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2月24日·平安夜
贝莉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小黄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上了床, 开开心心地在她的旁边玩那条彩带。它的爪子陷在床垫里,用一种活泼幼崽的力道弹来弹去。它摇晃着耳朵,喉咙里发出声音咕噜噜地,毛茸茸的小爪子撞着她的手。 她感觉视线有点模糊, 还很困, 没有睡够,于是闭着眼睛, 想要更沉的睡下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后反而逐渐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好像冬天总是光线很暗的, 没有开灯的话总是会分不清时间的变化, 上午或是下午,清晨或是傍晚。窗外在下雪, 雪好像就没有停过。这种感觉和下雨类似,但感觉又有那么多的不同,更安宁、更温暖、更梦幻。她埋在被子里舒服地叹口气, 身体很酸痛,但适应了这么多天也已经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她在枕头上到处摸了摸,发现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拿起来打开想看时间。手机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上,发出欢快的响声。她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哦对,我睡着了。 她趴在那里,小黄跟着过来, 脑袋穿过她的手肘,湿润的鼻子碰触并嗅她的手腕。她顺手摸了摸它的头,柔滑的毛发手感很好。 其实贝莉儿开始对狗上床也有点纠结,家里从小不养宠物,她对小黄上床和她一起睡有点不适应——嗯,担心那啥的紧张。但可能是她真的对它凶不起来,贝莉儿每次睡醒都看见小黄趴在旁边。她也没凶它,久而久之主旨怎么的就像默认了。小黄汪呜一声,虽然身上还有点不可言说的味道,它用头蹭她的手。啊,它走过来把温暖的小脑袋放在她胳膊上的时候,贝莉儿的心都要化了。 撸撸狗她突然就精神了,虽然身体还是那么痛。她爬起来,差点脚软,在原地走两下适应,整理一下头发,整理一下衣服,铺好被子,非常精神地开门出去。小黄一如既往地跟在她后面摇尾巴。它还对很多事情都很新奇,跟来跟去地想要玩耍。 贝莉儿走到客厅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房间实在太静,她消化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发现:啊,小公举不在。她自然而然地将视线移到放在桌上的电脑上,笔记本的屏幕朝着房门,在昏暗的客厅里荧荧地发着光。贝莉儿走过去看了看,翻译软件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我去别墅,午饭后回来。】 ……午饭后。 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想到玛利多诺多尔是不会做饭的。她去厨房遛了一圈,总觉得那股咬牙切齿的硝烟味还没散。香肠包装袋扔在垃圾桶里,挂在墙上的锅和铲子歪了一边,冰箱里的黄油被歪歪扭扭地切开了,纸包漏了好几个角。 客人留下的痕迹并不止于此,热水壶旁边的水迹没有擦干,流理台上的抹布揉成一团湿哒哒地滴水。贝莉儿一边擦桌子一边觉得好笑,又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去干什么。别墅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要他一个人做,不过谁知道呢?她又突然发现地板上有清扫过的痕迹——说是清扫过是因为其余的碎叶什么的还没扫完呢,东一片西一片铺在地板上。她想起来昨天将小圣诞树抬进家门的时候碰碰撞撞掉下来那么多枝叶,她超担心它会秃。 玛利多诺多尔安慰她不会,果然树竖起来,重新整理一下,梳掉折断的枝条,遮掉拖拽的痕迹,再把不好看的地方往里转一转。小树上还没掸掉的积雪在一会儿后就被暖气熏化了,水滴啪啪打在地上,又被温度蒸发。于是贝莉儿早上看到的就是一棵十分苍翠美丽的树了,美丽得甚至不想他们昨天选中它的样子。小树安静地立在角落里,在窗外的雪里映衬着矫健身姿,等待黄金加冕。 她赞叹地站在那摸了一会儿叶子,又拿起扫把剩下的地方清理干净。碎叶一路扫到门外,打开门她就看到平台下里全都是散开的枝条,周围划痕纷乱,长长的脚印从台阶下向后延伸,还没来得及被大雪覆盖,消失在风里。 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满面笑容。她继续把叶子向外扫,整理聚成小堆。端详一下没有问题,回去关门时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叫一声小黄。小黄已经冲出去了在雪里疯,看见她要关门又激动地汪汪叫着,赶紧冲回来。贝莉儿蹲下来帮它拍掉身上的雪,它欢快地甩尾巴,探头要舔她的手。她摸摸它的头的说: “小黄,玛多喂你没有啊?” 小黄:“汪!” 她就更加高兴起来。贝莉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蛮久没有一个人在房子里了,这感觉重新回来了,突然十分宝贵而新奇。小公举午饭后就会回来了,时间紧迫,要加紧干活。她在小木屋里跳着走了圈,兔子拖鞋噼啪噼啪。 啊,房间真大。玛利多诺多尔虽然瘦,但他人高,尽管站起来也没有碰到房顶……毕竟他曾是主人嘛。他直起身来面对贝莉儿的时候,贝莉儿总觉得他一个人就占据半个房间。咦,这么一想突然也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卖掉小木屋。 她在房间里蹦蹦哒,伸展一下筋骨,然后去刷牙洗脸。手机上的日期是12月24日,用特别标出来的字体写着“平安夜”。好像那种胸腔里膨胀起来的泡泡越来越大,现在才有实感。今天是过节! 热水壶里的水被灌满了,贝莉儿满怀感谢地泡了牛奶,给自己蒸个蛋羹,坐到桌前就着饼干吃完——噫,然后才发现塑料袋里最喜欢的那一款奶盐饼干也不见了,肯定是小公举干的。又翻了翻,看来其他的零食没少,但其实有什么她也不太记得。歪头想想,不知道他带走了多少东西,说了午饭不回来,就这么点吗?她真担心他肚子饿。 那么午饭丰盛一点,给小公举留点儿菜,男人肚子大,一定可以吃完。她想好了就高高兴兴端起东西吃早饭。吃饱了,擦擦嘴,再趁热干一碗感冒药。防护措施做完,兴高采烈把桌子清空,昨天从柜子里掏的装饰物堆在壁炉上,这时统统报过来,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 哗啦,金碧辉煌撒了一桌。星星是金的,彩带是红和银的,小球带着闪光,亮得非常热闹。贝莉儿不喜欢那么多小球,买的是星星款礼包,现在看起来这是个帅气的决定。她拿星星和彩带左右比比,觉得还是星星更好操作。星星跟她的手差不多大,捏起来微硬,是彩纸包的,内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她挑了个金色的挑了个角剪开来,发现里面是瓦楞纸板。 呜哇这个超棒!贝莉儿一鼓作气剪开了五个星星,她把它们对角的两边彩纸都撕开来,这样就可以两两相贴连成一线。下半边也剪开,比上半边稍小,这样就是非常时髦的前高后低款。虽然她没有胶水,不过有针线,她还有蜡烛。贝莉儿比较了一下到底哪个黏合效果比较好,最后她决定两个都用。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帽子没法照样子,不过贝莉儿摸过他的额头,用她的手比自己的头量一圈头围再比例换算一下,用针线连起来不那么固定,这应该就差不多啦。她用星星拼了一个王冠底座,每两边的角都用线穿好。 她把底座放在桌子上端详了一阵儿,看起来还算牢固,不过星星太小,王冠太小,没关系,材料还有多的再贴一圈。贴好了用彩带和金箔把剪下来的地方用蜡烛糊好,小刀割掉旁边多余的烛油。瓦楞纸星星角很硬,上端的用手指头努力的掰弯一点点,尖端略向外弯曲更漂亮。最高最大的那个角上没有弯,早已胸有成竹。贝莉儿把水杯旁的水晶别针拿过来。左比右比好像纸穿不过去,于是继续上蜡烛。烤化了烛油将那颗漂亮的红宝石贴在正中间,她凑过嘴去拼命的吹。 宝石非常给力,颤巍巍地凝固在王冠顶端,水晶别针在烛光下反光,因材质剔透而被金箔映得不那么鲜明。对着烛光一晃,鲜艳如血。王冠在暖光加成下美得如梦似幻,好像劣质星星纸片拼起来的痕迹都被磨皮消失,身价陡然百倍。 古人言灯下见美人,此言诚不欺我。贝莉儿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把凉透的王冠放在纸盒子里。小球上拆下来的彩纸贴了一圈,再用彩带扎好蝴蝶结,这就是非常完美的圣诞礼物啦!她美滋滋地看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玛利多诺多尔说不要帽子,她就给他做个王冠,水晶别针也毫无痕迹地还回去了,贝莉儿给机智的自己点一百个赞。 她把礼物藏在壁炉边的柜子里,这样就可以在晚上最快地大变魔法,在圣诞树边变出礼物来。想想再扒拉一下柜子,树这么小不需要这么多星星,把装饰小饰物分出一半塞进袋子,整理一下堆进去挡住。很好完美无缺,一切准备就绪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天哪小公举说午饭后回来,她赶紧爬起来去做饭。 肚子这时才觉得咕噜噜响,冰箱食材急急忙忙翻出来。过了今天就不用在乎小木屋食材了,放开身手和脑洞大做特做。瘦肉拿出来剁成肉泥,香喷喷的排骨从水里捞出来,旁边还有一袋子鸡翅等着进。贝莉儿只恨炉子不够,再切两个辣椒,电饭锅里咕嘟嘟倒进可乐,旁边又一碗蛋羹在锅里冒泡泡,她切着蒜,突然听见小黄狂奔出去。“汪汪汪!”它欢快地叫起来。 贝莉儿冲去开门,玛利多诺多尔拿着一瓶用缎带扎好的红酒,正在门口微微惊讶的神情,然后冲她一笑。他换了身新衣服,羽绒服里透出来的是华贵的黑色。她眼睛飞速转过他的脑袋,银发有点乱,看过来的绿眸温柔沉静,白肤红唇像雪里走出来的画。他的肩上和帽子上染了雪,簌簌往下落。 啊,看起来头围是够的,不够她也没办法了!小公举指了指她的手,嘴里说着:“your knife……?”啊贝莉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举着刀。啪叽,一片碎蒜从刀锋上滑下来,她忙把刀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嘿嘿地笑,围裙太大了挂在肚子上,香气和蒸汽一起从她身后冒出来。 “咕咕咕咕咕……”突然有谁肚子里传出声音,两个人一起低头看。玛利多诺多尔诧异地说:“Are you……hungry? ”她没吃饭?她一早上在做什么?然后是另外一边的“咕咕咕咕咕……” 贝莉儿说:“……and you” 两个人对视一下下,黑眼睛对上绿眼睛。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脸红,又是谁先开始笑的。小黄在他们脚边左右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这么欢乐, 贝莉儿:“玛多,Welce to back!” 玛利多诺多尔说:“莉莉,Marry Christmas!” =================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一起分享了一碗蛋羹,贝莉儿本来打算填肚子吃掉,蛋羹最快了,然而她没料到她一直没时间吃。她不好意思地用勺子在碗里挖出一半,剩下的推给玛利多诺多尔。豪气的告诉他:“eat!”她自己冲去厨房搞定剩下的事。咚咚咚咚刀剁蒜剁得飞快。 被丢在桌前的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懵,他没吃过这个,白白的蛋羹凝固在碗里,一摇一晃就摇摇,像个热腾腾的布丁。不过布丁有这样的吗?他舀一勺子要塞嘴里,一股滚烫,他忙吐出来,太失礼了,他脸红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还什么都没发现。这回学乖了,重新吹一吹再吃进去,甚至不需要咀嚼,舌头一顶就融化开来了,好像蜂蜜在心上甜甜地化开来。 他再小心瞥她一眼,确认她暂时不会回头,于是悄悄站起来,溜进房间,去找放在铺盖上的包。拉链拉开来拿出小礼盒,漂亮的缎带扎在上面,蝴蝶结精美又华丽。他揣在衣服口袋里,探头看看,只有小黄坐在桌子底下好奇地看他。 能把礼物放在哪里呢?玛利多诺多尔速度在房间里以目光巡逻。没一会儿他把视线放在壁炉边的柜子上,离圣诞树最近,这个最好。 他装作看风景,故作闲暇地走过去,用脚蹭开柜子门,里面一堆彩带星星涌出来。上帝啊怎么这里还有!他赶紧踢上柜子,听见动静的贝莉儿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受到惊吓。“w……what?”她结结巴巴不知道想问什么,眼睛死盯着他的脚,玛利多诺多尔汗毛都竖起来,“I……”他指指柜子,再比划树:“tree。” 她明白了,立刻气势汹汹说:“go eat!”黑眼睛睁得大大,挥舞锅铲很凶悍。小肉手指隔空戳着桌子,玛利多诺多尔乖乖走过去,在桌前坐下,桌子上还有彩球,他拿勺子用胳膊碰到,彩球掉在地上,小黄欢快地汪一声追过去,他追小黄。 柜子飞速打开再关上,贝莉儿端着香肠炒蛋回过头来就看到小公举又蹲在柜子前。他看起来被她刚刚那一下吓得有点紧张,立刻的抓起球给她看并告状:“yellow!”小黄舔着他的手想追球,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球又掉在地上滚远,狗子扑过去成功地叼住。 绿眼睛惊惶看着狗,好像被非礼的纤纤少女,可是捂紧裙摆流氓根本就没理他。这次再看过来,宝石突然有点委屈。贝莉儿被他逗笑了,端盘子过来放桌上,再次的告诉他:“go eat!” 嗯想想盒子前面还隔着一袋子彩球,应该不用紧张。玛利多诺多尔去洗了手,两个重新坐在桌前,举起餐具开动。 细算起来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正经吃过一餐。开始玛利多诺多尔生病,他吃的是病号饭,然后贝莉儿生病,她吃的是病号饭。如今两个人开始准备圣诞大餐,中国女孩第一次在公举面前大展身手。玛利多诺多尔叉着香肠炒蛋,咸是咸了点,可是好香好美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妥善藏在柜子里的小礼盒让他的味觉更美妙,他还在那里弯着眼睛认真地说:“delicious!” 贝莉儿没空理他:“quickly!”埋头狂吃。啊啊啊行李还没收拾,啊啊啊小木屋圣诞树还没装饰,啊啊啊大餐还没开始做。QAQ呜呜呜最可恶的是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浪费了整个上午在做什么,还好小公举什么都没问。 他们吃完饭就开始齐心协力收拾行李。睡袋和附带的毯子收起来装进袋子,贝莉儿把睡袋上的随身包递给玛利多诺多尔的时候就算知道里面没地雷了,他心脏还是差点漏跳一拍。他还见识到来自东方的神奇打包术:一堆来不及整理的衣服堆在的床单上面,然后是杂物护肤品牙刷盖上盖子装好盒子,统统一股脑扫在衣服上,这边两个角捆起来,那边两个角捆起来。玛利多诺多尔睁着眼睛拎起包袱,学贝莉儿教他的样子挎在肩上,啧啧称奇。 小木屋里的东西突然就一扫而空,房子空空荡荡,看起来又这样充满期待,等着蒙上新的颜色。贝莉儿坐在行李箱上把盖子往下压,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拉上拉链。光秃秃的床罩上扔着准备新换上的床单,还有集合在一起的笔记本、iPad、手机、充电器和外出服。这些就是可以先放在玛利多诺多尔包里,明天一起带走的东西啦!贝莉儿从床头柜的背后还摸出一瓶红酒,红酒瓶子上也有缎带,已经喝了一半,用木塞塞着。 ……玛利多诺多尔嫉妒地发现瓶子上的蝴蝶结扎的比她漂亮。 “who’s gift?”他隐晦地看了那个一眼,不着痕迹地争先:“my,wine better。” 贝莉儿哈哈哈笑,她都忘了红酒。那是旅店老板利拉送她的礼物。用手机给小公举说了一遍,他的神情突然有点仓促。“your birthday?Fifteen?” 嗯,15号,已经过了。贝莉儿点点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啊其实不用这么愧疚错过了。她很高兴地告诉小公举:【我生日那天见过你哦!】并比手画脚地说了那引擎的惊鸿一瞥。 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更委屈了。她琢磨一下,惊悚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好像也是,换她的话也会有点点过意不去。他们现在可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啊。贝莉儿想了想: “then,tonight,Christmas party,and birthday party?” “No。”玛利多诺多尔坚决地告诉她:“torrow,my party,your birthday party。” 反正事到如今,谁的派对也无所谓,重点是要好好过不是吗?今晚太仓促了,明天也不错。贝莉儿高兴地说:“好啊!OK!Thank you !”他就立刻高兴起来,抱了抱她,脸上带着不知哪来的一往无前的坚定决心。 现在贝莉儿已经很能淡定地接受他的抱抱并回抱他了。那么高大的身体低下来,她环着他的背都环不住。他侧过脸贴了贴她的脸,很快速,深眸如翠叶,宝石脉络蜿蜒,闪闪发光。她努力地抑制住紧张,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子他们两个互相看着就笑起来。 “you must be happy!”他说:“my East Princess!” 外国人嘴炮全开有点厉害,等贝莉儿反应过来才有点红了脸。诶什么公主啦你才是公举啦。 ================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把行李箱拖到别墅下方,在雪坡那里挖了个洞,用树洞里挖出来的帐篷盖好。帐篷颜色很鲜明,明天来也不必担心找不到,非常完美。回到小木屋已经下午四点了,天色已经暗下来,预示着夜晚即将开始。 虽然屋内很暗,提前点起来的蜡烛正在桌上摇晃光芒。整个屋子里充满温馨的气氛,还有令人垂涎的香气。他们从充满食物诱惑的屋中毫无所觉地离开,以至于这个味道竟然在离开后再回来才强烈地引起肚子的抗议。下午本来就没吃饱。“啊,”贝莉儿想起来的说,“好了好了!OKOK!” 她欢快地甩掉鞋子跑进去,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玛利多诺多尔帮她把拖鞋拿进去,她正把电饭锅端下来。玛利多诺多尔见过锅子里煮出来的东西,白白的米饭,中国人的主食。不过奇异的是这次打开里面却翻滚着褐色的液体,鸡翅浮浮沉沉,染上莹润可口的光。 【可乐鸡翅!】贝莉儿自豪地向他展示。玛利多诺多尔第一次听说可乐还能煮鸡翅。能吃吗?可是味道好香。女孩儿挥舞着筷子,那两根他怎么也弄不懂如何使用的小木棍。她将一个鸡翅从锅里夹出来,递向他的嘴边。 玛利多诺多尔愣了一下,贝莉儿也愣了一下,筷子在空中微微一僵,他本能地低头叼住了鸡翅。 牙齿透过柔软Q弹的肉咬在骨头上,玛利多诺多尔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没有这样吃过东西,无论怎样这都太失礼了,微微的辣在舌尖上泛开来,还有甜的香味。鸡翅很好吃,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花儿看上去比他更加不知所措,她的脸迅速地在烛光中涨红。他想她是太开心,他也很开心。他不怪她,还想抱抱她,让她别在意。她真好,她的第一个鸡翅是给他吃的,她一直都想着他。 玛利多诺多尔松开口,将鸡翅放在手心上。 肉很烫,他有点不好意思,轻声的告诉她:“I like。” 她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头发在屋外的风雪里还吹得很乱,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有什么冲动,想帮她拂开头发,让他看得更清楚些,那个让他很高兴的笑容。但是他才动一下手,她看到他手上的鸡翅,突然醒过来,啊啊啊地跑了,去给他找碟子。 玛利多诺多尔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起来。 真正的圣诞宴会还没开始,他们已经一起分享了半锅鸡翅。嗯,玛利多诺多尔就觉得吐鸡骨头有点别扭。他没试过,这好像是中国人的吃法,算了,这是中国派对,入乡随俗。他安慰自己。但是即使这么说他还是很不好意思,每吐个骨头都捂着嘴,不敢让她看见。 他想她没有发现,他只是想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样子。那……至于她呢,她在他眼里总是很好很好的,吐骨头的样子也很可爱。再说,这毕竟是她从小到大的吃法,不可以强求。他觉得脑子有点嗡,吃着鸡翅,胡思乱想。他一会儿又想……他不怎么喝可乐的,不知道吃了可乐鸡翅,吃饱了会不会肚子大起来,穿衣服不好看。 今晚可是完美的平安夜啊,一切都要很完美才可以。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混乱地想着。唯一的安慰是还好天黑了,蜡烛点了起来,他们不能将彼此看得很清晰。 吃了一半鸡翅安慰了肚子,他们就开始装饰圣诞树。桌子上有一半的星星彩球,还有小铃铛和彩带。这些东西是专门用来装饰圣诞树的,有很贴心的弯钩金属丝,尖端磨得钝了,这样地吊在树枝上就可以,分叉出来的树叶自会固定它们,假如还不牢固,可以将钩向下弯弯,手动固定。不过这事儿主要是由玛利多诺多尔做,贝莉儿在厨房煮她的肉,搅一搅锅子,盖上锅盖又会跑过来吊两个星星,过一会儿又跑回去。这般来往,不亦乐乎。 玛利多诺多尔每次都握着个星星,等她过来就递给她,这样她就不用弯腰去拿。她会朝他说一声“thank you。”然后站在属于自己的那边,满怀期待地打量着要把它挂哪里。他其实不是想多听thank you……他只是想看她从他手里拿东西。他想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但他一点都没有时间去没有想通,而且好像有点上瘾、 树的另一半贴着墙角,减少了一半工作量。他们一人一边从上到下开始,凭着心情把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吊在树上。小黄开始对圣诞树感兴趣,绕在他们脚下想去啃叶子,还准备着把所有从他们手里失手掉下来的东西叼跑。 玛利多诺多尔凶了它让它离远点。贝莉儿摸摸它的头,把它带到一边去,她坐在地上用两条腿固定着狗子,用缎带给它扎了个蝴蝶结。 ……玛利多诺多尔在袋子里翻了翻,好多星星都不是金色的。似乎他昨天见到不少。夜晚只有蜡烛光线暗,金色的反光才漂亮。他问贝莉儿:“the star……”说不清楚,干脆拿手机来打。【星星只有这么多金色的吗?似乎昨天看到的很多。】手机递出去的时候突然一身冷汗。贝莉儿正抱着小黄坐在壁炉旁边,他心差点都跳到喉咙眼。……女孩儿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有点长,他交叉着食指中指等着判刑,她手指僵硬地用他的手机打了字,可能是因为用不习惯26键。 【金色的星星就这么多啊,你记错了?】 “oh,”玛利多诺多尔僵硬地说:“OK。”他想给自己画个十字,但忍住了。 他们两个对着,各怀鬼胎地微笑。 然后他们两个给树披上彩带,有缎带和彩球带,一圈圈环绕,将树绕上几圈,树仿佛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也身形巍峨,如巨人一般骄傲地挺着胸膛,展示自己一身光辉。贝莉儿啪啪啪给树拍了几张,屋中仿佛群魔乱舞。然后菜好了,她最后在锅前搅了一下,开大火收汁,然后把排骨铲出来,招呼玛利多诺多尔过来端肉。 她一个下午只能努力到这个份上啦,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瘦肉炖蛋和土豆蘑菇炒牛肉。炒青菜和炒青豆有两大盘,绿绿地摆在旁边。,最中间是蛋花汤,撒着葱花,香气扑鼻。两瓶红酒摆在旁边,东方碗筷和西方红酒杯一人一个,相当和谐融洽。贝莉儿有点紧张,希望他喜欢。同时她的心思还不住地分在旁边那个壁炉柜子上,有点心神不属。小公举坐在桌前很认真地打量这些菜肴,贝莉儿悄悄地往壁炉那边挪。 “莉莉……”公举高高兴兴地转过来,贝莉儿正打开柜子,她扶在那里僵了一下,啊那个。“啊那个我拿彩球……”他睁大眼一脸慌张,她比划着关上柜门。等、等一下,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贝莉儿脑子疯狂转动。她推着他:“our、our,Chinese Christmas,”赶快拿手机来打:【要许愿。】 许愿要闭上眼睛的。玛利多诺多尔:【中国的平安夜要许愿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风俗!】 没毛病,西方节日传到东方也变了味,入乡随俗。玛利多诺多尔重复确认:【要一起闭上眼睛吗?许一个愿望?】 “yes!”【而且要真心向圣诞老人祈祷1分钟才可以许愿,这样愿望就会实现了。】 好的,时间非常充裕。他们一起站在桌前,面对满屋香气,一起数数:“one,two,three。”贝莉儿看着他闭上眼自己也闭上眼,眼帘陷入黑色,然后赶快睁开眼。对面是那双惊讶的绿色眼睛,然后他们撞到了一起,因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贝莉儿满脸通红地捂着鼻子,和玛利多诺多尔蹲在一起打开了柜子,彩球滚了出来,随之滚出来的是小盒子。扎着缎带,她看看小公举,他也满脸通红,绿眼睛眨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从柜子深处抱出自己的盒子,大很多,也扎着缎带,两个盒子并排立在一起,有一点悬殊。 然后他们一起坐到圣诞树下。意思意思地把彼此的礼物放在那里,过一会儿,可以一起拆礼物。玛利多诺多尔低声提议:“A little wine?”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或许喝点酒可以缓冲一下。……明明大家都这么为彼此着想,在这种商店都没有的地方,拼命准备了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好意思,贝莉儿诺诺的点点头。她蹲在那里觉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小公举走开了一会儿,各种细碎的声音,然后他端着两个酒杯走回来,她正在他的腰部,看见他的下摆长长,在身后飘动。她突然发现他是早有准备的。他换了的那一身黑色的西装,下摆那个……那是礼服。 她突然就开心起来,无法形容的那种开心,开心得都有点想哭。得到的回报太过丰厚了,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绿眼落在她的面前,她看着他,朝他笑了起来。他愣了愣也笑了,好像度过了那段不知为何而出现的尴尬期。他将酒杯放在她手上,然后是自己的,他朝她举杯说:“cheers。”她也举杯。 他们一起把酒干了,其实玛利多诺多尔只想着喝一小口,但没想到贝莉儿全喝了,于是他也全喝了,然后开始高高兴兴地拆礼物。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先拆,等着贝莉儿拆。贝莉儿看他一眼得到的是个微笑。她愣了一下,赶快继续拆。手里的盒子很小也很轻,她不太清楚是个什么。盒子好像是装钢笔的那种礼盒,又长又扁。她以为是钢笔,还想哈哈哈难道是那支共患难的钻石笔?然后打开来看到一朵颤颤巍巍的小白花。 她不太懂,这个好像是雏菊?她拿着卡片,雏菊嫩嫩的花杆被蜡烛封在卡片上,上面是庄严肃穆的火漆。贝莉儿直到打开卡片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是封信。她看见一排她看不懂的字母排列在信上,优美倾斜的花体在烛光下闪烁,像是电影里看到的时光荏苒。 她看懂第一行是“莉莉”,是她的名字,是写给她的信吗?她看着他,绿眼睛笑了笑,推过手机来。他没有说话,屏幕上是翻译软件,他想要她自己翻译。贝莉儿抱着手机坐在地上,玛利多诺多尔开始拆自己的礼物。 盒子这么大,是什么呢?他拿起来的时候觉得很轻。触手都是滑腻凝固的烛油,上面贴着的是无数的金纸。玛利多诺多尔想他大概知道她早上不吃饭都做什么去了。……其实并不需要这样。他觉得很开心,又很窝心。他不需要她饿肚子给他做礼物,可是好像他也做了一样的事,没有什么立场来说她。他很不好意思,又心疼她,又觉得混乱,这些混乱交织成一片说不出的旋涡,在整个小木屋回旋着,烛光中荡漾。他想着她做了什么礼物呢?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他打开盒子。 ……然后,他知道那些消失的星星都到哪儿去了。 那个漩涡更加地热烈了,在欢歌,在飘摇,在空气中芬芳绽放,在雪中狂舞。他将王冠捧了起来,烛光照不进盒中,只有最顶上露出来一颗璀璨的红宝石,他将王冠捧高,星星在闪光着,和那颗宝石交相映辉,火色热烈地燃烧,光芒闪耀。 玛利多诺多尔说不出话,他想过很多种礼物,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他没有圣诞帽,因此他得到了一顶宝石王冠。这里怎么会有王冠呢?她亲手做的,给他的。圣诞夜的帽子,圣诞夜的王冠。 他有一顶王冠,在这个平安夜,像个国王,他有一顶王冠, 他想把王冠捂在胸前,或许这样可以按住自己那颗鼓动的心脏,让它不再跳动,或者呼吸的时候不会这样地燃烧。他怎么敢呢?那是星星做的王冠,一松手,它就要落在地上,化作星辉。他以为他的圣诞舞会已经足够好,足够报答她那颗阳光一样的心。他忘了她是个天使,她给他的永远比他的还要好,还要更好。他听见哽咽声,他茫然地往那边看,天使抱着卡片在哭。 那双黑眼睛是世上最美丽的宝石,比他看过的收集过的所有宝石都要闪耀。她抱着卡片抽抽噎噎,雏菊在她的脸颊边晃动,细嫩的花瓣不如她酡红的双颊美丽。她说:“I……I like it。I like……”或许她不知道说什么,什么语言都说不出来,词语在她的嘴边盘旋,正如他一样。可是什么话也不必说,他跪起身来,将她抱进怀里。花儿落进怀里,那朵雏菊同时也压在他的心上了。 王冠或许真的落在地上,化作了星辉,银河在他心里,燃烧的是整个世界。玛利多诺多尔想吻她,但他没有敢。他贴了贴她的脸,他想或许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他诅咒过的一切逆境,不顺、失窃、暴风雪、重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遇上她。 “I like your too。”他告诉她:“I like your present too。” I like you too。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本来想这章写差点亲上了!没写成! 他们两个自动自发地抱着在一起哭了!我也把自己写哭了! 我也没有办法! 杜罗罗明天再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