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蜕变
p> 赵伍同叫白玫的女人边走边聊着，一站的路程竟然这么短，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们此时热烈交谈得就像一对恋人。赵伍恨不能再走五站路。但面前就是曹福保的厂房和别墅了，他想走也走不成了。白玫就对他笑笑说：“还麻烦你送这么远，到屋里去坐坐吧。”
“不坐，不坐，我还要赶回去呢。”赵伍嘴里推辞着，身子却站着不动，眼睛就像长在了那女人身上，再也不想移开了。女人就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回去还早呢，进去喝杯茶吧，曹福保也正想同你聊聊。怕什么，都是几个熟人，走吧！”
赵伍脚步就不由自主跟着那女人走了。
“老曹！老曹！”女人进门就大声喊，“来客人了，你不是天天讲想他么，我跟你带来了。”
“又带哪个野老公来了？”曹福保在房里应着。他光着膀子晃着一身肥肉从里面钻了出来，见是赵伍，就又呵呵笑了，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原来像条脱毛瘦狗般的曹福保，就像开春吃饱喝足后换了一身膘，膘肥体壮也罢，那张精瘦的马脸也像突然变短了，成了一张圆盘大脸，额头上还泛着亮闪闪的油光，皱纹也突然消失了许多，一笑，两边脸蛋子还挤出两团圆滚滚的肉。见赵伍伴着白玫那副亲密模样，眼里就突然闪出了一丝奇异的光，那不是嫉妒，也不是醋意，而是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欣喜。马脸上那两团肉突然又挤开了，变成了哈哈大笑；“想不到原来是赵工，也晓得伴着我们白玫来潇洒了。真是英雄爱美人啊。哈哈！白玫！是赵工送你来的么？”
“赵工怕我路上遇到意外，陪着我走来的。你有这么好么？你就只顾你自己了。打电话要你开车来接，你当了耳边风。”白玫抛出一个媚眼，又娇滴滴的从屋里拿出一件衬衣给他穿上。
赵伍显得有些局束，嘴里嗫嚅着说；“我也是顺便，我来这边有事，就碰上了，顺便送送她。”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送她不好么？漂亮女人谁不爱，要我也会送呢。我知道你们待在那个设计室，也枯燥得很。天天同那些图纸打交道，有个屁味。要碰上我，早甩到一边不管了。碰他娘的鬼呢，外面到处是花花世界，这把年纪了，还不出来玩玩，还要等到老得走不动了才玩，那才见了鬼呢。白玫！你快去跟赵工泡杯茶来，赵工是从不来的稀客，来了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曹福保说着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对赵伍一甩说：“拿着，去抽吧，我也懒得一根根装。”
赵伍就接了，拿着那包烟左看右看，他想抽出一根试试口味，却舍不得。那价钱他是知道的，据说一包就是五、六十块，这抽一根不就两、三元钱了，够他买一包半，抽足足一天了。抽这种烟，那是烧得票子响呢。他把烟收进口袋，准备拿回去换低档烟抽，也够换二、三条了。
“到里面去坐坐吧。”曹福保就带他去了里面的客厅。里面古色古香，装饰典雅、豪华，楼上楼下，大小房间几十间。曹福保就带他一间一间去看。里面有卧室、厨房、卫生间，游乐室、大小客厅，有一间居然还放有电脑和一排排书架，上面排列着整整齐齐的书。赵伍就暗笑，大字不识几个，居然还充起儒雅文人来了，这不是和尚捡了梳子么。
曹福保见他盯着那些书，就笑着说：“你以为那真是书，那是做做样子的，里面全是空的，是我放金银财宝的地方。我还能啃得动那些东西。”
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这个连三婚的老女人也不爱的马脸，居然……赵伍内心又不平衡起来，他掏出自己的一根劣质烟大口大口抽起来，嘴唇咧了咧，像有点牙疼，终于就说：“你倒发了，厂子越办越大了，最近效益还好么？又赚了好多？”
“当不得先了，全是销的一批通用产品，销倒是销得出，只是一台赚不了多少。哪有你们搞专用产品赚头大，一台就赚了十几、二十多万。最近我倒是接了一批专用产品业务，唉！难，请的几个技术员全是饭桶，不会设计，为这事我伤透了脑筋。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我不会把你吃亏的，你的设计费你自己说个价，要多少我全给。”说着曹福保又递过来一支烟。
赵伍听了连连摆手：“那干不得，干不得。让厂里晓得了，我这饭票子也会过河。先前我帮你设计的几个产品，都是一些厂里已经没有生产了的通用产品。就是厂里知道了也不碍事的。专用产品就不同了，造一台利润就是几十上百万，厂里为这事已伤透了脑筋，刚开发了几个新产品吧，就让你们这些私营老板明偷暗抢搞走了一些，销售价还比厂里的低。厂里已经开除几个搞设计的工程师了。业务全让你们搞走了，你让厂里的人都喝西北风去呀。你也是厂里出去的，也要为他们想想。”
曹福保听了就又笑；“赵工呀，你这脑筋要换换了，私营老板又怎么样？他们也要赚钱，也要吃饭呢，国家还鼓励办民营企业呢。现在是市场经济，大家都在搞竟争，管你国营、私营，谁有本事谁就赚钱。你还死守着那一摊子，每月才拿了那一千多，说句不该讲的话，你那点死工资还不够我嚼槟榔的钱呢。为全厂谋利益，思想倒好，那几个开除了的工程师，你看看，现在不都因祸得福了，他们不都被人家高薪请走了，拿的薪水比你们多好几倍，都赚得盆满钵满了。你看你这一身，这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西装，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哪像个工程师，人家还以为你是烧锅炉的呢。我那套西装你看看。”曹福保就从房内拿出一套，对他亮了亮，“这是八千八的，我还嫌便宜了点，那套一万四的我已订好了，下个月就去拿。”
赵伍瞄瞄那套笔挺的西装，再看看自己身上，果真就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套不知哪个外国佬穿了好多年已当垃圾扔了，自己却还当宝贝穿在身上的西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洋垃圾。赵伍不觉脸上就有了一些羞愧。他已下决心做一套了，在裁缝铺前转悠了几次，一听说一套最低价要二百多，他吓得连忙打了退堂鼓。看到当年这个守厂门的居然在他面前摆阔，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做一套，或上服装店去买，不就二、三百块么，他那存折上还有八千呢，不信就比不上你曹福保。你曹福保算什么？不就多几个钱，要知识没知识，要人材没人材，他也敢人模狗样的在他面前摆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