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十二月二十五, 大少爷鱼泽涛被取消本次科举资格的消息传来,大房即刻就炸开了锅,他们当然不服。 鱼家很快就寻到负责科考的主考官, 即现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同时也是鱼老太爷亲手提拔的下属李冲光那里, 要给家中长子讨个公道。 李冲光是太子这边的人,也与鱼家亲厚, 自然很给面子, 很够意思, 因为时间紧迫, 来不及上诉, 李学士直接就把这事揽下来,给鱼泽涛做了人品担保,特许他参加会试。 鱼家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把手动到我家儿子前途上,难道我们就不会吗? 肖家也有个庶长子,也就是之前那群贵女想用来坑害令嫣的人,这人也不是多出息,文武皆不成, 但比肖天玮来, 好歹是个有根的, 早早就成婚生子。 肖家不缺钱, 因嫡次子尚且年幼,倒也待他不薄,花钱给他捐了个勋官当当, 没什么实权,只图个个名声好听。 同样是庶长子,这勋贵出身的,比那书香门第出来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吃喝嫖赌懒,不说都有,但也差不离。 很快,肖家长子就因为在天香楼里与人争夺某位名花大打出手,而被御史直接掺到了皇上跟前。 仁宗皇帝最不喜欢这种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勋贵子弟,当即撤了他那个闲职,赏了整整五十大板,还横眉冷眼地唾弃道:“朕看满盛京最不会养儿子的就是长信伯府了,一个出息的都没有!” 继肖天玮被打伤以后,肖家长子也受了重伤,伤的可不仅是两儿子的身体,被皇上撂了话,可真是面子里子全没了,这梁子结大发了。 而另一头,鱼家二房,四姑娘却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的月事终于来了,虽然量不多,日期也不对,可她初潮也不过是半年前来的,本来月事就不稳,这也属正常,这算好事呀好事。 心情舒畅之余,不免要去分享一下愉悦的心情。 她先是来到孟玄音的厢房,发现没人,又走到隔壁令妩的房里,发现她正带着丫头紫鸢做衣裳呢。 令妩见她进来,忙收了手里的活,一把塞进身前桌柜的抽屉里,起身要下来接她。 “二姐别动,我也上来。” 令妩接过她的手,忍不住道:“瞧你手上冰凉冰凉,人也没以前红润了,你呀,果然一点不能受寒。” 令嫣颇乐呵呵地回道:“小日子来了,难免的嘛。” 令妩让紫鸢多添些碳,又抱下一床藤箱上的锦被,盖到令嫣身上,嘴上叨念着:“那可得仔细些,这时候若是受寒,以后小肚子可容易疼,这天说冷就冷到你骨头里,明明前些日子还能少穿一些。” 姐妹俩窝在被窝里,紧紧靠在一起。 令嫣舒服地叹了口气,却不免问起:“你说这么冷的天,玄音她到底出去干什么?” “不是快过年了,她要去给大小神佛添香火,保佑来年大吉大利。” “她能真去才有鬼,平生最大喜好,是偷吃神龛上的烧鸡,你觉得她能去添什么香火,况且她哪来的银子,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呀。” 事实上,孟玄音是女扮男装,又跟申铎出去了,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如此。 令妩从来没见过这样大胆的人,简直每天都在颠覆她的认知,她心中自然无法认可这事,可孟玄音也不是她能说动的人,偏偏她还知道了这事,不能视而不见,其实她心里很纠结,面上也就不是很自在。 “那等她回来,你问她一番。” 紫鸢这时端着碳盆和食盒进来,添满了碳炉,在给她们热些吃食。 不一会儿,令嫣就循着气味深吸了几下,咽咽口水,禁不住问道:“什么东西这般香?” “这是酥蜜粥,香甜可口,吃了总还想吃,我这些日子胃口不大好,紫鸢便做些温着,你也尝尝,是滋阴养胃的好东西。” 紫鸢听了,即刻换上宽桌,伺候两人吃了起来。 鱼令嫣边吃边说:“我得着消息,说那混蛋并不是装病,而是真被打的半死,也不知是哪位英雄出手教训,实在太解气!” 正要喝粥的鱼英雄,轻轻吹了口热气,小声喃语:“只是却差点害了大哥,且这怨也终是成了仇。” 鱼令嫣一口气干掉了三碗,直到锅里见了底,才不舍地收了嘴,摸摸肚皮消消食,她回道:“说不定那英雄好人做到底,会把这事收拾了。” 她以为是安凌王帮令妩教训了一顿肖天玮,令妩却猜到,是他让肖家开始攻击鱼家。 为的什么? 其实是太孙有了嫡子以后,接到了更多家族抛来的鹊枝,自觉底气足了,想想安凌王至今还没有子嗣,便多管了他的闲事,想试试这位的反应。 安凌王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他直接拿鱼家开刀,把鱼令妩犯的事栽到鱼家长子头上,做为回击。 而翰林掌院学士李冲光所为,也是太孙的意思,鱼家随后的反击,也是因着太孙支持的态度。 安凌王待如何? 李冲光出面替鱼泽涛担保过后,鱼泽涛成功参加秀才考试的最后一场院试,倒是没出什么差池。 可十天后,进士考试第二场会试时,有三名考生被当场逮住作弊,本次科考副考官礼部侍郎郝肃,即刻对三人进行了盘问,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谁知最后竟顺藤摸瓜,牵扯出后续一系列的涛浪来。 这也是史上记载的,永顺三十九年的冲光舞弊案。 郝肃以极高的效率,把事情调查清楚,并很快上奏皇上,举报以韩林掌院学士李冲光为首的一批翰林院官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竟以泄露试题、记暗号等方式,帮托者在科考时作弊。 由于证据确凿,仁宗皇帝竟也找不到替他们开脱的理由,盛怒之下,直接把李冲光及牵扯到的官员给斩了,并将文渊阁大学士逐出内阁。 这些被处置的官员,全是站在太孙一边的人。 安凌王这次反击,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直接拿下太孙阵营的人头,打击士林的同时,也提升了自己在勋贵中的威严,并以强硬态度回应太孙的挑衅——来啊,看叔叔教你怎么做人。 若不是牵涉之人全被处死,事情不能追究下去,绝不是这样容易结束。 太孙与安凌王相比,还是显得太嫩,无论明争还是暗斗,都不是对手。 这也是仁宗皇帝最头疼的问题,孙子像他爹,性子太软,能力不够,本来就搞不定勋贵,现在从舞弊案来看,估计他以后连文官也摆不平,更别提外戚强势的可能,如今的局面,他怎能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里。 侄子又太行,与其说跟自己像,倒不如说更像他爷爷成宗皇帝,这就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为了减少自己除掉他的可能,二十八岁了,硬是咬牙不生一个子嗣,竭尽所能,逐渐扩大势力,确实是比太孙强上许多。 其实他又何必如此小心,仁宗皇帝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可不比太孙少,又怎会轻易动他,总是要用在最合适的时候。 关仁宫书房内,皇上正在闭目养神,班白白进入殿内,禀报道:“皇上,人来了。” “让他进来。”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你未免太过谦逊,朕允你称臣。” 男子再次拜首,“微臣遵旨。” “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皇上问的是太孙与安凌王之争。 男子却答:“士林文官贪腐之风,已不亚于六部官员,微臣以为,是该整顿了。” 皇上斜眯着眼,略微摇了摇头,回道:“哪有人不贪的,在朕眼里,他们都一样,没一个好的,区别在于,谁的本事大些,谁能帮朕办事。朕一手扶他们上来,他们事没办好,却先享起好处来了,你说朕能不气吗?” “可还不是时候,毕竟费力扶到现在,怎么能轻易舍了,总要让他们发挥些作用,不然朕岂不是亏大了?” “太孙总是太年轻,恐怕等朕把一切收拢好,交给他时,他最头疼的事,就是要对付这些难缠的文人了,朕希望到时候,有人能帮他一把。” “你可愿为朕出力?” 男子埋首跪地,身上衣服的每一道褶皱都格外清楚,纹丝不动。 “想必你听过暗桩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朕是天,地字号有两人,一人是班白白,另一个位置,朕想让你来接手。” 男主这才抬首问道:“另一人不在位?” “朕对那人越发不满意,也差不多是时候撤令了。” “这位置虽是见不得光,可也未必不是好事,有时候,在明处,反而无法实现你的抱负,在暗处,却能得偿所愿,施展你的才华,无法名留青史,却也能避免家族受己牵连。” “朕能瞧出,你对家族安排不甚满意,朕知道,你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你心中是有大志向的人。朕能给你两个好处,其一是让你得偿所愿、大展身手,其二,朕可以向你保证,不动你家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 男子终是被说动了,他又改了自称,“属下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仁宗皇帝又微眯了眼,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显然对他的选择,很是满意。 男子又道:“属下有一事相求,想请主子成全。” “哦,你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