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廖家也是单家独户,如果说郭宰家是精致,那廖洁儿家就是堂皇。 那顶水晶大吊灯一亮,将大白天的客厅照得金碧辉煌。 同学们哇哇赞叹,廖洁儿无奈摊手:“哎呀不过一顶吊灯,你们不要把我家当皇宫般参观。” 陈思捉住程心做作呕状。 有人指着旋转楼梯下的钢琴,叫廖洁儿露两手。 廖洁儿落落大方应允,提起裙脚坐到钢琴前,姿势优雅,弹奏的曲子叫在场各位鼓掌称好。 有人问:“这曲叫什么名?” 廖洁儿说:“《致爱丽丝》啊,农民!” 大家哈哈乐。 廖家工人切好水果摆好叉子,大家移步到茶室围坐闲聊。 “廖洁儿,你们为什么要去加拿大?听讲那边冬天好冻!” 廖洁儿放下叉子,“无见识。有暖气的,室内温度跟夏天一样。况且,如果加拿大不好,为什么香港的有钱人和明星都跑过去了?你们没看无线台的《青蛙也移民》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有看是有看,但那不是一部搞笑的肥皂剧而已嘛? “你们去省城坐飞机吗?可以直接飞到去加拿大?” “我们去香港坐国泰航空,它有很多飞温哥华的航班。就是‘亚洲脉搏,亚洲心’那个。” “啊?原来那个是飞机的广告啊,我还以为是叫人回家吃饭的。” “傻的哈哈哈……” 又有人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廖洁儿好笑:“我阿爸花这么多钱带全家人离开这里,我回来做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的。” 茶室里静了静。 忽然,谁嘟囔了句:“我也想移民了。” 陈思对廖洁儿的脸嘴很不爽,不时在程心耳边讽刺。 程心随意“嗯”了声。 自从十九楼出来之后她一直心不在焉。酒楼里不经意碰见的那一幕她记了好久。 郭母跟两个男人坐一起。一个看上去年近六十,头发白了一半,脸有老斑,戴着副黑框黑镜,刻板木讷,一个字形容:老。 另一个男人,更老。估计都过八十了,背驼得很,端茶杯的手不停抖。 在旁斟茶递水的郭母看上去就像他们的女儿与孙女。 周围的同学突然站起来对廖洁儿举杯,齐声祝她一路顺风。 程心慢半拍,起来举杯低贺:“祝一路逆风。” 过了元宵,临近开学,大妹在街口玩时被小孖拦住。 “大番薯!救我!” 大妹:“??” “把寒假作业借我抄,我保证两天之内还给你!” 小孖边说边扫视四周,提防大哥出没。 大妹平静道:“你讲过不再抄我作业的。” 小孖懵了,“我几时讲过?” “暑假的时候。” “……” 小孖皱起鼻子,“对,我讲过……但现在十万火急,剩几天就开学了,我肯定赶不及做出来的。你当送佛送到西,帮我最后一次!” 大妹:“你不怕被老师罚?” “不交作业也会挨罚啊!” 不如搏一搏。 搏老师眼花。 大妹转身走,拒绝救援。 过个年,她长了不少肉,又穿得厚实,就像一个圆墩墩的球慢慢向前滚。 清健的小孖比她高一些,跟在后面苦苦哀求:“大番薯你帮下我啦。最多我用利是钱请你吃早餐,你想吃什么?肠粉?皮蛋粥?抑或咸煎饼?” 大妹不理他。 小孖举起双掌,“我请你吃十天早餐,好不好?” 没回应。 “那我分你一些利是钱,你中意吃什么就买什么,怎么样?” 大妹继续走。 “分你一半!我分你一半利是钱!拜托啦!” 大妹停下来了,回头朝他一笑,“好啊。” 过年又叫/春节,顾名思义就是指春天。可这个地方偏偏过年前后那段小日子才最冷,比逝去的名义上的冬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开学那天,阴冷阴冷的。 刚刚享受完与父母团聚,重新回到学校开始寄宿生活的锦中学生思乡情切,被寒所困,第一天晚自习就有不少窸窸窣窣的吸鼻子声。 都想家了。 下学期不如上学期自在轻松,都面临升级考试。高三就更不用说了,听说未过元宵他们就开始补习。 而准高考军高二年级也是摩拳擦掌,随时候命。 开学当天,学校接到教育局通知,明年高考制度有变,将会实行3+2文理分科模式,即语数英+文两科或理两科。 高三级老师倒吸口气,偷笑。 紧急会议召开之后第二天,校长拍板,要求高二年级立即分班,集中师资分科授课。 高二年级突然搞文理分班,轰动全校。下至初一上至高三,没有一位老师不在学生面前谈及此事。 “同学们,形势严峻啊!改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用你们做白老鼠,焉知非福夷!” 过了两天,女生宿舍六楼,晚休前有人在走廊圈地闲聊。 “喂喂喂,听讲霍泉跟向雪曼分了!” “啊?!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是分班,不是分手。” “切……空欢喜。” “正常啊,霍泉肯定选理科,向雪曼肯定选文科。” “那霍泉在几班?跟向雪曼隔得远吗?” “远,远到无朋友。一个1班,一个6班。以后你们去偷看男神,不用怕被女主人敌视了。哈哈哈!” “你笑得很风/骚。” “开心嘛!” 程心听完后顺手关上宿舍的窗,她在学校行事更加谨慎,处处提防。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霍泉。 自开学后,他不曾在意过程心。偶尔在校园碰见,他拿着书行色匆匆,一个眼风都不扫过去,仿佛对方是陌生人。 而举行学生会例会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开玩笑,会议结束就撤,不作停留。 也许高考改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他要全心全意对付,没有闲情逸志犯渣贱。 啊,果真焉知非福。 人一放松,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四月清明节。 程家习惯行正清,恰巧那天星期三,孩子都上学了,大人们自己去拜山。 他们拜的是阿爷。 阿爷的坟在一个挺远的堤坝下面,放眼望去,草丛众生,几座碑杂乱无章地竖着。 二伯父跟阿爸清理杂草时,说:“我有个朋友,旧年衰到扑街,做什么扑什么。家里面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缺钱,一身蚁!他忍无可忍,去拜山求死鬼阿爸保佑保佑。他将骸骨瓮挖出来,居然发现骸骨上面全是蚂蚁,爬得到处都是! 他即刻用烧酒将副骸骨洗得干干净净。回去之后第二天,病好了,钱够了,人也精神爽利了,厉害不厉害?” 阿爸苦哼一声,没接话。 阿爷的骸骨瓮被挖出来后,二伯父递给阿爸一瓶孖蒸,“来,你帮死鬼阿爸冲个靓凉!” 阿爸接过,蹲下来勤勤恳恳地洗。 二伯父杵在他旁边,向天说:“阿爸,你在天之灵多做正事,不要只顾着饮酒吹水无所事事。好好保佑阿伟度过难关,不然,丢你架啊。” 在后面整理元宝蜡烛的大伯父昂起头问:“什么啊?什么事?” 二伯父:“没什么,阿伟年初入股的那家公司有些少麻烦。” 他只此一句,大伯父也忙着点蜡烛,没追问。 河边风大,蜡烛点了几次才点着。 大伯父叫唤堤上的女人:“喂喂喂,下来给死鬼阿爸上香。” 堤上的两个伯有和阿妈这才小心翼翼滑下去。 “阿秀,”二伯父招呼阿妈过去,“你跟阿伟向死鬼阿爸磕个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阿爸阿妈视线交汇了一下,又迅速分开。两人跪下磕头。 二伯父在旁边低念:“阿秀,阿伟也很大压力,他猜不到会搞成这样。唉,鬼知道那个死人阿亮会是害人精!他就好了,全家移民远走高飞,留下一摊苏州屎。我祝他早日去美国卖咸鸭蛋!你就少闹阿伟两句当帮忙。” 阿妈站起来,默默走到一边。 大伯父指指二伯父,“你发神经?整个上昼自言自语无停过,讲什么鬼?” “我话你耳聋就去看医生啦!” 二伯父拉住二伯有磕头,不理大伯父了。 拜完山,阿爸将阿妈送回家后赶去桂江公司。阿妈听着他摩托车“轰卡轰卡”的声音,心烦得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