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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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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给你的权利过继陆珦?我不同意。”    如何也没有想到, 一大早起来,竟是听到了这么个荒唐的消息, 把个梅氏给呕的, 恨不得让人拿了大棒把继子给撵出去。    陆瑄情绪上倒是没有受丝毫影响,只打开手边的匣子:    “这是父亲的亲笔所书, 用了印的。一旦父亲无法主持家族事务, 长房相关所有事便交由我处置……”    梅氏劈手就要去夺,陆瑄却已把东西收了起来。    梅氏冷笑一声:    “莫说你爹这会儿还病卧在床、人事不知, 就是能理事,是否过继, 可也得跟我商量。陆珦想要当我的儿子, 做、梦!”    以为自己就是傻的吗, 陆珦分明就是继子的一条狗,真是过继过来,可不要和陆瑄沆瀣一气, 大大威胁亲生儿子的利益?    没有自己的首肯,倒要看看陆瑄如何让陆珦过继到长房来。    “您怕是有所误会。”陆瑄并没有和梅氏多说的意思, 站起身形,“我方才说了,只是过来告诉您一声, 至于说三哥,却并非过继到您的膝下。”    不是过继到自己膝下?那还叫什么过继?梅氏顿时狐疑不已。    “不是您的膝下,而是,我娘亲的名下。”陆瑄头也不抬, 站起身形就要往外走。    “什么?”梅氏整个人都懵了。    继子是脑袋出问题了?    真是把陆珦过继到崔氏名下,那岂不是说长房嫡长子的名头就落到了陆珦头上?    那可是陆家长房嫡长子啊!    直到陆瑄离开好一会儿,梅氏都呆坐在原处,还是丫鬟进来禀告事情时,梅氏才回过神来,火烧屁股似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猛,好险没摔倒:    “不行,我决不允许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口中说着,拨开丫鬟,就往外边跑。待得走到崔老夫人房前时,又站住——    陆瑄会这般无法无天,最大的原因可不就是婆婆!    他既是敢那般说,那个老虔婆必然事先已经知道了。    一下捂住胸口——    早就算计过,长房偌大的家产,别说让陆珦分,就是陆瑄要拿,梅氏都受不了。    现在却突然多出个嫡长子,依着宗法,地位却是比自己儿子还要高……    据自己所知,崔家豪富,小崔氏嫁过来时也就罢了,因崔家那边颇有怨怼之意,嫁妆也就平平,陆珦不见得能分走多少好东西,婆婆却不同,当年因她体弱,又在家受宠,娘家人唯恐她会受委屈,听说几乎陪送了崔家一半家当,而这些东西,全是陆瑄一个人的。    即便不靠陆家这边,但是老夫人留给陆瑄的,就够他受用不尽了。哪像儿子陆璟,自己这个当娘的不争气,不能给他留多少好东西,要是这边儿家当再被陆珦分走一份,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猛一跺脚,转身朝着二房那里而去——    姑母那边是指不住的,越老越糊涂,被崔氏玩的团团转。    眼下能帮自己出头的,也就只有二房的堂兄陆明廉了。    却是还没进门,正好碰见急匆匆往外走的陆瑛。    瞧见是梅氏寻过来,陆瑛哪还有平日里一点恭敬?阴沉着脸道:    “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阁老夫人到了。”    要说这些日子,陆瑛常出入长房,甚至当初陆明熙病重,也是陆瑛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梅家。    梅氏心里,陆瑛远比陆瑄这个继子亲近的多了。还是第一次见陆瑛这般对自己冷嘲热讽,一时又是恼火,又是摸不着头脑:    “瑛哥儿你怎么说话呢?婶母有急事,要去见你父亲……”    “婶母?”陆瑛脸色越发难看,“都要分宗了,以后长房二房再无干系,还婶母?阁老夫人莫不是还正做梦呢?”    “分,分宗?”梅氏脸色瞬时惨白,相较于陆珦的过继,这个消息无疑更让梅氏难以接受,“分宗,为什么要分宗?”    眼下老爷卧床不起,儿子又是个没太大本事的,之前可是和二伯陆明廉说的好好的,将来还得让他帮扶自己的璟哥儿呢。    毕竟,眼下长房式微,二房却是越发鼎盛。    可要是分了宗,那岂不是说,大房和二房将再无半分干系吗?    而没了陆明廉撑腰,儿子怎么斗得过陆瑄那个心眼多的?    心慌之下,绕过陆瑛就要往外走,口中更是迭声道:    “你爹呢,我要见你爹!这么大的事,凭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定下了?我家老爷可还活着呢!人可不能没良心啊!没有我家老爷,二房怎么可能这么风光……这会儿瞧着我家老爷病了,就要分宗,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您老还是快请。”陆瑛却是提高了声音,神情不是一般的厌恶,“我实话跟您说,分宗的事可不是我们提出来的,是你那好儿子一手主导的,您真是想哭啊,就回家哭去!或者,去祖宗祠堂哪儿闹去。”    陆瑛心里可不也一肚子的火?    昨儿个陆瑄一离开,父亲就把自己叫进去,沉着脸说了长房要和二房分宗一事。    陆瑛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英明。    毕竟早就瞧着长房不顺眼了。你说既是没落了,不得有个没落的模样吗?倒好,哪一家老小,从崔老夫人算起,一直到陆瑄,还是一个比一个傲。    现在终于把哪一家子没用的东西给踹了出去,管保以后陆瑄见到自己得绕着走。    哪想到他这边一个“好”字出口,陆明廉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来,更是恶狠狠的把陆瑛骂了个狗血喷头,言下之意,陆瑛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废物。    那之后陆瑛才知道,提出分宗的人不是自己父亲,竟是堂弟陆瑄。    而这会儿,分宗大会可不正在祠堂进行着?    如果说唯一让陆瑛感到安慰的,那就是将近一半的陆氏族人愿意追随二房。    “我,我不信。”梅氏跌跌撞撞的又往家跑,竟然是要分宗!继子这般,分明是不想一家人好过啊。    之前得知陆明熙病倒的第一时间,梅氏娘亲并兄长就一再告诫梅氏,为今之计,绝不能让陆瑄做大,一定要和二房打好关系,借助二房的力量制约陆瑄。    眼下这才几天啊,继子就想把天给翻了……    对于梅氏的歇斯底里,陆瑛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实在是家里这会儿可不也正闹翻天了——    陆明廉的夫人赵氏,这会儿真是要被气疯了——    当初生陆珦时,赵氏难产,对这个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的儿子,赵氏从来是厌恶居多。及至陆珦渐渐长大,读书上几乎是一窍不通,即便经商上有些天分,甚至一些族人开玩笑说她给族里生了个财神爷,赵氏从来都不曾引以为傲,反而深觉羞耻。毕竟娘家也好,婆家也罢,都是耕读传家,赵氏的思想里,从来都以为,只有读书人才是尊贵的。    便是陆珦每每绞尽脑汁采买来的孝敬赵氏的好东西,赵氏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可和陆明廉一般,虽说从来看不上陆珦这个蠢笨的儿子,并不意味着知道陆珦的选择后,二房这边就不愤怒。    尤其是陆夫人赵氏。    明明昨儿个三儿媳妇郑氏在她面前还伏低做小,再乖巧不过,便是赵氏强留下两岁多的小孙子,郑氏除了会跪在外面哭,硬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结果今儿个一早那臭小子还没嚎多大会儿呢,陆珦就带着妻子郑氏直接跑到赵氏面前,夫妻俩趴在地上齐齐磕了三个响头。    赵氏本来还以为,儿子儿媳这般所为,定然是跑来跟自己赔罪的。刚想把之前陆明廉安排的支十万两银子的事安排下去,陆珦两口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从奶娘手里抱了孩子就走。    再没想到儿子儿媳竟敢这么忤逆,好险没把赵氏给气的厥过去。    当即就把几个儿子全都叫来,又让人去请陆明廉,更是赌咒发誓,如何也要让三儿子好看,还有小孙子,带在身边这些日子,白天夜里嚎哭不止,赵氏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儿却是发话,就是用抢的也得把孩子抱来,至于说老三两口子,没她的允许,谁都不能靠近孙子一步。    赵氏本来想着,只要身边的人过去,以陆珦素日里听话的情形,如何也不敢不把孩子送回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去的下人根本连门都没进,就被陆珦着人打了出来。    郑氏更是哭叫不止,说什么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太过狠心,竟是连孩子烧的那么厉害都置之不理……    分明是居心险恶,想要给自己栽个对晚辈不慈的罪名。    赵氏平日里强势惯了的,如何肯善罢甘休,立马又召集了更多身强力壮的家丁并仆妇,正要亲自带了人去给陆珦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陆明廉却回来了,更木着脸吩咐她莫要闹了,陆珦已经不是他们的儿子了。    那个畜生竟是自愿放弃陆家二房儿子的名分,选择过继到长房小叔子陆明熙膝下。    “我就说当初一生下来就合该溺死的。”知道了这件事,赵氏简直恨毒了陆珦,“以为跟着小九,就能飞黄腾达吗。”    陆瑄那样的举子,天下多的是。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没了二房护着,大房往后还不是任人作践。自己倒要看看,陆珦会落到什么下场。    “陆瑄今春可是下了场的,又做了武安侯的女婿……”连着在陆瑄手里栽了这么多跟头,陆瑛听到陆瑄的名字就有些头皮发麻。    “武安侯的女婿又如何?别说武安侯的女婿,就是武安侯,也别想和咱们家比。至于说小九,一个吃软饭的,还能有多少出息不成?除非,他能中状元……只可惜除非老天瞎了眼,他那样的还有中状元的机会……”    等老爷站稳脚跟,到时候即便三儿子一路从长房磕回来,也别想再进二房的门一步。    ☆、199    同样的对话这会儿也在陆广言家进行。    相较于长房二房, 陆广言这一家,也算是颇有出息的了——    长子早年在国子监为博士, 前年上先于老爷子过世;次子和三儿子都在外为官, 政声颇佳,最小的儿子也是学业有成, 却是继承了陆广言的性情, 不愿为官,喜好过闲云野鹤般的闲散日子, 便直接接手了族学。    六七个孙子辈也都懂事孝顺,一心进学, 尽管他们这一房没有出现陆明熙那等朝野闻名的大臣, 在陆家各房中依旧颇受敬重。    这次长房二房突然分宗, 于陆广言家可不是也造成了极大的震荡?    次子陆宗和年龄也到了,已上书乞骸骨,这些时日正告假在家。幼子陆宗元正准备出外游历, 本已出了城,听说消息后直接取消了行程, 慌慌张张的就赶了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赶路太急,这么冷的天,陆宗元依旧汗湿重衣——    所谓家和万事兴, 分宗于家族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好事。陆家百年来,走过无数风风雨雨,不知遇到过多少艰难险阻, 却也都不曾出过分宗这样的大事。    几经起伏,陆家才有今日之盛况,分宗之后却是必然元气大伤。    “果然是人心不古啊。一家人如何就要弄到这般地步?”知道分宗已成定局,陆宗元不住跌足叹息,对陆明廉更是愠怒不已,“这么些年来不是长房,二房如何能走到今日,明廉那小子怎么能做出这般事来?”    却被兄长陆宗和瞪了一眼:    “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什么!”    “你以为陆明廉那小子傻啊,会在这时候提出分宗?”    陆宗元就有些诧异:“不是他,不是他还有谁?总不会是长房提出来的?瑄哥儿又不是个傻的……”    陆宗和却又是诡异又是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慢吞吞道:    “那你倒说说看,若然不是长房提出来的,难不成还是咱们?”    自己这弟弟亏得不曾出仕,不然真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又想到弱冠之年,就心眼子贼多,令得人老成精的陆明廉都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眼睁睁往里跳的陆瑄——    所以说人就得认命啊,如同堂孙陆瑄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打击人、让人仰望的。    “真是长房提出来的?是瑄哥儿?”陆宗元略一愣怔,立马明白了兄长的意思,赶紧又去瞧陆广言的表情,陆广言也点了点头。    陆宗元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愁苦,转而又有些抓狂。    陆宗和还以为兄弟的性子十有**会去寻陆瑄的麻烦。毕竟,在这些小辈面前,兄弟还是颇有权威的。    陆宗和也果然如他所想,抬腿就往外走:    “爹你和兄长先商量着,我去看看瑄哥儿。”    又长叹一声:    “陆家怎么会出了陆明廉这等不肖子孙。我早就看他性子阴沉,不想竟是狠心如斯。瑄哥儿那般好学守礼的人,不定被逼成什么样呢,才会不得不提出分宗的话,哎呀呀,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看看瑄哥儿,这会儿不定多伤心呢。”    陆宗和:……    所以说陆明廉到底有多倒霉,才会碰见陆瑄这个杀星。    便是同族的人都这样想,可想而知在世人眼中,陆明廉的名声会坏到什么地步呢。    更是隐隐好奇,陆明廉那人明明聪明着呢,怎么大事上却是犯了蠢,被陆瑄牵着鼻子走。    看着弟弟纠结的表情,陆宗和一时哭笑不得。    待得陆宗元出去,却是转向陆广言,委婉道:    “即便瑄哥儿想分宗,选在这个时间,是不是还是有些太急了?”    冷眼旁观,陆宗和自然能察觉出长房二房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只这些让陆宗和瞧着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甚至陆宗和以为,陆明廉性子为人固然偏于刻薄偏执,陆瑄作为侄子,却也委实太过年轻气盛。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真是进了仕途,是要跌大跟头的。    更不能理解,父亲如何还会支持他这般荒唐行为。只父亲别看年龄大,却是一点儿也不糊涂,也因此,陆宗和以为,怕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你弟弟身上书卷气太浓,过于憨直,还是缺少历练啊。”陆广言如何不明白陆宗元的疑惑,“可这样也好,于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如果说还有哪个是最看不得陆家分崩离析的,就是陆广言了。    作为家族辈分最长的人,陆广言对家族的感情也是最深,不是万不得已,如何愿意眼睁睁的瞧着兴盛一时的陆家走到今日的地步?    “万不得已?”毕竟长时间浸淫官场,听父亲这般说,陆宗和登时悚然而惊,“难不成明廉那里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何止是出格?”陆广言却是长叹一声,“前年上族里出了一件事,你或者也听说过。”    “何事?”    “陆家商号运出去售卖的货物,因牵扯到私自贩卖官窑瓷器的案子中,被武安侯查获,讯问的结果,这些商贩竟是俱和镇守胶东半岛的庆王有关系,更甚者,当时被扣押的这些商贩都和在胶州任职的朝廷命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宗和听得心一沉,立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若然消息查实并上报朝廷,怕是皇上必然以为,这些家族都上了庆王的船。    “当时正是瑄哥儿适逢其会,巧妙化解了这个危机。后来随着皇上和太后矛盾越发尖锐,当初牵扯进走私案的官员也都露出头来,竟然,全是庆王党。”    饶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陆宗和依旧觉得有些冷汗涔涔。在朝中为官,最怕的就是立场不明的骑墙派。    按照父亲说的时间,那会儿明熙可是刚刚进入内阁不久,而给了他这个机会的,却是皇上。    要是让皇上以为,陆家一方面在他面前标榜忠正臣子,另一方面却又和太后庆王党那边勾勾搭搭……    必然大祸临头。    “当初若没有瑄哥儿,陆家必然陷于被动之中,更甚者说不定,就得真的站队……”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再有满朝大臣的风言风语,陆家很有可能被迫上了太后并庆王的船。    陆宗和这会儿也听出了些端倪:    “父亲的意思,难不成这事儿和二房也有关系?”    却是并不甚相信。    须知陆家以儒教传家,最恨的就是乱臣贼子,时时告诫子孙,只需清白做人,切不可贪图名利,反置陆家于万劫不复之中……    陆广言冷笑一声:    “别说你不信,就是我,不是瞧见一条条证据摆在那里,也不敢相信,明廉他为了名利,竟是这般丧心病狂……”    “当初不是他特特嘱咐过,珦哥儿那般胆小,如何敢做这般冒进之事?甚至为了维护父亲,还把所有责难一个人担着。”    “而且还有更可恨的——便是当初那个把详细情形报告官府,特特把武安侯引过去的人,也是明廉一手安排。”    “古有易牙烹子,以谋君心,咱们陆家可也出了位随时能把儿子丢出去顶缸的勇士呢。”    饶是已然猜测出其中必有内情,陆宗和却是依旧没有料到,背后隐情竟是这般曲折,更甚者一向瞧着温润忠厚的侄子陆明廉,竟是这么一个为了前程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不独目无家族,更甚者,连自己儿子都要算计在内……眼下分宗正是时候,不然,将来定会带累整个家族。”    自己可不放心儿子们追随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为了名利可以亡故亲情的人。    “珦哥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母亲不慈,还要被父亲时时算计……”陆宗和这会儿才明白,为何二房如日中天时,陆珦会选择过继到长房。    “所以说别看瑄哥儿表面上对二房没留丝毫余地,其实却最是个心软的,但凡你不辜负他,就能得到庇佑……”陆广言又点了儿子一句。    已是见识了陆瑄的手段,更被陆瑄能力之强一再刷新认知。可陆宗和依旧不敢相信,父亲竟对陆瑄推崇若斯,听他的语气,分明暗示陆瑄能护住愿意追随他的族人,至于二房那里则只会带来灾难。    毕竟,即便下场,陆瑄会考的怎样还未可知,是不是能进入官场都是一个未知数,如何还能奢谈其他。若然科举失利,又有什么资格同二房斗?    陆广言却是捋了捋胡须,有些浑浊的眼睛都明亮了不少:    “你放心。瑄哥儿的学问还在明熙之上。再有这孩子的心智,在他手里,陆家兴盛必然更胜今朝!”    学问还在明熙之上?陆宗和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明熙能做到首辅的位置,心智学问可是远超常人。而现在父亲竟说,瑄哥儿还要胜过乃父?!    那岂不是说,瑄哥儿此次科举,十有八、九,能问鼎状元。    之前瑄哥儿就是解元,难不成,陆家的家族史上,还能出一个连中三元的天才?!这于陆家百年家族史,可是绝无仅有!一想到这个可能,陆宗和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而此时,层层把守的贡院之内,一众主考官弥封并誊抄完考卷之后,正认真翻阅着一份份试卷,落卷放到一旁,选中的则呈上主考官裴云杉的案头。    裴云杉师从于名满大正的一代名儒崔老先生,不独本身是天才,更兼勤奋至极,据说天下书籍千千万,却是少有裴云杉没读过的。    是以尽管一干举子中不乏有文笔花团锦簇者,却是少有能吸引裴云杉视线的。    当然,那是之前,从方才前后两份试卷呈上去后,裴云杉看完这篇看那篇,到这会儿已是足足看了不下五遍。    旁人也就罢了,之前和裴云杉打过交道的副主考程实却是敏感的察觉,怕是今科会员就要在裴大人手里两份纸卷中择其一。    ☆、200    陆家分宗的消息以不可抵挡之势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京城, 并以最快速度向周边地区蔓延开来。    如果这会儿有人询问陆明廉高调回京、执掌工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答案怕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因为陆明廉最想回答的是这四个字:    苦逼,憋屈。    作为官场老油子, 陆明廉在地方州郡任职时, 曾令多少豪门大族折戟沉沙,在他手里栽了大跟头, 这次回到京城,更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满心想着压下长房, 取代后来居上的堂弟陆明熙, 让天下人仰望。    却是再没有想到,会在堂侄陆瑄这里撞了个头晕眼花,头破血流,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就是眼下的陆明廉?    更可气的是做为受害者, 陆明廉却收获了最多的谩骂和不齿,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连个能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文官最看重的就是“气节”二字, 陆明熙做为文官之首的名头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很多人或主动或被动聚集在陆明廉的周围,冲的可不是他的才学,或即将入内阁的传闻,而是陆明熙的兄长, 陆家当家人的身份。    骤然听说陆明廉甫一执掌陆家,就过河拆桥,迫不及待的把没了阁老陆明熙支撑的长房给踢了出去,一时舆论哗然。    即便官场哲学是明哲保身,有些人更是擅长捧高踩低,可同情弱者也是人类本性,更遑论陆明熙这才倒下多久啊,旁人难免会起兔死狐悲之感。陆明廉温文尔雅的人设瞬时崩塌,一上朝,就接受了一番来自同僚白眼的洗礼,连带的,高高低低的“伪君子”“白眼狼”“真小人”的议论不绝于耳。    把个陆明廉给堵得,恨不得来个以死明志才好——    你们他妈的知道什么,老子真的冤枉的,老子真是被陆瑄那个兔崽子下了套。算计成这样的啊!    太过愤怒,没认真看路的后果就是险些撞到人,陆明廉忙往旁边闪了一下,本想礼让对方先过去,不想对方却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听闻古有英雄能脚踹妇孺,拳打老弱,某本当做笑谈,今日观陆公所为,信之!”    陆明廉脚下一踉跄,好险没摔倒,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你,你……”    将要骂出口的话却在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后又咽了回去,心头已是汹涌而过一万头草泥马——    对着身高九尺、威风凛凛,还握着拳头,一副随时都会暴起揍人的武安侯,陆明廉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上赶着和他动手啊。    强忍住满腔的悲怆和委屈,:    “我不和你这等武夫一般见识。”    一拂袖子,转身走了。    武安侯在朝中本就是忠心耿耿的武力担当,再没想到竟还有言辞如刀的激情时刻。一时在广大文官中颇刷了一波存在感。    和以往文武对峙时,文官一窝蜂为同类代言,唾沫横飞的指责谩骂武将不同,这次竟是一窝蜂的向袁烈表露膜拜之情。    武安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收到来自文官的善意,收获了无数的赞誉之词。    甚至本朝史书有关武安侯的列传上,还详细记载了这件事,除了赞叹袁烈的识英雄于末路的识人之明外,更是对其节义大加褒扬。    也有人不以为然:    “听说武安侯和陆家长房可是姻亲,他那女儿很快就会嫁入陆家,眼下所为,分明是亲亲相护罢了!”    却被一大票文官嗤笑了回去:    “陆家长房遭难,武安侯不过因为长辈之间一句戏言,便毫无推诿履行婚约,还是在陆家这般艰难的时候,真真是大丈夫所为。就是亲亲相护又如何?照样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须知这之前大家已然得到消息,说是阁老陆明熙病倒后,陆瑄便即登门求亲,武安侯当场慨然应允,要说之前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眼下却无疑是陆家大大的高攀了。    毕竟这般时候,别说还没有婚约,就是已然定亲的,说不好也会想法子推诿拖延,哪里比得上袁家?不独同意在陆家最艰难的时候定下亲事,还同意立马依着陆家所请,初六就把女儿给嫁过去。    这般雪中送炭的高风亮节,如何不让人感动莫名?    殊不知接受了一番高度礼赞,又亲眼瞧见昨日还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工部尚书陆明廉如落水狗一般狼狈而去的模样,袁烈不觉按了按胸口——    这般助纣为虐,帮着欺负老实人,良心真的会痛啊。    虽然和陆瑄打交道不多,可哪次但凡有交集,女婿不是持之以恒的走在坑人坑人再坑人的道路上?    忆起那些一次又一次无一例外栽在陆瑄手里的人,袁烈真的抱以深刻的同情。    可同情也没办法啊,谁让陆瑄是自己女婿呢,老子不疼女婿,可也得疼女儿啊,就是昏了头,也不会心疼你们这些跟老子毛关系都没有的王八羔子不是——    成功插刀,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引得后面围观的人,又是一阵感佩:    “武安侯才是真君子、大丈夫,仗义执言,说出了我辈心声!”    即便之前和武安侯并无多大交集的人家,也下决心,武安侯嫁女那一日,必要备上厚礼,亲自登门道贺,以示对武安侯的仰慕之情。    消息同时传到了胡家。    早在知悉陆明熙昏迷的第一时间,胡敏蓉就慌了,毕竟当初打动太后,唯一理由就是把陆明熙拉过来,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婚事会出波折,果然太后那里再没有提起陆家,好在梁春表示,会帮自己达成心愿。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如坐针毡,却得到了陆瑄已经和袁蕴宁定亲的消息,胡敏蓉人都木了——    袁蕴宁要嫁陆瑄,那自己算什么?更甚者,死了的妹妹胡敏君,又算什么?    也有人替武安侯小姐感到惋惜——    之前总听人说,武安侯如何宠爱失而复得的嫡女,现在瞧着,也不过尔尔。    毕竟,陆家长房的衰落已是势在必然。但凡有一点点疼女儿的意思,怕是都不会允下这门亲事。    眼下武安侯倒是名声大震,他这女儿这辈子却是没啥指望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不止一家,便是蕴宁外家,安庆伯府丁家可不也是这般认为的?    自打听说这个消息,伯夫人吴太夫人镇日里长吁短叹。    从当初知道一向看不上眼的庶女养的程氏蕴宁才是嫡嫡亲的外孙女儿后,吴太夫人恨极了庶女之外,更是心痛女儿丁芳华。    想着这对母女以后在袁家日子不定如何艰难呢。    好在蕴宁回袁家后迅速站稳了脚跟。本是回来一回就在母亲怀里哭倒一回,好险没被愧疚和心痛压垮的女儿丁芳华,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日日说的最多的也从原来的“我对不起宁姐儿啊”变成现在的骄傲:    “我们宁姐儿不知道多乖。”    “还聪明的不得了……”    “啊呀,就没见过这么孝顺贴心的孩子……”    言谈中更是对女儿的婚姻充满期待。一再申明,定会帮宁姐儿选一个家世好、人品好、有才华、长相好的如意郎君。    可现在瞧瞧那陆家的九公子陆瑄,家世好那是从前,人品好则是未知,有才华更不可考,毕竟春闱刚结束,谁知道他能考出一个什么样的成绩呀?数来数去,就剩下“长相好”这一条了,这可不是典型的吃软饭的标准配置吗?    又心疼外孙女儿,真真是可人疼。那孩子虽说懂事坚强,可摊上这样的事儿,少不得会受不住。至于说那个瞧着豁达的女儿,其实最过心软,这会儿不定哭成什么样了呢。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武安侯府。即便这桩婚事已是无可更改,可自己过去一趟,也算是标明态度——    不管外孙女儿嫁的什么人,自己这个外祖母总会护着她的。    虽然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到了袁家时,吴老夫人还是被川流不息、贺客盈门的场面给惊住了——    这还没到出嫁那一天呢,怎么就这么多人道贺?    转而又有些唏嘘,这样的风光于宁姐儿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成亲乃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得到所有人的祝贺,风风光光嫁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宁姐儿却是不同,这样的荣光很有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而真的嫁入陆家,还是刚被工部尚书陆明廉踢到一边的陆家,说不好想再起来都艰难的紧……    如此巨大的落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接受的。    听说吴太夫人来了,丁芳华亲自接了出来。    一眼瞧见女儿红红的眼睛,吴太夫人也有些难过,拍了拍丁芳华的胳膊:    “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    正要接着说些安慰的话,便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连带着蕴宁温婉而欢快的声音随即响起:    “外祖母——”    吴太夫人抬头,正好瞧见小跑着接出来的外孙女,忙张开手臂接住:    “慢些,慢些,快要成亲的人了,仔细磕着碰着……”    心里更是暗暗诧异——    宁姐儿脸上有待嫁的娇羞,有对未来的希冀,也有对这个家的留恋,唯一没有的,则是自己最担心的对所嫁非人的怨怼……    这就好,这就好,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不能接受现实,总是不甘心,开局第一步可不就错了?想要有个美满的结果,却是万万不能了。    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蕴宁的手:    “宁姐儿是个好的,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过的。你也别怨你爹,给你定下这样一桩婚事,你爹说不得也有他的苦衷……”    袁烈正好走过来,听岳母如此说,身形登时一趔趄——    岳母,小婿冤枉啊!    ☆、201    吴老夫人察觉到气氛似有些不对, 抬头看时,正好瞧见神情郁卒一脸晦暗的袁烈, 大吃了一惊——这才多久没见着人呢, 怎么女婿就憔悴成这样了?    袁烈这会儿却是深深体会到了之前被自己堵住夹枪带棒使劲损了一顿的陆明廉苦逼的心情——    要怎么和岳母说?    是说“岳母,你女婿我冤着呢, 我但知道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好好娇着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 变着法儿让她高兴就行,哪里能料到, 早有一头猪流着口水在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旁蹲着呢……”    还是说“岳母,你要信我啊, 你女婿我真是被陆瑄那个坑货给坑了啊。他不知道啥时候就抄了老子的后路, 把你女婿家里的心肝宝贝一颗心给偷走了啊……”    不是闺女坚持, 就是认定了那个心眼多的不行就会算计人的臭小子,自己脑袋被驴踢了 ,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旁边丁芳华如何不理解丈夫心头的苦。跟着眼睛一红——    闺女才回到自己身边多久啊, 这还没疼够呢,怎么一转脸就要成人家的人了。两口子这些日子可不是经常半夜醒来, 高一声低一声的长长叹息,这么多彼此依靠的夜晚,夫妻感情都跟着升温不少。    旁边吴老夫人看看这个, 又瞧瞧那个,彻底风中凌乱了——    女儿女婿这是中了什么邪吗?要说最该难过的,不该是是外孙女儿嘛,怎么这俩倒是一副天快要塌了的凄惨模样?    蕴宁也傻眼了。还想着外祖母来了, 好歹能安慰一下爹娘的,怎么情况反而更严重了?    刚想着赶紧转移话题,大哥袁钊钰同妻子蒋氏联袂而来。脸上顿时一喜,忙小跑着过去接住两人。    一眼瞧见吴老夫人,夫妻俩赶紧上前见礼,趁蒋氏和吴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又悄悄问蕴宁:    “爹和娘这是咋的了?”    外祖母来了不是该高兴吗,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蕴宁还没开口回答,袁烈已是陡然转过头来,袁钊钰吓得一哆嗦。实在是父亲的气势瞧着有些不善啊。    可绞尽脑汁的思来想去,自己这几日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可父亲既是这幅表情,也只得赔笑道:    “爹……”    却被袁烈一下喝断:    “孽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不是你引来陆……你妹妹何至于这么快就得嫁人?”    竟是恼的连陆瑄名字都不想提。    又担心失态了被笑话,草草的冲老夫人拱拱手,转身快步而去。    吴老夫人却是明显想岔了——    什么叫不是钰哥儿,宁姐儿就不用嫁过去?难不成,另有隐情?宁姐儿这桩婚事,乃是因为被钰哥儿连累,不得已而为之?真是那样的话,别说女婿,就是自己这个老婆子都不能喝钰哥儿善罢甘休。    登时眉头紧锁,神情不善的瞪着袁钊钰。    毕竟儿媳妇也在呢。侯爷这么毫无道理的发作长子,怎么瞧都有些胡搅蛮缠了。还有母亲的神情,明显已经误会了。丁芳华忙上前解释:    “娘,不是您想的那般,这事儿和钰哥儿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不过是侯爷不舍得宁姐儿,再有就是,姑爷他,自来和钰哥儿交好,侯爷可不就有些迁怒……”    吴老夫人嘴角直抽抽,简直哭笑不得——如果不是确定方才那个真是袁烈,真要以为是换了个人呢。这胡搅蛮缠的模样,真真是平生第一回见着呢。    话说外面那些人到底听了谁的话,才会乱传一起?瞧瞧女儿两口子委屈的模样,再看看外孙女儿脸上的喜色,结合前面袁烈所言,这会儿哪里不明白。铁定是宁姐儿自己相中了陆家那小子,女婿反对无效,只能接受。却又憋了一肚子的愤懑和委屈,偏是如何也不舍得为难宁姐儿,可不就把一肚子的邪火全撒到可怜的钰哥儿头上了。    旁边的蒋氏再一次想要叹气——    事情可不就是外祖母分析的那般?天知道这些日子,丈夫有多不好受。    甚至一日夜里,被儿子哭声闹醒,蒋氏赶紧披上衣服过去查看,却是袁钊钰半夜没睡,正搬了个磨刀石,在儿子的小床旁边哧啦哧啦磨呢。    声音太大,把好容易睡下的儿子都吵醒了。蒋氏彼时还迷糊着呢,一眼瞧见那亮闪闪能照出人影的刀片,吓得腿都软了。    赶紧一边过去护住儿子,一边问丈夫这是咋的了,大半夜不睡,磨什么刀啊。    袁钊钰却是拿起刀,仔细打量一番,神情倒是没有丝毫起伏:    “要是陆瑄那小子敢对不起小妹,哼哼!”    那之后袁钊钰倒是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又睡了,蒋氏愣是抱着孩子一宿未眠。    知道这桩婚事是外孙女极为满意的,吴老夫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是止不住有些同情陆瑄——    一个突然转了性子的磨人岳父也就罢了,后面还有这么一大堆时时刻刻准备为妹妹冲锋陷阵的大小舅子,怎么就觉得,陆瑄婚后的日子,怕是有些艰难呢。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吴老夫人又想到另一头心事,“这段时间外面传言颇多,不独贵族大家,便是黎庶百姓,都以为陆家这么急着求娶宁姐儿,怕是有冲喜的想头在里面……”    落下这样一个名头可是有些不妙。毕竟既是冲喜,自然是病人病情太重,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能带来喜气,让病人身体日渐康复固然万事大吉,可要是病人有个万一……    真是到了那一天,婆家人都通情达理也就罢了,若是那等不讲理的,说不好会把责任全归结到新妇身上。落个“扫把星”的名头都是轻的,运气好的在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运气不好的,直接被休弃的也大有人在。    再瞧瞧陆家那边,陆明熙的病情可不是一般的重。据可靠消息,从昏倒那会儿到现在,这都多少日子了,陆明熙愣是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听说太医院那边已是束手,更是明里暗里提醒陆家,不要抱多少希望,陆阁老这么躺着,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即便这之前已然从儿媳妇口中知悉蕴宁医术了得,可宁姐儿毕竟是人而不是神,能不能治好危在旦夕的陆明熙却是依旧在两可之间。    “外祖母放心。”知道外祖母是担心自己,蕴宁挽住吴老夫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伏在老人耳边小声道,“我无碍的,陆家也不会有事……”    要说这事,蕴宁也觉得有些蹊跷,毕竟从之前留下药物,到这会儿已是十又五日,按理说陆阁老即便依旧无法起身,眼睛应该能睁开了……    陆家那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送来,蕴宁只能把满腹的疑问压下去。    至于说陆阁老病情是否真的恶化,蕴宁倒是没有太过担心,毕竟崔老夫人别看瘦弱,却是生就一副火眼金睛,还最善筹谋。既是把陆阁老接到了身边亲自照看,如何也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才是……    吴老夫人眼睛闪了闪:“好,咱们宁姐儿当真是个有福的,既是如此,‘冲喜’之类的传言,咱们不但不用管,还可以再加把火,让它的影响更大些……”    又瞧向依旧一脸懵懂的丁芳华:    “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说是广善寺的主持大师亲自给宁姐儿批过命,说她就是个福慧双全的命格,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话也散出去……”    等宁姐儿嫁过去,只要陆明熙病情能有那么一点点好转,就能坐实了传闻。真是将来,陆明熙有个什么,也绝不能再赖到蕴宁身上,甚至慑于这个传言,还会处处礼让宁姐儿。    若是陆明熙真的好了起来,那就更不得了了,陆家合族怕是都得感激蕴宁,还能额外给宁姐儿这么惊世骇俗的行医手段打个掩护……    丁芳华这会儿已是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连连赞好,又把这件事交给袁钊钰,嘱咐他可得仔细办成了。    但凡是对自家妹子有好处的,袁家兄弟从来都是不遗余力。袁钊钰的努力下,蕴宁被大师批过命格是女孩子中再好不过的消息很快传遍帝都,甚至到后来,越演越烈之下,连“福星下凡”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一时有人怀疑,也有人直接等着看笑话——    古往今来,冲喜的也多了去的,还是第一次见着袁家女这般,还没怎么着呢,就传出这样莫名其妙又让人觉得怎么也不可能的话来。    被捧得这样高,到时候再重重摔下来,可不得更疼。    一时陆袁两家这门婚约,再次吸引了几乎整个帝都的视线。而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中,两人的婚事越来越近了。    ☆、202    和之前的沉寂不同, 朱雀桥陆家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快过来,这儿再贴一个喜字。”    “那个红绸布, 再高一些, 对,对, 那儿就正正好。”    “啊呀呀, 我说你们倒是快些啊,新娘子的嫁妆就快要到了。赶紧派人去外面接着些。”    而这其中要说最忙的人, 就是陆珦了——    当初陆瑄说会让他过继过来,陆珦还想着不定得耗费多长时间呢。    不想这么快事情就成了。更意料之外的惊喜则是, 名字还是写在崔氏名下——    小时候家族长辈瞧见自家孩子和陆珦在一起, 都会不高兴, 唯恐自己孩子被贪玩蠢笨的陆珦给带坏了。    一次家族聚会,陆珦又被排除在外,孤寂之下, 就一个人跑开,正好瞧见还在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陆瑄, 小时候的小九生的那叫一个可爱,还是孩子的陆珦一见就爱的不行,想要抱一下, 又知道自己是个讨人嫌的,也不敢说,只呆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瞧着。    当时瘦瘦弱弱的小崔氏也在旁边,看陆珦那般, 便笑着轻轻抱起陆瑄,放在陆珦怀里……    那般温柔的笑容,陆珦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也模模糊糊明白,这才是母亲应该有的模样?    一想到竟能和生命中唯一温柔待过自己的小崔氏续写母子缘分,陆珦就禁不住热泪盈眶。    而现在,当初那个陆珦抱在怀里粉嫩可爱的小九也要成亲了,陆珦心里可不是升起一种长兄如父的责任感和成就感。    虽说第一次经手这样的大事,有些经验不足,可一则有崔老夫人坐镇,二则,陆珦手里旁的没有,钱却多得是——    说来好笑,陆家上百年的经营,可基于整个家族以读书为荣、谈钱为耻的风气,其实积蓄的财物并不算丰厚。    还是陆珦掌管陆家庶务以来,才开始蒸蒸日上。尤其是年前冬日的粮食大战,陆家家产翻了数倍不止。    只有一点,说是陆家家产,其实里面大部分店铺都是在崔老夫人并母亲崔氏名下。    崔老夫人大度,商铺出产的利息,全都用在了族人身上。    可笑族人用惯了的,竟以为这本来就是长房的本分。    直到具体分宗的时候,才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二房能分走的族产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    可饶是如此,二房那边依旧分走了五十万两的银子并一二十间店铺。二哥陆瑛更是点名要走了粮食铺子。    陆珦真是哭笑不得。毕竟虽说账簿上,粮铺利润惊人。可也是全亏了小九的指点。今后没了小九从旁提携,粮铺那儿的生意能维持平平就不错了。    当然这些话他才不会对陆瑛说。    眼下陆瑄的婚事可是分宗后也是长房将近二十年来第一件大喜事。陆珦可不是卯足了劲要把活干的漂漂亮亮。    很快朱雀桥陆家就被喜气洋洋的红色给包围了。    这边儿刚安排好,远处长街上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啊呀呀,快快快,来了。”    “什么来了?”    “是武安侯府那边把他们家小姐的嫁妆送过来了。”    “听说武安侯府就这么一个嫡女,他家的女儿又娇贵,那嫁妆不定多丰厚呢。”    “也是。武安侯府的地位在哪儿摆着呢。要说武安侯心也是够狠得,就这么一个闺女,怎么就舍得送到陆家受罪?”    “受罪?也不至于。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家长房这么多年的底蕴呢……”    “底蕴什么的,那是从前,没听人说嘛,因为受了崔家的连累,这会儿的长房可是霉运缠身,当家人一病不起、至今昏迷不醒,二房又看大房不上眼,把长房分了出去,这以后啊,陆家长房怕是再难起来了。都说人走茶凉,你们没瞧见吗,自来都是娶媳妇的人家热闹,可这会儿,武安侯府客似云来、贺客盈门,再瞧瞧陆家,这也算是宰相门第,肯登门道贺的又有多少啊……”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陆家这会儿,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客人,却当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究其原因,却是两个。一则,即便再不满陆明廉的凉薄,可大多数人也就背后议论时骂几声,或者下决心不能跟陆明廉结交罢了,至于说公然支持陆家长房、打陆明廉的脸这样的事,依旧有颇多顾虑。    二则,前几日,二房那边也送出了大量请帖,说是三月初六那日,要为母亲周太夫人庆祝七十大寿!    崔老夫人并陆瑄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    二房的周太夫人和崔老夫人别苗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是分了宗,自觉压下长房扬眉吐气的周老夫人可不要好好庆祝一番。    至于说陆明廉本也不是那等冲动的,可他想避风头,却有人不答应,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梁春,沉着脸吩咐陆明廉,不拘他用什么法子,必不能让陆瑄心里痛快。又有家里欢天喜地等着庆祝的女人们不停撺掇,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既是和长房撕破了脸,还要给他们留什么颜面不成。    说话间,车马嘶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百姓从家里涌出来,却无一不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目瞪口呆——    从前也听人说起过,十里红妆,也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嫁女,可都没有今日瞧见的情景让人震撼——    武安侯府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那都不是论抬的,而是论车的。    一开始还有人掰着指头数:    “一辆,两辆……六十二辆,六十三辆……”    到最后已是彻底陷入麻木状态,眼睛都看的直了——    老天啊,这么多嫁妆,这是把整个武安侯府都陪嫁过来了吗?    亏得陆家院子够大,不然说不好得担心嫁妆放哪儿了。    而除了嫁妆之外,更让人啧啧赞叹的就是袁家儿郎了——    蕴宁这一辈所有的兄弟全都跟着嫁妆一起过来了。这还不算,更让大家诧异的是,骑着高头大马也就罢了,怎么还都顶盔掼甲,杀气腾腾,不像是送嫁,倒像是上战场杀敌?    眼瞧着袁家兄弟排成队凶神恶煞般进了门,陆珦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把陆瑄护在身后——    瞧这些大小舅子一个个凶狠的眼神,怎么就觉得小九危险着呢。    倒是陆瑄并不在意。大舅子小舅子一窝蜂全过来,不过是为了示威罢了,明日就是大婚日子,他们才不会舍得蕴宁的婚礼有一点点不顺呢。    兄弟们和陆瑄的交锋,蕴宁这会儿自然不知——    上辈子和顾德忠私奔,却是到了顾家,就直接被丢入柴屋……    摇摇头,把曾经最污浊的过往丢到脑后。    正自出神,一个盛装打扮的美丽少女跟着丫鬟进了房间。    这会儿陪在蕴宁身边的人正是聂清柔和袁明玉。    自打当初两人在庆王府云阳郡主的寿宴上相逢,聂清柔就喜欢极了这个袁家表姐。但凡有空,就会找借口到武安侯府找蕴宁玩儿。    听说蕴宁要嫁人,小丫头简直比自己亲姐姐嫁人时还难过。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在蕴宁的调理之下,身子骨已是比之当初强的多了,不独脸色从原来的惨白变成现在的红润,便是动不动晕倒的毛病也没犯过了。    听到有人进来,聂清柔便笑着起身,刚要打招呼,却是蹙了下眉头——    进来的人却是一向和蕴宁不对盘的胡敏蓉。    对聂清柔的戒备和不喜,胡敏蓉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直接锁定因沐浴在幸福中而美的惊人的蕴宁,视线从怅惘到伤感,到不甘,再到最后的怨毒。    到了这会儿,便是旁边的袁明玉也察觉到不对。    胡敏蓉却已放下手里的盒子,一字一字道:    “这些日子听闻外面传言,说是袁小姐福慧双全……也不知这礼物,能不能合了袁小姐的命格?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袁小姐能喜欢。”    说完话,再不肯多看蕴宁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都说这胡小姐由那位亲手教养长大,乃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怎么今儿见着,也不过尔尔。”袁明玉皱了眉头道,实在是胡敏蓉生的还算美丽,怎么说个话阴阳怪气的,不像来贺喜的,倒像是被抢了东西后极度不甘心之下跑来示威的。    蕴宁却是心中一动,可不是和袁明玉想到一块儿去了——    回想和胡敏蓉数次相见,就没有那一次是平和的,如说说这世上真有人能让蕴宁觉得相看两相厌的,这胡敏蓉也是其中之一了——    胡敏蓉的模样,怕是道贺是假,宣战倒是真的。    这么想着心里一动,探手拿起盒子,交给侍立在旁边的采英:    “收好。”    跟在蕴宁身边服侍这么久,采英当即明白,这盒子怕是有些不对,笑着接过,捧着来到里面的隔间,却在打开的一瞬间气的眼睛都红了,深红色的彩娟上面却是躺着一柄碎掉的如意。这哪里是来贺喜的,分明是诅咒还差不多。    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胡敏蓉却送了这样戳人肺管子的东西,简直是欺人太甚。    待得人走干净了,采英思来想去还是把礼物的事悄悄告诉了蕴宁:    “小姐看,奴婢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夫人?”    胡家这么欺负人,小姐没道理受这样的委屈。    蕴宁默了会儿,不期然想起正旦日在宫中时,胡敏君有些含糊的暗示,之前还觉得有些疑惑,这会儿却是完全想通了——    胡敏蓉怕是相中了自己的良人。    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用送给娘,把这柄如意送给爹就好。”    这事儿不宜闹大。不然怕是传出二女争一夫的谣言,爹爹虽是武人,却最懂进退之道。而且蕴宁相信,爹爹也一定会帮自己出一口胸中恶气。    据说当日兵部尚书胡庆丰就收到了武安侯托前往道贺的庆王世子周珉送过来的一份厚礼。    胡庆丰打开来,里面除了那柄碎掉的如意外,还有两行大字:    女不教,父之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物璧还,还请自重。    小心翼翼的送走周珉后,胡庆丰气的一脚踹翻了书案,更是让人叫来胡敏蓉,直接把玉如意和纸条朝着砸了她一身都是……    待得瞧见字条上的内容,胡敏蓉却是脸色惨白,好险没晕过去,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不成袁家知道些什么,太过恐惧之下,竟是大病一场……    胡家的热闹,蕴宁自然没有心情去管,沐浴,盛装……    待得头上罩上红艳艳的盖头,迎亲的唢呐声也跟着越来越近了。    ☆、203    三月初六, 隆福大街。    要说住在这道街上的,多为豪门大户, 平日里就颇为热闹, 今日却是尤甚——    一大早,驾着高头大马的煊赫马车就连续不断, 人流太过拥挤, 甚至一度造成道路堵塞,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那等初入京城的, 就有些被这阵仗给惊住,纷纷探问, 马上有知道内情的帮着讲解:    “东头朱雀桥那边是原先的阁老府, 也就是陆家长房, 听说他们家九公子今儿大婚;西边那头是尚书老爷家,是陆家二房,说是今儿个给母亲过七十大寿……”    听的人越发糊涂:    “说来说去, 这不一家人嘛,怎么大婚还能和做寿放在一天?那不就乱了套了吗?”    旁边便有心急的听不下去:    “啊呀, 瞧你张破嘴,多简单的事都说不清楚。什么大房二房的,现在是朱雀桥陆家和隆福街陆家, 他们啊已经分宗了。我怎么瞧着,这分明是打擂台啊。”    便有那好事者蹲在街边开始数来往的车辆是往东边朱雀桥去得多,还是直接停在隆福大街的多。却是数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兴致缺缺——    这才什么光景啊, 隆福街那边的陆尚书家已经有宾客接连登门,至于说之前煊赫的朱雀桥陆家,却不过麻雀两三只,看车子模样,也比往陆尚书家去的寒酸些。    不由感叹一声,果然是人走茶凉啊,不对,应该是人未走茶就凉了。毕竟,那陆阁老可还躺在床上没咽气呢。    朱雀桥这边的寥落,站在大门前迎接客人的陆瑛自然瞧得一清二楚。    斜着眼瞟了瞟不远处同样肩负着招待客人任务却不是一般闲的陆珦,简直要大笑三声,便是积累了这么多天的郁闷之气,也跟着散去不少——    眼前这般不过是开始,今日旁人瞧着武安侯府的面子,或者碍于情面不好做的太过,可人都是健忘的,用不了多久,朱雀桥陆家就会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隆福街陆家。    又一阵车马辚辚传来,陆瑛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笑容顿时更盛,忙不迭着人回去请父亲出来——    却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梁春梁公公到了。    梁春既是出现在这里,明显代表的太后娘娘。    连太后娘娘都有赏赐,二房这边的脸面可谓足足的。    “梁公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陆明廉快步迎了出来,神情明显也有些激动——太后娘娘这般,明显也是给自己的脸面。    “太后娘娘说了,陆尚书乃国家重臣,忠君体国,为朝廷分忧,劳苦功高,能养出大人这样的好儿子,陆老夫人可不也于国有功?老夫人大寿,自然是喜事一桩,端的是可喜可贺。”梁春笑吟吟道,视线同样扫过有些寥落的朱雀桥陆家,一丝阴冷一闪而过。    两人寒暄着正要举步而入,又有车马声传来,众人回头,竟依旧是宫中銮驾,一时纷纷咋舌。看车驾特征,分明同样来自宫中。    旁人或者不好判断,梁春却是一下看出,分明是坤宁宫皇后娘娘也派了人过来道贺。一时脸色就有些阴沉——    之前陆明熙执掌内阁时,虽然从未表态,却明显更听命于皇上。眼下胡太后这边扶持的陆明廉起来了,皇上那边怕是不愿意瞧见这种情况的发生。    即便笃定陆明廉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转而投靠过去,却是难免膈应。    陆明廉先是大喜,转而想到梁春还在呢,忙又收敛了情绪——    放眼帝都,哪家重臣家中长辈做寿,可是都不曾这般同时惊动两宫娘娘。    这样的殊荣,说是帝都头一份也不为过。当初陆明熙何等权势,崔老夫人可也没有过这般荣光。    若非担心梁春多想,脸上的笑意可不是就要溢出来了。    其他来往宾客也纷纷驻足,瞧着眼前一幕,神情复杂的紧——要说鞠躬尽瘁为国尽忠,分明用来形容陆明熙公最为贴切,眼下病势垂危,自来没有交集的太后娘娘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怎么皇上也表现的这般凉薄?    正自腹诽,车驾已是来至近前,陆明廉忙步下台阶,眉梢眼角全是挡不住的笑意,只下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却是坤宁宫派来的使者根本站都没站,直接从陆明廉面前驶了过去,一直到朱雀桥那边,才站住,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众人也俱是一惊——来人竟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汪元兴。    当初潜邸时,汪元兴便在皇上身边伺候,一向最得皇上信任,这会儿表面上是代表皇后前来,分明表现的是皇上的恩宠。    被飞扬的马蹄扫了一身土的陆明廉脸色登时有些发黑。那边梁春可不也同样意外不已。    毕竟陆明熙病情之重,可不是装的。皇上皇后那边真是舍弃陆明熙固然会为人诟病,可这般给他做脸却同样让人想不通。    心里一动,却是又想到一点,自打陆明熙昏迷,陆家请人代上了请辞的折子,却是被皇上留中不发,甚至说还特特破例,给了半年的病假,更曾同人表示过,首辅之位,会依旧为陆明熙留着。    彼时大家多以为皇上此举不过是为了招揽人心罢了,至于说陆明熙重回朝廷中枢,却是万万不能了。眼下瞧着,难不成另有深意?那陆明熙,还有救?    这么想着,随即看向陆明廉。    陆明廉微不可查点头,示意梁春不用担心,便一前一后回府里去了。    之后又有几辆车子去了朱雀桥那边,中间除了陆明熙几位学生之外,更有承恩公府的马车。    听说皇上皇后有赏赐下来,陆珦也是着了慌。忙要让人进去请陆瑄出来,却被汪元兴笑呵呵的拦住:    “大公子莫要客气,三公子公子今日小登科,咱家怎么好劳驾新郎官?”    来时皇上可是说的清楚,务必要给陆家最大的脸面。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汪元兴最是明白皇上的心思。早就揣摩出,别看陆明熙病倒在床,在皇上心目中分量依旧颇重。    如果说有意外的话,则是对分宗了之后由陆家九公子变为三公子的陆瑄。    听皇上言下之意,对他的看重竟是不在乃父之下。又联想到前儿个似是听皇上说了一嘴:    “瞧不出,陆家小子竟是有这等才华,却是把云儿比下去了……”    虽然语焉不详,可是联系陆瑄之前下场一事,却是隐约感觉,怕是会试成绩不是一般的好。    又想到陆明熙便是由状元而翰林院,再到今日高高在上的首辅,说不好,这位三公子,会是第二个陆明熙。    即便汪元兴在宫中地位颇高,走出来便是朝中大臣也都礼待于他,却是并不敢在陆家端什么架子。毕竟,眼下陆家的情形瞧着艰难,前途却不是一般的光明——    有崔老夫人坐镇,陆明熙到底如何还在两可之间,陆瑄有才华不说,还要迎娶武安侯府嫡女。    也就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才会看不到这些,而一门心思围着陆明廉转。    “啊呀,我说瞧着眼熟呢,原来是你这老货。”紧跟着下车的杨修云笑呵呵赶上来,“走走走,咱们一块儿进去。”    当初做为太子侍读,杨修云和汪元兴也是再熟悉不过。语气里自然没有丝毫拘谨。    “那敢情好。”汪元兴也很是开怀,瞧着杨修云一身红色衣袍,神采飞扬的模样,神情又有些感慨,要是,太子还在,就好了,“看你这打扮,莫不是要陪着新郎官一起迎亲?”    “那是自然。”杨修云点头,又有些郁闷——    明明先定亲的是自己,要娶的还是姐姐,结果倒好,却让陆瑄这小子抢了先,自己这个准姐夫倒要给他当伴郎。    听说宫里来人了,作为族中长辈,陆宗和忙迎了出来和汪元兴寒暄着入了府。    那边陆瑄也扶着崔老夫人出来——    因是文武兼备,陆瑄身材极为匀称。足有九尺的身高,却是不胖不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一袭红色喜袍映衬下,越发显得丰神俊逸、神采飞扬。    这般俊美的新郎官,便是自诩见多了青年才俊的汪元兴,也不觉呆了一下——    但观此子才貌气度,必非池中之物。    一时神情中更多了几分恭敬:    “三公子大喜。”    说着捧出一幅卷轴:    “皇上特赐御宝一幅。”    当下便有两名小太监上前,小心翼翼的展开,却是“天作之合”四个大字。    又亲手扶起跪倒谢恩的崔老夫人:    “有此佳儿佳妇,老夫人福气啊。皇上吩咐咱家待会儿还要讨杯喜酒喝,好把今日婚礼盛况说给他老人家听,宫里已是好久没有喜事了,皇上皇后可也盼着呢。”    一番话出口,陆宗和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转而又有些疑虑,怎么皇上的意思,倒是有几分他自家办喜事的意思?    至于旁边亲自登门道贺的官员,则更是惊喜,直觉今日来此怕是会有大机缘。    倒是杨修云没什么意外——    自打广善寺和宁姐儿结缘,皇后姑母心里可真把宁姐儿当成了亲生女儿相仿。    如果不是诸般忌讳,姑母怕是更愿意亲自过来观礼。至于说皇上,一向对姑母言听计从,且听他的语气,对宁姐儿也是颇有好感,说话语气便是和提起自家晚辈也没什么区别了。    至于说陆明熙的病情,杨修云同样丝毫不担心,当初姑母危在旦夕,不是依旧被宁姐儿给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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