刚才的回答,又高兴起来。    窗外淅淅沥沥地又下起了雨,南方的冬天一不小心就开启了阴冷模式。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打开了,屋子的温度上来,幸嘉心卸完妆,跑去换了件彩色条纹的薄款紧身毛衣。    她白,穿色彩鲜亮的衣服会衬得气色很好,幸嘉心盯着自己的胸瞅了瞅,曲线玲珑,还是很好看的嘛。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上个素颜妆,毕竟这可是谭佑为她做的第一顿饭,但是楼下的人已经等不及,大声地叫她:“好了没啊,菜要凉了!”    “好了好了!”幸嘉心生怕她生气,赶紧往楼下跑。    谭佑的脾气可不好了,能提板凳砸人的那种呢。    饭厅里的灯光很温馨,谭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端,桌上的菜虽然都很日常,但到底也比这个人精致多了。    幸嘉心想坐得离她近一些,但谭佑把碗筷摆在另一端,幸嘉心只好坐到对面。    有一瞬间的静默,谭佑看着主人也没有招待的意思,只得自己开了口:“吃。”    幸嘉心倒是听话,乖乖地端起饭碗,夹了一筷子菜:“好吃!”    酸辣土豆丝有什么好吃的,谭佑做饭的水准,也就是能吃而已。    但幸嘉心夸得可走心:“超好吃!”    又夹了两筷子塞嘴里,大口吃饭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像一个精致女博士该有的样子。    塞腊肉:“这个也好吃!”舀一小勺青豆:“哇!好香!”端起汤碗喝口汤:“啊啊,好舒服!”    谭佑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她冲着饭碗笑了好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幸嘉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你不问我笑什么吗?”谭佑问她。    “你笑什么?”幸嘉心从善如流。    “你太夸张了。”谭佑指着菜,眼睛弯得像月牙,“这些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吃。”    “我说的是真心话!”幸嘉心瞪着眼睛,为谭佑的怀疑很不开心,“你还没尝了,你怎么知道不好吃,你尝尝看,真的超好吃!”    谭佑伸出筷子:“我自己做的我不知道……”    筷子塞进嘴里,她不说话了。    幸嘉心直勾勾地盯着她,尝口菜而已,一脸紧张。    谭佑的表情变啊变,变啊变,逗够了这个小傻子,才开口道:“真的很一般。”    她这说的是真话,太一般了,一般地让人觉得这顿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并不是为了享受食物。    但幸嘉心居然为这句话生气了。    谭佑低头吃了会饭,抬头才发现她真生气了,饭也不吃了,腮帮子还气鼓鼓的。    “呦,你咋了啊?”谭佑想不通。    “不许你说很一般。”幸嘉心可委屈,“超好吃。”    “天呐……”谭佑很想凑过去摸摸这人额头,是不是发烧烧傻了,记不得这饭是她做的。    她自己做的饭,她还没资格评价一般般了?    谭佑停了筷子,皱起了眉:“你要干什么?”    她声音冷了下来,幸嘉心一下子就怂了:“没,干什么。”    “吃饭。”谭佑命令道。    幸嘉心乖乖地拿起了筷子。    两人进入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状态,两菜一汤,吃得精光。    谭佑站起身收拾碗筷,幸嘉心抱着自己的碗筷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我就是好久没吃过这种味道的饭了……”    这是在解释?多大的事啊。    谭佑转身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扔进洗碗池里开始动手洗碗:“什么味道啊?”    “就……”幸嘉心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是零食的味道,也不是外卖的味道……”    谭佑的手停下来了,她转身看着幸嘉心,很是惊奇:“你自己不会做饭,就没有其他人会做饭吗?”    “其他人也不会给我做饭呀。”幸嘉心说。    谭佑一时有些恍惚,她沾着水的手指转悠了一圈:“你,你多久没吃这种味道的饭了?”    幸嘉心咬了咬嘴唇:“九,九年?上大学就没吃过了。”    你都不回家吗?谭佑没有问出这句话。    幸嘉心的家非常有钱,在初三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    那时她骑着那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送幸嘉心回家,她的家在他们城里最豪华的小区,那时谭佑就在想,这么有钱的人家,为什么不早早地给孩子做手术,为什么不派个小汽车来接送幸嘉心呢?    谭佑想起自己家,那个她从来不会带同学去的家。突然就意识到,不管有钱没钱,每个家庭都是有秘密的。    谭佑不愿意其他人知道自己家的秘密,也感同身受地不会去探求别人家的秘密。    于是她没再问,只是语重心长地道:“要自己学做饭啊,外卖吃多了会变丑的。”    自己做饭省钱这种最关键的原因对于幸嘉心来说肯定是不关键的,所以谭佑选择了幸嘉心这种小姑娘一看就很在乎的东西。    果然,幸嘉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半晌,呆呆地“哦”了一声。    谭佑冲她挥挥手:“出去,别在这站着了,碍事。”    幸嘉心乖乖地出了厨房,谭佑又道:“去把桌子擦一下!”    “好。”幸嘉心跑去收拾桌子。    跟养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儿似的,谭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等她洗完碗出来,一看窗外,天色竟然已经黑了。    冬日里白天短,这会又下起了雨,谭佑真不敢相信,出了趟搬家的活,竟然生生地从早上干到了晚上。    她预备走,看一看这空荡荡的大屋子,又有些不放心。    于是停下来,把之前该装的灯泡装了,甚至把家居用品都归了位。    搞得跟是自己家似的。    谭佑又叹了口气,要是自己有这么大的房子就好了,她一定卖了换钱。    最后,当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她终于要走了。    幸嘉心跟在她屁股后面,一直跟到了玄关:“天好黑,还下雨……”    谭佑挑挑眉:“你怕?”    “我不怕。”幸嘉心挺诚实,“我怕你……”    “怕我什么?”    “开车危险。”    “这点雨算什么。”谭佑笑了笑,“凌晨一点,暴雨,我上过盘山路。”    “唔。”幸嘉心的嘴巴瘪起来,一低头,委屈啦的模样。    谭佑没忍住,抬手摸了下她脑袋:“不要随便留人在家里住,晚上关好门窗。”    “你不是随便,你是朋友。”幸嘉心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栽进了谭佑怀里,“再见。”    漂亮姑娘的身子软乎乎热乎乎的,头发丝在谭佑脖子上搔动,跟挠痒似的。    谭佑的手还在她脑袋上,顺着头发滑下去,落在背上,掌心温热。    小时候她没拥抱过幸嘉心,没想到多年后,竟然这样接二连三,承受了这腻人的亲密。    小傻子到底是不一样了,谭佑用力搂了搂她:“好了,再见。”    ☆、第 18 章    幸嘉心继续进入了疯狂学习的阶段,上午搞她的课业,下午看电视剧电影小说。    “与人的亲密交往”,她把这当一门正经的课来学,跟做实验一样,不断地小心试探,排除错误项,将正确方法牢牢记在心里。    比如,经常给谭佑发微信是不对的,因为谭佑大部分时间都在出车,看手机很不方便。    比如,给谭佑打电话一定要挑时间,最好在她闲下来的时候,这样她才会有耐心和她聊些闲话。    那怎么确定她空闲的时间呢,当然是上一通电话就问好咯。    幸嘉心做了个表格,将谭佑的已知时间标记出来,后来,她沮丧地发现,谭佑的工作是没有规律可循的。    不是朝九晚五,不是做五休二,她有可能连着三四天奔波在外,也有可能一回来倒头就睡一整天。    越了解就发现她越辛苦,越辛苦,幸嘉心就越不好意思再提见面的要求。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除了偶尔的短暂的电话,幸嘉心再也没法汲取谭佑力量了。    是的,谭佑现在对她来说,就像个超能能源一样,与她链接上一点点,就足以让她兴奋好多天。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幸嘉心觉得自己要在这幢房子里待到发霉了。    她以前最喜欢独处,只要饿不死,她可以一个人在家待几个月,以往的寒假暑假不就这样过来的吗,现在却不行了。    她迫切地想要出去,想要奔到谭佑跟前,就像一个饥饿的人需要食物一样。    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掐着时间和谭佑打完电话以后,幸嘉心终于忍不住了。    谭佑的声音就像是喷香的诱饵,幸嘉心的耳朵尝到了味道,身子便越发饥|渴了。    她跑进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挑选衣服,洗脸化妆,然后喷上了谭佑那次说好闻的香水。    拿包出门,打车的时候,破天荒地为了催促和陌生人多说了两句。    “赶飞机?”司机看了她一眼,“那这个方向不对啊。”    “赶火车。”幸嘉心想快速结束对话。    司机踩了一脚刹车:“那你说的地址也不对啊。”    幸嘉心想起昨天刚看的剧:“我男朋友马上要走了,我去追他。”    司机恍然大悟,神情也激动起来:“姑娘你放心,二十分钟内,我给你赶过去!”    幸嘉心扯出一个微笑。    刚才电话里谭佑说她刚跑完车,回到公司,待会还有事要出门。    幸嘉心希望这个待会不要超过半个小时,那这样她就可以在谭佑出门办事之前见她一面。    司机把车开到了限速的极致:“姑娘我抄近路得绕,你别觉得我坑你钱啊。”    “加钱。”幸嘉心言简意赅。    司机说到做到,最后一脚刹车停下来时,才十七分钟。    幸嘉心一直在看手机,立马把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然后急匆匆地下了车。    司机看着漂亮姑娘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年轻人为了爱情真是奋不顾身啊!”    幸嘉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但现在事实证明,她为了谭佑会。    明明在重逢谭佑之前,她鲜少想起这个人,但一旦重新遇到,就像枯干的草原上一点火星,瞬间便汹涌燎原。    十五岁之后,她想着逃离这个世界,逃离丑陋的自己,却忘记了要逃开的原因。    直到她现在一路冲进运输公司,疯狂地询问谭佑在哪里,然后一回首便看到了她。    谭佑戴着一顶看起来就很温暖的毛线帽,望见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惊讶。    这是一种喜悦的惊讶,不是厌恶,不是恐惧,让幸嘉心觉得自己在发光。    她突然就明白了,她逃开那一切,就是为了如今更好的相见。    谭佑笑起来,她摘下沾满灰尘的手套,问她:“你怎么来了?”    幸嘉心冲过去,放任自己这无风也起浪的澎湃情绪,扬起最灿烂的笑脸。    谭佑及时地张开了双臂,幸嘉心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进了谭佑怀里。    “喂,我身上脏。”谭佑举着手,没敢落在幸嘉心的粉色外套上。    幸嘉心才不嫌弃,幸嘉心紧紧抱住她的腰,埋头在她肩窝处,狠狠吸了一口气。    她的超能源泉,有车的味道。    “干嘛啊?”谭佑在她头顶笑,幸嘉心能感受到她胸口的震动。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谭佑声音突然低下来。    幸嘉心很快地摇头,头发晃来晃去,蹭得谭佑下巴痒。    “那怎么了啊?”谭佑用下巴撞了下她头顶,“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幸嘉心终于抬起了头,对上谭佑的眼睛,突然有点脸红,“就是想你了。”    她这话说得亲昵,但到底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一点都没磕绊。    谭佑看着她,足足停顿了四五秒,才张嘴呆呆地“啊”了一声。    幸嘉心终于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她松开谭佑,站直了身子:“你是不是在忙?”    “擦车。”谭佑指了指旁边的车,“马上要出去。”    “哦。”幸嘉心低着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那你擦。”    “冷不冷?”谭佑重新戴上了手套,往旁边指了下,“冷的话去那边的小屋子,有电暖气。”    幸嘉心望过去,小屋子门口站着两啤酒肚大哥,正乐滋滋地盯着她俩。    幸嘉心立马道:“不冷。”    谭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甩抹布,喊道:“赵哥王哥,队长让你们出星源那趟呢,赶紧去拿单子啊,李姐今天接孩子,下班早!”    两人招了下手,乐呵呵地走了,谭佑看向幸嘉心,笑着道:“好了,可以去了。”    “我不冷。”幸嘉心还是摇头。    “没人了,你进去坐着,我给你看着门。”    “我想在这儿。”    谭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笑得揶揄:“就这么想我啊?”    幸嘉心不说话,脸色白里透红,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显得分外鲜亮。    “哎……”谭佑叹了口气,“好的大小姐,你要站这就站这,往旁边点。”    幸嘉心挪了挪。    谭佑本来打算好好擦下车的,毕竟待会是去接好久不见的人,但幸嘉心在旁边等她,大冷天的,谭佑不好再让她冻着。    于是大略地搞了下便停了手,将东西归置好,洗干净了手。    幸嘉心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谭佑带着她进了屋,搬了凳子到电暖气前:“坐着。”    幸嘉心很听话,乖乖坐下。    “暖一下。”谭佑说,“什么打算啊?”    幸嘉心赶紧表明自己的意图:“你该忙什么忙什么,要出去了我回去就行。”    “真就过来见我啊。”    “那我……买个东西?”    “你是不是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谭佑笑起来,乐了好一会。    “放假了我没什么事。”幸嘉心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那……”谭佑顿了顿,“跟我一起去?”    “好啊!”幸嘉心眼睛亮起来,答应完了才问,“你要去干嘛呀?”    “去接人,不是工作。”谭佑道。    “好啊好啊。”没有耽搁到谭佑工作,幸嘉心很开心。    “那走,时间差不多了。”谭佑起了身。    幸嘉心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谭佑开的是刚才擦的那辆车,难得的,是一辆普通的小轿车。    车里车外都挺干净的,车前还摆着个摇摇晃晃的福娃,有点私人气息。    果然是去办私事的,幸嘉心有些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    她本来想着见一面就好,但见了之后,就想多再跟她待一待。    这相处的时间,就跟她骗来的似的。幸嘉心假咳了两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没话找话道:“我们去哪里呀?”    “去火车站。”谭佑说。    “啊……”幸嘉心想起了她来时给司机撒的谎,真是好巧哦。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幸嘉心时不时看一眼谭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刚才上车之前,谭佑的情绪还都挺好的,但上车之后,她就有些沉郁。    这种沉郁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说起来有点玄,但幸嘉心可以感受到这种仿佛阴郁气体一般的氛围。    因为她有很多年很多年,都陷在这样的氛围里,拔不出来。    谭佑的不开心她见过,但那时还是年少,谭佑的不开心会转变成怒气,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便能发泄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谭佑长大了,她的不开心变成了那个幸嘉心熟悉的氛围,让幸嘉心的心脏倏地揪了起来。    她不敢说话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只能安静地待着。    车一路行过,终于到了火车站广场,停了车。    谭佑没下车,她掏出手机打电话,接通以后,言简意赅:“出来了吗?我已经到了,车牌号xxxx。”    那边回答后,谭佑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幸嘉心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有大群的人涌出,谭佑盯着人群,幸嘉心悄悄看着谭佑。    然后她清晰地看到谭佑皱了皱眉,落下车窗,对外招了下手。    人群里走出个少年,非常英俊的眉眼,拉着大大的行李箱。    他走到车边,道:“累死我了,谭佑你开下后备箱。”    谭佑没说什么,少年放了行李,准备来副驾驶坐了,才看清了还有一个人。    “呦,有人啊。”少年笑起来,“谭佑你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啊!”    ☆、第 19 章    少年上了车,谭佑偏头对幸嘉心道:“我弟,谭琦,傻,你别介意。”    “谭佑你这么说话就不地道了。”谭琦扒着前座伸出个脑袋,“姐姐,我不傻。”    幸嘉心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他,如果这人和谭佑没关系,不理就好。但他是谭佑的弟弟,幸嘉心觉得还是不能太任性了。    于是她回道:“哦。”    谭琦愣了愣,他的脑袋没有伸回去,还是支棱在幸嘉心旁边。    谭佑发动了车子,起步挺猛地一下,摇得谭琦晃了晃。    但他没放弃,盯着幸嘉心:“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啊?我叫你姐姐合适吗?”    幸嘉心面无表情,抬手指了下谭佑:“你叫她姐姐合适。”    谭琦笑得很灿烂:“我叫她她自己还不舒服呢。”    “坐好。”谭佑突然道,语气挺凶。    谭琦两边都不讨好,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缩回去靠在后座上,用力地舒展着长胳膊长腿。    他大概属于一会不说话就难受的类型,没安静多久,又试图和幸嘉心搭话。    “姐姐,你怎么认识的谭佑?她不会是你的司机。”    幸嘉心有些生气,她回过头去,郑重其事:“她是我朋友,好朋友。”    谭佑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啊,真想不到。”谭琦换了话题,“谭佑我们待会去哪里吃饭啊?”    “去你住的地方,附近就有馆子。”    “漂亮姐姐也一起去吗?”谭琦问。    幸嘉心看向了谭佑,她当然是想和谭佑多待一会的。    谭佑没看她:“她不去。”    “啊……”谭琦失望地倒在了座椅上。    幸嘉心也失望,她低头抠着自己的衣摆,只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谭佑,见她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只好又立马低了头。    这样一路回到了运输公司,谭佑在外面找了个空地方把车停了下来,没回公司。    她打开车门下车,幸嘉心也赶紧下车,但谭佑的手突然放到了她胳膊上。    幸嘉心的心倏忽提起,抬眼望向谭佑时慌张又期待。    谭佑的手轻轻拍了怕她胳膊:“你先在车上。”    幸嘉心赶紧点头,还在车上就还有见面的机会。    谭佑见她这么听话,没忍住又补了一句:“等下我,马上就过来。”    “好。”幸嘉心笑起来。    “哇哦……”谭琦的声音在幸嘉心听来实在是突兀极了。    谭佑下车在后车门上拍了一巴掌:“你下来。”    谭琦下车前又把脑袋伸到了幸嘉心侧面:“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幸嘉心面无表情,甚至转过了头。    谭琦也不觉得尴尬,冲她摆摆手:“再见哦。”    终于下了车。    谭佑从后备箱取下了行李,拉了就往前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谭琦只得赶紧跟上她。    “你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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