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5)
那一步。我现在不过是苟且偷生,的确没有资格和脸面再替任何人说情,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永远都不能安心!” 她微微气喘的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然后低声道:“只要你放过他,我就留在你身边。” 有鹿本来神情复杂,此时却笑起来,“你以为你有的选择?” 他的笑容让她心里发毛,很想退怯,只是已经走到这里,只能继续走下去。以辛勉力镇静,说:“我是没得选。但强人所难,与心甘情愿,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鹿气极反笑,来回走了几步,才冷冷道:“好一个心甘情愿!如此的心甘情愿,你以为我稀罕!” 以辛叫道:“那你还想怎样?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那么,我也不会留下来。我总会想办法离开你。” 有鹿冷酷道:“然后去找他,跟他同生共死你尽管试试看!我保证,所有人会死的更难看。” 以辛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叫道:“随便你!无所谓!”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只想远离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有鹿一把拉住她:“你到哪里去。” 以辛掰着他的手:“你管我!” 她这些日子所有堆积的情绪,全都化为一腔火气,力气大的出奇。 有鹿心里愤怒,却到底顾忌她刚刚伤愈,不敢真的使劲。 两人拉扯着,都是气喘吁吁。 以辛突然一个用力,推开有鹿,眼见就要挣脱。 有鹿忙一把抱住她,感觉到她拼命的挣扎,仿佛非离开他不可。 他心里除了怒意,还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交织,说不清道不明,却好似让人变的软弱。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想走?” 以辛哪里还能分清情势,只顺着话头叫道:“是。我讨厌你。看到你就讨厌,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死气沉沉的桃源,更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别指望我会喜欢你。” 她猛然啊的一声出来,却是他胳膊突然用力,死死箍住她,像要勒死她一样。她身上发痛,就朝他脸上看去。 两人面孔离的近,咫尺之间,这一看,就叫她心里一震。他总是从容淡定的,无论高兴或生气,也是内敛自控的。眼前的这一双眸子里,此时却燃烧着炽热的,浓烈的,复杂的东西。 她还未来得及分辨明白,就见他眸光一闪,语气冷硬:“你只喜欢他是吗?好啊,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 她一愣,又听他道:“只是你真想求我放过他,就拿出真正的诚意。”话音刚落,她肩上一凉,衣服就叫他给撕开了。 以辛尖叫一声:“陈有鹿,你混蛋!” 有鹿两手掐着她洁白的肩膀,冷笑道:“我是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着就低下头,吻了上去。 以辛一边挣扎一边推着她,他却抱的更紧,肩头的骨头发出一声轻响,好像要断裂开来。以辛慢慢的不挣了,嗓音轻颤的开口:“只要这样就可以吗?” 有鹿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她,她全身发抖,却倔强的与他对视,不肯低头,又重复了一句:“只要这样就可以吗?” 有鹿漆黑的眼睛闭了闭,旋即又张开,却含着让人心惊胆颤的笑意。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狠狠的吻住了她。吻的毫无章法,吻的痛彻心扉。 以辛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她感觉到了痛,却不知是嘴上还是心上痛。她哭起来。 有鹿终于停下来,微微喘息,但眼睛跟他的唇瓣,都是冷的,冷冷的看着她,“霍以辛,你真厉害,懂得怎么伤人。” 不知谁踢翻了篮子,红艳艳的草莓滚了一地。 有鹿一把推开以辛,踩着它们黯然离去。 第八十二 自从这次争吵后, 两人就陷入冷战。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互不搭理。偶尔碰到,也是谁也不开口说话。 以辛知道这次是真的让他生气了, 但她心中也有怨尤, 就不愿低头。况且现在的情势,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都没用,索性就任由它去。只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前段时间朝夕相处时的和颜悦色, 突然变成冷眼相对, 竟让人格外不适,也让本来就枯燥的日子,更加难熬。 孙叔新买来一些花草, 多是些奇珍异品,专门请来园艺师,在楼顶的玻璃房里培植栽种,没过多久, 花房里就璀璨起来。 这一天钟红就兴冲冲的拉着以辛去看:“那株兰花今儿一定会开。我们守着它去。” 两人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有鹿正在前面沿着楼梯往上。他这些日子常去那里,有时给花浇浇水, 有时就坐在那里不动。他在的时候,除了孙叔偶尔去跟他说两句,没人敢上去打扰他。 以辛就顿住了,转头对钟红道:“不去了。” 钟红有些遗憾:“哎, 不能亲眼看见它盛开的样子了。”她看以辛转身就要走,忙拉住她:“那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喂喂鱼。这么好的天气,闷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她拉着她往池塘那里走去:“前几天孙叔弄来几条锦鲤,颜色非常特别。你一定要去看看。” 钟红表面上胆小木讷,实际上却十分机灵,懂得察言观色。她看以辛到池塘边一站,没有立即离开,就忙跑步回屋拿来一包鱼食,鼓动以辛:“你喂喂看。” 以辛就撒了一把下去,没想到,一下子拢过来十多条鱼儿过来,刚刚没看见,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吃了一惊,却只见那些鱼儿颜色各异,聚在一起,色彩斑斓,合着周围碧油油的绿植,真正赏心悦目。一只只鱼嘴宽阔,整齐划一的向她乞食,她看着看着,就不禁微笑起来。 钟红在一旁道:“你慢慢喂,它们可是一群能吃的家伙。” 以辛便一次只撒一点,看着它们在水面上追逐抢食。 钟红陪她静站了一会儿,就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以辛说随便。 钟红便道:“那吃面好吗?好久没吃面了。” 以辛没有异议:“可以。” 钟红笑道:“那你来做好吗?好久没吃你煮的面了,还挺想的。” 以辛还没说什么,又听钟红道:“给我们每个人都煮一碗,可以的。” 以辛这下有点明白了,手上一顿,说:“还是你们做。我中午想出去一趟,就不吃了。” 钟红看着她,极力劝说:“吃过再出去也不迟。”她停了停,说道:“先生这两天胃病犯了,又在吃胃药,胃口也不好。” 她说完就不做声,可等了一会儿,以辛只是撒着鱼食,并不搭言,就只好微微一叹:“你别跟先生怄气了。” 她想起那晚他们吵架的情景,至今心有余悸。当时他们实在吵的凶,她们躲在门廊后面,都不敢上前去劝阻。连孙叔和吴姐也犹豫着没有迈出脚步,后来只把她们都赶走了。钟红她们并不清楚那些恩怨的全部来龙去脉,只是从听来的三言两语中,窥探到些许纷乱的纠葛。 钟红悄悄打量着以辛,说:“弄的两个人都不开心,多不好、” 以辛听了去,马上道:“谁不开心了——即使不开心,也不是因为他。” 钟红瘪瘪嘴,过一会儿又道:“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反正我觉得,先生对你挺好。而且,他人也比……锦成好。” 以辛听着,心里莫名的有一团火,却又无法宣之于口,就瞪了钟红一眼。 钟红笑道:“我不说了——咦,那不是苏先生吗?” 门口远远的走来一个人,正是苏柏州。他是常客,早与钟红熟稔,见了她就说:“你上次沏的茶不错,今天再来一壶。” 钟红笑道:“好嘞。”然后将他往旁边拉一拉,低声道:“苏先生,能劳烦你顺便把茶带上去吗?” 苏柏州笑道:“学会偷懒了。” 钟红摆着手,对他道:“你有所不知。” 苏柏州便问怎么了。只见钟红摆了个臭脸的表情,指指楼上,再指一指身后,做嘴型悄无声息的说了几个字,苏柏州微微一愣,会意了,就点点头:“那你去泡来。” 钟红答应着:“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说着便跑走了。 苏柏州站立片刻,见以辛在那里喂鱼,低着头,好似心无旁骛,就轻咳一声,主动道:“以辛。” 以辛只好转身,与他招呼:“苏先生。” 苏柏州听了,一顿,然后道:“你对我有怨,也正常。” 当初是他亲自出马,极力游说,引她入瓮,而后的计划他都有参与和执行。换做他,只怕也不愿再看见自己。 只听以辛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立场,谈不上什么怨。只是……有些受伤罢了——当初你“慧眼识人”,提携我,我一直心存感激,更曾把你当朋友……” 她没有再说下去。苏柏州想起以前每次看见她,她热情和明亮的眼神,也一时沉默。轻轻喟叹,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一直有你这个朋友。”说到这里,突然道:“其实跟我相比,有鹿他——” 他看她马上垂下了眼睛,就打住了。 钟红端着一只茶盘,小心翼翼正走过来。 苏柏州就要去接,却听以辛忽然问道:“上次我受伤,还有些戏份没拍完,没有关系吗?” 苏柏州答道:“都处理好了,没事。” 以辛哦了一声,轻声道:“我还以为需要补拍。没事就好。” 她转身去逗弄金鱼,树叶的光影覆在她身上,淡淡的寂寥。 苏柏州看钟红过来了,就移开目光,笑道:“辛苦你了。” 钟红笑道:“拜托苏先生了。”又道:“先生在花房,你可别跑去书房了。” 苏柏州道:“哦?他还有这闲情逸致。” 钟红笑着:“那些花儿养的好,赏心悦目。多看看,也挺好。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眼福亲眼观看兰花绽放的时刻了。你现在上去,多待一会儿,说不准倒正好能碰见。”苏柏州笑道:“那我来的正是时候。” 他端着茶壶和两只杯子走进花房的时候,看见有鹿正从窗口退开,坐到一张软椅上。他四周瞧一眼,点点头:“还不错。”又看有鹿手边空无一物,就道:“你真是赏花来了?”有鹿等他把茶放在桌上,就伸手拿了杯子,一边洗一边问:“有什么事?” 苏柏州收敛调笑,正色道:“所有资料都已准备妥当,先拿来给你过目一下。” 说完就递上一叠文档。 有鹿打开那厚厚一打资料,从第一页浏览。 苏柏州一旁道:“这算是最后一环了。这些东西一旦面世,就是致命一击,他们就将永无翻身之日。”他看有鹿不言不语,就又道:“也将他们折磨的差不多了,总算可以收网了。” 有鹿却将文件一合,扔在了桌子上。 苏柏州看着他:“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鹿捏着眉心,道:“过会儿再看。” 苏柏州看他神色倦怠,就问:“昨晚没睡好?” 有鹿道:“最近有些失眠,老问题。” 苏柏州一笑:“只是老问题?”他跟随有鹿多年,私交甚笃,工作之余,就较为随意。接着道:“你们吵架了?” 有鹿抬头扫了他一眼,问:“她刚刚跟你说的?” 苏柏州问:“谁?”又笑道:“刚刚?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跟谁说话了。”他早注意到有鹿一边说话一边不时望向外面,这时就也朝外望去,然后道:“这里真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大半个院子都在眼底。最妙的是,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有鹿眸光微微一沉,“你想说什么。” 苏柏州就道:“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但你跟她之间的问题,总不过那些。你早就心里有数,又何必认真计较。再说,你们之间本来就困难重重,这一计较,更是徒增烦恼,增添隔阂。你自己受罪,她也难过。” 有鹿半响没说话,之后开口道:“你最近很闲,倒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苏柏州笑道:“我可不闲,这也不是别人的事。毕竟老板心情好,于我们底下的也有利。”说道这里,倒想起一事,说:“美国那边的商会,今年你去吗?他们想提议你出任副会长。” 有鹿摇摇头。 苏柏州有些惋惜:“这可是我们亚裔商人难得上位的好机会,你确定放弃?” 有鹿沉吟,扫一眼那叠资料,又望向外面,说:“等这件事结束,我想休个假。一切事物你多代劳。” 苏柏州看见园中太阳有些晒,以辛往阴凉处移了移,钟红指着池塘,对她说了句什么,她便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微露,跟有鹿慢慢柔和的目光相得益彰。 苏柏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过了一阵,苏柏州突然道:“伊小姐在找你。” 有鹿喝着茶,恩了一声:“我知道。” 苏柏州看他波澜不惊,心下了然:“你倒好,不想见就不见。她都找到我那里去了,当着众人的面,总不能将赫赫有名的影后拒之门外。她每次虽说只小坐一会儿,却叫人实在有些吃不消。”他想起她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不由苦笑:“她是聪明人,我那些招数,快应付不下去了。” 有鹿沉吟片刻,说:“我抽个时间,约她见上一面。免得你难做。” 苏柏州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还有事,看看钟点差不多,就站起来,指着那叠资料道:“你看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告知我。我先走了。” 有鹿点点头。他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对了,她好像有拍戏的想法。” 有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谁,皱眉道:“她跟你说的?” 苏柏州摇摇头:“倒没明说。大概是有些憋闷无聊。你们两现在这样,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对两人都好。” 有鹿微微皱眉,沉思片刻,最后说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先等等再说。” 苏柏州道声好,走了,走到门口,却又转身道:“你还预备在这里待多久?” 有鹿问:“怎么了?” 苏柏州指指外面:“人家还想来欣赏兰花盛开,你在这里,哪个敢上来。” 有鹿先没做声,然后淡淡道:“我看是你真的挺闲。” 苏柏州一笑,这次真的走了。 他走没多久,有鹿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第八十三 有鹿正想什么时候约伊湄时, 伊湄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孙叔敲门进来,面色为难, “伊小姐来了。” 他微微诧异, 却面不改色,直到会议结束, 才问道:“她在哪里?” 孙叔回道:“她直接来的,人已经在大门口, 不好拒之门外, 就让她在客厅等着了。” 有鹿略一沉吟, 说:“带她到会客厅。我一会儿下去。” 孙叔应了,犹豫着,还是说了:“以辛也在客厅。” 有鹿一听, 就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慢慢道:“知道了。” 伊湄突如其来的的造访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她进门的时候, 以辛跟钟红,还有吴姐三人正边看电视边包饺子。电视里放着吴姐爱的老歌,外面飘着蒙蒙细雨, 光线暗,就开了灯,暖黄的灯光下,以辛系着围裙, 一手的面粉。 伊湄娉娉婷婷的走近,环顾一周,先跟吴姐打了招呼,最后将目光落在以辛身上,微笑道:“以辛,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未见,大概以辛从未想起过她,她却常常关注她。 伊湄毫不掩饰她的审视,从头到尾的将以辛看看,说:“真想不到,还会在这里看见你。” 她的眼神叫以辛有些不舒服,只说:“我也很意外。” 伊湄还是看着她,又说了一句:“真是让人想不到……” 钟红在一旁道:“伊小姐,你想喝点什么?” 伊湄不应,却对着以辛扬眉一笑:“你最近过得好吗?” 以辛与伊湄并无恩怨,除了合作过一部戏,再没什么交集,她并不讨厌她,只是想起上一次在桃源与她相见的情景,还有她跟有鹿的交情,再相较此刻她看自己的眼神,心理就有些不自然,也有些莫名不是滋味。 幸好吴姐跟孙叔及时解了围,吴姐正说:“你不是来找有鹿吗?他在书房,要不我带你上去。” 孙叔刚好来了,笑道:“伊小姐,有鹿在会客厅等着你,请跟我来。” 伊湄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以辛,跟着孙叔去了。 会客室的大门敞开,伊湄径直走进去,看着等候她的男人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呢。” 有鹿还是那个有鹿,四平八稳,神情沉静,说:“你言重了。这段时间忙,原本就要跟你见上一面的。” 伊湄眉角一挑,“哦是吗?要不是苏柏州被我逼迫不过,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国内。更不晓得你竟然想见我的。”她不等他开口,接着说下去:“听说你心情不太好。谁惹你了?难道是她吗?” 她美丽的双眸此时虽然还含着一点笑意,更多却是咄咄逼人。 有鹿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伊湄道:“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她靠近他一些,看着他:“你究竟什么意思?别人说的我不管,我想听你亲口说。” 有鹿也看着她,然后慢慢道:“就是你想的和看到的那个意思。” 伊湄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不可置信:“你不是为了报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有鹿沉默,无声的默认,不禁摇着头,“我想不通。” 有鹿默然。只是她不放过他,一直盯着他,他便缓缓开口:“看做命运的安排。” 伊湄哈的笑了一声:“多有意思,竟能从你嘴里听到命运二字。”旋即笑容转为讥讽:“所以我得认命,是吗?”她看有鹿抬眼看过来,似乎惊讶她的坦白,接着道:“你很意外?难道我的心思你不知道?如果有星没有出事,我想我们会修成正果。” 提及有星,有鹿眼神一黯,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抱歉。浪费了你许多时间。” 伊湄一怔,看着他波澜不惊的双眸许久,一阵无力的沮丧涌上心头,她坐到沙发上,”我早就明白,你仅仅是不讨厌我,又见有星有渔待见我,所以才允许我接近。其实我也一样,只是觉得你合适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只是我真的不大甘心,她真的比我好?” 她是真的迷惑,有鹿顿了顿,回答她:“你是你,她是她,都独一无二,没有什么可比的。”他看她一眼,说:“你非常优秀。” 伊湄摇头苦笑:“多么动人的安慰。” 有鹿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喝了,情绪渐平,理了理发,对有鹿道:“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你放心。” 有鹿道:“你曾帮过我,以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伊湄站起来,“想帮我的男人多的数不清。不过你的话我记住了。” 有鹿起身送她,两人并肩站立,她看着他长身玉立,气质斐然,与自己一起,谁不会羡慕是一对璧人。只可惜,终究无缘。 她突然忍不住道:“我去跟以辛告个别——刚刚都没有跟她说几句话。” 有鹿停了脚步,微微皱眉:“还是不用了。” 伊湄也停下,问:“怎么,你怕她不高兴。我看她看到我,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呢。” 有鹿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绪,只说:“我送你出去。” 伊湄没有再坚持,她有骄傲与自尊,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到了门口,上车临走前,忍不住对有鹿道:“既然你说是命运的安排,我可以认命,但我不认输——你们能不能在一起还是未知呢。先不说她的心思,就算你不恨她了,你们家还有人恨她呢。“ 看着有鹿脸色一变,她就微微一笑,架上墨镜,这才满意的走了。 有鹿看着车子走远了,转身回到房里。他看着文件,思绪却不在上面。想了想,就叫来孙叔,对他道:“你问问有渔最近在学校如何?” 孙叔去了,一会儿进来回复道:“一切正常。就是有些孤僻,常常独来独往。”他怕有鹿担心,就劝慰道:“这也属正常。慢慢的就好了。” 有鹿看看钟表,问:“你有没有联系他本人。” 孙叔道:“打了,没接。该是睡了。你不必太挂心,凡事让他自己慢慢调整。” 有鹿点点头,让他去了。 他最近有些失眠,精神不济,往往躺在床上几个小时才能入眠。即便睡着了,也睡的极浅,一点风吹草动,说不定就能立刻惊醒他。这一晚他刚刚有了睡意,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一声异响,好像谁的脚步偷偷溜过。 有鹿一下子清醒,细听,却又只有窗外微风轻摇。他重新躺下,始终有些不放心,于是披衣而起,出门去看看。刚拧开房门,就听见一声尖叫,极为短促,像突然断在了喉咙里,转瞬恢复无声,陡然听见,大概要以为是错觉。 有鹿却听清了。心里一凛,人如箭矢一般冲出去。 还是晚了一步。他砰一声踢开以辛房门的时候,有渔已将以辛从床上拖起,他一只手掐着以辛的脖子,一只手制住以辛的肩膀,一路将她拖到了窗前。他看见有鹿冲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冷笑道:“来的可真快。” 有鹿沉着脸,“有渔,放开她。” 他一步步走过去,有渔看他越来越近,又望望身后,突然拖着她到了阳台外面,一边叫道:“你站住。你再过来,我就马上掐死她。” 以辛大半个身子被他推到护栏外,长发在空中微微飘动。她睡梦中猝然被拎起来,然后掐住脖子,当然惊慌失措,只没命的挣扎。此时人悬在半空,听见二人对话,总算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却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见有鹿真的站住了,便睁着朦胧泪眼瞧着他。 有鹿却只是平淡的扫了她一眼,再没看她,他对有渔道:“有渔,你想干什么?” 有渔靠在栏杆上,面朝着他,大声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大哥,你想干什么?” 有鹿眯眼,面色阴沉的瞧着有渔,有渔毫不相让,与他瞪视。 孙叔等人听到声响,纷纷奔上来。一看这阵势,吓了一跳。 吴姐颤声道:“有渔,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快把人放了。” 孙叔也道:“有渔,别胡来。” 有渔听了,嘿嘿一笑:“瞧瞧,都来了。”他偏头对着以辛道:“你可真厉害啊,将他们都给收买了。看他们为你担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们的家人呢。” 以辛被掐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孙叔吴姐听他这样说,都不敢再言语,生怕更激怒了他,两人看向有鹿。 有鹿慢慢道:“有渔,先把人放了,我再跟你解释。” 有渔却摇摇头:“不用解释。我知道,一定是她苦苦哀求,所以你心软了,不忍心对她下手,是不是。那么,就把她交给我。”他转头对着以辛阴阴一笑:“那两个的下场我知道大哥不会让我失望。至于你——你姐姐昏迷不醒,算是一报还一报,上天给有星报了仇,可我的这一份还没还呢。”他伸头往阳台外黑黑的天空瞧一眼,阴测测的问以辛:“从这里摔下去,肯定死不了,但断一条胳膊或者一只腿,够不够?” 他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以辛心里一紧,然后就感觉脖子上也一紧,双脚跟着离了地,她骇的想大叫,却只有惊恐的呜呜之声发出。 耳边听着钟红等人一片惊呼,不禁想着今晚恐怕在劫难逃了。 突然间又是一声疾呼,接着脖子上蓦然一松,她就往后仰去,这下她终于尖叫出声,她以为自己掉下去了,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人一把拽住了,下一秒,就落进了一个怀抱。 惊惶中听见耳边一道熟悉却失去平稳,显得有些急促的声音:“没事了。” 她惊慌中抬头,就看见有鹿一双黑眼正急速的扫视她的脸颊与脖子。 碰到她的眼眸,他紧了紧胳膊,“好了,没事了。别怕。” 第八十四 有鹿对孙叔沉声道:“看住他。” 之后就抱着以辛, 一路到了他卧房里。 他把以辛放在床上,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以辛惊魂未定,点点头, 又摇摇头。 有鹿按住她的肩膀, 轻轻用力,见她没有什么反应, 料想肩上无伤。目光移到她脖子上,看见那里殷红一片, 就眸光一暗, 他刚伸手碰触到, 以辛就一瑟缩,这时那边传来嘭的一声,以辛一抖, 情不自禁往后一退。 有鹿站起来,对着守在外面的钟红道:“你来陪着她。” 钟红进来了,他便出去了。 有渔正拼命往外挣,孙叔和吴姐拼命拉着他, 满头大汗。 一看见有鹿,有渔却马上停下,气喘吁吁的瞪视着有鹿。 有鹿一步步走进来, 关上房门。站到了有渔面前,却一时无话。半响后,终于说道:“这件事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你。” 有渔冷冷一哼:“你不是想解释吗?好,那你现在解释。” 有鹿看着他异常明亮, 追求真相的眼睛,微微移开了目光。 有渔哈的一声:“你自己也知道很荒唐是不是?”他日日夜夜关注和期待着复仇的进展,盼望着早日看到那些凶手们的凄惨结局。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中两个的下场让他满意,可另外一个却毫无动静。等了又等,渐渐心生疑惑。 联想到大哥跟她的相处,看她的眼神,再也坐不住了。 悄悄回来一看,顿时叫他火冒三丈。 有渔的拐杖早丢到了一边,就一跛一跛的走到有鹿跟前,开口问道:“你真的爱上她了?”他逼问着他大哥:“你回答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他杵在大哥面前,非要一个答案。 有鹿身形笔直,眼神变的坚毅,缓缓却沉静的回答:“是。” 有渔后退一步,哈哈一笑,指着他,又哈哈笑了几声,叫道:“你爱上了她?你这报的哪门子仇!”他拖着腿,凑到有鹿跟前,对着他问道:“所以你放弃对她们复仇了?” 有鹿虽然早料到他会生气,但到了眼前,才发现他的怒火远远超出预期。 听他接着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彻底放过她,然后与她长相厮守,给她荣华富贵?哦,还要将她姐姐接进桃源,菩萨般供着?” 有鹿沉声道:“有渔!”他让他一连串的质问问的心头浮躁。稳了稳心神,才开口:“这种事我也不想,但我掌控不了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从现在起,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他知道有渔一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顿了顿,说道:“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我绝不会姑息。” 有渔却道:“那又什么用!她也得一起!” 有鹿道:“她是无辜的。” 有渔叫道:“谁不无辜!我们不无辜吗?你现在来分对错?晚了!已经晚了!”他双目发红,拳头攥的咯咯直响:“就算她原本没错,可她现在最大的错就是让你失了心智!我绝不会放过她!她不仅该受惩罚,更应该去死!” 有鹿动了真气,尽力隐忍着:“你不要胡来!” 有渔瞪着他,“如果我坚持胡来呢。怎么,你要为了她,跟你的家人反目成仇吗?”说道这里,他突然怪笑起来,边笑边摇着头:“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这么护着她,她的姐姐,那个蛇蝎女人恐怕要笑着醒来了。而我们有星,却要哭着死去了。” 吴姐哭了出来,“有渔,你别说了。” 有渔止了怪笑,却步步紧逼,几乎逼到有鹿脸上去,“你爱她?你敢去跟有星说吗,你敢去问问有星,问问她答不答应?啊!” 他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怔住了。 吴姐捂着嘴,又放下来,叫道:“有鹿。” 有鹿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有渔不敢置信的双眸,一时也微微发怔。 兄弟两人都看着对方,慢慢的有渔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哽住了,一开口,就是一把哽咽的语调。他偏过脸去。 有鹿欲言又止,默了半响,最后只道:“孙叔,吴姐,你们带他下去。” 孙叔和吴姐小心的去劝有渔,他仿佛冷静了,任由他们拉着走了。 有鹿站在这间刚刚硝烟弥漫,此时却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一地狼藉,久久不语。 天色微明时,有鹿回到自己的卧室。 钟红见他来了,就离开了。 她走没多久,以辛就惊醒过来。她看清了床前坐着的有鹿,先是一惊,然后警惕的看向门口。 有鹿轻声道:“他不会来。别怕。” 以辛松了一口气,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她便拉了拉被子,盖住领口。几个时辰过去,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变成青紫,印在洁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有鹿手指动了动,问道:“疼吗?” 以辛静默片刻,轻轻摇头。 有鹿凝视她,突然微微一笑,“你从不主动提及离开,就是算准会有这么一天。” 以辛转过头,没有说话。 听有鹿又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以辛回过头来,疑惑道:“为什么?你也看见了,有渔恨不得我死。他不会接受的。” 有鹿却慢慢道:“那是我的事。” 以辛就要再说,他却先说了:“不过这段时间,你先离开一阵比较好。等天亮了,柏州会来接你。” 以辛问:“去哪里?” 有鹿微笑道:“你不是觉得天天待在这里闷吗?不是想拍戏吗?柏州会安排好,你跟着他就是了。” 以辛一时五味陈杂:“我并不是想拍戏……” 有鹿只道:“你现在的境况,去别的地方,也不见得比待在这里好。就去拍拍戏。不是什么大戏,权当散散心。”他看着她:“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去接你。” 以辛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有渔,就默不作声。他似乎也不愿意多说了,转而凝视着她脖子上的伤痕,说:“擦了药没有?”他看清了根本没上药,就脸色微微一沉,说:“怎么不擦。那个钟红,非要说了才能知道?” 他去拿了药,给她上药。 以辛不肯,他却好像有点不耐烦,“你自己怎么擦?别动了,弄到被子上了。早点擦完,都好休息一会儿。” 他本来心情就很不好,今晚一折腾,更是心中烦乱,眉宇间掩饰不住的郁结和疲累。 以辛想,上次争吵,那样伤过他,换做旁人,此时哪里还会管她死活。然而,此刻他的眼神与动作却都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他偶一抬眸,就映照出她的模样,神情迷惘,眼神摇摆,她不禁一阵心慌。 天大亮时,苏柏州果然来了。同来的还有金薇。她在门口接了钟红手中的包,就带着以辛坐进车里。 钟红在车外道:“以辛,你到了,一定记得打个电话回来。” 以辛点点头,车子就发动了。 金薇已经从苏柏州那里得知了大概情况,她什么都没有问,见以辛满脸疲倦,就拿了一条毯子,盖住她:“你先睡会儿。等到了机场,我叫你。” 以辛问:“我们是要去哪里。” 前面的苏柏州回头说了一个地名。 以辛知道那是一片雪山,不禁讶异。 苏柏州笑道:“正好有个剧组在那里拍纪录片。你作为其中一个单元的嘉宾,参与拍摄和解说。” 金薇在一旁道:“已经拍了快一年多了,拍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播,你不用紧张,就跟着他们玩就好了。” 苏柏州笑道:“我找了一夜,才算找到这么个可以让你“玩”的剧组。虽然挺好玩,但纪录片的拍摄向来不是特别轻松,而且那里条件艰苦,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以辛没有说话,她一直看着窗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渐行渐远的桃源。 那里的露台上,站着 一个身影,一动不动,犹如伫立的雕像。虽然隔得远,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她突然有种感觉,这次的离开,说不定就是真的离开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了。不用再天天面对他,本应高兴,却有种说不清的沉重和惆怅。 车子开的不慢,驶过一个急弯,就是开阔的地段。 桃源终于看不见了。 第八十五 有鹿打了有渔, 心中很是后悔。有渔执意留下,且对他虎视眈眈,好似要从此监控他的一言一行, 他也不去在意。嘱咐孙叔给学校告了架, 就由他去了。 其实有渔待在桃源也好,他也可以亲眼看着他, 以免他胡来。 现在有渔正在气头上,恐怕无论说什么, 他都听不进去, 索性等事情完全结束后, 再与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不求他百分百的理解,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怒目而视, 完全排斥。 苏柏州送走了以辛,很快给他来电,告知已安全到达,一切安好。 有鹿只说知道了, 之后不再主动提及。 苏柏州度其心意,就常趁来汇报工作时,状若无意的说起那边的一些事情, 有时还会将剧组发来的报告以及某些趣事,夹在文件夹里,让他过目。 这天他从书房里出来,想起刚刚他无意间说了一句:“最近天气不好, 许多地方大雪连绵,纪录片的拍摄万分困难。”时,有鹿就突然顿住了,还是他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状若无事的嗯了一声。 苏柏州轻轻摇头,想着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情所困,实在匪夷所思。偏偏又是段孽缘,又不免叫人扼腕。他正兀自叹息,不料在楼梯口撞到一个人,一看,竟是有渔。忙道:“有渔,怎么站在这里?” 有渔倒是很镇静,甚至叫了声:“苏大哥。” 自从他出事后,再鲜少听见他心平气和的这样叫过他,苏柏州拍拍他的肩:“精神不错。”有渔看着他一笑:“当然得不错,毕竟现在就我一个清醒的了。” 苏柏州一顿,道:“怎么这么说。” 有渔还是笑着:“苏大哥,你把那个女人送走了?”不等他答,跟着说道:“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不怪你。我就想知道,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苏柏州默了片刻,说:“有渔,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很抱歉。” 有渔即刻变了脸色,嘲讽道:“我就知道,你早跟他们沟壑一气了。亏以前有星还认定你是个好人,对你亲热。要让她看到你现在吃里扒外,一定气的半死。” 苏柏州听了,忍不住道:“有星不是那样的人。她如果能看到现在的局面,看到她大哥现在的样子,一定不会像你一样………” 话音未落,有渔就冷冷道:“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头论足,指手画脚。滚!” 苏柏州知道他现在偏执如狂,连有鹿都不能说服他,更遑论自己,当下也不与他计较,只点点头,便默默离去。 却听见后面有渔咬牙切齿的低语:“你以为我没本事找到她吗?” 他回头去看,有渔已拄着拐杖转身走了。 苏柏州回去后,思顾有渔的眼神,还有那句低语,越想越不安。寻思着还是提醒下有鹿,千万别泄露了以辛的行踪。只是他手头上有好几件重要的事急需处理,等忙完,已是几天以后了。 终于抽了个空闲,正要打给有鹿,有鹿却先一步找他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倒平静:“给我定那里最早的航班。” 苏柏州忙问:“怎么了?” 有鹿道:“她不见了。” 苏柏州一愣:“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说:“没听说啊。” 有鹿道:“她的助理直接打给我,我刚也已经跟剧组确认过。她失踪了。他们估计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马上订票,最快最早的!” 苏柏州还是一头雾水,他却已挂了电话。 他便打给剧组,询问怎么回事。那头的人火急火燎,这样告诉他:“她一早出去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在进山的入口处找到了她的一只手套。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独自进山去。现在大风大雪的,她如果真进了山,可就麻烦了。” 他接着又马上打给有鹿,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听见有鹿无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沉声道:“有渔搞的鬼。” 也是他一时大意,前两天看见有渔进了他书房,他没在意。不想却被他翻到了那些文件,从中获悉了以辛的行踪。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现在以辛失踪了。 苏柏州惊愕不已:“天。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样,以辛如今一定处境危险。他即刻吩咐定了机票,又联系好当地的接待,便匆匆赶往桃源。 与之十万火急的状况不一样。桃源却是一片平静。 苏柏州走进去的时候,看见桃源所有人都在。 宽敞的客厅里,大家都站着,气氛诡异。 地毯上卧着一只皮箱,箱子还未扣上,里面东西凌乱无章,一看便知是仓促收拾。茶几上望着几只牛皮袋,鼓鼓囊囊。苏柏州认得它们,知道它们平日里都锁在保险柜里,不知道怎么会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他来了,吴姐忙一把拉住他:“苏先生,你快劝劝有鹿。” 苏柏州安抚的拍拍她,走到有鹿旁边,斟酌道:“其实我也不赞成你过去找她。你即便去了,天气恶劣,也帮不了什么忙。那边现在已经报警了,他们会进行搜山营救。我们不如先等等他们的消息。” 有鹿却摇头:“我等不了。况且那些警察的效率,谁敢保证。” 苏柏州道:“可你即使过去,也无济于事。难道你还想亲自进山找她不成。”他看有鹿沉默不语,只是扫了他一眼,他不禁一震:“你疯了!要是能进山找,剧组的那些人还不早就进去了。” 他方才明白孙叔吴姐等人真正忧心忡忡的所为何事。他就要再说,却听见一旁传来一道冷讽:“真是一往情深。他要去,就让他去。反正,就算他找到她,估计没被冻死也被冻残了。” 孙叔喝道:“有渔,你少说两句。” 有鹿却未动气,目光转向有渔,淡淡道:“你说的对。既然我要去找她,就一定要找到她,并带着她活着回来。”他微微一顿,好像轻描淡写的再次开口道:“如果这次运气不好,回不来了,以后陈家所有的事,就由你来接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吴姐叫道:“有鹿,你乱讲什么。” 有鹿只看着有渔,说:“遗嘱我已经立好,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律师那边我也打过电话交待了。”他指一指桌上的那些文件:“公司所有的相关材料都在这里,这些柏州都很清楚。你有不懂的多向他请教。”最后薄唇微抿,说:“还有有星,相信你会照顾好她。” 吴姐哭起来,孙叔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有鹿,你这是要做什么。” 有渔拄着拐杖,呼吸急促,双眼瞪着有鹿,像是不认识他。 有鹿扣好皮箱,提起来,迈步往外走。 有渔猛然叫道:“她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连我们都不要,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 有鹿站住了,却没回头,只微微垂首,慢慢道:“我没有不要你们。我都要。你问为什么,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没有答案。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她现在跟你们一样重要。我不能失去你们,也不能失去她。当初你跟有星出事时,我没有及时赶到,我一辈子都在后悔。现在她有事,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柏州一路跟出去,也要上车,说:“我陪你一起去。” 有鹿却拦住了他,对他道:“你留在这里。”他看着他,微微一笑:“如果我真的没有回来,家里和公司的事,拜托你多费心。” 苏柏州还是无法置信,他欲言又止,有鹿看懂了他的意思,对他点点头,淡淡道:“对。我不是吓唬有渔。”他望一望远方的山色,说:“她活着,我活着。” 第八十六 纪录片拍摄的所在之地, 一片雪山连绵。以辛空降而来,并未有人闲言碎语,比起她的八卦, 他们更在乎她能否吃苦耐劳, 是否会影响拍摄进度。一段时间下来,见她默默做事, 不畏艰险,从不喊苦, 便渐渐与她热络起来。 以辛跟着他们起早贪黑, 摸爬滚打, 每日面对着苍茫的自然之景,心境也渐渐明朗起来。白天跟队友们一起进山寻找动物的足迹,对着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一拍几个小时。晚上则回到山脚下的小村庄, 围在炉火前,听他们天南海北的故事。身边还有安安和小楚陪伴,日子并不寂寥。 只是这片仿佛隔绝了尘世凡俗的雪山,总会让她想起另外一个类似的地方。刚来时并不觉得, 时日久了,每当天空的星星静静闪烁,心中就会蔓延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从不愿去深想它们到底是什么。 此地信号极差, 安安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于是每天都可以看见她带着几个当地小孩,漫山遍野,屋前屋后的转悠。突然一声欢呼,便是终于找到了好地方。她常在冰天雪地里站立许久, 对着手机全神贯注,直到冻的麻木,才慌忙跑回温暖的木屋。 这一天她满面通红回来,兴冲冲对小楚道:“黄舒终于抓起来了。” 小楚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安安往后一看,原来以辛正在床上休息。 床幔半垂,她睡的正香。 安安吐一吐舌头,关了门,与小楚坐到一只火炉旁,压低声音悄悄说话。 小楚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安安道:“千真万确。法院和警察局都出来说明了。之前女演员状告他时,他不还辩护自己无罪,说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这次他猥亵未成年侄女的事件,她侄女亲身证实,他可就百口莫辩了。如此一来,这罪名可就大了。今天早上,终于被抓了。朋友发来的图片我保存了几张,来,给你看看这位大导演如今的凄惨模样。” 小楚挨过去,看了照片,一阵唏嘘。 安安不以为意,“活该。我可一直等着他入狱呢。像他这种人就应该将牢底坐穿,才大快人心。” 小楚想到一事,他望望身后,低声问:“那费锦成呢。之前不是被控告诈骗吗?据说也会坐牢。现在情况如 安安摇摇头,也低声:“听说他变卖了房产,又拿出积蓄,填补了亏空,所以控告撤销。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经纪人跑路了,不仅将烂摊子扔给他一个人,还卷走了他本来就所剩不多的钱财。他现在呀,可惨咯。” 小楚啧啧有声:“真是世事难料。不过好歹强过黄舒,黄舒可又是被砍又是坐牢的,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两人又议论感慨了一阵,才散开了。 以辛看着头顶微微发黑的帐子,一动未动。他们的话她都听见了,却有几分不真实。 这算是结局吗?还是另有后招? 只是无论哪种,现在听起来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反叫她想起那一次在桃源的争吵。 一想到桃源,眼前就浮现出一张有些冷峻的面孔。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他又会怎样。 大概是屋里的炉火太旺了,她一阵阵烦躁,过了一会儿,蓦然发现自己的思绪还在原地打转,就用被子蒙住头,陷入沉沉黑暗里。 睡得早,第二天就起的早。八点的时候,以辛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前的雪地里舒展筋骨。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去取回昨天放置的摄影机,再拍几个长镜头,就可以收工。 明天便要进另外一座山,组里早已安排好落脚之处,下午回来收拾东西,趁天黑之前便搬过去。 有几个小孩在雪地里放了笼子抓雀鸟,以辛一时兴起,也过去观战。 正看的兴高采烈,突然看见组里请的向导远远的走过来,对她挥手道:“以辛,有人找你。” 以辛疑惑道:“谁?” 向导刚从家里出来,哈着白气道:“你那里又没信号了。有个姓苏的打电话给我,说在小周庄等你,让你过去一趟。” 以辛一愣:“没有说什么事吗?” 向导摇摇头:“没有。听口气,好像有点急。哦,他还说,叫你不要声张。”他问道:“这人是谁,你朋友吗,怎么神秘兮兮的。”他看以辛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 :“你去吗。倒也巧了,那小周庄就是我们之后要落脚的村庄。” 以辛笑道:“我听导演提到过。明天就进小周庄所在的那座山里拍摄了。” 向导正好预备去一趟小周庄,他看就要变天,想叫那里的负责人早点准备好接待,下午到村口去迎一迎。以辛顺带带个口信,就免了他跑一趟。 以辛心想今天的拍摄跟她关系不大,去不去都无所谓,就说:“那行,那我直接过去。早的话再回来一趟,或者直接在小周庄等你们。” 她回到屋里,看见安安和小楚在各自的被窝里睡的正香,就放轻手脚,换了一件更厚实的外套,上下裹的严实,又走出门外,对向导说:“那麻烦你待会儿给导演还有我的助理们知会一声。” 向导应了,却又忧心起来:“你能找到地方吗?” 以辛笑道:“好歹也雪山里生存这么久了,这么点路程还能丢了?” 向导呵呵笑道:“反正就这么一条路,你笔直往前,一直走,走到一个岔路口,选左边那条,再走十多分钟,就能看见村庄了。” 以辛点点头,说记住了,然后就出发了。 她走后没多久,天空就开始变的阴暗。到了中午,寒风夹着雪花,逐渐在天地间肆虐。好在阵势不算太猛。导演一声令下,几架马车驮着行李和器材,所有人跟在后面,在向导的带领下匆匆上路。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到达了小周庄。 向导松了口气,对着迎出来的一个年轻人道:“不是让你带人到村口去接一下,怎么没去?这么多东西,可累死我们了。” 年轻人讶异道:“没人说啊,我还以为今儿变天,你们不一定来呢。” 向导疑惑道:“明明叫以辛带了话的——她人呢?” 年轻人道:“谁?没人来啊。” 向导一颗心提起来,忙拉了他问了个仔细,年轻人又找来几人一问,纷纷都说今天从未有人进村过。 向导一拍大腿:“坏了!肯定走丢了。” 此事非同小可,消息马上传开。一下子都慌了起来,大家聚在一起一合计,年轻人道:“最近积雪太厚,岔路口两条路都被覆盖的几乎看不见。你们来时想必也发现了。倒是原本的一条水沟看起来更像道路。怕她一时没看清,就走岔了——右边的路和水沟,都通往山里。” 于是分头去找。找了半响,只在入口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只红色手套。 安安一看见手套,就认出那是以辛常常佩戴的。再往前走,便是深山密林,这种地方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天渐渐黑了,山路难行,只好都先撤回来。 安安跟小楚急的不行,却无计可施。想起金薇再三的叮嘱,更是手心冒汗。两人从向导那里了解到来龙去脉后,越想越蹊跷。只是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细细分析,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以辛。 想来想去,安安便打给了金薇曾留下的一个号码。 金薇说过:“万一以辛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联系这个人。他对以辛的事,会比任何人都尽心尽力。” 她想尽办法拨通那人的号码,那人却只平静说了句:“知道了。” 她不禁怀疑,那人真的比任何人尽心尽力吗?她看着导演和向导等人都束手无策,愁眉不展,就忍不住哭出来,只祈祷以辛千万不要有事。 事实上,以辛确如所料,在岔路口走错了路,误入深山。 她一边走一边思忖着究竟是谁找她。姓苏的人,她只认识一个苏柏州。如果是他,他为何突然不期而至,还不叫她声张。他跟她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声张的,唯一的原因……难道是受人所托,传达什么消息,又或者干脆是某人来了这里…… 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禁心跳加快,又忍不住想着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才要会晤一面。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脚下一滑,人就往一旁跌去,幸亏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路旁的一颗小树,才算没有滚下山去。她连忙爬上来,微微喘气。低头一检查,方发现一只手套脱落,掉到了草丛里。刚刚一滑,吓的不轻,哪里还顾得上再犯险去捡手套。想着向导说的,走十多分钟,就能达到村庄,于是便将手插进口袋,继续前行。 只是走着走着,那村口总也不见出现。四周却越来越荒芜。脚下的路愈发难行,几乎看不清路面。 以辛从路边折了根树枝,一路抽抽打打,勉力前行。 刚刚没有计时,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她大致预估了时间,看看手表,又走了一段,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还是廖无人烟,不见村庄踪影,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恐怕自己走错了道。 略一沉吟,便顺着原路返回。岂料积雪深厚,杂草丛生,来时的路已模糊不清。她凭着记忆往外走,却始终找不到出口。走来走去,好似都在原地打转,再走一段,仿佛又进的更深了。如此几个来回,便彻底失去了方向。 她出来的匆忙,手机都没有带。恐怕带了也起不了作用。只是现在独自一人身处雪山荒野,连手机都没有,不能不让人感到绝望。 这时天色渐暗,风雪洋洋洒洒,扑面而来。她环顾四周,知道必须先找个藏身之处,否则过不了今晚,就要被冻死。这些日子摸打滚爬学来的东西总算起了点作用,好容易在一背风处找到一个洞穴。她挖开积雪,钻进去,靠在洞壁上,看着天空一点点黑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天养成习惯,只要出门,身上都贴着暖贴。这些暖贴此刻正隐隐发热,多少祛除了些寒意。因要在雪地里拍摄,常不能按时吃饭,所以每个人身上的每个口袋,都塞满了可用之物。 以辛仔细的翻遍口袋,找到除了几包暖贴之外,最多的就是巧克力和糖果。她将它们小心的重新装好,计划着如何分配,才能坚持最长时间。只祈祷,在吃完它们之前,能有人找到她。 光坐着干等,不是办法。 第二天风雪停歇,看一看天空,还算明朗,以辛便走出来,继续寻找出口。她将里面的一件颜色鲜艳的衬衣撕开了,一路走一路在枝头绑上布条。 等最后一根布条用完,她也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一处洞穴,躲了进去。 那洞穴不如先前那个优良,坐在里面,总觉得有阵阵细风从夹缝里吹来,吹的人阵阵发冷。腕表因天气太冷,已停止运行,这下连时间也失去了。只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漫长。只能依靠天光来判断大致什么时候。 以辛看见天空慢慢黑下去,尔后过了仿佛许久许久,又慢慢亮起来。身上的暖贴早已失去温度,她又冷又饿,就着雪,吃了点巧克力,就继续无望的等待。 人在绝境中,有时会头脑一片空白,有时却会思绪纷飞。以辛凝视着外面的茫茫天地,想着剧组一定在找她,也一定报了警,进行搜救。但会搜救多久呢,却为未知。 不管她是否还活着,只要过了几天,大概谁都会相信她一定凶多吉少了。 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不会轻易妥协与放弃。她无亲去故,谁会为她力争和坚持到底呢。如果就这么死了,又有谁会为她哭泣呢。以安又该怎么办呢。 这洁白的雪山,除了寒冷之外,其实挺好,干净而安静,从此永远不用受凡俗尘事的烦扰。那些恩怨纠葛,一团乱麻都可以远离了。 有渔这下该解恨了,不必与他大哥反目了。 有鹿呢,他会为她难过吗? 一想到他,胸口就微微的发闷。 那次离开桃源时,他伫立的身形浮现在眼前,她当时的预感,现在看来就要成真。 他说会来接她,却大概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最后的告别,从此要阴阳两隔了。 她从不敢认真去审视他的感情,这一刻,却无比希望,他不要难过。 以辛越来越冷,正模糊的想着往事,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她以为幻听,那声音却越来越近,分明踩得白雪咯吱咯吱响。 她一阵激动,手忙脚乱拼命爬起来,出了洞穴,朝那脚步声奋力喊道:“有人吗?我在这里。” 那人听见叫喊,就望过来。 以辛一下子怔住了。甚至忘记了呼救,只呆呆的看着那人双眼陡然一亮,然后踉跄着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狠狠的抱进怀里,他抱的太紧,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以辛觉得疼了,微微一动,就听见他在耳边颤声道:“上天保佑,你还活着。” 第八十七 天地茫茫, 万籁寂静。 二人回到洞穴里。有鹿已不复刚刚那般激动,沉静的双目恢复从容,只是神情柔和, 凝视着终于寻觅到的人儿。 以辛还未从震惊中恢复, 望着他发怔,犹如梦中。 直到有鹿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才微微醒神,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鹿探着她的体温, 温声回答她:“我来找你。” 这答案不能解答她的疑惑, 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有鹿看着她, 说:“听说你迷路了,所以我来找你。” 以辛接着问:“你从桃源那边过来的?”看他颔首,她沉默片刻,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们都在找我吗?” 有鹿回道:“是的。所有人都在找你。” 以辛不做声,心里却想着:“为什么他们还没找到我。偏偏你最先找到”嘴上问道:“他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到了。” 有鹿却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碰巧看见你留下的布条,试着往这边走走, 才找到你。至于他们,还不知何时能找来。”他看以辛目光一黯,就又道:“不过我沿途也留下了记号, 相信他们会看见,很快找来。” 以辛哦了一声,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有鹿已近在眼前,咫尺之隔。她忙往后一缩, 却叫他拦住了。 有鹿很仔细的打量她,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以辛轻声道:“有些冷和饿,其他的还好。” 然后简单的讲述了这两天的经历。 有鹿的眼神含着怜惜还有赞许:“你做的很好。” 他背着一个包,就打开来,拿出一只保温杯,从里面倒出冒着热气的热水,递给以辛。以辛喝了,一股暖流从喉咙直流入腹中,顿时觉得活了过来,有鹿又打开一只罐头,叫她慢慢吃了。 她吃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等她吃完了,就问她:“好些了吗?” 以辛从未有这样满足过,带着笑意点点头。 有鹿便也笑了,然后环顾洞穴一周,皱眉道:“这里太冷,不宜久待。来时我看过天气预报,接着两天天气都不太好,到时这里会更冷。所以我们得另寻藏身之处。” 以辛也有此想法,就要站起来,有鹿却一把按住她,对她道:“你这几天一定没怎么合眼,现在时间尚早,你先小睡一会儿。” 以辛连日来提心吊胆,确实困顿,就顺从的坐下来。 有鹿挨过来,轻轻又坚定的让她靠在了他肩头,她抬头看看他,见他一脸从容,就放弃了挣扎,慢慢睡了。 大概是有了依靠,这一觉谁的分外实诚。也不知睡了多久,被轻轻摇醒。 以辛知道该动身了,便揉着眼睛站起来。她看有鹿起身的时候似乎踉跄了一下,就说道:“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或者吃点东西再走。” 她此时能够分出心神,就看出有鹿其实也十分疲惫。 这一路过来,想必一定辛苦。 有鹿却道:“我带的东西也不多,先省着点。” 说完,却又将以辛拦住了,然后拉过她的手,使劲揉搓几把,将一只手套给她戴上了,这才拍拍她,说:“走。” 两人沿着来时有鹿留下的记号返回。虽说此时风平浪静,但雪路跋涉,依旧走的艰难。为了保存体力,两人都很少说话。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和气喘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寂静的荒山雪岭里,倒有说不出的意境。既像逃难,又像冒险。 有鹿走在前面,以辛踩着他的脚印,默默跟随。 走了许久,脚下的路面越来越模糊不清。记号也越来越少,渐渐的一个也不见了。四周景致仿佛一模一样,目之所及皆是走不完的丛木和数不尽的植被。天上的太阳越来越稀薄,这里的白天总是转瞬即逝。天黑之前必须找到一个歇脚之处。 有鹿停下来,望望天空,回头问以辛:“累不累?” 以辛呼呼喘气,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鹿伸出手,她微微一迟疑,也伸出手,他的手掌紧了紧,拉着她,继续走。 又是许久。有鹿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示意以辛看,以辛眯着眼,然后看清了他留下的记号,就欣喜的看向有鹿。 有鹿点点头:“这是正确的路。如果没有记错,前面不远有个不错的避风处,今晚我们先在那里歇歇。” 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以辛却道:“现在先歇一会儿,我实在走不动了。” 有鹿看她实在累的够呛,就道:“好,那歇会儿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