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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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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姨妈和俩表弟如期出发去香港,那天一大早,程家五口去车站送别。    姨妈甚少出外,不习惯坐车,长途车又自带一股催人欲吐的恶味,所以未上车,她就犯了几番作呕。    阿姨去买了桔子,撕开几片果皮让姨妈嗅着提神。外婆一个劲闹姨妈:“明知今日要一早坐车,你昨晚就早点睡嘛!睡不够,精神不好,能不晕车浪吗!”    阿妈在旁边劝着:“算了,这车的味道的确很大,我坐我也呕,不怪大姐。”    阿姨将剩下的桔子放到姨妈触手可及的行李袋里,说:“我和二姐阿妈的单程证估计下个月就能办下来,到时去探你们。”    上辈子首批去香港探望姨妈的只有阿姨与外婆,这一回加上阿妈。    之前小妹向阿爸撒娇,说要去香港玩,大人们正正经经议论了一番,到最后却由于事务忙走不开等原因,计划泡汤了。    阿妈本来就想随阿姨外婆去,上辈子过于劳碌,大女儿又靠不住,腾不出旅费与时间同行。这辈子阿爸说去,反正桂江已经上了轨道,家里又有程心看着,阿妈走几天没关系的。    在车站,俩表弟一人背一个大书包,穿着最新正的衣服鞋袜,木讷懵然。    大妹小妹和他们聊天,他们才想起什么,问:“你们康顺里那个郭宰,是不是已经去了香港了?”    前年康顺里搞冬至街宴,俩表弟和郭宰认识了,去年同样的冬至街宴,郭宰特意告诉他们他要去香港过年。    他当时发自内心的眉开眼笑,程心和大妹记得一清二楚。    程心还记得他在信上写道郭母提前两个月开始准备行李,带去的穿去的也是最新最靓的衣服。    大妹点点头:“嗯,去了很久了。”    只字不提他中途折返的曲折,尽管她知道的并不多。    小表弟陈向问:“喔,那好不好?”    没指哪一方面,就泛泛的好不好。    大妹还是点头:“好。”    够钟检票上车,姨妈挑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与车外的大家挥手道别,另一只手则捂住嘴,不时作呕吐状。    外婆看得生气,忿忿不平道:“哎呀现在去香港啦!能不能精神奕奕的!看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财神见了都调头走!”    阿妈阿姨劝了她几句,待车驶出车站,才一同离去。    姨妈携子离开,外婆身边的亲人一次过少了三个,阿妈阿姨便决定这一天去外婆家吃饭,作一作伴。白天大人们要上班,只留下孩子。    程家三姐妹和阿姨的儿子沈迪,年纪相差大,性别爱好不同,没有了俩表弟在中间做衔接,一下子断层,沟通不易。就连坐在客厅一起看电视的氛围也安静了许多。    电视机播着俩表弟最爱看的卡通片,雪柜里有他们没吃完的雪条,木椅下藏着两双男孩子随手扔的运动鞋,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他们的身影与声响却销声匿迹。    表弟沈迪忽然开声问:“我好挂住大小表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妹小妹无法回答,看向程心,程心道:“过年,过年他们会回来的。”    大妹小声问:“那郭宰过年也会回来吗?”    程心摇了摇头。    一屋萧条的闷闷不乐,过了约摸半小时,沈迪喊饿。    程心去厨房给他找吃的,才发现外婆不在家里。她从后院走出去张望,见不远处姨妈家的窗户正正被推开。    程心走过去,见家门也敞着,便在门口喊了几声。    “哎!”有人应声,是外婆。    程心放心进去,见外婆从二楼抱着几件衣服下来。她对程心说:“你姨妈昨天洗的衣服,都干了,过来给她收好,不然这天要下雨。”    程心说:“沈迪饿了,要不我先洗米煮饭?”    外婆抱着衣服去客厅坐藤椅上,一件件扬,一件件叠,说:“早餐我都包好全给你姨妈带上车了,怕他们半路会饿,我等阵就回去煮饭,饿了就先喝几口水。”    程心哦了声,转身回去。出了屋门,想起厨房有小半锅吃剩的猪杂粥,闻着不像有异味,该问问外婆是不是今天早上新鲜做的,如果是,她先热一热给沈迪吃好了。    程心折返回去,人一进去姨妈家的客厅,就见坐在藤椅上的外婆边叠衣服边抹眼泪,无声无息。    程心一阵慌乱,连忙退了出去。    不过寥寥几件衣服,以外婆的经验不出十秒就该叠好了,可客厅里的她叠得特别慢,特别慢。    慢到所花的时间足够程心再偷偷察看一次,确认外婆在抹泪无误,然后悄然离去。    分离不到半天就想念大小表弟的,何止沈迪一个。    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多少人想问。    若非为了讨心中所愿的生活与将来,谁舍离乡别井。    那天晚饭吃了一半,外婆家电话响了,大姨丈从香港打来报平安,说姨妈仨母子抵步了,暂时安顿好,叫乡下的亲人不用担心。    外婆阿妈和阿姨轮流抢话筒,聊了有十来二十分钟,才挂线回座上继续吃饭。    明显的,电话过后大家吃饭的速度与心情都变了。    外婆问阿姨:“证哪一天能办下来?会不会太多人办,拖很久的?”    小舅抢道:“这个讲不定,最近不是有很多人在香港申请居留权?估计他们头都大了。”    阿姨:“那是两码事,我们办的证和他们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    小舅:“很难讲,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厌烦,然后搞一刀切,谁都别想过去。”    外婆听慌了,急道:“阿芝你明天去问一问啦,不怕一万至怕万一。”    阿姨:“得得。”    电视机正在报道新闻,主题不离“无证儿童”。    小舅看着问:“为什么这些人申请这么麻烦?为什么大姐申请这么顺利?”    阿姨:“条件不一样,况且听讲回归之后法例变了,有点乱,香港自己都搞不清。好在你大姐回归之前申请办妥,不然也有可能受影响。”    此时电视机里的新闻主播报道:“法援署协助的72个‘无证儿童’个案,由于数量庞大,原诉庭基于人力物力以及时效的考虑,提出只挑选数位案例进行审理,法援署表示对此失望,双方仍在沟通之中……”    程心定神看着电视机,画面晃过最初在入境处外拍摄的镜头,郭宰的脸孔一闪而过。    接下来整整一周,郭宰又音信全无。    康顺里街口的榕树下有夏日难得的阴凉,对开的河涌里一堆孩子嘻哈嬉水。    小孖“呼”一声从水里爬出来,全身挂着水只穿一条短裤,气喘呼呼往树底跑,“哎啊,渴死我了!我水瓶呢?”    坐石凳上的大妹捡起一个递给他。    小孖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喘够了对大妹说:“你也去游水啊,不怕的,大不了用水泡。”他指指坐在石桥栏上的某个大人,“炳叔游水很厉害的,他在这里看着我们,如果你淹了,他很快会落水救你。”    康顺里新来的街坊主任,除了组织冬至街宴,还建了一支义务性质的街坊救生员队伍,逢暑假依表排班,在特定时间段内轮流看守河里玩耍的孩子。    去年还不敢碰水的小妹和孖仔,今年都下水了,使出前年在前锋幼儿园学过的本领。孖仔有模有样,起初只能游几步,游多了就能横渡河涌,进步神速。小妹不怎么的,但胜在胆大,抱着救生圈扑通一声跳下水,踩着水浮来浮去也玩得尽兴。    就大妹不愿意动,一个人静静地呆坐树底乘凉。    小孖怂恿她下水,她反问:“我去游水,谁看东西?”    她身边放着衣物、拖鞋、锁匙和水瓶,全是小妹和孖仔的东西。    “借口!”小孖大咧咧说,“别人都是随便放,谁偷啊。你就是不会游,前年学游水的时候你就学得马马虎虎,一点不像在学校学习的样子。”    大妹:“我不游。”    “哈哈,你是不是怕身上肥肉太多,不好意思脱衣服?哈哈哈,游水减肥的,你越不游,越肥!”    大妹没当回事,不哼声。    小孖继续劝:“去,牛肉干敢扔开水泡自己慢慢游了。我和大哥会看着你们,加上炳叔,如果郭宰在就更不用担心,他游水很厉害的……呃对了,你们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大妹摇头,“我不见大姐有打过。”    小孖不擦身上的水,直接往石凳上坐,屁股底下积出一摊水,疑神疑鬼问:“死啦,他会不会在香港出事?”    水迹往大妹处渗,大妹抬起屁股挪了挪,离他远点,莫名反问:“出什么事?”    小孖看着她眨眨眼,用了用脑,说:“就是,各种各样危险的事,令他不能打电话的事啊。”想了想,形容又详细了些:“听李婶讲他在香港有个后母,后母很恐怖的,分分钟虐待他,打他,不给饭吃,逼他做苦工!”    大妹一怔:“不会……”    小孖摇摇头,头顶的挂水湿发甩出一系列的水珠,直溅大妹脸上,“不知道。不过郭宰不是傻傻站着挨打的人。”    大妹拿臂袖擦脸,奇了:“他会还手?”    “不知道,但至少会跑,我挨打我肯定会跑啊!对不对?”    大妹:“……”    “二姐!二姐!你快看过来!我可以游13步了!”    河里的小妹朝这边大叫,见二姐站起来看自己了,便比比手势,只身往水里一跃,沿着岸边浅水处扑腾扑腾往前游。    她在心里默数,左手每拍一次水为1步,数到第12步时,撞到人,她不得不停下来,脚踩河底淤泥,脑袋冒出水面。    抹了把脸,睁眼见撞到的正是大孖,小妹不客气地闹:“有没有搞错,次次都是你!我明明游到12步了,差一点就13步!阻三阻四!”    大孖飘在水里浮浮沉沉,一本正经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游?你在原地根本没动过多少。”    小妹愕然,回头看自己的起游点,呃……这12步的距离貌似是有点近。    程家客厅,电话响,在厨房准备午饭的程心拿着锅铲踢着拖鞋冲过去接。    “喂程心,我们班同学聚会时间定了,8月30号晚六点,沿江路的友会V110号房,无问题?”    程心语调平平:“无,到时见。”    收线后她随手翻查墙上的挂历,快8月中了,开完同学聚会的第二天就要到锦中报到。    又过了两天,看完一整套晚间新闻报道后,程心认为无论如何都要给郭宰去一个电话。    第二天晚上七点正,她拔通郭宰报的电话号码。第一次响到底,没人接。再拔,又没人接。    拔第三次,心里盘算着假如还没人接,她就改拔郭宰阿爷给的号码。    所幸第三次有人接了。    “郭宰?”程心轻轻唤了声。    半晌,那端应了声“嗯”,低沉乏力,似失眠良久,万分疲倦。    程心认得是他,心底替他叹惜。    “怎么快十天了都不来电话?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大妹将小孖的话转述给程心,程心不无怀疑过其可能性。    郭宰说:“无时间。”    程心听进耳里的则是“无心情”。    她开门见山问:“你之前提过找律师处理申请,现在情况怎样?”    电话那端晾了半天,才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尾后道:“我没被选上。”    程心:“什么意思?”    郭宰的话腔似笑非笑:“人太多了,他们只挑了四个代表个案……无我份。”    人太多,原诉庭仅仅挑出四个代表个案进行审理,远远比外界预料的少。那四名幸运的代表,新闻报道上连名带姓读过名字,没有“郭宰”,程心昨天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是吗?选不上没关系的,只要那四个代表个案赢了官司,你的情况又跟他们一样,那你可以依据法官的胜诉判决留下来。”    昨天某档新闻谈讨节目上某位专家如是说。    郭宰:“张律师也这么讲,但短期内出不了结果。”    “有多短?”    “案件特别,未有审判先例,无参考,听讲至少要耗一两年。”    长的也许三四年,五六年……    而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在香港是无身份人士,不能入学就读,成年后也不能正式就职。无人知晓到时的审理结果是否对他有利,说不定望穿秋水盼来的将是一场空,一场梦。    程心放低声问:“你要等吗?”    郭宰:“只能这样了。”再度叹气,“不然我来做什么。”    他说话有气无力,流露出丧气颓靡的负气场,听着糟心,而事实又确实如此无奈,程心再热血的安慰到了唇边也没脸说出口。    全是空话屁话,顶个鬼用。    程心索性换个话题,笑笑道:“我这电话打了三次呢,你才来接,很忙吗?”    郭宰干笑:“电话声小,听不见。”    “小孖很挂住你,你得闲给他打个电话。”    “嗯。就这样,挂了。”    他说“挂了”的时候口吻像足一个不耐烦的成年人。程心被噎住,竟没敢留他。    通话匆匆结束。    后来程心向大妹打听,往后的日子里郭宰也没有给小孖去过电话。    四个“无证儿童”的审理进入司法程序阶段,一切矛盾硝烟暂歇,所有人静候结果,相关的新闻报道亦渐渐变少,有时候一连数日提都不提。    无法获取最新最快的消息,人在远方鞭长莫及,真真正正的爱莫能助。程心有时候会叫自己别管了,又不是很熟,别人的事操什么心!自讨苦吃!    可每每见到大妹脸上浅粉色的疤,她便狠不下心。    这辈子初见那日,郭宰带着石头第一个奔来救援被野狗扑咬的大妹。或许上辈子他也救过一次。两次的恩加上他所有的信,难道换不来她关心一下,打几个电话?    很难吗?很奢侈吗?    她尚且给得起。    同学聚会的前一个星期,程心接到姑姐的电话。    “心心啊,姑姐后日过31岁的牛一啊,我想学你们年轻人搞个庆祝什么的,到时你和愿愿意意过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听是生日,又是出头的31,不好推却,程心也真心想替姑姐庆祝,便道:“好,我告诉阿爸阿妈,到时候一齐过来。”    “哎不不不,就你们三姐妹来就好了,哈哈哈你知道我家小,坐不下这么多人,我连你们阿嫲都无叫的哈哈哈……”    程心:“那都有哪些人?”    “我这边就你们三个,你姑丈那边有几个侄子,放心啦,都是后生仔女,坐一起吃饭不会无聊的。”    程心第一时间想到那句“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握着话筒:“好,我到时过来。”    姑姐放下话筒,兴奋地对身后人说:“阿泉啊,你这个方法好呀!心心答应了,还要给我准备礼物呢。哈哈……无想过我过生日,她会这么积极,我好开心。”    霍泉坐回沙发上,一双长腿几乎伸到客厅中间,姑姐的女儿蓝蓝踩着小单车在兜圈,刹制不及撞了上去,他笑笑收起腿,闲闲道:“虽然三婶你以前照顾过她,但人呢并不是什么长情念旧的动物,见面少沟通少,印象越来越浅,感情自然会疏淡。电话打再多,写信写再多,统统无用。一定要见面。面对面才是真正有效的交流。”    姑姐:“对对,你讲得太对了!不愧为高考状元。幸好我刚刚生日,这借口来得刚刚好!”    霍泉好笑:“什么借口不借口,三婶你作为长辈请她吃饭,她来,是应分的,别讲得像个阴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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