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3)
了什么事,许是要推迟几日。”瞧着越发光彩照人的胡敏蓉, 周珉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 却在胡敏蓉羞红了脸低下头时,眼底浮出一丝冷意—— 前些时日派出去打探的人已经把消息传了回来, 他那好兄弟周玥竟然果真由成知和成真陪着, 在秘密来帝都的路上。 当然,周玥这一辈子都别想走到帝都了, 派去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已然狙杀成功。至于父母会推迟时间到京城, 自然就是为着死去的周玥了。 只周珉却是笃定, 爹娘即便再心疼, 也绝不敢闹出些什么来。 毕竟,送周玥进京取代自己,太后可是并不知道, 明显是想来个先斩后奏。 更是一点儿也不后悔,毕竟所谓成王败寇, 周玥一心把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踢出局,心里何尝有一点儿兄弟之情? 现在周玥死于非命,自己又要娶胡敏蓉过门, 明摆着太后心里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准备放弃自己,还会帮扶自己。 而只要明白这一点,周珉就不担心会被父亲放弃。 所谓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这话也说的过去。外人眼里庆王是枭雄一类的人物, 周珉却知道庆王最畏惧的却是太后。 这也是为什么求亲成功后,周珉立马提出想要尽快举行婚礼的原因。 之前胡庆丰夫妇就对周珉极为看重,不是太后发话,两人早巴不得把女儿嫁过来,现在得了周珉的话,自然跑到太后面前哭求,周珉果然很快得偿所愿。 而这一切能顺利进行,无疑俱皆得益于程明珠的先知。 也正是因为程明珠,才让周珉对着胡敏蓉时,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当初知道了上一世这个时候,周玥赶到京城后,周珉自然要追问自己最后的结果。 不想程明珠却是不肯说。 周珉心里真是抓心挠肺一般,百般恳求之下,程明珠都不肯吐露只言半语。 周珉心知不妙,又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对自己情有独钟的表妹胡敏蓉。 想着真是周玥来帝都,表妹怎么也要帮着自己啊。 便又缠着问胡敏蓉上一世如何,程明珠却依旧叹气。 到最后却含糊说了一句“周玥确然到了帝都,还顺利接手了世子的所有东西”……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周珉当即就被震晕了。掐着时间点一算,真是没有程明珠预警,周玥这会儿确然已经到了京城。 而想要接手自己的东西,第一要务就是要能求得太后并胡家的支持。 转而想到自己现在做的事,登时明白了程明珠的意思—— 上一世自己被周玥取而代之,就是胡敏蓉也成了周玥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周珉连续几夜都没睡着。却也明白,依周玥和胡家的性子,这样的事绝对做的出来。 如果说还有心痛的话,那就是对胡敏蓉了。毕竟周珉心里,对这个表妹是有真感情的。可上一世,胡敏蓉竟然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驱逐,她却转而投入了周玥的怀抱。 即便越发重视和胡敏蓉的这场婚礼,对胡敏蓉的感情却是起了微妙的变化…… 胡敏蓉敏感的察觉到周珉的情绪有些不对。抬头看了周珉一眼,抿了抿嘴道: “是路上不太平吗?要不要派人去迎一下?” “没什么不太平的。”周珉脸上早已神情如常,“信里说就是我娘偶感风寒,不碍事的,一定不会耽误咱们的婚事。” 听周珉说道“婚事”,胡敏蓉脸又有些红,低低叫了声“表哥”…… “眼瞧着婚期将近,我往后就不能来看你了。”周珉声音里满是不舍,“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让人给我捎信,我一定让人给你送来,有什么为难的事也派人跟我说……” 又嘱咐了些其他的,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胡敏蓉跟着送到二门处,又想到一事: “听说庆王府这会儿正装修呢,正好我们家在开元胡同那里还有一处宅子,爹说让表哥不然先去那里住几日。” 这话倒是胡庆丰念叨几回的。胡敏蓉也觉得好,除了表示体贴之外,总会不期然想起住在城外庆王府别庄的程明珠。这么一想,就有些膈应的慌。 她的这番好意,周珉自然领了,却是并没有接受: “没事儿,府里房子多的是,我在哪里不能凑合一宿?” 还要再说,在外面值守的侍卫却是匆匆进来,附在周珉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珉眉头一跳,竟是顾不得和胡敏蓉再说: “表妹快回去歇息,我有急事先走了。” “表哥要去哪里?” “回府。” 胡敏蓉还想问什么事,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想到周珉根本没心思听她说,竟是头也不回急匆匆往大门外而去。翻身上马,疾驰离开,期间竟是连看都不曾看胡敏蓉一眼,和之前两人每次分开时的殷殷嘱托大相径庭。 胡敏蓉就有些错愕。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转身回到房间,就有些心浮气躁。略坐了坐,正好瞧见端了点心进来的彩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觉奇怪: “怎么了?” 见胡敏蓉不悦,彩月就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放下点心,硬着头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方才,我去灶上给小姐取点心,遇见了之前帮着小姐打嫁妆的霍家铺子的孔管事……” 彩月陪着胡敏蓉去看过几次嫁妆,和孔管事也是认识的。 那孔管事就过来跟彩月见礼。 听说孔管事是来结账的,彩月就有些奇怪,询问怎么过了好几日了才过来。不想孔管事说这些时日还打了另一套和胡敏蓉几乎一模一样的家具,这才刚闲下来。 “……说是除了比小姐的紫檀木大床更紧致的一张梨花木拔步大床外,其他都一样。奴才就有些好奇,问他是哪家也要嫁女吗?” 毕竟,身为胡家大小姐,胡敏蓉这套家具可是价值不菲,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打得起。 “是哪家要?”胡敏蓉也听出了不对。毕竟霍家那铺子从来都是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可京城里,也没听说还有哪家要办喜事啊。 “他也不清楚,说是只负责打家具,人家自己来拉,”彩月觑了眼胡敏蓉的神情,脸色便有些古怪,“倒是刚才碰见姑爷,说是,很像订了另一套家具的人……” 胡敏蓉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既是女方的嫁妆,自然没有让男方打的道理,庆王府虽然在装修,却也没有必要打一套和自己嫁妆一模一样的家具不是? 彩月越发心慌,忙描补: “也就是那么远远的瞧了一眼,说不定孔管事看错了也不一定……” 胡敏蓉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却转身叫来侍卫,吩咐他去一趟庆王府,若是找不到周珉也没什么,只管再跑一趟城外,看看姑爷是不是在别庄,真是在哪儿了,也不用去拜见,只通知灶头上的李妈妈回来见她就好—— 周珉没到京城时,庆王府也好,庆王别庄也罢,一直都是胡家的人帮着打理。 即便前些时日周珉对别庄那里的人大换血,还是有胡家的人被遗漏。那李妈妈就是。 那侍卫领命而去,却是过了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复命。胡敏蓉一颗心渐渐坠到了谷底。 到了傍晚时分,侍卫才回来复命,一同过来的还有胡敏蓉要见的李妈妈。 那李妈妈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一见胡敏蓉,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那娘子瞧着是个爱娇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世子爷但凡有时间,就会去陪着用膳或者在园子里四处走走,赏赏花……” “前儿个还送去了好多样式好看的家具……” “一开始是有张紫檀木的大床,程娘子说不大喜欢,世子爷就让换成了黄花梨木的……” “今儿个中午时说是不舒服,肚子有些疼,世子爷这会儿正在那陪着呢,奴才能出来,也是这会儿去了好几个郎中,家里有些乱……” 那个贱人!胡敏蓉一时如同兜头被浇了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真是又悔又气又急又怒,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听信了程明珠的鬼话,引着她去见了表兄呢…… 胡家的事,周珉自然不知道,也无心理会。 自打程明珠帮周珉从泥淖中挣脱出来,还助他站稳根基,周珉就认定了程明珠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贵人。 换句话说谁都能出事,唯有程明珠,那是一点儿纰漏都不能有。 这才会一听说程明珠病倒,就丢下胡敏蓉快马加鞭的赶来。 并在路上直接请了郎中。 不想接连几个郎中都没看出什么毛病,开了几服药下去,程明珠喝了后不但没好,还开始呕吐不止。 一干郎中束手无策之下,纷纷告辞。 唯恐惊动有心人,周珉只得放了人离开。倒是最后离开的那位郎中,看周珉简直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有不忍,便推荐了一个人: “当初太医院有位叫程仲的圣手,对女子妇科尤为专精,不然公子派人请一下……” 周珉本来还有些犹豫—— 程仲他当然知道,可不就是这会儿被太后扣在宫里的程明珠的亲祖父? 可要是他来了,那程明珠的事不就瞒不住了?! 床上的程明珠却是痛的挺不住了,病痛折磨下,人明显有些虚弱,说出的话却是狠绝: “世子救我……不用担心,担心,他泄露出去……人死了,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249 “放我, 出去?”被点名时,程仲明显有些吃惊。 如果说甫进宫时, 程仲还不明白何以有此“殊荣”, 过去了这么些天也渐渐看的清楚,太后让人宣他进来, 根本不是因为看重他的医术, 而是另有所图。 程家人,太后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能让太后大动干戈的,自然和蕴宁有关了。 老爷子却是个心宽的, 又有袁钊钰在宫中照应着, 除了不自由些, 其他倒还好。只老老实实的在宫里研读医书。 期间也听说有人求到太后面前,想让自己上门诊治,却是均被拒绝。 就是长公主拿一双儿女说事, 太后都没同意。 还想着怕是要在宫里养老呢,没想到还能有人说动太后…… “咔嚓”一声脆响, 却是胡敏蓉听说了程仲离宫的消息,直接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说什么表兄得了急病,若非早知道是程明珠病了, 说不得自己也要被骗过去。 “表哥他是疯了!” 竟然为了程明珠,就敢欺骗太后娘娘。 而让胡敏蓉更心慌意乱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程仲最为人称道的乃是妇科,胡敏蓉又是肚子痛,再有周珉的紧张, 由不得胡敏蓉不想到另外一层,程明珠,是不是,怀孕了…… 一时竟是无论如何坐不下去。略略思忖片刻,吩咐道: “备车,我们去一趟庆王府。” 程仲的马车这会儿却是正有人领着,往庆王府里面去。 穿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很快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管事站住脚,示意程仲自己进去—— 方才世子突然赶着辆围的密密实实的马车进来,更吩咐下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程仲却是觉得有些纳罕。 不是说周珉这会儿病的厉害吗?怎么这院子里静悄悄的,竟是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院门却关上了,周珉从房间里出来,瞧见程仲还在发呆,忙不迭催促: “愣着做什么?快进来。” 程仲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得病的竟不是周珉,而是另有其人。还没醒过神来,已被周珉拽住手腕,带入房间: “快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程仲定睛瞧去,却是床上这会儿正躺着个脸上遮着幂离的女子,正捂着肚子虾米般蜷在床上呻、吟个不停。 太过疼痛,程明珠嗓子都哭的哑了。 这会儿瞧见周珉,简直和瞧见救星一般: “程仲,人呢,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周珉叠声安慰着,快步上前,把程明珠抱在怀里柔声安抚,又紧着招呼程仲,“还愣着做什么?快帮她瞧瞧……” 程仲没有做声,上前执起程明珠的手腕,略一探查,神情越来越难看。待得诊脉完毕,刚要说话,明显一愣。 周珉意识到不对,忙低头看去,却是怀里抱着的程明珠许是太过疼痛,竟是蹭掉了脸上的幂离,正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来。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明珠?”程仲也回过神来,瞧一眼周珉,再瞧一眼程明珠,神情酸楚间更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怒,“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子一辈子刚强,从来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做人堂堂正正。虽然被嗣子伤透了心,老爷子对几个孙子辈却依旧相当看重。 当初程明珠从袁家出来,老爷子即便心疼蕴宁,也并未迁怒于她,以为都是儿媳妇造的孽。 还嘱咐儿子要好好待她。甚至程明珠不愿回程家居住,老爷子还让人给她送去足够度日的银两…… 不想程明珠根本不领情,甚至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那之后老爷子还派人打听找寻过,却是始终没有程明珠的消息,直到听说,程明珠竟然自甘堕落,做了方简的外室,老爷子才彻底死了心。 再不想再一次见到程明珠,竟是在庆王府,周珉的怀里…… 一时只觉屈辱无比。 “是我。”疼痛是一阵一阵儿的,这会儿明显没有之前剧烈了,程明珠却依旧躺在周珉怀里,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瞧着面前老人愧悔的模样,心底一阵阵的快意,“见到我没死,您老,是不是很失望啊?” 口中说着,竟又往周珉怀里靠了靠。 周珉下意识的托住程明珠的腰。 老爷子陡然扭开头,太过屈辱之下,背都有些弓了: “世子爷快让人备车,老朽要马上带她离开……留她这么个祸害在这里,您一定会后悔的。” “祸害?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说,我是祸害?”程仲的话,明显让程明珠觉得可笑可恨至极,“还想,带我离开?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带我离开?或者你问世子爷,舍不舍得我跟你走?” “我早就说过,那般对待我,你们会后悔的,你,还有袁蕴宁那个贱人……” 话未说完,程明珠身子再次弓起,剧痛折磨了这么久,明显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竟是揪着周珉的衣裳嘶声道: “世子,世子,我不让这老东西给我看病,杀了他,我要他死……” “还有袁蕴宁,同样要死,不,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一如上一世一般,永远活在炼狱之中…… “真是蛇蝎心肠!”老爷子脸色铁青,刚想说什么,周珉一挥手,当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一下按住程仲。 “快些帮明珠诊治。”周珉冷声道,“明珠好了,你才可能好。要是明珠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侍卫随即往前一推,程仲踉跄着就跌跪在程明珠面前。 程明珠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却在瞧见伏身在自己面前的程仲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和着痛苦的神情,无比诡异: “袁蕴宁不是最孝顺你吗?要是让她瞧见,你就这么跪着……” 话未说完,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 “谁在外面?”周珉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扬声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一步,现在,马上滚出去!” 来至门前的脚步声果然顿了一下。 就在周珉以为对方会转身离开时,房门却一下被推开。 逆着光线,一个身形袅娜的女子正站在门旁。不是胡敏蓉,又是哪个 “表妹?”周珉还没反应过来,胡敏蓉已是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依旧躺在周珉怀里的程明珠,用力往地上一拉,悲声道,“贱人!” 周珉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瞧着程明珠从自己怀里摔到床下。便有些着恼:“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没想到周珉不独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还公然当着程明珠的面责备自己。 之前往庆王府来时,胡敏蓉心里还残存着一线希望。想着或者是自己猜错了,程明珠和周珉之间,绝不可能有什么。 毕竟,从前程明珠是自己的好姐妹,还有这次,若非自己帮忙,程明珠说不好这会儿还在外面流浪、居无定所,受了自己这么大恩,程明珠即便不回报自己,总也不可能再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不想进了庆王府,却是处处受阻。若非胡敏蓉有备而来,十有**,走不到这里来。 更让胡敏蓉无法忍受的是,程明珠竟然就躺在自己和周珉成亲后准备住的院子里,然后在自己未来的婚房里,躺在自己未婚夫的怀里…… 再有周珉的态度。明明自己才是受尽委屈的哪一个不是吗! 周珉却是顾不得安慰胡敏蓉,忙忙的从床榻上下来,一把抱起程明珠: “可有摔倒哪里?眼下感觉怎么样?” “表哥,你——”胡敏蓉眼泪一下下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周珉。 早就因为上一世的选择对胡敏蓉有了疙瘩,这会儿倒好,明知程明珠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胡敏蓉竟还这般无理取闹,当下便沉了脸: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不知道明珠的事,怎么还要发这么大脾气?” 程明珠肚子本就剧痛,这会儿又摔得头晕眼花,越发楚楚可怜: “蓉,蓉姐姐,我,我和世子,没什么的……我,我一直,拿,拿你当姐姐,怎么舍得,让你,让你伤心?” 只程明珠话虽说的冠冕堂皇,倚在周珉胸前的全然依赖的虚弱姿态却是益发显得讽刺—— 以程明珠对胡敏蓉的了解,自是明白自己这个好姐妹的性情,外人瞧着或者气质高雅,殊不知内里却最是自傲,无论发生什么事,面子使然,都不会让她毁了和周珉的婚约。 既然已经选定了周珉做自己辅助的人,程明珠以为就有必要先一步确定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胡敏蓉恨得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表哥,你真要为了她……” 只周珉没来得及做出选择,程仲已是上前一步,分开两人: “你们不怕死的话,尽管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 对程明珠,程仲已是彻底失望。 若非不愿牵连无辜,老爷子更想转身离开。 看三人都转头瞧着自己,老爷子冷笑一声: “若然老朽看的不错的话,她身上怕是,染上了时疫。” “时疫?” “怎么可能?” 口里这么说着,周珉已是下意识的把程明珠放到床上。 胡敏蓉更是往后挪了好几步,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逃的模样。 “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程明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也明显一哆嗦,“分明是这老东西想要害我!程仲,我死了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到得最后,已是有些歇斯底里。 “是不是只要把身边侍奉的人叫过来一看便知。这个时辰,她身边那些人十有八、九也有了同样的症状。”程仲一字一句缓声道。 ☆、250 周珉头“嗡”的一下, 若非扶住旁边的门,身子好险没软倒。脸色也跟着煞白, 冷汗涔涔而下。 不怪周珉反应这么大, 实在是“时疫”这个词太恐怖了。 大正十二年,胶州发了一场大水, 水退了后, 紧接着就爆发了一场时疫。 大街小巷,尸体堆叠如山, 到处都是**的尸臭味儿…… “程仲,你, 莫要胡说……”周珉厉声呵斥道, 却明显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世子不信就算了。”程仲也不和他啰嗦, 转身就想走。 却被周珉先一步给拦住: “站住,你让我想想……” 只口中说着想想,已是第一时间示意身边的人, 赶紧准备车子过来。 胡敏蓉脸色也是青白交错,却是死死攥住彩月的手, 即便很是瞧不上程仲,性命攸关之下,依旧放低了身架央求程仲: “老爷子且帮, ” 本想说帮自己,话到了嘴边,又看了眼同样失魂落魄的周珉: “帮世子和我瞧瞧,可有碍?咱们眼下可要注意些什么?” 周珉听得心里就是一热。只觉得表妹在这般情况下还能关心自己, 当真是难能可贵。之前对胡敏蓉的不满跟着消散了不少。 “世子,蓉姐姐,你们莫要听他胡说八道!”程明珠早已乱了方寸,若非疼痛太剧,恨不得扑上前,亲手结果了程仲才好,“他是胡说的,根本是护着袁蕴宁那贱人,看不得我好……让他滚……再换个太医,赶紧再换个太医……” 自己怎么可能染上时疫?不是得上天垂青,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造化?既是老天爷发了恩典,让自己回来,自然是想让自己把上一世没享的福给享过来,满足自己未了的心愿…… 武安侯府可还好好的呢,袁蕴宁那贱人也没病没灾,甚至程仲这个老不死的还杵在这儿,自己可还什么都没做呢,凭什么就要染上时疫? 只任她嚷嚷个不休,旁人却是再不肯靠前。 便是方才还一副温柔体贴,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周珉,这会儿也装聋作哑,仿佛没听见似的。 程仲虽然不齿周珉并胡敏蓉的为人,可医者仁心,既是确定程明珠染上时疫,便也不会对周珉二人坐视不理。 当下为两人一一诊脉: “眼下两位身上还看不出什么来。你们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就着我开的药方服上三天,若三日内不出现头痛腹痛或者发热的迹象,那就没事。” “让人赶紧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拉出去烧了,凡是和病人接触过的也都照此办理,还有就是,把病人用过的所有东西也都给烧了。” 两人自然点头应下。 周珉心里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看下人把车子备好,边让人抬着程明珠送到车上,边低声嘱咐: “先让程仲陪你回别庄上瞧瞧。或者他看错了也不一定,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有些不对,我一定让他留在那里陪你,不怕他不尽力给你诊治,你只保重身子,好歹,有好的一日……” 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丝毫不避程仲,竟是分明把程仲当死的看了。 程明珠神情惨淡,紧闭双眸,不知是失望还是已经疼的昏过去了。 眼瞧着马车出府,胡敏蓉却是同时示意护卫跟上去—— 到底是不是时疫,总得心里有个底才好。 “那程仲……”胡敏蓉也急匆匆想要离开,却是走了几步后又站住,脸上阴云密布,“表哥准备怎么对太后娘娘说?” 之前周珉可是跟梁春打了包票的,最迟明日,就会把人送回去。 周珉身体一僵,脸色愈加不好,却是冲胡敏蓉深深一揖: “表妹救我。” 程仲是如何也不能送回去了。 但凡程明珠身上有一丝可能染了时疫,就绝不能再把程仲送回宫。 毕竟太后娘娘年龄大了,根本禁不得半点儿风吹草动,真是任由程仲回宫,再把时疫带入慈宁宫…… 一想到这个可能,不用胡敏蓉提醒,周珉就知道意味着什么—— 周珉也好,庆王也罢,手里最重的筹码就是太后。 而胡家,所有的荣辱兴衰,更是全系于太后一人。 “我想法子。”胡敏蓉如何不清楚这些,因周珉失望之余,对程明珠的恨意却是又添了一层,毕竟不是她,庆王府和胡家何至于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更是下定决心,即便程明珠这次没有染上时疫,也不能再教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却也不再停留,只管起身恨恨而去。 到了傍晚时分,派出去的人便送了信回来,却是凡在程明珠身边侍候的,都出现了一样的症状,程明珠染了时疫之事,已然确定无误…… “我不信,这不可能,不可能……”程明珠瑟缩在床头一角,嘴里不停的喃喃着。 庆王别庄不可谓不大,程明珠来了后,周珉自以为奇货可居,自然派了更多的人到这里。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守着最里面程明珠的院子。 方才周珉的人送程明珠回来,却是当即把之前派过来的人召集到一起。许是一直在外面保护并不曾接近程明珠,那些人尽皆无虞,与之相反程明珠身边所有近身侍候的人却是无一幸免,全都出现了和程明珠一样的症状…… “不想死的话,就把这药给喝了。”程仲也不理她发疯,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煎好了药后,又亲手端过来。 程明珠却是身体往后一缩,再抬头时,已是红了眼睛,怯怯的叫了一声: “祖父……” 一声“祖父”出口,眼泪跟着下来,小声啜泣着道: “祖父,我错了,您,您别怪我……我只是,太害怕了……祖父,您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程仲本已走到门口,听程明珠这般哭诉,脚步越来越迟疑。 明显察觉出程仲的心软,程明珠竟是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床下,“噗通”一声,跪倒: “祖父,我知道,错了,明珠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嫉妒,太嫉妒蕴宁,姐姐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不会了,真的……” 程仲站住脚。 回身瞧着软瘫在地上的程明珠,神情复杂—— 再怎么说程明珠都是自己的孙女儿。除此之外,也有些愧疚,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回程明珠身前,探身去扶地上的程明珠: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你知道错了就好,命里有时终须有,袁家的富贵与咱们无干,只要真心悔过,祖父总不会不管你,到时候就跟着祖父,你想跟着我学医也成,找个好人家安心过日子也好……” 早在知道两个孩子抱错了的时候,程仲就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依着程仲的意思,只要能想得开,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就如同蕴宁,之前被毁了容,不是照样开开心心? 不想程明珠就在他身边待了几天,更对程仲表露的意思丝毫不感兴趣,那之后就再不曾涉足程家,然后就不告而别。 虽然恨铁不成钢,可更多时候,程仲还是会反思自己的不足,以为要是自己愿意更耐心些,程明珠也不至那般凄惨…… 这会儿看程明珠情真意切,程仲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多谢,祖父……”程明珠似是无力的歪在程仲身上,手却在怀里摸索着。 程仲艰难的把程明珠送到床上,刚要直起腰,程明珠手就跟着抬起,一抹寒光朝着程仲当胸刺去。 程仲意识到不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正好迎住匕首。匕首本是削铁如泥,即便程明珠力气不足,依旧把程仲掌心刺了个洞。 程明珠也被带的跌坐在床上。 “你——”程仲怒目瞧着程明珠,到这会儿如何不知道,程明珠根本就是想让自己去死。 程明珠却是用了其余的力气,一把打翻药碗: “不用你,假惺惺!分明是,想要害我……” “你根本就是恨不得我和我娘,都死了,都死了才干净……” “你心里,只有袁蕴宁……”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照样,照样能,让你死……” “只恨,我不能,亲手杀了你……” “来人,告诉,周珉,就说,让他赶紧来,我就,告诉他,另一个,大秘密……” 自己还有好多事没同周珉说呢。光凭这一点,就由不得周珉不听话。比方说封烨。据自己所知,封烨眼下可是太后的心腹。 可旁人不知道,自己却清楚,封烨根本就是皇上的人。 他早就清楚,他的爹当初就是太后和庆王授意之下,才会死在匈奴人手里…… 从前还想着,要让之前所有狗眼看人低的人跪在自己面前百般求饶,其中就包括程仲。 可现在,自己改变主意了,不要程仲求饶了,而是,让他悲惨的死去,然后再把程仲的尸骨丢到袁蕴宁面前…… 只天都黑下来了,都没见有人进来。这么折腾了一天,程明珠早已经疲惫无比,到得最后,竟歪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时分,却是被一个扔到地狱里受尽刀山火海之苦的噩梦惊醒,程明珠一下睁开眼来,想要叫人进来,却是一张嘴,就大声呛咳起来,才发现,房间里竟是浓烟滚滚,夹杂着窜起的火苗,床上的帷幔也都滚烫的下人。 着火了!程明珠连滚带爬的就要往外冲,只遍地浓烟之下,根本找不到门在哪里,更甚者,不过走了两步,便被椅子绊到,重重摔在地上,又努力的躬身,却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叫着“老爷子”,又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程明珠勉力喊了声“救命”,就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了。 ☆、251 “祖父——”蕴宁猛地睁开眼, 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外面值夜的采英忙披着衣服下来, 看蕴宁一头的冷汗, 忙先给蕴宁裹上件衣服,又拧了个热毛巾捧过去: “少夫人可是魇着了?有温着的水我给您倒一杯?” “不用。”蕴宁摇摇头, 却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荆南还是没有什么信送回来吗?” 从知道老爷子果然去了庆王别庄,蕴宁就又加派了人手, 盯着那里,明明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却不知为何越发心神不宁。尤其是最近几日, 更是每天都会噩梦缠身, 梦见最多的,就是上一世赶到程仲身边时,老爷子弥留的情景…… “少夫人且放宽心。”采英边帮蕴宁擦头上的冷汗边低声劝慰, “荆南他们的身手,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老爷子那里定然无碍的……” 又看了看沙漏: “这会儿还不到丑时,少夫人再睡会儿……” 蕴宁摇摇头,刚要说话, 忽然顿住,却是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采英也明显听见了: “奴婢去外面看看。” 点着外面的灯,拉开房门,却是“呀”的惊呼一声: “少爷——” 却是风尘仆仆的陆瑄正站在房门外。 “相公——”蕴宁也披了衣服跟着下来, 瞧见陆瑄,眼睛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辣的。 陆瑄上前一步,握住蕴宁的手: “这么凉。快去再穿些衣服。” 顿了顿又道: “我把老爷子带回来了。” 蕴宁身体一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祖父,祖父也回来了?” 抬脚就要往外冲。 亏得采英拿了斗篷过来,陆瑄忙接过来,抢上前几步,严严实实的帮蕴宁裹上,把人打横抱起来: “路上黑,我带你过去。” 蕴宁慌了一下,下意识勾住陆瑄的脖子,鼻间嗅到淡淡的汗味之外,明显还有烟熏火燎的味儿道,止不住心里一悸: “是不是,出事了?” 没想到蕴宁这么敏感,陆瑄更紧的抱了抱蕴宁,低头在蕴宁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别担心,一点儿小事,已经解决了,老爷子没事儿……” 很快到了前院,眼瞧着前面已有人影晃动,陆瑄才万分不舍的放蕴宁下来。 “少爷,少夫人。”荆南迎了过来。 陆瑄点点头,蕴宁却是一撩裙子下摆,直接往正房冲去,推开房门,正瞧见坐在上首的程仲。却是再也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 “祖父——” 程仲忙上前接住蕴宁,同样红了眼圈儿: “宁姐儿……” 老爷子中年丧子,老妻也早早故去,养了多年的嗣子始终有着很深的隔膜。唯一能让老爷子老怀大慰的也就一个蕴宁了。 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疼到心尖尖上的宝贝孙女却是武安侯爱女…… 即便老爷子知道真相后,当下便敦促蕴宁认祖归宗,外人面前也表现的很理智的样子,只有老爷子自己清楚,心里有多不舍,背地里更是不知多少次伤心落泪。 之后更为了怕连累孙女,担心袁家人看蕴宁老是来看自己会不喜欢,但凡见到蕴宁时,都会一见面就催她离开,嘱咐她莫要再来…… 事实却是蕴宁前脚离开,老爷子后脚就想的不行…… 这次差点儿生死相隔,饶是老爷子见惯了人生风雨,也禁不住大恸。 陆瑄站在门口,瞧着哭成泪人儿的蕴宁和同样老泪纵横的老爷子,也不觉鼻子一酸: “宁姐儿,快别哭了,咱们先侍候着祖父净面,然后边吃边说。” 蕴宁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老爷子脸上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更有老爷子的右手还有血迹隐隐渗出,脸色顿时一白: “祖父怎么受伤了?” 还有这么多烟灰,又回头去瞧陆瑄,可不和老爷子一般?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是那里,走水了?” 程仲神情更加黯然。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要说老爷子对程明珠一点儿感情没有是假的。之前短暂的相处,也能瞧出来,程明珠眼里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却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不但是瞧不上,更是对自己,对程家充满了恨意,甚至恨到,想要自己死的地步。 “她恨的不是祖父,是我……她心里,怕是一直认为,是我抢了属于她的东西……”蕴宁只觉一阵心痛,好容易平息下内心的惊恐,边帮老爷子重新包扎伤口边道,“难不成,她还放了火?” “放火的不是她。”陆瑄把上好的金疮药递过来,“应该是另有其人。” 十有八、九,是周珉或者胡家的人。 那些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独身手了得,更是心狠手辣,竟是不顾里面百十条人命,还对地形不是一般的熟悉…… 如此以来,自然排除了旁人寻仇的可能。 “亏得阿瑄来的及时。”老爷子神情颇为感慨。 火着的时候正是深夜。老爷子伤了手,又因为程明珠心烦意乱,好容易睡去,却是被火舌给炙烤醒。 想要站起来,却是浑身酥软,明显是被人下了药。 彼时已是浓烟滚滚,房间里的帷幔全都烧着了。 还想着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要死在这里了,不想千钧一发时,陆瑄却冲进了房间,背起老爷子就往外跑…… “不是阿瑄,祖父怕是见不着你了。” 老爷子神情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亏得阿瑄没事儿,不然,祖父真是没脸见你了……” “祖父跟我客气做什么?”陆瑄扶着老爷子坐下,“您是宁儿的祖父,也是我的祖父,亏得您没事,不然,我真怕没法和阿宁交代。” 荆南正好进来,闻言却是脸现愧疚之色: “都是属下粗心大意……亏得少爷赶来的及时……” 瞧少爷风尘仆仆的模样,怕是昼夜奔袭,明显是办完了外面的差事急于回来见少夫人。却是恰好和自己撞上。 “也怨不得你。”程仲摆了摆手,神情黯然,“谁又能想到,有人恁般丧心病狂?” 初时老爷子还以为是灶上的火没收拾干净,直到被救出来才发现,竟是整个庄子都陷入火海之中。 更甚者除了他之外,再没人逃出来,明显对方早有准备,想要别庄所有人死…… “程明珠呢?”蕴宁心里一动。 老爷子叹了口气。 “火太大了。”陆瑄哼了一声,又唯恐老爷子不好受,便轻轻对蕴宁摇了摇头,示意待会儿再说。 两人侍候着老爷子睡下,才回了自己院子,一进房间,蕴宁就推着陆瑄到床边坐下: “把衣服脱了。” “娘子这是想为夫了吗?”陆瑄低笑一声,张开胳膊就去搂蕴宁。 蕴宁却是沉了脸,只管去解陆瑄的衣衫。 陆瑄最怕的可不就是蕴宁如此?只得老老实实坐好,任蕴宁帮他把衣衫除去。 外衫瞧着还好,里面衣衫却是烧的全是黑窟窿,尤其是右胳膊上,还有大片燎泡。 蕴宁半跪在陆瑄膝前,小心的帮陆瑄处理烧伤的地方,眼泪跟着止不住的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掉。 她这边每落下一滴眼泪,陆瑄的心疼就止不住多一分,好容易蕴宁把伤处理完,陆瑄张开双臂就把人抱住了: “好阿宁,你莫要哭了,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还说……”蕴宁泪水却是落得更急。 “明明伤到了,为什么还要抱着我?” 衣服都沾到燎泡里了,再抱着人,不定多痛呢。 “不是,不是……”陆瑄却是摇头,“这样的伤算什么?而且阿宁不知道,你呀,就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抱抱你,我就一点儿不痛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本来还想着,拿还有公务当借口,先到衙门对付几天,等伤好了再回府,不想见到蕴宁,就挪不动脚了。 “油嘴滑舌……”却是响亮的抽了下鼻子。 “你要是真敢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想要推开人,好好的教训一番,却又怕碰着陆瑄的伤口,一时哭的气吞声噎。 慌得陆瑄忙赔罪: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没走吗……” 把蕴宁抱在怀里轻轻晃动着: “阿宁你不知道,从前我在外面时,从来都是走到哪儿,歇到哪儿,从不觉得有半点儿不适,就这一次,恨不得插翅飞回来……” 本是需要七日的归程,硬是压缩成了三日。 倒也赶巧,正好碰上荆南,知道了老爷子被困火海的事…… 蕴宁一时听着,一时流泪,只觉这又是汗味又是烟火味儿的怀抱恁般温暖。 耳听得上面渐渐没了声音,抬头看去,却是陆瑄明显累极,不知什么时候歪在床上睡着了。 忙小心的搬着陆瑄的腿放进被子里,犹豫了下,自己也跟着躺进去,小心避开陆瑄的伤口,缩进陆瑄的怀里,待得把头埋入那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只觉整个人一下被潮涌而来的刻骨思念给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开国大将军傅元江二十六岁离家逃亡,三十六岁荣归故里,和皇上亲如兄弟,又娶了长公主为妻,只可惜再多的荣华富贵都不能填补失去爱女的痛断肝肠、锥心刺骨…… 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将军府大小姐傅月明,摇身一变,成了秀才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傻白甜娇美小娘子的故事…… ☆、252 陆瑄是在香喷喷的食物味儿道里醒过来的。 一眼瞧见那个小蜜蜂一样不停忙忙碌碌的身影, 陆瑄只觉一颗心都要化了似的。 感觉到后背的灼热感,蕴宁回过头来, 一眼瞧见睁开眼睛的陆瑄, 眉眼里顿时全是漾开的笑意: “醒了?” 赶紧放下食盒,拿了熏好的衣服过来, 要帮陆瑄穿上。 陆瑄伸直胳膊, 却在蕴宁靠近后,双臂一合, 就把人拢在怀里,低低道: “抱抱……” 感受着耳廓处传来的热热的痒痒的气息, 蕴宁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好似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 那个如疾风般倜傥洒脱的少年侠士,成了亲倒好,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简直和个小孩子一般: “堂堂状元公,怎么就变成五六岁的无赖孩童了?让人瞧见了, 可不要笑死?” 嘴里虽是嗔怪着,却是温顺的环住陆瑄劲瘦的腰,好让他抱得更舒服些。 陆“五岁”却是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若非蕴宁怕她饿坏了,坚持让他先用膳,这家伙还不知要抱着媳妇儿腻歪多久呢。 “你们昨儿个怎么进城的?”蕴宁突然想起一件事,“祖父在这里的事……” 陆瑄昨晚带人回来时, 正是半夜时分,城门早关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一条,那些人既然放火,明显存了要祖父死的心思,半夜进城这样惹眼的事不定要惊动多少人,传出去,怕是不妙…… 不独记挂老爷子,担心那些人不死心,会依旧找机会对老爷子下手,更担心走露了消息,老爷子再被太后召进宫中。那样的话,之前的所有努力可就白费了。 “不用担心。”陆瑄却是一点儿没放在心上,一只手持筷子夹菜,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弹琴似的轮换捏着蕴宁的手指头,“老爷子的事没人知道,而且,这会儿周珉也好,胡家也罢,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管老爷子如何……” 蕴宁或者还不明白陆瑄话里是什么意思,周珉那里却已是感受无比深刻—— 自打昨儿个送了程明珠出城,周珉就心神不宁。 到得晚间送人的侍卫赶回来,禀报了别庄内服侍程明珠的人也都出现了和程明珠一般的症状时,周珉越发心烦意乱。 一夜辗转难眠之下,一大早就又派人出城,心烦意乱之下,连早饭都没用。 这会儿,没等到派去别庄的下人回来,却是等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庆王夫妇,已是到了京城。 周珉无法,忙又匆匆赶去城外,去的及时,倒是没错过,不想庆王车驾根本停都没停。 庆王还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庆王妃则根本面都没露,只打发周珉回府里等着就好。 规矩周珉也懂,藩王归京,自然要先去陛见皇上,然后才能回府。 可双方之间毕竟一年有余没见面了,父母这般反常,还是让周珉意识到一点,自己派人刺杀周玥的事,怕是父母有所察觉。 这么一想,可不越发坐立难安?更是认定,程明珠那边儿自己绝不能丢开。若是程明珠这会儿在,或者已经想出一个解决之道了。 好在,左等右等之下,派去别庄的侍卫终于回来了。 周珉忙让人进来,却在瞧见侍卫的脸色后,“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也难看至极: “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别庄,走火了。”火烧后的别庄实在太过恐怖,侍卫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属下去的时候,顺天府的人正守在那里……” “说是火应该是从厨房里烧起来的,这个天气本就干燥,昨夜又正好有大风……” 却被周珉一下打断,咬着牙道: “我不管旁人,你只管告诉我,程姑娘呢?有没有把程姑娘救出来?” 狰狞的模样令得侍卫简直不敢抬头: “没有人跑出来,程姑娘,没了……” 说着,递了个手帕过来,里面包着一个镶钻石的红玛瑙镯子,正是周珉前几日才给程明珠送去的。 知道主子挂心程明珠,侍卫自然不敢怠慢,亲自上里面寻了一圈,程明珠的尸骸,就是他捡拾出来的…… “是谁,是谁?!”周珉一抬手,那镯子一下飞出去,摔到地上,断成了好几截,整个人也如同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到底是谁,非要要了明珠的性命?” 到最后,忽然道: “备马,我要去胡家。” 程明珠的事,只有表妹胡敏蓉知道,再有昨儿个胡敏蓉瞧着程明珠时仇恨的模样…… 周珉恨不得一步跨到胡敏蓉面前,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对他! 侍卫明显一愣: “不是说要等王爷和王妃……” 话没说完却被周珉一巴掌挥开: “我说了要去胡家,你耳朵聋了不成?” 侍卫吓了一跳,不敢再劝,忙应了一声,转头出去备马。 周珉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却是好半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终究把马缰绳一扔,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王爷回来了——”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周珉一激灵,脸色变了几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外面正有一对中年男女走进来。 男子体格高大,身着藩王服饰,女子体型微胖,许是长途赶路,精神未免有些不济。 两人也看到了周珉,却都脸色沉沉,不见半点儿笑容。 看周珉迎上来,两人却是视而不见,径直朝房间里而去。 周珉脸顿时僵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就往房间里去了。 看庆王站在房间里一声不吭,周珉越发确定,事情定是和周玥有关,却只做不知,刚要上前请安,庆王忽然抬起脚,朝着周珉胸口踹了过来。 周珉被踹得倒飞出去,砸到门上又摔在地上: “父王……” 庆王却根本不理,上前一步,照着周珉继续拳打脚踢…… 倒是避开了周珉的脸,却是拳拳到肉。 “父王,儿子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朝死里打我?”周珉疼的钻心,却是不敢躲闪。 他越这样,庆王越恨,恶狠狠抬脚踩住周珉: “是你,让人袭杀你弟弟对不对?” “袭杀,我弟弟?”周珉自是不认,更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您说阿玥吗?阿玥不是好好的在胶州吗,怎么会被人袭杀?” “你还不承认!”庆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神情狰狞而阴沉,“你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成知、成真这会儿还不知下落,玥儿死了,他们却被神秘人带走……要是他们死了还好,若然落到皇上的人手里……” 那两人可是知道自己的所有谋划! 醉仙楼。 “说是一进去就把下人赶了出来,世子爷怕是被打的不轻。”雅间里,彩月转述着下人的话,又不时偷偷瞧一眼胡敏蓉的脸色。 自打听说庆王别庄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消息,相较于从前的亲近,彩月在胡敏蓉面前明显就有些小心翼翼。 胡敏蓉无端端的就有些烦躁。之前妹妹胡敏君刚过世时,剪云在自己面前可不也是这个模样? 当下摆了摆手: “去外面候着,我知道了。” “哎。”彩月顿时如蒙大赦,又觑一眼坐在胡敏蓉对面头戴帷帽的神秘男子,忙退了出去,神情也轻松不少。 直到彩月离开,男子才拿掉帷帽,露出本来面目,可不正是梁春? 看胡敏蓉面色不虞,梁春站起身形,亲自帮胡敏蓉斟了杯茶,又躬身把茶杯递过去: “这是明前茶,奴才已冲泡了两次,这会儿喝了最好。” 又捧了碟点心: “明前茶配这道点心最好吃……” 话没说完,胡敏蓉却是猛一抬手,茶水和点心全都飞了出去,泼的梁春身上都是。 梁春却是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茶渍,忙去看胡敏蓉的手: “小姐手可有事?” 胡敏蓉呆了呆,却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别庄那把火,是不是你让人放的?” “我只是说让你帮我出口气,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明珠她怎么也是我的好姐妹……你这样,让我如何对得起她……” 梁春跪倒地上,伏在胡敏蓉脚下: “小姐当她是好姐妹,她却想抢了小姐的夫君……有奴才一口气在,就不能让她欺侮了小姐,奴才知道小姐心善,都是奴才擅作主张,还请小姐责罚……” “那程仲呢?”胡敏蓉红着眼睛道,“太后娘娘留着程仲明显有大用,却这么着烧死了……” 常年在慈宁宫,胡敏蓉如何不知道,太后留着程仲这个棋子是为了针对袁蕴宁,进而牵制陆家。要是太后知道是自己破坏了她的计划,胡敏蓉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梁春却是毫不迟疑:“程仲的孙女儿让小姐不痛快,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太后那里有奴才在,定不会怪罪到小姐身上……” “别说是程仲,就是袁蕴宁,奴才也可以随时送她去死。只现在不到时候,早晚奴才帮你出了这口恶气……程仲的死不过是奴才自作主张,替您讨要的一点儿利息……” “你……”胡敏蓉捂着脸,眼泪落得更急,“你以后莫要擅自主张。你这般,置我于何地?” 梁春却始终跪在胡敏蓉面前,一言不发。 许是哭的够了,胡敏蓉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看一眼地上的梁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般全心全意对我……就是我表哥……” 口里说着,又落下泪来。 最后这番话倒真是动了肝肠。 虽然没有明说,胡敏蓉也知道,周珉对她的感情明显大不如前,程明珠这事后,怕是和自己更加离心离德…… “放心。他不敢。”梁春慢吞吞道,“放火烧别庄的不但有奴才的人,还有庆王的人。” 自己不过是传递了一点消息过去。 知道爱子的死,和程明珠有关,庆王如何还能容她活下去? “小姐只管等着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就好。奴才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小姐受一点委屈。” ☆、253 今儿个是胡敏蓉大婚的日子, 胡家,庆王府, 都先后送了请柬过来。更甚者似是唯恐蕴宁会不到, 两家还分别单独给她下了帖子。 “少夫人真美。”帮蕴宁插好凤钗,采莲退后一步举着镜子让蕴宁瞧瞧后面, 瞧着镜子里国色天香的主子, 由衷道。 “又贫嘴。”蕴宁失笑,刚要说什么, 门却被推开,回头看去, 却是去而复返的陆瑄, 不觉一惊, 忙站起身形,“不是该你当值吗?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 瞧着眼前美丽的娘子,陆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艳, 却是笑着摇头: “你不是要去庆王府吗?我陪你一起。” “你要跟我一道去庆王府?”蕴宁顿时惊喜不已,却又有些迷惑, “昨儿个不是还说朝堂事儿多吗,怎么今儿个倒是有空了?” “是啊。”陆瑄也没准备瞒他,直接点了点头, “事儿还是很多。可要说起去庆王府道贺这件事,却是,上命难违。” “上命难违?”蕴宁就有些奇怪,既然忙, 身为臣子自是应该为君分忧,勤于政务才对,如何陆瑄反而要陪自己去庆王府参加婚礼?还说什么上命难违? “庆王世子大婚,皇上罢朝一日,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前往道贺……” 陆瑄语气平静,眸中愠怒之外,又有讽刺之意。 蕴宁一下愣住了,大正有朝以来,也就当时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大婚时,有过这样的殊荣。 眼下嗣子未定,周珉的身份依旧是庆王世子罢了,如何能享有此等尊宠? 却又旋即了然,叹了口气: “是皇上……” 再没人比蕴宁更清楚皇上的病情。本来若是好好将养,修身养性,不过度操劳,说不得还能拖个一两年。 可偏是朝廷就没有片刻安稳,内忧外患之下,更有胡太后并庆王狼子野心。 皇上宵衣旰食之下,病情一天天加重。甚至从上月起,就开始不断呕血…… 尽管蕴宁两世为人,医术之精,少有人能及,可遇到这样的病人,也是束手无策。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减轻他的痛苦,尽量把时间帮着往后拖…… “是。”陆瑄点头。皇上前日批改奏折直到深夜,起身时突然摔倒,即便眼下已是清醒,却是无法上朝。 依着惯例,这个时候,朝政大事便交由内阁先行处置,若有大事,再禀明皇上圣裁。 不想今儿一早,太后突然来至前朝,说是皇上病重,正好借由庆王世子大婚帮着冲喜,说不好来日皇上病情就能好转。 甚至还拿之前陆明熙卧病,结果娶了儿媳妇当即醒来的事做例证…… 蕴宁并不傻,听陆瑄这般说,当时就悚然而惊—— 太后此举,当真阴险。 若然皇上病情好转,太后自然就可以借此更进一步,以天意挟请皇上立周珉为太子;若然皇上病情依旧,照样能坐实周珉要做嗣子的传闻,先从舆论上确认之外,还可拉过去一大批中立者的人心…… “即便皇上病了,内阁和一干大臣也不可能同意啊……”蕴宁神情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说错了。”陆瑄却是摇头,“太后的话出口,吴阁老就第一个出面表示赞同……” 陆明熙不曾上朝,吴正荣行使内阁首辅的职责。他一开口附和,其他阁老明显有些糊涂了,未等他们想明白,胡家串联的那些大臣早已跪倒,口口声声说“太后英明”,更是表示,愿意为了皇上祈福,去庆王府参加婚礼。 那情形,仿佛谁要是不同意,就是不忠不想让皇上好转一般…… 辍朝参加周珉婚礼之事瞬时成了定局。 “吴正荣怎么如此大胆?”蕴宁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公然投靠胡太后,就不怕皇上跟他秋后算账吗? “也不算是大胆,分明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才对。”陆瑄语气里全是不屑。 之前和父亲说起时,还觉得吴正荣此人虽是有些圆滑,却也算老成持重,再没想到却是个如此昏聩之人。 堂而皇之的把外室接入府中就已是惹得物议纷纷,宠妾灭妻议论遍布朝野。 更甚者前些时日竟还给皇上上奏,说是要以往日功劳给外室求一个诰命夫人的身份。 彼时皇上给他留了面子,只是原折驳回,并没有声张。不想吴正荣却是怀恨在心……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蕴宁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又想到之前刚刚发布杏榜,吴家便遣人上门,想要把外室女许给表哥崔浩。彼时蕴宁还想着,会做出这般不通人情的事,怕定然是那外室自作主张,现在瞧着,怕全不是那回事儿。 “让你说着了。”陆瑄也是好笑,“还真是那外室的意思,吴阁老则是忠实的执行者……” 外室也就罢了,吴正荣却更让人恶心—— 倒不是看不起吴正荣的深情,而是陆瑄私以为,真爱一个人,当然要捧过去最好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改初心。可笑吴正荣,当年为了富贵就让最爱的人做外室,现在有了荣华,又把外室捧得高高的彰显痴情,他自己或许颇为自傲,瞧在陆瑄眼里,分明就是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人物罢了。 “你真是瞧着那些人不舒服,就在家歇歇。”蕴宁劝道,既是四品以上官员须得亲往道贺,相公反正是品阶还没到呢。 陆瑄却是立马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那如何使得?娘子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可不要和娘子分开……” 这是,陆五岁又回来了。 蕴宁笑着嗔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虽然自认能应付得了,有陆瑄在身边,蕴宁还是觉得无比的安心。 许是要贯彻“娘子去哪儿自己去哪儿”的话,陆瑄竟索性连马都不骑了,直接和蕴宁一块儿坐车。 因为道贺的官员太多,陆家的马车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进了庆王府的大门。 陆瑄先从车上下来,却是并未随着家丁的指引离开,而是先一路护送蕴宁到招待女眷的景华园。 路上也碰见有些人家的女眷,瞧见陪在蕴宁身旁的陆瑄,先是讶异,紧接着便是羡慕—— 招待女宾和男宾的两个院落相距颇近,本就是考虑着一家人同来道贺的话,能方便些。 只可惜几乎所有家中陪同女眷前来的男子,一进庆王府就直接把女眷抛开,忙着借这千古难逢的机会,和应太后懿旨,到庆王府道贺的嘉宾权贵攀关系。 陆瑄这样的,委实难得。一则即便是匆匆一瞥,也能瞧出状元公待自家娘子真真温柔彻骨,更有一点则是,两人的容貌都太耀眼了。 这些日子以来,蕴宁越发长得开了,宛如枝头盛开的娇花,说是冠压群芳、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至于陆瑄,别的男子这个年龄或者有些瘦弱,陆瑄却是长年习武的缘故,既有骄阳之蓬勃,更有翠竹之苍劲,整个人宛若最上等的水墨画,神姿飘逸,秀色夺人。 这么一对容貌过人、气质出众的璧人一路行来,想让人忽视都难。 蕴宁一路行来,不知收获了多少或羡慕或妒忌的注目礼。 眼瞧着过了前面的月亮门,就是景华园了,蕴宁站住脚,催促陆瑄: “已经到了,你快过去。” 陆瑄点点头,刚要说话,眉头却是蹙了一下。蕴宁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却是一个身着鹅黄褙子、鎏金线月华裙的艳丽少女正往这边瞧来。 那少女的视线无疑正停驻在陆瑄身上,看陆瑄抬头,甜甜一笑,待得察觉到蕴宁同样看过去的视线,却是冷哼一声,眼里既有不屑更有傲然。 陆瑄收回视线,就有些不喜,想了想叮嘱蕴宁: “若有人惹你不痛快,只管发作回去,有什么事,自有为夫替你担着。” 看陆瑄瞧一眼自己,才回头和蕴宁说话,少女明显会错了意,神情矜持之余越发得意,甚至特意往这里走了几步,正好站在距离陆瑄颇近的一簇美人蕉旁边,明显已是做好了被人搭讪的准备。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放心。”蕴宁柔声道,再次催促陆瑄离去。 陆瑄点点头,终于转身离开,期间根本不曾看过那少女一眼。 目送陆瑄拐个弯,不见了人影,蕴宁整了整衣襟,抬脚也想走,不想少女却是从美人蕉后绕了出来,瞟了蕴宁一眼,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你是哪家的?” 她一开口,身旁的丫鬟就上前一步,神情竟是和艳丽少女一般的盛气凌人: “这是我们吴阁老家的大小姐……” 听着下人介绍,艳丽少女下巴仰的更高——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听得自己的出身,哪家小姐不是赶紧上前巴结奉承?自己还是第一次主动和人搭讪,对方不定怎样受宠若惊呢。 不想蕴宁却似是没听到她们说的话似的,冷冷淡淡扫了女子一眼: “姑娘挡了我的道了。” 口中说着,抬脚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期间根本一个眼神都欠奉—— 第一眼就认出来,这少女可不正是之前在酒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程明珠走在一起的吴家女? 不管是吴正荣所为,还是“程明珠的朋友”,都是蕴宁极为不喜的。 : ☆、254 吴丽华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作为吴正荣和花姨娘的第一个“爱情结晶”, 吴丽华从小就受尽宠爱。甚至亏欠的心理之下,吴正荣每每对这个女儿包括花姨娘的态度都是予取予求。 自打把人光明正大的接到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