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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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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这话, 只要不傻,哪个听不明白?分明是暗示梅幼兰, 你眼下还姓梅, 陆家的事还是莫要指手画脚的好。    如何也没想到一向面人似的任姑母搓扁捏圆的郑氏外人面前,尤其是和自己不对盘的丁清怡、袁蕴宁面前, 这般不给自己脸面, 梅幼兰毕竟年纪还小,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    只任凭她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 郑氏却是瞧都没往这边瞧一眼。    好在她也明白,这里可是丁家, 没道理做个客还要给人摆脸色的。只得勉强压下心头的难堪, 故作不在意的提步往房间里去了。    丁清岫身边这会儿也围了其他几家小姐, 丁家和梅家地位相当,交往的圈子自然多有重合,几方倒也熟悉。    瞧见梅幼兰, 纷纷打招呼:    “幼兰——”    又有人语带羡慕:    “快来瞧瞧,新娘子今儿个可真美……”    “可不, 听说咱们的新郎官过了年就要下场呢,说不好再见时,咱们岫姐姐就是状元夫人了呢。”    夫家是国子监祭酒, 也算是难得的清贵了。更兼这般艰难处境下,男方尚且不嫌弃,可见真是对丁清岫很满意了。    这两头已然俱是难得,更别说祭酒家的那位姚公子颇有才名, 来年下场,状元不敢想,进士及第还是有希望的。    “那可真要提前恭喜岫姐姐了呢。”梅幼兰已是恢复如常,却是对旁人说姚公子有才一事微微一哂——    姚公子如何,她倒是不清楚,不过要论真有才华的,梅幼兰深以为,还是当推陆府陆瑄。不说旁的,但是偶然间瞧见的陆瑄的字画,便让自幼喜爱丹青并颇受过名师指导的梅幼兰惊为天人。    和陆瑄表哥相比,姚公子又算得了什么。且到陆府这些日子,梅幼兰见陆瑄的次数并不多,甚至仅有的几次,也都是远远的瞧见,悄悄问了才知道,表哥也正备战春闱呢。    就是真有人得了状元,那个人怎么也该是表哥啊,至于那姚公子还是不要妄想了……    “兰姐儿也学她们这些促狭鬼……”丁清岫颊生红晕,却是越发显得光彩照人。容光灼灼,耀人眼目。    “岫姐姐今儿个用的是哪家胭脂?真真是好看至极……”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下便有人开口询问。    丁清怡并蕴宁正好陪着郑氏踏入房间。    方才眼瞧着梅幼兰吃了个没趣,丁清怡这会儿心情正好,闻言笑着道:    “是宁姐姐送阿姐的礼物,集齐了萃香阁十二季的花品呢。”    口中说着,又主动上前打开还未收起的红木匣子。    梅幼兰本是有些不屑,毕竟一向自恃容颜姣好,梅幼兰以为,也就是容貌有瑕疵的人才会日日用些胭脂水粉把自己脸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一念未毕,正好瞧见蕴宁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侧脸,不免哽了一下。    下意识转开眼,正好落在丁清怡手中的匣子上,眼神明显愕了一下——    怎么盒子上这朵牡丹花这般熟悉?    还未想通个所以然,匣子已是应声而开,正露出里面绘有十二色花卉的白釉瓷瓶,脸色顿时一变——    虽然缩小了,可这些花卉,自己分明见过。而画的主人确凿无疑就是表哥陆瑄。    梅幼兰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陆瑄虽然眼下身上不过是个举人,可他的阁老公子身份,却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何有人敢这么大胆,把他的画拿来商用?    那可是陆瑄的东西,私心里早不自觉的把所有和陆瑄有关的划到自己名下,这会儿突然瞧见有人盗用陆瑄的画,如何能够容忍?    恼火之下,梅幼兰站起身,快步来至丁清怡身侧,仔细拿起蔷薇花瓶端详片刻,已是确定,这花瓶上的花,确然是出自陆瑄之手。    握着瓷瓶的手不觉攥紧。    “啊呀,兰表姐用这么大气力做什么?”察觉到梅幼兰的不悦,丁清怡却是越发开怀,“兰表姐常说清水出芙蓉,才不会稀罕这些东西的……”    梅幼兰哼了一声,有心说自己当然不稀罕,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    “怡妹妹方才说,这是,武安侯府的袁小姐送的礼物?”    袁小姐?其他人愣了一下,恍惚想起,也对,怎么忘了,那萃香阁可不正是武安侯府的?萃香阁都是袁小姐的,也不知梅幼兰特特区分开是什么意思?    丁清怡有些不明就里,点了点头:“不错。是宁表姐送的,特特精选了萃香阁十二月的精品呢。”    梅幼兰脸色本是有些不好,听完后面的话,却是微微缓和了些——    许是女人的直觉,方才甫一听说是袁蕴宁送的礼物,梅幼兰顿时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现在看来,果然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据自己所知,表哥之前一直在外游历,回京城之后,就去了松禾书院读书,陆家又是书香门第,袁家声势再盛,可也别想入了陆家的眼。如此说来,这花自然不会是表哥私下里送给袁蕴宁的了。    淡淡瞥了蕴宁一眼,虽是不置一词,眼睛里的不悦却是骗不了人的。    蕴宁只觉很是莫名其妙——之前是因为两家旧怨,这梅家小姐心有不满也就罢了,怎么瞧了萃香阁的东西,倒是比她爹爹被揍了更不能忍的样子……    那边郑氏瞧着客人越来越多了,更重要的是今儿的目的也算达成了,替自家九弟有一丝丝委屈之余还隐隐有些期待——    女人的直觉最灵敏,总觉得相较于陆瑄把袁家小姐看的重逾一切相比,袁家小姐委实有些太淡然了。毕竟,对方若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妇人有这份沉稳也就罢了,明明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竟是即便听自己假作无意间提起陆瑄,也是并没有多少反应的样子。    这般情形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小丫头心智远超常人,旁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要么就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总觉得前一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袁小姐的年纪在那儿放着呢,至于后一种,要是事实的话,九弟不就太悲催了吗?    倒是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男人啊,都是这样,容易得到的就不珍惜,陆家九少爷更是衔着金钥匙出生,从小顺风顺水,但凡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真是栽个跟头,省的以后对人家小姑娘不好……    也不知小九真是撞了回南墙,会不会还总是那般成竹在胸的云淡风轻样子。这般想着,竟是颇有些期待。    瞧着梅幼兰频频投过来的视线,分明是催着自己离开,郑氏也就站起身,笑着告辞。    蕴宁便和丁清怡一起送了出来。    待得到了二门边,眼瞧着没什么人了,始终低头不语的梅幼兰忽然站住脚,落后一步靠近蕴宁:    “袁小姐胆子还真是大,竟敢连我家表哥的画都敢偷来用。”    口中说着停了下,瞧着蕴宁的视线冷淡之余还有些鄙夷:    “商人重利,只有些利能占,有些利却贪不得——我家表哥为人清雅,于名利一途最是不屑,似你这般不问而取,直接拿了我家表哥的画来买卖赚钱,对表哥而言,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毕竟和梅幼兰不熟,蕴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表哥?”    “对,我表哥,想来袁小姐也听说过,朱雀桥陆家的陆瑄,陆九爷。”梅幼兰抬起下巴,神情高傲,“若然你赶紧让手下管事把萃香阁用了这些花卉的胭脂水粉全都毁了,我还可以帮你美言几句,让表哥不至于大动肝火……”    这样的话,萃香阁不定得损失多少呢,也算给爹爹出了一口恶气。    太过得意之下,声音明显就大了些。郑氏本来还奇怪梅幼兰之前不是瞧着挺反感蕴宁的模样吗,怎么突然又那般亲密?    不想却听到了这样几句。    一时无语至极——    竟拿陆瑄去威胁袁家小姐,该说这位梅小姐太天真了,还是太愚蠢了呢?真是袁家小姐误会了什么,陆瑄那人可不是个胸怀宽广的,梅幼兰怕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蕴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    “梅小姐这话好没道理,倒像是这些花是出自你手一般,我要如何,还用不着旁人置喙。”    蕴宁性情向来温和,这般沉着脸丝毫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也让梅幼兰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只还没等她说什么,丁清怡已是恼了,上前挡在蕴宁身前,怒气冲冲道:    “梅幼兰你做什么?我家表姐可是清河县君,你什么身份,也敢对我表姐指手画脚?别左一句表哥,又一句表哥的,打量着别人就没有兄弟不是?宁姐姐可是五六个哥哥呢,真是惹恼了宁姐姐,信不信让我表哥把你表哥打的哭爹叫娘?就是你那位表哥,见到我表姐也得恭敬见礼,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她站得远,只隐约听到梅幼兰提到“表哥”怎么样,却是还没有意识到梅幼兰口里的表哥到底是哪个……    一番话怼的梅幼兰脸色越发不好,索性一甩袖子,冷笑道:    “真是冥顽不灵,朱雀桥陆家都不放在眼里,丁家果然是够高贵。”    说着也不愿再同两人废话,直接往外而去。    这大小姐脾气还真大。郑氏越发无语,匆匆对蕴宁说了声抱歉,也跟着离开。    朱雀桥陆家?    丁清怡年纪虽小,无奈朱雀桥陆家名气太大,也是从小耳朵都听出了糨子的,闻言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口中的表哥,是朱雀桥陆家的人?宁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所谓祸从口出,可不就是因为爹爹管不住一张嘴,才会连累了姑丈 。要是因为自己口出狂言惹毛了陆家人,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再连累了宁姐姐……    “没事。”看小丫头明显有些敬畏,蕴宁忙摇摇头,转而也觉得自己反应好像有些过了。明明比梅幼兰更不中听的话,自己听过不知凡几,却是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怎么一听梅幼兰字字句句“我家表哥”就一股恶气直灌顶门呢?    陆瑄就是陆瑄,什么时候成了他家的了?    “宁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丁清怡忽然察觉表姐神情有些不对,不会是被梅幼兰气的狠了?方才,还是太便宜那丫头了。    却又觉得有些不对,毕竟,记得不错的话,梅幼兰那位嫁给阁老的姑母生的孩子眼下也就**岁,什么时候成了梅幼兰的表兄了?    ☆、154    梅幼兰可真是够作的……    听郑氏说了事情经过, 陆珦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    想了想叮嘱郑氏:    “这事你且莫管,九弟的性子, 你也不是不知道, 最是不喜旁人插手他的事。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只记着站到袁小姐那边即可。”    “也好。”郑氏点了点头。    她可不也是这般想的?    毕竟, 梅老姨娘和婶母的心思, 只要是眼不瞎,哪个看不出来?    真是上赶着这么急火火跑去陆瑄面前说三道四, 九弟不见得会高兴之外,终于“病好”开始执掌中馈的那位婶母, 却是铁定会让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反正袁小姐那里也吃不了什么亏, 索性就撂开手。    却是想到一事:    “还有啊就是, 我总觉得,咱们九弟倒是对人家心意十足,我怎么瞧着袁家小姐, 怕是对此一无所知啊……”    听郑氏这般说,陆珦也是心有戚戚焉, 当初在寺院,陆珦可不是一般的替自家小九抱不平?可耐不住人家自己甘之如饴啊!    梅幼兰这会儿却是正在房间里,一点点摩挲着书案上几张画卷。    最上面那张, 正中间赫然盛开着一朵雍容的牡丹,花蕊嫩黄,花须颤颤,仿若正盛开枝头却被人轻轻摘下, 安置于纸上……    仔细看了几遍,梅幼兰越发确信之前在丁清岫那里见到的萃香阁的胭脂瓶子确然是陆瑄的手笔无疑。    一想起陆瑄的画作,竟然落在那等俗人之手,梅幼兰就觉得和吃了个苍蝇相仿。    略略思索片刻,吩咐身边丫鬟帮自己磨墨,挥毫泼墨之下,又一朵牡丹花跃然纸上。    虽然较之陆瑄所画,笔法太过稚嫩了些,可放在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中,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待得最后一笔落下,梅幼兰后退一步,细细欣赏片刻。这才就着丫鬟端来的水静了手。吩咐丫鬟拣了一盒点心,又有些气恼的摸出一瓶绘有牡丹的瓷瓶。    正是回来路上,梅幼兰特特着人去萃香阁购买的,一想到这么一小瓶东西,竟是足足要了好几十两银子,梅幼兰就不忿的紧——    除了一具臭皮囊,袁蕴宁还有什么?分明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奸商,却是无端端的让表哥的画作蒙上了铜臭味儿,简直是罪不可恕。    小心把陆瑄的画卷起来,起身往陆瑄的院子去了。    远远的瞧见梅幼兰的身影,荆南荆北就开始蹙眉。    要说这位表小姐,还真是锲而不舍,这么大冷的天,在房间里暖暖和和的多好,怎么就想不开,日日都要到这附近转一圈呢?    或是拈花静立,或是对月凝望,倒是好一副月下美人图。只可惜,自家主子旁人不晓得,他们俩还不明白吗,从来眼里都是只看他想看的人。    不然,就凭主子的样貌,不知要招惹多少桃花债呢……    过了会儿,却又觉得有些不对。这都快到院子门口了,怎么梅幼兰还没停脚?    两人站在这里,本就是为着挡住闲杂人等,别说梅幼兰这样的,就是夫人,没有主子的允许,可也别想往里进。    正思忖着如何把这位娇客劝回去,梅幼兰已是含羞带怯的开口:    “我有事想要见表哥,事关表哥声誉,还望两位帮着通禀……”    竟是和主子的声誉有关?荆南荆北登时有些面面相觑——    两人自打跟在陆瑄身边,可谓尽心尽责,平日里事无巨细,都打理的很是精心,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竟会关系到主子的声誉呢?    且瞧这梅小姐明显精心打扮过,还有那盒点心,怎么瞧着怎么像有心红袖添香来着……    看两人的神情明显不信,梅幼兰转手接过丫鬟手里的萃香阁胭脂瓶,手指在上面的牡丹图上点了点,和陆瑄的画放在一起颇是不舍的递过去:    “我也知道表哥眼下正备战春闱,只事关重大……”    “小姐稍候。”竟是和萃香阁的袁小姐有关吗?两人不敢怠慢,留下荆南继续守在这里,至于荆北,则拿着东西匆匆去见陆瑄了。    本以为不定要等多久,才能看见陆瑄呢。    毕竟,梅幼兰深知,陆瑄这些日子,说是深居简出也不为过,这会儿说不好正构思文章……    还想着不定多长时间,才能见到人呢,哪知不过片刻功夫,就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直裰的陆瑄又是哪个?    因为走得太快,陆瑄衣服下摆随着步伐而上下翻飞,越发衬得人丰神俊朗,灿灿冬阳下,耀的人睁不开眼来。    梅幼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登时翻滚如潮——    原来竟是自己的错觉吗?亏自己之前还以为,表兄怕是会因为姑母对自己有所迁怒,不然当初也不会对阿姐那般冷淡。    毕竟,当初心高气傲的姐姐梅胜兰从陆家回梅府时曾不止一次黯然垂泪,还跟老祖宗说,陆瑄定然心里暗恨着姑母,不然如何会对她那般视若无睹……    先入为主之下,梅幼兰行事自然谨慎了不少,满想着只要有心,还能见不到不成?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早晚表哥都会注意到自己。    如何能想到这么多日子了,也就正面碰到过一回,偏是陆瑄还行色匆匆,听她喊了声“表哥”,不过点了点头,就冷着脸匆匆而去。    甚至梅幼兰无比委屈的以为,陆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怎么也想不到一听见自己来了,陆瑄竟然这么激动,离得近了,已是发现,陆瑄手上还有隐约的墨汁,分明是连手都没顾得上洗就接出来的样子……    一时脸热心跳,本想迎上去的,却是太激动之下,连脚都迈不动了,只叫了声“表哥”,却是脉脉凝望欲语还休。    陆瑄已是远远的站定脚,往梅幼兰身后看了一圈,这才蹙着眉头望向荆北:    “人呢?”    方才荆北急匆匆入内,明明说和萃香阁有关……    荆北就有些尴尬——自己方才前面还有句话呢,说是表小姐过来了,怎么主子就听了一耳朵萃香阁,对“表小姐”三字直接给忽略掉了?    如果说荆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梅幼兰则是直接傻眼了——    什么叫人呢?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表哥没看到吗?    虽然觉察到不对劲,却委实弄不明白到底是那里出问题了。看荆南荆北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再次强调自己的存在:    “表哥,是我有事找你。”    “你?”陆瑄寻人的视线终于收回,注目梅幼兰时,却早恢复了清冷,哪还有之前一点心急如焚的样子?    “你是谁?”    梅幼兰终于彻底懵了——    什么叫“你是谁”?    表哥这么急着出来,不就是因为急于见到自己吗?如何忽然这般冷淡?如果说之前,甫一见到匆匆跑出来的陆瑄时,梅幼兰幸福的几乎要飞到天上了,那再听到陆瑄这句问话后,则是彻底的如堕深渊。    一时间,无边的委屈和不甘一下涌上心头,又抱着一丝希冀,想着表哥莫不是特意逗自己不成?    只可惜她这般伤心欲绝楚楚可怜的模样,依旧被陆瑄无视,更甚者脸也跟着沉了下来,摊开掌心,露出之前紧紧攥着的瓶子: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些东西都是你拿来的”    又摸出随意卷成一团的那幅牡丹图:    “还有这画,你又是从何处寻来?”    明明陆瑄声音不大,梅幼兰却是觉得遍体生寒,再看向陆瑄手中被卷的不成样的那幅画,终于止不住泪水落了下来——    当初瞧见那几幅画时,可不是就在这附近?是以梅幼兰立即确定,这画定然是出自陆瑄之手。    且边上还有焦黄之色,分明是被当做废纸没完全烧毁的。    彼时梅幼兰想着,怕是房间里书童不走心,这么好的东西也能拿去烧了,亏得让自己给碰见了。    带回去之后,亲自小心熨烫了一遍,才恢复了平整,甚至小心收拢到一个盒子里,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和表哥成亲后,两人闲来无事,就可以拿出这些画,跟表哥说曾经的自己有多仰慕他的才学……    甚至就在方才,梅幼兰还想着,瞧见自己这般看重他的画,表哥也定然会感动?    哪里想到视为浊物的萃香阁胭脂瓶子倒是他珍而重之的亲手拿着,自己当做宝贝的画却是被随意卷成了那样……    陆瑄脸彻底沉了下来,睨了一眼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的荆南荆北一眼:    “以后这里换荆东、荆西过来。看个门都看不好,你们两个自去领罚。”    荆南荆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什么表小姐,真真是害人不浅。    更后悔方才怎么忘了问清楚些,以至闹出这般乌龙!    陆瑄气场太过强大,梅幼兰只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待得意识到陆瑄连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竟是转身要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上前一步,拦住了陆瑄的去路,含泪道:    “表哥且听我一言。”    “兰儿知道,这些年表哥颇是受了些苦,甚至太多苦痛之下,随意放逐自己……孔子有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些事,表哥也要学着放下……表哥这般聪明,如何能让这些蒙蔽住自己的双眼,看不到身边那么多人都关心着你,想让你快乐,表哥莫要做那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明明自己就是那个时刻想要关心他,恨不得捧出来一颗心的人啊,梅幼兰不相信,表哥真就一点儿看不出来。会这般给自己没脸,还是如同姐姐所言,是不肯原谅当初姑母所为?    所以才会明知道有人盗用了他的图画,还一副不以为意,更甚者拿自己作筏子的意思……    可表哥越是这样,自己也越是心疼。    竟是一门心思希望陆瑄听了自己一番话,能化解了曾经的孤独和满腔的恨意,能明白什么是快乐,更能懂得这世上还是有真情的,比如,自己……    鼓起勇气说了这么多,梅幼兰已是连自己都感动了——自己一定会拼了全力把表哥从这么多年痛苦的泥淖中拯救出来……    陆瑄却已是耐性尽失,瞧着梅幼兰的眼神,也跟看个失心疯的人相仿。    梅幼兰只觉一眨眼间,陆瑄的身影就飘了过去,冷冰冰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    “哪里来的疯子!着人去跟夫人说,是她的亲戚的话,自己管好,管不了的话,我不介意直接让人丢出去;荆东,你去瞧瞧,还有没有我的画,寻到了一并烧掉;荆西你守好门,敢再随意放无关人等进来,记得和荆南荆北一般自己滚去领罚。”    疯子?丢出去?梅幼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一下煞白,好险没瘫倒地上。    等回过神来时,眼前除了一脸警惕盯着自己的荆西,哪里还有陆瑄的影子?一时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便是她身旁本来喜气盈盈的丫鬟,也明显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    天啊,这陆家九公子不独生有一副毒舌,更兼也太无情了?    如何能恁般狠心,对楚楚可怜的小姐说出这么一番伤人的话?    主仆几人转过身形,失魂落魄的往外而去,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正好碰见匆匆折回的荆东,手里还捏着几张纸。    梅幼兰只觉那纸张有些熟悉,忽然忆起,方才陆瑄好像吩咐这人把画全都拿回去,莫不是……    忙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而去,好在房间里摆设依旧,倒是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表兄好歹还给自己留了些脸面。    梅幼兰长出一口气,伸手在桌案下摸索片刻,不想下面却是空空如也,之前精心收藏的陆瑄的那几幅画,全都不翼而飞。    早被之前大起大落的期待惶恐畏惧压垮了身心,这会儿梅幼兰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表哥怎么能这么对我……”    怎么能随意派遣粗人进了自己女儿家的闺房呢?    两个丫鬟也是义愤填膺:    “表少爷真是太欺负人了,小姐,咱们去告诉夫人……”    ☆、155    正自哭泣, 有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莫不是表哥依旧不肯罢休?    唯恐陆瑄真派人把她扔出去,梅幼兰一时吓得连哭泣都不敢了, 竟是噎的不住打嗝。    慌得两个丫鬟又是捶背又是揉胸:    “小姐, 小姐,你没事……”    再瞧见来人, 却是人人面露喜色:    “夫人, 您来了……”    泪眼朦胧中,梅幼兰也瞧清楚了来人, 可不正是自己的嫡亲姑母梅纤柔?    一时眼泪越发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下投入姑母怀中, 搂着梅纤柔的腰, 痛哭出声。    之前发生的事, 梅纤柔明显已是有所耳闻,轻拍着哭的浑身直哆嗦的梅幼兰,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早就领略过, 陆家人性子有多执拗。    就如同当初的姑母梅老姨娘,容貌之美远胜崔老夫人, 可哪又怎样呢?竟是任凭使尽千般手段,耗了一辈子的时间,直到人都走了, 都没能把老太爷的心拽过去;至于自己,较之姑母而言,无疑要幸运的多,毕竟崔老夫人的态度一贯是, 只要表哥肯上进,其他的从不多管,很多时候,被嫡母责罚后,姑母总会第一个过去抚慰,是以母子关系极好。    彼时自己也一直待在陆家陪在姑母身侧,和表哥乃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依仗,自己才能最终打败小崔氏,成了陆家唯一的女主人。    再看眼下兰姐儿的境遇却是比之当初姑母更艰难些。    毕竟,当初姑母能入得陆家,长辈的支持和嫡母的有心退让俱皆功不可没。    哪像现在这般?    自己和姑母自然一心支持幼兰能嫁给陆瑄,可关键这事两人根本做不了主啊。    到现在,梅纤柔哪里看不明白,阖府上下,能在陆瑄婚事上有发言权的也就是老爷并崔老夫人了。    只是想要这两人迫着陆瑄依旧娶梅家女,真真是做梦还差不多。    没看到这都嫁进来多少年了,还为陆家开枝散叶,给表兄生了二女一子,可结果呢?嫡母待自己依旧和初见面时一般冷淡,很多时候,梅纤柔都觉得,自己在婆婆的眼里,或者就和陆家一个丝毫不讨喜的摆件一般……    因为崔老夫人这般态度,一开始梅纤柔还想哭一哭闹一闹,让陆明熙给崔老夫人施加压力,没想到刚一摆出这阵势,表哥那边立马做出了反应,转头就去了姨娘房里。    把个梅纤柔给吓得,从那之后再不敢在老夫人面前作妖。    到得后来陆瑄渐渐长大,更是但凡梅纤柔这边有一点点不敬的表示,转头就会在继子手里吃大亏,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可再蠢的人栽倒的次数多了也会学的精乖,梅纤柔终于彻底老实了。    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再想不开去捋老夫人虎须了……    至于说陆瑄,因为陆明熙面前,梅纤柔一直是温柔善良通情达理的代名词,正式嫁进来以后,梅纤柔一开始也是满想着展现慈母情怀的,毕竟那般不独表哥会开心,也算是对崔老夫人的一个报复不是——真是连唯一有崔家血脉的陆瑄都不和崔老夫人亲,嫡母不崩溃才怪。    却在第一次想要伸手去抱人时,直接就怂了——    明明不过几岁的孩童,那双眼睛,怎么就那么吓人呢?    后来即便被梅老姨娘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梅纤柔却始终没有再迈出和陆瑄建立良好邦交的步伐,至于说想要对陆瑄如何,就更不要想了,毕竟崔老夫人即便身子一直病病歪歪,却始终好好的,有她全力护着,别说自己抑或姑母,就是表兄这个当爹的,等闲也别想有接近陆瑄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再想嫁一个梅家女儿入陆府,梅老姨娘也好,梅纤柔也罢,都不敢直接提出来的根本原因。    两人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给梅幼兰和陆瑄的相处创造机会——    要说陆瑄的婚事上,最有决定权的还是陆瑄自己,只要能让陆瑄死心塌地,陆明熙必然不会有意见,至于说崔老夫人,十有八、九,也会听从陆瑄的意思。    是以之前,即便听下人回禀说,梅幼兰去了陆瑄院子,梅纤柔依旧淡定的紧,觉得这个侄女儿还算聪明,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谁成想这边正静候佳音呢,那边陆瑄的人就来了,大意是让她管好亲戚,不然陆瑄就要代为管教……    梅纤柔又惊又怒,更担心陆瑄真派人把梅幼兰给赶出去,那样的话,自己真是没脸再回娘家了。    这才忙不迭带了人过来。看梅幼兰哭的这般痛,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瑄哥儿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跟姑母说,姑母一定为你做主!”    两个丫鬟有些愣神,怎么夫人的意思,听着有些不对劲啊!不像是真想给小姐出气,倒像是盼着小姐和陆瑄之间闹出点什么似的……    “姑母——”听梅纤柔如此说,之前被陆瑄无视的难过和无法诉诸口中的羞愧再次汹涌而来——    即便陆瑄指着自己鼻子骂一顿,也比人家根本不认得自己好受些?    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哭泣。    听梅幼兰说了前因后果,梅纤柔也是半晌无言。既气陆瑄欺人太甚,又觉得侄女儿太过愚蠢——    要是陆瑄是那好性子的人,自己早八百年就能把他哄得滴溜溜转了,哪里用得着现在这般辛苦?    平日里这个继子行事张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便是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插手他的事,兰姐儿也太急功近利了些,好歹也得等到两人互生好感了才成啊。    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萃香阁胭脂水粉瓶子上的画,你确定真是瑄哥儿的手笔?”    “绝不会出错的。”梅幼兰点了点头,好容易压下的委屈再一次翻滚而出,“我不过是想着,陆家这等清贵人家,怎么能和银钱浊物之类的牵扯到一起,明明是一片好意啊……”    “你先躺会儿。有一句话是当年姑母告诉我的,这会儿我再说给你听,须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就问问自己的心,想不想在这里有你的一席之地,”梅纤柔屏退下人,转身对梅幼兰道,“想的话就别怕这一时之苦,真是没那个心思,姑母也不会亏待你,一般会像你姐姐一般,帮你寻个好人家……”    “不要——”梅幼兰直接摇头,等意识到自己反应好像太大了,便有些羞赧之意,“表哥,是个好的,就许是,有些心结……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不会有今日的事发生……”    “好。这才是我们梅家的女孩儿。”梅纤柔满意的点头,“你放心,瑄哥儿我暂时拿他没法子,可那个敢闯了你房间的混账,姑母一定会狠狠的打一顿,替你出气……”    又安抚了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待得出了门,脸已是沉了下来,边走边吩咐下人:    “去,寻珦哥儿过来。”    陆珦正和郑氏房间里歪着呢,听说陆夫人让他过去,只觉嘴里发苦——    这叫不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位婶母还真是个人物,回回在九弟那里吃了亏,转头就会把账算到旁人身上……    偏她是长辈不说,更执掌陆家中馈,自己还不能不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心里不住腹诽,却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的过去,一进门就瞧见梅纤柔正满面寒霜的坐在那里。    赶紧上前见礼:    “婶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婶母呢?”梅纤柔眉毛一挑,冷笑道,“果然是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连我也敢瞒着!”    陆珦顿时一头雾水:    “婶母说什么?侄儿怎么听不明白啊?”    “听不明白?”梅纤柔直接把一个白色瓷瓶掷了下来,“这上面的花出自谁之手,你敢说不知道?”    方才听梅幼兰说萃香阁的胭脂水粉瓶子竟是和陆瑄有关,梅纤柔立即想到一点,难不成萃香阁的生意,陆珦也有插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至于说梅幼兰以为的,陆瑄是不是和袁蕴宁有些关联,她倒是一点儿没信——以继子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臭德性,梅纤柔还真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陆瑄低头。    陆珦低了头,强忍住嘴角的笑意——    即便他的消息没有陆阁老灵通,可这会儿也是早已知道风靡京城的萃香阁胭脂水粉瓶子,乃是出自陆瑄之手。    看婶母这样子,八成是从梅幼兰那里听了什么。    从商这么多年,也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陆珦脸上倒是不显,依旧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    “这不是萃香阁的口脂吗?至于上面的花是谁画的,侄儿委实不知……”    却是不住腹诽,梅家的女人怎么都这么蠢,梅幼兰已是吃过了亏,怎么婶母还要闹吗?    “不知道?”没想到一向俯首帖耳的侄子,也会有阴奉阳违的时候,梅纤柔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你以为说不知道我就信吗?这瓶子明明就是瑄哥儿弄的,是不是一定要我找人和你对质,你才肯承认?是不是你从中牵线搭桥,才让萃香阁得了瑄哥儿的画?”    看陆珦还要辩解,梅纤柔却是根本不容他开口:    “当初如何把这画给出去的,现在就怎么把画要回来——你去告诉那袁家丫头,三日之内,毁了所有带有瑄哥儿画的瓶儿,就说我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真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于她的闺誉也不好不是?”    最后这番话,才是梅纤柔的目的。    当初娘家兄弟因为袁家挨揍,梅纤柔可不一般的气怒难平?偏是被陆明熙压着,不独没出成气,还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这次既有了机会,可不是起了和梅幼兰一般的心思?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陆珦真是有些被吓着了——    这话真传出去,小九还不得杀人!    急的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婶母,您这不是难为侄儿吗?那可是武安侯府家的小姐,皇上御封的清河县君,侄子真要这么闹……”    梅纤柔如何肯允?    “你是陆家的公子,武安侯府算什么东西……”    “武安侯府不算东西,你们梅家倒是东西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在房门处响起。    梅纤柔吓了一跳,一下站起身形,瞧着满面怒容站在门旁的陆明熙,勉强笑道:    “老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过来说一声?”    转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表哥方才说什么“梅家倒是东西”?登时红了眼圈:    “老爷,梅家好歹也是您的外家……”    陆明熙却不理她,只看了鹌鹑似的缩成一团的陆珦:    “你先出去。”    陆珦应了一声,一出门就瞧见荆东,立即明白,怪不得叔父会来的这般及时,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和小九过手这么多回,婶母都是屡战屡败,怎么就是不长一点儿记性呢?    那边陆明熙已是反手关上门,瞧着梅纤柔,一字一句道:    “我的外家,我的外家乃是延陵崔氏,与梅家何干?”    一番话说得梅氏如遭雷击,站着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竟是连撒娇用的“表哥”两字也不敢叫了: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如何要说这样扎人心的话?”    之所以在陆家过的无比滋润,唯一依仗的,可不就是表哥的爱?现在表哥突然这般说,怎么就觉得有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陆明熙却是再没有了耐着性子给她掰开揉碎讲的意思,直接道:“前些日子你一直病着,我瞧着你身体还有些弱,不如再歇息些日子。”    “还有兰姐儿,自己爹还在床上躺着呢,她这么着长久滞留陆家,难免会被人说闲话,我方才已经着人送她回梅家侍疾了。”    “另外,管好你的嘴,若让我听见一句武安侯府小姐的闲话,陆家,你也不用呆了!”    说着,理也不理呆若木鸡的梅纤柔,掉头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156    眼瞧着到了年底, 即便前些时日大雪重灾的阴影犹在,到底有些欢庆的气氛了。    尤其是庆王府。    庆王嫡次女云阳来京后, 深得太后喜爱, 甫一进宫,便得了个郡主的封号, 除了事无巨细, 问询一遍,宫里的赏赐更是流水似的送往庆王府。    也是巧的紧, 腊月二十六日正是云阳郡主这位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十五岁芳辰,心疼妹妹远来, 庆王世子周珉提前数日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 太后听说, 也极为开心,提前赐下地方进贡的各种珍品以为宝贝孙女助兴,来自于大正各处的珍稀佳肴倒在其次, 难得的是太后的这番心意——    这么多年了,便是前些日子长公主过寿, 太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且这么多藩王,说起太后的孙女来, 可不也有十个八个,也就云阳有此殊荣。    不独可见云阳有多受宠;更重要的是能在帝都混的,哪个不是精乖的?自然瞧出太后对庆王府的态度,根本没有因为出了一个无耻之徒郭耀祖而有丝毫的改变。    太后这哪是给云阳郡主作势啊, 分明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    甭管发生什么事,庆王都是太后唯一看重的儿子。    一时帝都权贵闻风而动,无不以能得到庆王府一张请柬为荣——    即便这会儿没有站队的意思,可好歹别被太后她老人家惦记上不是?    武安侯府自然也得了帖子,上面更是指名道姓,邀请蕴宁前往。    丁芳华便有些嘀咕,毕竟听说郭耀祖的妻子和云阳郡主乃是嫡亲的姐妹,两家也算结了怨的,怎么想怎么觉得云阳郡主送的这张请柬有些不安好心啊。    若非怕大过节的不吉利,丁芳华差点儿索性让蕴宁装病。    “没事的,娘。”蕴宁笑着道,“那么多人呢,他们能怎么样?况且真想害人的话,躲过了这次,他们还会找其他的机会,难不成以后但凡是庆王府有事送来请柬,女儿就装病不成?”    听蕴宁说的有理,丁芳华只得同意。    却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些日子,那些和咱们府交好的人家,你也都熟悉了,到时候只同她们一块儿就好……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机灵,莫要给人哄了……”    但凡能想到的有可能发生的污糟事,全都细细说了一遍。    又叫来采英采莲,严令两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得离开蕴宁身前半步。    眼瞧着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再不出发可就真有些失礼了,武安侯府的马车才缓缓驶出大门。    好在庆王府坐落在权贵云集的长安大街,和武安侯府也就隔了两条街罢了。    可即便如此,蕴宁到时,庆阳王府门前停驻的马车已是排成了长龙,明显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到了。甚至隔着厚厚的院墙,里面的欢声笑语,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了。    把请柬交给负责迎客的管事,蕴宁一行人下了马车。    不愧是最得太后宠爱的儿子的府邸,庆王府较之长公主府,明显要轩丽壮阔的多。    府中规制一体是采用北方园林式构建,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又有奇山怪石,粼粼湖泊,画舫石桥,参差错落,若非有仆人特意在前边引着,说不得就会迷路。    待得穿过又一座汉白玉石桥,远远的就瞧见衣香鬓影、人影如梭,却是云阳郡主的静馨苑到了。    系着葱绿色腰带在前面引路的丫鬟站住脚,原来是她的身份也只能引着客人走到这里罢了。    蕴宁这才发现,静馨苑中的丫鬟却是一水的石榴红腰带,不独年龄相仿佛,身高大致相当,便是长相也俱都娇俏可人,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    正要抬脚拾阶而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猛然回头,正好和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却是石桥边僻静的水榭处,正有一个身材修长、清挺若竹的男子静静伫立那里。    明明是一身大红的衣袍,却遮不住那人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之意。    蕴宁顿觉一阵心悸,视线在对方脸上的面具上停留一瞬,又旋即移开——    怪道帝都人人说,云阳郡主荣宠非凡,现在瞧来,果真如此。不过一个普通的生辰,竟能让太后派出身边的得力干将、锦衣卫新贵封烨过来,这份儿脸面当真算得上是昌邑独一份的了。    转身要走,不想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个上身着石榴红刺绣花边窄裉袄,配一条镂金百蝶穿花裙,披一袭烟霞色镶了一圈白色狐毛的斗篷,窸窣的北风掠过耳际,女子头上的点金珠翠似活了一般,轻轻颤动,越发衬得女子身姿婀娜,无限风致。    女子视线在蕴宁身上停顿片刻,神情中明显有些讶然——    却是两人竟是穿了一模一样的斗篷。    只她会来至此处,分明不是为了蕴宁,不过略蹙了蹙眉,便旋即收回视线,极快的落在封烨身上,杏眼中全是隐忍的喜悦:    “水榭风大,封……大人如何能站在这里?即便是太后娘娘一片慈心,云阳却是受之有愧,这边太冷了,还请封大人移步……”    这女子就是云阳郡主?瞧长相,倒是天真可喜。就是对封烨的态度上,却是有些古怪,即便是一个简单的“大人”称呼,都似是包含着无限的情谊,更甚者,第一次称呼“封大人”时的停顿,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可蕴宁怎么瞧怎么觉得,云阳的口型分明是“哥哥”。    自己停留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    忙加快脚步就要离开。    那边封烨也收回视线,却是看都不肯看云阳郡主一眼,淡淡说了一声:    “有劳郡主记挂,卑职惶恐。”    便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转身而去。路过蕴宁身边时脚步明显有轻微的停顿,令得蕴宁一时越发无措,好在不过是虚惊一场,封烨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缓步而去,只留给追上来的云阳一个孤绝的背影。    这封烨还真是无情且大胆。    蕴宁心下暗忖。毕竟,云阳郡主怎么瞧着都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更是太后娘娘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人儿,封烨即便一口一个卑职,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热情和恭敬,许是错觉,总觉得这封烨瞧着自己的模样,倒是有那么一丝故人的意思。    “郡主去哪里了?”有欢笑声由远而近,脚步嘈杂,明显是一群闺阁小姐正往这边来。    “是啊,方才还在呢,怎么转个眼就不见了。总不会迷路了……”    “这可是庆王府,郡主如何会在自家迷路……”    声音越来越近,若非有亭台掩映,怕是这会儿就能瞧见云阳郡主。    蕴宁越发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今儿个可是云阳的寿辰,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巴巴的避开来给她做寿的这些小姐?    自己来的还真是不巧,说不得会被记恨……    不然让人把寿礼送上去,自己找个借口告辞好了……    正自思忖,追着封烨走了几步的云阳郡主却是忽然转身,紧走几步,一下挽住蕴宁的胳膊:    “妹妹怎么来的这般迟,倒叫云阳好等。”    神态之亲密,仿若两人是一日不可或离的手帕交一般。    赶过来的脚步声齐齐一滞。    蕴宁和无比亲密的抱着她胳膊的云阳郡主同时抬头,亲密无间的模样直接显露无疑。    场面无疑有些凝滞。其他人也就罢了,一个穿着件孔雀金华丽小袄的少女脸色无疑有些难看,瞧着蕴宁的眼神惊疑不定之外,更有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厌恶:    “我说怎么找不到云阳姐姐,竟是亲自过来迎接客人了。也不知这是哪家贵客,竟要郡主姐姐亲自来迎?”    其他人瞧着蕴宁,神情也有些莫测——    方才众人过来时,哪个不是丫鬟领进来的?即便是几个和云阳身份一般的郡主,可也没有享受云阳亲自接出来的殊荣。    彼时众人以为,身为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云阳自然有她骄傲的资格。便是高傲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能想到,不过片刻间,就推翻了之前的认知。    还以为云阳去哪儿了呢,却原来竟是出来亲自迎接客人了。    一时心中便有些五味杂陈,连带的更是好奇能劳的动郡主大驾的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么多人,自然也有对蕴宁熟悉的。一个和方才女声有些相似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武安侯府的清河县君到了,清河县君名震京城,云阳郡主仰慕已久,怪不得会做出这般倒屣相迎之事,说来也算是一则佳话了。”    这话却说得大有深意。    毕竟,武安侯府和郭耀祖的那场官司分明离现在还不久,蕴宁的盛名说是踩着郭耀祖而来也不为过。    身为郭耀祖的小姨子,云阳郡主和清河县君袁蕴宁之间只能有怨,“仰慕已久”四字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云阳郡主也明显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挽住的女子,竟然就会是清河县君袁蕴宁。    神情微微错愕了一下——    本想着既是武将世家,还能凭一张利嘴逼死了郭耀祖,那清河县君,不定是怎样的彪悍人物呢。    再想不到竟是这般身形绰约容颜夺目的美丽女子。    蕴宁抬头,视线和上面女子对了个正着,不是胡家大小姐胡敏蓉又是哪个?至于她身边的少女,则正是胡家二小姐胡敏君,淡然颔首以为礼:    “胡小姐谬赞,蕴宁愧不敢当,不过是郡主好客罢了。”    听胡敏蓉点出了蕴宁的身份,胡敏君下颌不自觉绷紧——    当初果亲王府的静怡园中,胞姐胡敏蓉第一次败北,记得彼时,胡敏君甚至有些庆幸,终于有人能给胞姐一个教训了。    却在瞧见美得耀眼的蕴宁时,所有的庆幸都变成了深深的憎恶——    旁人或者不清楚,胡敏君却是一下子想通了是事情的根源所在。    周珉既然已是决定要求娶袁蕴宁,如何会不做些准备?    甚至这寿宴,胡敏君也一早从胡敏蓉处探出一二消息,里面未尝没有云阳借机给表哥周珉和袁蕴宁搭桥的意思。    且云阳的态度,无疑也是最明显的风向标,会这般待袁蕴宁亲热,要说里面没有周珉的授意,真是打死都不能相信。    刚要反口相讥,胡敏蓉已是掩嘴笑道:    “县君莫要太过谦虚,胶东虽距帝都路途遥遥,信件来往倒也便宜,不信你问郡主,对你的仰慕可有丝毫掺假?”    这话说的却有些歹毒。毕竟会从京城给云阳写信的,自然只能是她兄长周珉了。    给妹子的信中却是提到另一个女子,甚至引得妹妹也抛下父母,想要跑过来一探究竟,怎么让人越想越别扭呢?    ☆、157    “是吗?”蕴宁淡然一笑, “便是京都来往胶东的信件写了什么,胡小姐都知之甚详, 和云阳郡主才是姐妹情深啊。”    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句话当真是回的极妙。    毕竟,再是表兄妹的关系, 庆王世子写了什么抑或云阳郡主的回信是什么内容, 要是都说给胡敏蓉听,这关系也亲密的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旁人听了, 还没什么,胡敏君可就彻底不淡定了。    毕竟, 周珉当时可是说的明白, 他心中的挚爱正是姐姐胡敏蓉, 至于会答应娶袁蕴宁,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一时疑窦顿生,难不成阿姐说要玉成自己和表哥, 其实全是欺哄自己小孩子不懂事不成?    一想到两人背着自己郎情妾意的模样,胡敏君只觉胸腔就要爆炸似的, 视线在蕴宁身上和胡敏君身上不停转换,那模样,恨不得在两人身上戳个窟窿似的——    这两人一个占着表哥的心, 一个有可能占着庆王世子嫡妻的位置,竟是左瞧右瞧,分明就没一个好东西。气的斜睨了两人一眼:    “惺惺作态!”    全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胡敏蓉脸上的笑意登时就有些凝结,无比尴尬心虚之余, 对蕴宁也更加忌惮——    之前还想着袁蕴宁也就会做些吃的罢了,竟还长着这么一张利嘴。几番交锋,竟是丝毫没占什么便宜不说,反倒还惹得一身腥。    偏是妹妹的神情,分明还是信了的……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那省的我再介绍了。”眼角的余光瞧见封烨已是彻底没了影子,云阳郡主这才笑吟吟瞧着蕴宁,“妹妹快随我过去,下次再这样迟了,少不得可就要罚你了。”    随着云阳郡主笑声落下,人群也已回复了之前的轻松热闹,又有几个和蕴宁相熟的女孩子过来,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硬生生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宁妹妹今儿个好漂亮。”    “可不,当年武安侯夫人就是名震帝都的美人儿,咱们宁妹妹也会长,全是照着侯爷和侯夫人的优点而来的……”    蕴宁一一含笑答了,又冲一个相对有些纤细的女孩子点头:    “清柔妹妹。”    聂清柔是聂清韵的妹妹,可和大气爽朗的长姐不同,聂清柔却是从小身子骨就不太好,就是脾气也是温柔的能拧出水来。    “宁姐姐——”聂清柔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往蕴宁身后逡巡一圈,神情就有些失望,“我阿姐没来吗?”    “没啊。”蕴宁笑着摇头,“眼瞧着就要过节了,府里这个当口正忙得紧,二嫂又能干,可是离不得她,不然待会儿这里散了,妹妹跟我去侯府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手挽着手想要往前走,不想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的还有喊“小姐、小姐”的声音。    蕴宁回头,却是一个做已婚夫人打扮瞧着也就而二十上下的瘦小女子。    看女子瞧着自己时神情专注的模样,方才那一声“小姐”应该就是喊自己才对,偏是蕴宁根本不识得这年轻仆妇是哪个。    迟疑间,女子已是来到近前,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泥红色珐琅鎏金手炉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小姐出门时忘拿手炉了,五爷瞧见了不依,说是怕小姐会冻着,大爷知道了,就打发奴婢给小姐送了来。”    “五爷,还有大爷,俱是宁妹妹的兄弟吗?”云阳就有些诧异。转而又有些好笑,心说袁家人还真是能折腾,不就是个手炉吗,就又是大爷又是四爷的,还一路从武安侯府追到这里。    “是啊。”聂清柔边笑边帮着解释,“四爷是宁姐姐的龙凤胎兄弟,大爷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爷……”    之前也听阿姐说起过,这位宁姐姐在武安侯府有多受宠,家里姊妹听了还半信半疑,这会儿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受宠到何种程度。    其余众人神情同样也羡慕至极——    早听人说武安侯府的上一位明珠就是全家人的心肝,还以为换回来的这个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被家人接受呢,不想却是较之假明珠还要受宠不知多少倍。    毕竟若说袁家四爷小孩子心性,闲着没事想一出是一出也就罢了,身为武安侯世子的那位大爷公务可是繁忙得紧,如何也乐意陪着弟弟胡闹?分明是对这个妹子宠爱的太过才对。    云阳却是深深的瞧了蕴宁一眼,心说怪道阿兄那么热切的想要娶了这袁蕴宁,真娶了她过去,即便暂时无法探知武安侯的态度,起码她这些兄弟都是现成的助力……    蕴宁眼睛眨了眨,却是疑惑更浓——    大哥派来的?真把自己当成了瞎子吗,大哥身边的人,自己哪一个不认得?这仆妇分明就不是袁家人。可要说庆王府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骗自己,是不是也太蠢了些?    仆妇视线倒是没有半分闪躲,更甚者顺势举高手炉:    “小姐快拿着,真是冻着了,不独公子,便是侯爷和夫人也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随着她的手举高,红色小炉的盖子上,一小朵粉嫩嫩的芙蓉瞬时映入眼帘,更甚者坠在花瓣上的露珠里还有一个极小的篆刻“宁”字。    蕴宁一颗心重重的跳了一下,连带着一张脸也跟着了火一般——    这人,还真是!    别人或者察觉不出,已是收了太多这样花模子的蕴宁却是立时明白,这手炉分明还是陆瑄的手笔。    也就是说这仆妇,百分百是陆瑄的人。    再由仆妇口中的“大爷”,蕴宁很快推测出了大概,怕是陆瑄从大哥口中知道自己要到庆王府来,唯恐自己出什么事,便巴巴派了个人来……    这般想着细细打量仆妇,果见这女子虽是生的娇小,行动却不是一般的敏捷。明显也是个练家子。虽然较之她主子或者还差些距离,可在一干女子中,保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一时无比羞涩之余,更有说不出的甜蜜。    “外面还真是冷,咱们还是快些到房间里去。”云阳郡主笑着道,许是看出蕴宁的抵触,这回倒是没有再故作亲密的去挽蕴宁的手。而是率先转身,拾阶而上。    人群乱哄哄的跟着回转。    怡馨苑地势高,便是台阶就有十多级。怕蕴宁被人挤着磕碰到,采莲忙上前一步,一路护着蕴宁前行。    眼瞧着就要走完台阶,采莲刚想放慢脚步,让自家小姐走在前面,不妨前面行走的一个着石青色褙子的丫鬟身形突然一踉跄,收势不住之下,竟是朝着采莲就撞了过来。    采莲下意识的就想闪躲,却忘了正站在台阶上,竟是一脚踏空,“呀”了一声,整个人直挺挺的朝着蕴宁砸了过来。    真是被砸中,不独采莲,怕是蕴宁也得一块儿从台阶上滚落下去。这么高的台阶,简直无法想象真摔下去会发生什么。    聂清柔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想要上前,只她的动作太慢,如何来得及救援?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声惊呼未出口,蕴宁身后其貌不扬的仆妇已是闪电般上前一步,赶在采莲跌落下来前,探手在采莲后背上轻轻一点。    采莲身形瞬时站的稳稳当当,至于仆妇已是又垂手立身蕴宁身后,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聂清柔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    从前只听家里长辈说袁家的暗卫如何如何厉害,什么时候还养出了这般厉害的女子护卫?    “那丫鬟哪家的?”蕴宁视线就有些发冷——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差点儿摔倒?更甚者还能那么快又稳住身形,怎么瞧都是故意的。    “小姐很快就能知道。”那仆妇依旧低眉顺眼,便是恭敬的神情都没有半分改变。    之前采莲的惊呼,差点儿撞到她的那个丫鬟如何没听见?本是一门心思的等着更大的骚动发生。    不想除了采莲喊得那一声,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奇怪之余,便止不住想要回头看,那料到身形才转了一半儿,腿弯处就忽然一麻,竟是腿一软,就从最高处滚落下来。    落在别人眼中,丫鬟的模样更像是没站稳,抑或腿抽筋了。    只毕竟是这么高的台阶,其他人可没有仆妇一般的本领可以轻易力挽狂澜,一时忙往两边避让,很快给丫鬟空出来一条滚下去的康庄大道。    待得重重的摔在台阶下,那丫鬟只觉左腿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明白这条腿怕是已经断了,惊恐痛苦之下,一时惨叫连连。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上了台阶的人如何听不见,纷纷驻足往后瞧。本是站在胡敏蓉姐妹俩旁边的一个少女闻声蓦然回头,正瞧见台阶下鼻青脸肿叫的和杀人一般的丫鬟,吓得顿时一哆嗦:    “秋月!”    “兵部赵侍郎家的女儿。”仆妇瞧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旋即收回视线,低声冲蕴宁道。对于那丫鬟的惨状,却是连抬一下眼皮都欠奉。    兵部侍郎家的?蕴宁抬头,和前面胡敏蓉的视线一触即分——    胡家当家人胡庆荣这会儿正任着兵部尚书的职位,听爹爹的意思,整个兵部怕是也几乎全落在胡家的手上。    自己和这兵部侍郎家的女儿分明就是初见,根本就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对方却选择对自己出手,要说里面没有胡敏蓉姐妹的意思,真是骗鬼还差不多。    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胡家如何就对自己恁般大的怨气。竟是较之云阳郡主对自己还要敌视的紧,这才打了几个照面啊,竟是语言上故意让人曲解自己和庆王府的关系还不够,还开始直接下手了。    ☆、158    那赵小姐已经快步奔了下去。许是心中有鬼, 经过蕴宁身边时,根本头都不敢抬。    待得瞧见那秋月的惨状, 脸上更是血色尽褪, 下意识的抬头瞧向胡敏君。    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蠢货。    胡敏君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心里已是把那位赵小姐并她的丫鬟诅咒了无数遍——    虽然对胞姐也是怀恨在心, 可好歹胡敏蓉已是答应了不会和自己争, 眼下最先要赶走的敌人却是袁蕴宁。    毕竟云阳的的态度代表的可就是表哥周珉的态度。    本想着但凡这次能暗算得手,一则让表哥瞧瞧袁蕴宁是个什么样的蠢货, 二则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就不信她还能厚着脸皮再跑来庆王府, 如何也没想到竟是找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视线下意识的偏转, 余光里正瞧见蕴宁也是目瞪口呆、心有余悸的样子,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还好袁蕴宁并没有察觉,不然真是亏的太大了。    待得转头,正和赵家小姐求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却是冷哼一声, 理都不想理——    蠢笨如斯,除了捅娄子还会干什么?    那赵小姐越发张皇——    今儿个可是云阳郡主的芳辰, 发生了这样的事,说不得会有些晦气,要是云阳郡主发火……    还未想好应对之策, 云阳郡主已是冷了脸直接道:    “既是伤了,自然得赶紧去看郎中,我瞧赵小姐也是个心疼下人的,就跟着一块儿过去看看。”    分明是已经直接下了逐客令。毕竟庆王府什么地方, 如何会没有府医?特特这般说,自然是不想赵小姐再留下的意思。    胡敏蓉看一眼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跟着云阳离开的胡敏君,脸色就有些不好——    那赵侍郎是爹爹新近才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虽是没有什么根基,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敏君今儿个做出这般事来,得罪了赵小姐事小,就怕那赵侍郎有什么想法,和父亲离了心可就麻烦了。    忙叫来丫鬟,低低吩咐了几句,又安慰似的冲委顿在地的赵小姐点点头,这才起身也跟着人群离开了。    眼瞧着人群呼啦啦转眼走了个干干净净,那赵小姐当真是又悔又恨,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之前听说自己竟然有机会参加云阳郡主的宴会,家里姐妹们哪个不是羡慕的眼都要红了?    结果宴会还没结束呢,自己却因为败了郡主的性被撵出来了……    何况今儿个庆王府可是权贵云集,能站在这里的也俱是昌邑贵女中最出众的,自己这般当众被赶了出来,事情传出去,怕是以后再没脸见人了。    更绝望的则是胡敏君事不关己的厌恶眼神……    胡敏蓉的丫鬟正好赶了过来,瞧见其他人并没注意这里,才快步上前,含糊安慰了几句,又表达了胡敏蓉邀请这位赵小姐改日到胡府做客的事……    蕴宁最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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