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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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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早知道袁家根深叶茂,没想到竟是这般深得民心。郭耀祖登时有些心烦意乱。却是更坚定了之前的心思,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既是有了郭家,袁家还是不要存在世间的好。    不然,即便重回百官视野,可想要成为武将中第一人,怕可能性依旧极其渺茫……    既是拿定了主意,郭耀祖眼神愈发冰冷。    袁烈正好走到近前,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郭耀祖旋即慢慢起身,行至袁烈身前,却是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在众人惊呼声中,直接割下衣袍下摆,朝着袁烈丢了过去,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指着李虎等人道:    “当初,郭某可不也同他们一般,一心以能追随武安侯为武安侯而死为荣!武安侯可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吗?濒临死地之时,郭某对侯爷不离不弃……可侯爷又是如何对郭某和弱妹的呢?侯爷明明答应我,会把贞娘看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可最后,侯爷又是如何做的呢?”    “便是你食言而肥,把我妹妹弃之脑后,郭某也不敢有丝毫怨恨……可结果却是,堂堂武安侯,竟对我妹妹威逼利诱,抢占为妾……”    “侯爷,这般对为您效死的兄弟,您真的还有心吗?”    “今日起,郭耀祖跟你恩断义绝!”    说着转身朝大堂上的三位阁老并周良臣深深一礼:    “武安侯强逼功臣之后为妾,还请诸位大人给耀祖和妹妹主持公道!”    ☆、145    郭耀祖的话登时如同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 令得本是寂静的人群再次骚乱起来。    之前听说袁家贪占国库粮食,大发国难财, 一众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在听了李二虎并张大嫂及一众流民士卒的心声,尤其是亲眼瞧见袁家眼下人丁寥落的现实, 也不由大受触动。    甚至一些人已是在反思, 是不是,真的被人骗了, 袁家,是冤枉的?    如何也没想到, 又会峰回路转, 近些时日风头最盛、传闻也是袁烈生死兄弟的郭耀祖竟会站出来, 更是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都给震晕了。    一上来就割袍断义不说,还说了一件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实——    背叛生死兄弟在前,强娶恩人之妹为妾在后。    这样的事, 别说以义薄云天名震帝都的武安侯,就是寻常人家, 也是极为不齿的。用老百姓的话说,那就不是人做的事儿。    而郭耀祖的话若然证实的话,武安侯袁烈无疑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永世无法抬头。    一时场上再次喧嚣起来:    “果然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这些流民和士卒真可怜,这是被人骗了当枪使!”    “就是,你们这么为武安侯出生入死,小心人家转头把你姐妹给抢了……”    眼前的情景无疑令郭耀祖很是满意——    只要人彻底臭了, 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老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便贪污国库粮食一事没办法一下把袁家打死,背着这样一件丑闻,粮食的真相背后到底如何,怕是根本也不会再有人关注了,毕竟,越是上位者,越明白人心向背到底意味着什么,袁家,注定只能从大正朝堂销声匿迹。    又冲郭贞娘并袁明仪招招手,虎目含泪: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尽欺凌……现在我回来了,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们了……”    郭贞娘上前一步,含情带怨的凝目袁烈,缓缓转头时,两滴珠泪慢慢淌落,却依旧挪步,无比坚定的跪在郭耀祖身后:    “还请各位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    袁明仪眼睛眨了眨,一想到今天之后,袁蕴宁就要被打落尘埃,竟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好在来时也做了准备,锦帕上早抹了姜汁,忙不迭拿来揉了几下眼睛,眼泪果然开始“哗哗”的往下落,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人群越发肃然,弱质女流拖着个十来岁的女儿,让人瞧着自然会禁不住油然而生怜悯之情,且若不是受苦太过,那个女人肯这般抛头露面的出丑……    完全没想到有这样一个插曲,三位阁老并周良臣都有些面面相觑,唯有胡庆荣长叹一声:    “郭将军平定倭寇,浴血沙场,倒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身世凄苦的妹妹,真是可悲可悯可恨……”    最后一句可恨,无疑是冲着袁烈的。    “袁家是什么人,可不是单凭某些无耻之徒,上下牙齿一碰,就能认定的。”一个老迈的妇人声音随即响起,却是高氏已经越众而出,浑浊的视线,牢牢锁定胡庆荣,“仅凭一面之词,并无丝毫证据,胡大人已是下了这般结论,如此这般,可对得起朝廷的信任?还是说,郭耀祖这四姓家奴之后,本就和胡大人有私?”    被人当众这么骂了个狗血喷头,胡庆荣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有心怒斥,可瞧见对方是谁时,很快又蔫了——那可是高氏,超品诰命夫人,当初太后娘娘面前,都敢梗着脖子对骂的。别看胡庆荣眼下已是一品大员,这会儿却依旧有些怂了,竟是鼓着腮帮子半晌,也没敢回骂回去。    倒是本来默不作声的陆明熙轻咳一声,示意旁边差人:    “高太夫人年老,还不快给太夫人看座?”    旁边首辅严子清并大理寺卿周良臣也纷纷点头——    袁烈眼下也不过是嫌疑人,至于郭耀祖所告,也在两可之间。更别说袁家这一干女子,别看寡居居多,却几乎人人身上都有封号,真是做的太过了,怕是自己名声也会受损。    胡庆荣越发郁闷,到了这会儿,如何不明白自己还是有些太急了,当下看了郭耀祖一眼,也不再说话。    郭耀祖也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袁家人态度还这般强硬,更过分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揭了郭家的黑历史,脸色阴沉的转向高氏:    “老夫人还请慎言!郭某敬老夫人先夫曾有功于国,却不代表老夫人就可以信口开河,辱及郭某先人!”    说着手一指依旧跪在地上哭的悲悲切切的郭姨娘母女:    “女子最重名节,郭某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郭某宁愿自己死,也绝不愿小妹受一丝一毫委屈。若非逼不得已,各位大人以为,郭某就愿自曝家丑?”    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于郭姨娘而言,经过今日之事,怕是今后再也别想有平静日子了,想要再嫁个人家,更是痴心妄想。    “四姓家奴的说法辱没了你的先人?”高氏冷笑一声,“别说当着你这郭氏小辈,便是你祖宗来了,老身依旧会这般说。你郭耀祖敢说,当初你祖上没做那等没脸没皮的无耻之事?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的祖上,也不奇怪会有你这等丧心病狂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的后辈了!”    四姓家奴?这个词却是新鲜,当下便有人开口询问。    有人问就有人答,毕竟郭家当初的事还是挺轰动的,再加上三天前袁钊钰兄弟几个在安西伯府门前闹得那一场,不能说人尽皆知,该知道的人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当下就有人小声帮着解释何为四姓家奴……    “叫我瞧着,分明是一丘之貉。”便有人小声道,“没一个好东西。”    “可不,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郭耀祖脑袋上青筋直蹦,这袁家什么时候这般刁滑!高氏短短一番话,无疑让郭耀祖之前的控诉打了折扣,拼着毁了唯一妹妹的名节和后半生的幸福,郭耀祖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当下怒声道:    “老夫人的意思是,我和舍妹撒谎不成?倒要请教老夫人,郭家和袁家何怨何仇,才会拼着毁去妹妹的名节,让她再无法嫁人的情况下,泼这么一盆脏水到袁家头上?祖上当初曾经留有遗言,郭家后人一不许有犯法之男,二不许有为妾之女……袁家逼迫弱女在前,诋毁郭家在后,这天下还是大正的天下,郭家可也是有爵位在身,容不得袁家一手遮天、这般欺凌!”    这话倒也有理,毕竟,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郭家怎么也不可能这般自己糟践自己?    “图的什么?当然是袁家名誉扫地,你郭家能取代袁家!”面对郭耀祖的痛心疾首,高太夫人神情却是丝毫未变,“郭家不相来如此不择手段吗?如今,不择手段之外,怕还要再加个狼心狗肺、狠心绝情!”    说着转头瞧向依旧低头拭泪的郭姨娘:    “到现在,你这蠢货还在做着成为武安侯府正室夫人的美梦吗?我现在就当着几位大人并这么多百姓告诉你!做、梦!”    说着忽然扯起地上的郭姨娘,用拐棍压着她,让她直面众人:    “以为自己是国色天香不成?就凭你这等庸脂俗粉,也配我家孙子强取豪夺?枉袁家这些年来给你安稳的生活,疼你护你,结果却是养出了一条咬人的毒蛇!你自己说,到底是有德还是有貌,就凭你,便是想要给我孙媳妇提鞋都不配!”    再没想到高老夫人偌大年纪,竟有这等臂力,等郭姨娘回过神来,已是被所有百姓把容貌看了个清清楚楚。    郭贞娘本就生的勉强算得上清秀罢了,偏是骨架太大,未免就显得有些蠢笨,至于说戴着幂离站在高氏身后的丁芳华,虽是看不清容貌,但只看露在幂离外那双凤眼,再有高挑窈窕的身姿,无疑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和高大英俊的武安侯袁烈站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相配,至于说为了让自己凄惨些而特意扮的灰头土脸的郭贞娘,却生生被衬托成了侍候主子夫人的上不得台面的烧火丫头。    登时大窘。亏得郭耀祖上前一步,一下挡在郭贞娘面前:    “放手!老夫人真要仗着年纪大了血口喷人不成?”    又气狠狠的乾指指向袁烈:    “武安侯,你还是不是男人,要靠着女人耍嘴皮子,逼死我妹妹吗?”    说着,悄悄给郭贞娘递了个眼色。    郭贞娘方才也是被老夫人骂的太狠,有些昏了头,这会儿也明白过来,除非把袁家给告倒,不然,就真的没活路了。    当下一咬牙,转头朝着大理寺前面的廊柱上就要撞过去,不妨却被一只大手给拉住。    郭贞娘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正好瞧见袁烈,一时大恸,悲悲切切的喊了一声“侯爷——”    所以袁烈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不然,也不会瞧见自己要寻死,赶紧救下……    正自激动,一张纸却是直接拍在脸上:    “从今之后,你郭贞娘和袁家再无瓜葛。”    说着松开手,瞧着郭姨娘的眼神殊无半点儿温度:    “现在,你可以继续寻死觅活了!”    郭姨娘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拣起地上的纸,却分明是一张驱离书,上面除了郭贞娘和袁明仪的名字外,更有袁家族老的署名!    侯爷这是不要自己了?甚至,连自己的生的女儿,也舍弃了?    “侯爷!”太过绝望之下,郭贞娘声音都直了,竟是发疯一般道,“你不能这样,你要杀了我吗?当初是你毁了我的名节,是你对不起我……你罔顾我和兄长对你的救命之恩,逼我为妾……”    一定要毁了袁家,只有把这个男人真的逼到绝境之中,不然自己这这个男人的缘分就真的断了!    “是不是真觉得,我手里没有证据,就可以任你们信口雌黄?”已是到了这般地步,袁烈早没了耐心和他们周旋,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冲着郭耀祖并郭贞娘一晃,“只可惜,这封信,我现在还留着。”    说着上前几步,呈给周良臣:    “这是当初郭耀祖通过郭贞娘转交于我的绝笔信,到底是我强抢民女,还是郭大将军临终托孤,各位大人一瞧便知!”    周良臣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再抬头看郭耀祖,眼神已是有些冰冷。又转手递给严子清几人,信很快传到心急火燎的胡庆荣手里,待得看完书信全文,也是目瞪口呆——    能瞧得出来,信件乃是仓猝而成,甚至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看血痕并纸张,分明是年代久远,至于信件内容,则全篇都是央求袁烈看在郭耀祖为他而死的份上,收下郭贞娘在身边服侍——    “……妹妹年长,双十年华尚不及许配人家……又对侯爷一见钟情,还望侯爷看在耀祖为侯爷而死……收下贞娘在身边侍奉……若有来生,耀祖必衔草结环以报……”    再有这字迹,旁人或者还有些怀疑,胡庆荣日常里却和郭耀祖多有书信往来,自是一眼认出,分明就是郭耀祖亲笔!    当下狠狠的瞪了郭耀祖一眼——    亏庆王还吹嘘他这女婿精武艺、擅筹谋,现在瞧着,分明就是个没有脑子的饭桶。这么一份儿重要证据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他还敢张扬出来!    ☆、146    郭耀祖如何看不出胡庆荣面色有异, 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坑袁家,一则之前从妹妹郭贞娘那里得了准信, 之前留的那封所谓绝笔信, 早被她毁去了,根本不必担心袁家手里有任何证据;二则郭耀祖料定, 自己今日的翻脸袁家绝对措手不及。    毕竟, 以郭耀祖对袁家的了解,这一家子即便战场上能料敌先机, 与自己人尤其是他们认定是朋友的人相处时却太过耿直,不然, 也不会这么多年被自己和妹子蒙在鼓里, 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即便意识到郭家有些强势, 袁家也必然想着是因为自己想要扶贞娘为嫡室,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真实目的却是彻底毁了他家。    所谓以有心算无心, 猝遭剧变,袁家除了眼睁睁的等着自己把满盆脏水泼上去, 再无别的法子。    可现在,郭耀祖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袁烈竟然拿出了证据!再联系之前高氏的一番言语, 终于意识到不对!    袁家的模样,怕是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心事,更甚者早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自己发难呢。可笑自己还以为胜券在握, 殊不知早落入袁家的圈套之中。    比方说那封信,自己妹妹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较之一般女子无论耐心还是谋事,甚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情,都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便是较之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她既敢说已经把信件悄悄毁掉了,就绝不可能骗自己。袁家却还能再拿出一封来……    又有些侥幸,或者其实是袁烈虚张声势?    当下上前一步,嘴里兀自怒声道:    “为了威逼一个弱女子,袁家竟连这等龌龊手段也要使出来吗!试想彼时郭某性命尚且不保,哪有时间写什么绝笔信……”    却在瞧见胡庆荣刻意露出的字迹时,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一般,登时一哽——    虽然仓猝间没有瞧见多少内容,可却分明就是自己的字迹,更甚者,和现在的字迹一模一样!    冷汗很快浸湿了里衣——    当初会遇见庆王,哪里是他失忆跑到了胶东,分明是庆王偷偷到了边疆,而会跟着庆王走,却是因为,一来不愿意被灭口,二来,郭耀祖也认定,这分明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跟着袁烈,这辈子也就是个打仗卖命的料,想要一飞冲天恢复先祖荣光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毕竟,有袁烈珠玉在前,一个郭耀祖算得了什么?    倒是庆王那里急需人手,且这人野心勃勃不说,更有太后为内应……    权衡利弊,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为庆王效力。    郭耀祖为人从来谨慎,投靠庆王后没站稳脚跟前,唯恐一时大意授人以柄,索性连字迹都改了。    这也是他之前颇为自信的另一个原因——    即便袁家意识到不对,想要造假,定然也只会仿照从前的字迹,可他们不知道,自己一笔字早完全不同。    可现在那封信上的字却和现在自己的字一般无二。    偏是自己还不能开口否认,毕竟之前可是不止一次和旁人说过,早把从前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要是突然跟人说自己从前的字不是这样,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如若再扯出当时庆王从胶东私自跑到边疆,更甚者袁家惨败,死了那么多人的事……    孰重孰轻,郭耀祖如何不懂?    更是明白了袁家的心思,分明就是跟说,他们早料定了今日一切,就是摆明了要算计自己。    到了这一刻,郭耀祖终于明白,做袁家的敌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身后的郭姨娘脸色也顿时白的和纸一般,身形也是摇摇欲坠。只和郭耀祖的慌张不同,郭姨娘却只觉如堕深渊。    既然能拿出这样一封信来,说明袁烈早知道自家大哥还活着的事,更甚者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了若指掌。    成为枕边人这么多年,郭姨娘如何不知道袁烈最痛恨的是什么,那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被自己和兄长联手背叛,侯爷,定然再不肯原谅自己了!    这一世别说和袁烈生同寝死同穴,根本连在他身边侍候做妾的可能都没有了。    更无法接受的是,袁烈这般做,分明是拿自己当敌人看待了。不然也不会这般步步为营!    眼下自己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万般绝望之下,竟是嘶喊出声:    “侯爷!您怎么能这般对我!丁芳华,她有什么,不过是,比我出现的早,比我长得好一些罢了……若然您陷入绝境之中,这世间,只有一个女人,只有我郭贞娘,愿意替您去死,替您去死啊!她丁芳华,能做到吗?我不过是想和您白首到老,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啊……”    “您不能这么对我,不能啊……”    “不能这样对你?”不待袁烈开口,高老太君已是直接怒声道,“当初若非你死缠烂打,又拿出你兄长的绝笔信,以恩情相威胁,我那孙子如何愿意把你收入房中?”    口中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干票据往郭姨娘面前一掷:    “这些年来你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明明是锦衣玉食,却要口口声声说受尽折磨……郭氏,你真的有心吗?”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和你兄长一样贪得无厌!一个想要踩着袁家上位,一个更是贪着武安侯嫡夫人的位置,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老身骂你们四姓家奴、有乃祖之风,哪一句错了吗?”    风起处,那些票据一下散开,便有离得近的人看的清楚:    “锦绣坊的衣衫……啧啧,那价钱可不是一般的贵啊!”    “就是,我们家也只有正房夫人换季时得一两件罢了……”    “啊呀,还有丁家的珠宝首饰……”    “这样的吃穿用度,就是比起嫡夫人而言也不差什么了……”    也有那脑子转的快的,“嗤”的讥笑出声:    “你们刚发现这女人说瞎话啊?方才没听见她说嘛,分明是稀罕惨了武安侯爷,死缠烂打当了妾不满足,又妄想着挤走正头夫人……”    “也是,这郭大将军,瞧着一脸的正气,怎么竟是这等龌龊小人。”    “就是,人家袁家手里有的是证据,他倒好,上下嘴唇一嗑,就想把袁家送去监牢里。啧啧,这样的大舅子,别说武安侯不要,就是我等小民也不敢沾啊。你说他要是看上你啥东西,不吭不哈的转头就能把你往死里坑……”    “我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四姓家奴啊,分明是有奶就是娘吗!”    “妹妹嫁不出去了,硬赖给武安侯,转头还想把人家的家当给夺了……”    一阵阵讥笑声传来,郭耀祖好险没吐一口老血出来——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会儿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偏是已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再想要挽回,是万万不能。本想着把袁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结果却正好相反,不独自己名誉扫地,便是先祖身上的遮羞布,也被再次扯下来。    郭家历代先祖的名声,今日算是被自己糟蹋尽了。    郭耀祖简直要绝望了,却是突然转身,双手摁住郭姨娘的肩膀,红着眼睛怒声道: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口口声声跟我说,在袁家受尽欺凌,让我给你做主吗?还有那绝笔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情形,想要扳倒袁家,根本是做梦。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    郭耀祖双手用力,郭姨娘只觉两只臂膀都好像要被人卸下来一般,剧痛之下,勉强回神,正对上郭耀祖狠厉无情的双眼:    “你这般,又置仪姐儿于何处?有没有想过仪姐儿的将来?”    郭姨娘登时如堕冰窟——旁人或者不明白郭耀祖这话是什么意思,做了多年兄妹的郭姨娘却是比谁都明白,郭耀祖想说什么。分明就是,拿没了父族可依靠的女儿来威胁自己,如果说这世间,郭姨娘最爱的人是袁烈,那么袁烈之外,也就是袁明仪了……    视线一点点转开,最终落在郭耀祖刻意露出的那把匕首上。    郭耀祖神情登时悲喜交集——看来贞娘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如何舍得瞧着她死?只眼下委实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贞娘死了,自己才能脱困。    一念未毕,郭姨娘已是探手拽出匕首,却是手腕一翻,朝着郭耀祖胸口刺去。    等郭耀祖意识到不对,只来得及狠狠一脚把郭姨娘踹开,至于那把匕首,却依旧被狠狠的插入胸膛处。    袁明仪正站在郭姨娘身后不远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飞过来的郭姨娘砸了个正着,等勉强挣扎着抬起头来,正瞧见郭姨娘身形蜷曲、口鼻流血的凄惨情景,一时吓得魂儿都飞了,手脚并用的爬过去:    “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仪姐儿,是娘,对不起你……”到了这会儿,郭姨娘早已是追悔莫及。都怪自己,太贪心了啊。非要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却是艰难的转身,冲着高老太君以额触地:    “老,老祖宗,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仪姐儿,她,终究姓袁,还请老祖宗,好歹,给她,一口饭吃……”    “娘,您说什么啊?舅舅……”袁明仪下意识的回头,就想招呼郭耀祖过来,却在瞧见插在郭耀祖胸前的匕首时,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随从郭耀祖而来的副将也终于回神,忙不迭上前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郭耀祖:    “将军——”    又想拔出那把几乎连刀柄都快没入的匕首,两只手却是被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一时急的直跺脚:    “太医,快,快请太医——”    “别——”郭耀祖颤声道,却是艰难转身,朝着袁烈哀求道,“侯爷,之前,之前是,我妹妹不对……我知道您身上常年带有,金创药……救我……”    袁家金创药便是太医院也是比不得的……    “到现在,你还要把一切罪责推到郭贞娘身上吗?”袁烈却是甩手又丢出一封信来,神情森然,“这是三年前,你和郭贞娘的通信。说什么失忆忘记所有,最近才想起来,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连自己亲妹妹都能这么利用,更甚者,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能逼着亲妹妹去死,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竟还妄想用我袁家的金创药活命,我呸!”    ☆、147    围观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那可是平倭英雄郭耀祖啊。    进京时如何声威赫赫, 朝中重臣莫不郊应,便是皇上也强支病体亲自在太和宫隆重设宴犒赏。    安西伯的风头在京城一路狂飙, 令得武安侯府也为之逊色。    而这样一个早被“神话”了的大将军, 转眼间竟被自己亲妹妹给捅了个血窟窿,说不好一时半刻之间就会一命归阴。    事情发生的太快, 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也不为过。    严子清等一干人回过神来时, 郭耀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其他人也就罢了,胡庆荣却是坐不住了——    眼下庆王殿下手中最缺的是什么啊, 无疑就是人才啊。比起袁烈来,郭耀祖当然还差些, 可也算庆王手下第一得用的了。更别说这郭耀祖还有另一个身份, 那就是庆王殿下的女婿。真是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庆王那里也不好交差啊。    忙转头瞧着袁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武安侯,大家同殿为臣, 郭将军更曾是你生死之交,你们两家之间并无生死大仇, 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您和郭将军也是曾同甘共苦的袍泽兄弟, 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袁烈却是冷笑一声:“袁某并非医者,今日更是受审而来,胡大人凭什么认定在下不管到哪里都会随身带有灵药?”    “且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然是袁某人的兄弟, 便是让在下剖肝挖心,也在所不惜,若然是敌人,任其自生自灭,袁某人自觉已经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口中说着,瞧向郭耀祖的眼神却是和淬了毒一般——    到底是何原因,堂堂郭大将军竟要诈死、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更心思叵测留下妹妹进入袁家?    当初和匈奴一战,袁家儿郎死伤泰半、十不余一。这么多年来,袁成阳和袁烈可也没有放过追查当初的事。只可惜却始终茫无头绪。    而郭耀祖的回归,却让两人同时想到一点,那就是当初那一场惨败,十有**和庆王有关。    至于说郭耀祖,即便不是参与者,也定然是知情者。    一想到这个可能,袁烈就觉得五内俱焚,若然有可能,恨不得手刃郭耀祖才好。    “你——”没想到袁烈竟公然拂了自己的面子,胡庆荣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从强势返回朝堂,满朝文武,即便包括几位阁老在内,还没有哪个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    一时神情就有些冰冷。    好在一片仓皇中,太医终于姗姗而来,忙不迭抬了郭耀祖兄妹离开。    袁明仪本想跟上去,却直接被斥退。登时六神无主,想起郭姨娘之前的嘱咐,终是一步步挪到高氏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止。    不同于郭耀祖,袁明仪身上毕竟流着袁家的血脉,高老夫人并丁芳华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当下直接招手叫来家丁,让把袁明仪给送回去。    只坐上车子后,却并没有去武安侯府,而是径直往一个乡下农庄而去。真心悔过的话,袁明仪或者还能嫁个一般的士绅人家,也有可能一辈子终老于此……    送走了郭耀祖,胡庆荣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竟然敢这么对庆王女婿,袁家根本就是直接表明了不会和庆王也就是太后这一方合作的态度。    既如此,又何必再给他留什么脸面。    直接拿起几案上一张签字画押的状子扔了下去,厉声道:    “方才那些俱是你们的家务事,却是和案情无关。今年暴雪成灾,百姓饱受饥馑之苦,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中饱私囊、邀买民心,殊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倒毙街头……这是吏部郎中丁芳年的供词,袁大人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袁烈哂然一笑,却是看都不看地上的口供:    “他人如何,与袁某何干?之前袁某人已然说过,袁家赈济百姓的粮食俱是家中子女拿自己体己银子购买,或者确切的说,买粮银钱乃小女所出,具体经手施救于民的则是犬子几个。袁某人倒想问胡大人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家粮食全是从国库中而取?”    胡庆荣眼睛中却是闪过一丝狡黠。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们手里自然没有证据,可我们根本不需要证据。毕竟除非是谋逆的罪名,不然就别想除掉袁家。    而袁家能立足朝堂,凭借的除了历代男儿立下的功勋外,更有备受赞誉的家声。    胡庆荣一党打的算盘可不和郭耀祖一致,认定只要让袁家名誉扫地,为了平民愤,袁家以后只有夹着尾巴度日,至于说他手中的军权,还有身上肩负的帝都安危的重任,都只能拱手让人。    只要能挤走袁烈,换上太后的人,就是最大的胜利。    而不管袁烈如何应对,都注定了他的名誉必定一败涂地。毕竟,自己可是调查过,袁家用于赈济的粮食,即便是灾前购买,其价值也超过了四万两之巨。    无法讲清前因后果,就得背下贪占粮食的罪名。或者继续坚持之前说的话,那就得好好给天下人解释一下,如何一个刚回归侯府不足一年的小姐,就能有足足三四万两的体己银子!    “啧啧,都说武安侯战场上百战百胜,倒不想还这般巧舌如簧。”胡庆荣似笑非笑,视线在袁家众人身上扫过,“你说粮食全是女儿体己银子所买,可有证据?”    袁烈点头,把虞秀林送来的购粮账簿递给差人,差人双手接过,又捧给胡庆荣。    胡庆荣快速的翻阅了一遍,转手递给严子清,账册在陆明熙四人手里转了一圈儿,最后又交还到胡庆荣手里。    “各位大人以为如何?”胡庆荣把账册丢到一旁,却是不看袁烈,反而瞧着严子清,“严阁老当年号称户部第一神算,不知可看出了些什么?”    “账目上没什么问题,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严子清抬了抬眼角,视线在袁烈身上停了一瞬,慢吞吞的道,“如果硬要严某人说什么感想,只有一点,那就是武安侯府果然豪富啊。”    “何止是豪富!”胡庆荣哼了一声,“严阁老还是太客气了。”    口中说着,已是提高了声音:    “袁家女儿果然金贵,每月光体己银子竟然就有万两之巨!”    心中却是得意不已。    不枉这些日子和幕僚共同商量应对之策。几位阁老中,吴正荣资历尚浅,不足以对抗武安侯,陆明熙却是个老狐狸,滑不溜丢,想要利用他,怕是千难万难,唯有严子清,资格够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更有一个大大的妙处,那就是这老头自来瞧不起武将,更是对袁家这几个以武传家的世家的豪奢生活深恶痛绝。    让他发难实在是再妙不过。    袁家女一月的体己银子要上万两的事必然会让这老头子震怒。待得明日,御史弹劾袁家贪蠹的折子不淹了朝堂才怪!    看袁烈果然变了脸色,胡庆荣不免更加得意:    “胡某倒想请教袁侯爷,你每月俸禄几何?一个小辈月例尚且上万,岂不是说,袁府一年就要耗费几百万之巨?”    口中说着,神情已是激愤至极:    “可叹大正举国之力,每年税收也不过几千万两罢了!寻常百姓人家,每月一两银子,便可有温饱……怪道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到最后,太过激动之下,眼圈都有些发红。    围观的百姓再次炸了锅。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想到自家忍饥号寒,甚至有亲人冻饿而死,而袁家却过着挥霍无度的奢靡生活,尽管袁家拿出了那么多粮食赈济灾民,却是依旧无法接受……    如果说方才郭耀祖所为,不过是郭袁两家的家务事罢了,眼下却是戳到了人心最深的痛处。    瞧出情形不对,李二虎忙让手下拉起手围起一个人墙,把大理寺府衙正门牢牢围住,才算勉强把群情汹涌的百姓给拦下。    一片混乱中,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却是响起:    “银子的来源我最清楚,胡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声音一落,一个身着梅花色交领长裙,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纤细少女从丁芳华身后缓步而出。    少女脸上遮着幂离,唯有露在外面一双凤眼幽深如潭,虽然瞧着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是娴雅大气,即便站在这森严的大理寺府衙,依旧气定神闲,并无丝毫胆怯之意。    陆明熙怔了一下,不自觉坐直身形,难不成这丫头就是……    “这就是武安侯府的礼数?”胡庆荣冷笑一声,却是瞧着袁烈揶揄道,“还是说武安侯心虚气短,不得不靠后辈女子帮着解围?”    “古有叶公好龙,难不成这位大人也是叶公一般吗?”少女却是丝毫不惧,依旧不紧不慢道,“明明是大人方才口口声声指责小女子生活太过奢靡,甚而因为小女子指责袁家有贪蠹之嫌,却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许小女子讲,大人不独有叶公之风,更兼太独断专行些了?”    这话未免就有些不客气。饶是胡庆荣也是被噎的够呛,偏是对方说的颇有道理,年纪更是瞧着比长女还要小些,真是当众发作,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陆明熙深深的瞧了下站的少女一眼,只觉心情复杂的紧。到了眼下已是确定,这女子必然就是儿子心悦之人无疑。只这性情,却是和家里女孩儿不同,更甚者也不同于原配崔氏的刚烈……    “好,我倒要听听,你的体己银子从哪里来?”胡庆荣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是你自己赚的不成?”    ☆、148    之前调查的重心全在武安侯袁烈身上。毕竟袁成阳老迈, 袁家后辈年龄小、资历浅,只要能逼的袁烈退出朝堂, 单靠些后生小辈, 再想回来,无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袁家寻回来的这位亲生女儿, 也不过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众幕僚商议事情时,就那么随口提了一嘴, 甚至还有幕僚调侃,这袁家女莫不是随身带着扫把星气场, 比如当初降生之时, 袁家成年男子几乎死伤殆尽, 这回则一回袁家,又让袁家由盛而衰……    倒是长女言辞间对这袁家女颇有些忌惮,想来应该是当初在静怡园中被抢了风头才心有不愉。    彼时为了安慰女儿, 胡庆丰还曾对女儿放言,过了这几日, 必让袁家在帝都无立足之地,至于依傍着家族而活的袁家女,以后见到胡家女孩儿, 只有绕着走的份儿了!    再不想这会儿就遇上了,更甚者,这袁家女和大家之前认定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同。身上根本没有丝毫养于小吏之家的畏缩和小家子气……    怪道女儿会提醒自己,莫要小瞧了她。    只这可是几万两银子呢, 一个小女孩罢了,还能点石成金,凭空变出来?倒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胡庆丰脸上的轻视之色还未完全收起,蕴宁已是点了点头,直接道:    “不知大人可是听过萃香阁这个名字?”    “萃香阁?”堂上坐的几位大人神情都有些微妙,唯有陆明熙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萃香阁果然和袁家女有关系吗?    之前隐隐就有预感——    因寄予重望,陆明熙对陆瑄可不是一般的关注。不想数月前,突然接到暗卫报来的消息,说是陆瑄手受伤了。    陆明熙当时就吓了一跳,甚至阴谋论的以为,是不是哪家嫉妒陆家有陆瑄这样的才俊而有意害之?    不想暗卫却说,少爷的手和旁人无关,却是他自己烧制东西时弄伤的,又把陆瑄亲手烧出来的瓷瓶模样描述了一遍……    几日后,陆明熙就在夫人房里发现了和暗卫描述极为相近的玉脂瓶子,问了后才知道,乃是萃香阁新近推出的当季胭脂水粉,当时就起了疑心。    眼下看来,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无二。    心底里不免就对蕴宁有些不满——    一向傲气的儿子何尝这般低声下气的小心哄过旁人开心?甚至自己这个爹面前,可也别想他低头。瞧这模样,分明比自己之前以为的还要用情至深。    又想到原配崔氏的早亡,一时竟有些心烦意乱。即便这些年来刻意强迫自己忘掉,陆明熙依旧不能欺骗自己,崔氏早逝,分明是因为用情至深,却被自己所负……    胡庆丰忽然觉得有些不妙。要说萃香阁,他倒是比旁人还要熟悉些,前些日子依附于庆王的江南秦家想要把势力渗入京城,选的第一个突破口,就是初入京城却生意兴隆的萃香阁。    只可惜刚要动手,就撞上了硬茬子,竟是和武安侯府发生了冲突,更甚者到最后还引来了果郡王世子……    硬生生让数月的准备打了水漂。    之后秦家倒也让人打探过,却是除了知道萃香阁已是选择和虞家合作外,更打探到另一个惊人消息,这背后竟隐隐约约还有锦衣卫的影子。    当下不敢再动。    便是胡庆荣知道后也有些头疼,想着莫不是锦衣卫哪个重要人物为了打探消息而开,倒是有些真本事,便嘱咐秦家以后莫要招惹。    怎么这会儿袁家女却是提到了,萃香阁?却是依旧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这萃香阁和你们,袁家有关?”    口中说着,却是憋屈之至。    毕竟,萃香阁的生意好他如何不知?家中女眷平日里最乐意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但凡听说又出了什么新的胭脂水粉,于氏就会领着女儿们去转一圈,还有家里那群美貌姨娘,隔一段时间就会围着自己撒娇卖痴,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萃香阁的新出的胭脂。    为了讨姨娘们开心,自己可不也让人去萃香阁买过?    “不是有关。”蕴宁摇了摇头,“是这萃香阁,本就是小女子所有。”    说着,接过下人呈上来的账册,转手递给差人:    “各位大人且仔细瞧瞧,可能对上?”    又似是想起什么,又拿了厚厚一叠签字画押的纸张一并呈上。    和之前抢着开口不同,胡庆丰这会儿却是一点儿都不想看账册——    这么多人面前,这丫头既然敢说萃香阁是她的,之前必然已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顶天了也就能给她按一个牟取暴利的奸商的罪名,可只是让一个小小女子名誉扫地又有什么用,袁家却依旧稳如泰山……    先打开匣子的是周良臣,待得细细看完所有纸张,神情却是有些莫名。又转手递给严子清,严子清看后也是沉默了一下,又交到陆明熙手里。    陆明熙接过来,入目第一张却是密密麻麻的胭脂水粉的原料清单。    即便本身不懂医术,上面有几种药物,陆明熙也是认得的,都是对养生有益的,倒没想到,还可以用于胭脂水粉中。    后面的则是货物来往清单,一笔笔收益记载的再清楚不过,更想不到的是,最后递来的那些则是赊欠的账单,不是旁人欠萃香阁的,而是萃香阁收了订金后,欠旁人的胭脂水粉,怪道她能拿出那么多银两来……    “这么好的胭脂水粉,怪道生意这般兴隆。”陆明熙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道,“皇上圣明,袁小姐称得上义薄云天。”    听陆明熙如此盛赞,严子清沉默片刻,也终于颔首道:    “能教出袁小姐这般仁义的女儿,武安侯教女有方。”    至于周良臣,虽是外表瞧着有些严苛,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尤其是小孙子吃了蕴宁做的菊花饼后,回去对祖父日日念叨蕴宁,周良臣有些奇怪,特意让老妻问了儿媳杨佳蕙后,才知道宝贝孙子喜欢的了不得的那个大姐姐就是武安侯家刚寻回来的那位嫡女,所谓爱屋及乌,听小孙子提的多了,便也对素未谋面的蕴宁颇有几分好感。    眼下瞧着两位阁老都齐齐出言称赞,索性道:    “老夫瞧着,萃香阁这些香料,便是男子也可用得啊……”    为了万民利益,这位袁小姐当真是吃了偌大的亏,年纪这般小,却能心怀天下,本应为万民盛赞,结果倒好,却是差点儿被有心人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在身上。    眼下萃香阁的胭脂得了自己和陆阁老盛赞,想来应该能卖的更好些,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回报。    却也有些奇怪,陆明熙作为官场有名的老成严谨,想要听他褒贬人物,却是比登天还难。今儿竟公然对袁家女并萃香阁的脂粉大加赞扬,委实难得啊。    殊不知陆明熙却正无语望天,写有胭脂水粉调香原料的那张纸,别人认不出,他却一眼看出来,可不正是陆瑄的字?    虽然恼火陆瑄不务正业,马上就要春闱了,说是寸阴寸金也不为过,这小子倒好,竟是为了袁家劳心劳力!    特特誊抄出这么一张原料单子,分明就是打着为萃香阁扬名的算盘吗。    明明袁家也好,自家也罢,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这些身外物,这小子依旧要为了萃香阁苦心筹谋,分明就是为了袁蕴宁。    这会儿陆明熙也算明白了,真想要儿子安心应对科举,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袁家那边儿顺顺当当,别起一点儿波澜才好!    蕴宁却是听得有些糊涂,不过是交上去萃香阁的账本儿,怎么两位大人又扯到自家货物好不好了?    胡庆丰则更是不满,心说这是审案呢,也不知这三人吃了袁家什么**药,竟是不要脸的当众吹捧起他家来。    沉着脸从周良臣手中接过账本,粗粗的翻了一遍,登时呕的想要吐血。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生生折了个郭耀祖在里面毫无所得不说,反而给了袁家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气的抬手就想把手里账本丢掉,却又忽然一顿,又拿起那沓商家预付了定金的纸张细细看了起来,脸上随即浮起一丝有些诡异的笑意:    “怪道三位大人都这般意外,现下瞧来,袁小姐果然难能可贵,不独拿出了萃香阁的所有收益,更甚者,还赊欠了众多商家……一个义薄云天,果然恰切。”    “唯有一点,本官却是想要请教,袁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足足数万两银子,竟然不用来买珠宝首饰,竟然全都买了粮食?”    陆明熙眉头微微蹙了下。说实话,这个疑问也是方才陆明熙感到奇怪的。只为了儿子着想,陆明熙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倒是没想到,胡庆丰这个草包竟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袁烈蹙了下眉头,就想接口——要说女儿身上的特异之处,却不是一件两件。只小叔说得好,宁姐儿这般,应是上天厚待袁家。    可饶是如此,叔侄俩也达成共识,决不可让外人知晓。是以蕴宁神乎其神的医术也好,超尘脱俗的调香绝技也罢,都刻意掩盖,不叫世人胡乱传言。    之前知道蕴宁买了那么多粮食后,两人不是不奇怪,却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不问。    如何也没想到,胡庆丰会忽然发难……    不然,把这件事归结到自己头上。    正欲上前,却是被身后的袁成阳扯了一下,示意他莫要妄动。    袁烈这才发现,女儿神情中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蕴宁踌躇片刻,似是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道: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这是,真有问题?胡庆丰心情终于好了些,神情肃然的点头:    “自然。”    “好。”蕴宁垂下眼眸,“想来各位大人也知道,小女子重回袁家,也不过是这一年来的事,之前,却并不在袁家过活……”    “因为毁了一张脸,祖父便踏上了外出找药之路……期间因为不被长辈所喜,时有挨饿情形……”    这番话倒是没有刻意夸大。    程仲不在府中时,小丁氏根本容不得蕴宁在她面前出现,至于衣食更是从不过问。下面仆妇最是会看人脸色,蕴宁的衣食用度便是府中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甚至很多时候,还常常被遗忘,偏是她性子倔,也不肯软语求人,挨饿便成了常事。    至于上一世,被休弃后丢到小农庄,蕴宁更是品尝过比之这一世的饥饿更惨烈的多的痛苦……    “挨过饿的人,最怕的就是再挨饿?因此当账房问我,赚的钱怎么办,我就告诉他用来买粮食……”    袁烈浑身一颤,早料到女儿在程家怕是受了苦,可尽管自己和妻子问过,女儿却从来都是摇摇头,并不曾诉过一声苦,如何能想到,堂堂武安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女,曾经,被毁了容还不够,竟是连饭都吃不饱……    又想到当初救了还是自己女儿的程明珠时,宁姐儿开口索要了栖霞山庄,后来却听暗卫回禀说,宁姐儿收拾了大片花田,改为种药,甚至亲自下去劳作,说是要用来换钱……    一时早已是悲不自已。    至于丁芳华,这会儿更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疾步而出,一把抱住蕴宁,泪流不止:    “宁姐儿,是娘,对不起你……”    “我没事了,娘,都过去了……”被母亲呵哄小娃娃一般揽着,蕴宁一时有些无措,刚要挣脱,不意却和人群中一双清俊的眉眼对个正着,却是强自压抑着情绪的陆瑄,正红着眼睛瞧着这边……    ☆、149    “胡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问, 还请一并说来,袁某倒要瞧瞧, 在下到底是有多罪恶滔天, 竟然还要祸及子女。”    一想到女儿遭了那么多罪,竟然还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质疑, 甚至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剖白自己, 袁烈就再难压抑几乎要爆裂的情绪。瞧着胡庆荣的眼神都有些杀气腾腾。    被袁烈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的的怼了一脸,胡庆丰如何挂得住?偏是自家理亏, 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强忍着怒火挤出一丝笑容道:    “武安侯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这还不是你那大舅子丁芳年胡言乱语……胡某也是因为皇命在身, 才不得不为之……”    说着脸一沉, 猛拍了一下桌案, 阴□□:    “带丁芳年过来,敢这么诬蔑武安侯,真真是丧心病狂!”    治不了袁烈, 还收拾不了丁芳年吗。总要武安侯夫妻离心、袁家不得安宁才好。    “胡大人的意思,总要找一个跟袁某有关的人治罪才算了事。”袁烈冷冷一笑, “只可惜世间万事,岂能尽如大人之意,说不好大人这次怕是依旧要失望了。”    梅家经手此事的管事可全在自己手里握着呢, 就不信他们这次还敢胡言乱语。    口中说着,已是示意袁钊钰护着老祖宗并蕴宁一众人离开。    看袁家人出来,李二虎再次领着手下兄弟组成两道人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从方才袁小姐开口后, 人群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李二虎唯恐出什么事,想着还是周全些好。    不想蕴宁刚一踏足出大理寺,大理寺外蜂拥的人群忽然齐刷刷跪倒,又很快割倒的麦子似的延伸到角角落落:    “袁小姐菩萨心肠。”    “佛祖保佑,袁小姐一生康泰,幸福无忧!”    ……    更甚者还有人提议:    “等灾年过去了,咱们如何也要攒钱给家里女孩儿买萃香阁的胭脂,用了萃香阁的胭脂水粉,家里女娃儿也会跟着沾些福分的……”    此话一出,竟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相应。    欢呼感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平地惊雷声震寰宇。    正穿过人群走入大理寺的梅学海吓得一哆嗦——    既要提审丁芳年,他自然要前来对质。    之前提审时哪里用得着他出面,全是随便找了几个管事,不过走了个过场,毕竟这样一件惊天大案,证人可是多了去了,他们和丁芳年家几车粮食的往来算得了什么?    至于后来会被刻意拿出来针对袁烈,则全是那些大人们鼓捣的。梅学海自信,和他扯上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如何能想到还要单独到大理寺再过一回堂不说,更要直面武安侯……    一时两条腿都是软的——    对丁家仗着武安侯的势给东府梅家撑腰不满是一回事,直面武安侯袁烈的怒火,又是另一回事。    丁家那事实在没法了了也好说,就把事情推到管事们身上,说他们那几日正好不在,下面人记得混了,可真是对上一身杀气的袁烈,梅学海直接就怂了。    甚至上面胡庆丰百般明示暗示,梅学海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敢再和上次那般斩钉截铁。    当然,也正是这一犹豫,让梅学海逃过一劫。也不知袁家怎么恁般神通广大,竟是把梅家之前经手此事却一例被安排回家休养的管事全都寻了来,这还不算,这些管事还众口一词,承认当初确然是他们把粮食卖给了丁夫人……    即便这些管事都不曾攀扯梅学海,可为了平复武安侯所受的委屈,梅学海依旧被打了三十大板,连带的那几个管事也被枷号示众。    可怜梅学海,从小娇生惯养,更因为姑姑和姐姐都先后嫁入陆家,当真是照着顶级纨绔的日子经营的,如何受过这般苦楚?    一板子下去,就哭爹叫娘,更是拼命的想要向陆明熙求救。    生生令得陆明熙这个白脸书生,变成了黑脸包公,再瞧见围观百姓的鄙夷之色,更是无比真切的理解了陆瑄之前说的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一箭三雕是什么意思。    好在行刑人乖觉,忙随手撕了个布条塞到梅学海口中,结结实实三十大板下去,梅学海已是皮开肉绽。    消息很快传到陆家,梅夫人本就是个水做的骨肉,哭的好险没晕过去。竟是竟日不食,一直哭泣不止。    把个身边丫鬟吓得够呛。陆明熙回府时,院子里已是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却是异口同声,请老爷去瞧瞧夫人,再不去,怕是会出大事。    要说这样的情形,梅夫人可也不止一次做过。从小到大,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总要在表哥陆明熙身边哭一哭才成,而但凡她哭过,十次有九次都会心想事成。当然如果说有哪一次是不能成事的,则百分百是和继子或者婆婆崔氏有关的。    本想着,等丈夫过来哄了,怎么也得让他想法子让丁家过不下去不说,还得给袁家一个大大的教训,让他们明白,有些人是他们如何也惹不得的。    只可惜左等右等,从日落到天明,梅夫人不知哭岔气过多少次,也没有等到陆阁老。    天亮时派人去寻,丫鬟却回说陆明熙昨儿个歇在了赵姨娘房里,这还不算,从这天起,足足半个月时间,梅夫人都没能见到陆明熙一面。    要说这样也不确切,一次梅夫人终于鼓足勇气去书房堵人,不想刚迈进去一只脚,就被陆明熙直接呵斥了出去。    梅夫人回房后又没日没夜的哭了个昏天黑地,却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是娘家兄弟受了委屈,且自己想要对付的是袁家啊,老爷如何就突然这般铁石心肠,任凭自己哭死,别说给娘家出气了,连说一句软和话都不肯……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好在梅氏伤心过度气昏了头,陆明熙的亲娘梅老姨娘却是看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儿子越老性情越像他那死去的爹,任凭梅家两代女人加在一起,对陆家的影响力依旧在一点点减弱。    直接拄了拐棍寻到梅氏房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    “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年轻的女孩子哭那叫梨花带雨,怎么看怎么让人怜惜,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鬼样子!”    “别说你家老爷,就是老婆子我瞧见了,也恶心的饭都不想吃了!”    一番话虽然说得歹毒,却对梅氏有醍醐灌顶之效,明明难过的想要哭个水淹陆家,却硬生生忍住,只傻呆呆的瞧着梅老姨娘:    “那娘您说,我该怎么做?总不能再帮他纳个,纳个美……”    “妾”字还未出口,终是忍不住再次痛哭流涕。    “好了!”梅老姨娘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侄女儿再亲,可也亲不过儿子不是?到了这会儿,梅老姨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光比之崔老夫人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儿。    自己这侄女儿相较于崔老夫人的侄女儿小崔氏而言,差的委实太远了。    平常别说给儿子助力,不拖后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当初若非是想要和姓崔的老婆子争夺儿子,怎么会想尽法子把这个蠢货弄进来……    “成为熙哥儿的枕边人也这么多年了,到现在,你还不懂熙哥儿最看重的是什么吗?那就是陆家的传承和声望。”    “虽然我也看不出熙哥儿和学海突然翻脸的原因,可猜也能猜的出来,定然是他影响到了陆家,既然嫁了过来,陆家才是咱们的根本,学海那就是个蠢货,可只要陆家还在,他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你何必非要上赶着这会儿就要给他出气?”    “真想要陆家继续照拂娘家,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学海膝下的兰姐儿接过来,想法子把她和瑄哥儿凑成一对……”    “娘,您当初不是说,就当没陆瑄这个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梅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兰姐儿全名梅幼兰,正是梅学海的次女,生的花容月貌,较之当年的梅氏还要更胜一筹。    梅幼兰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梅胜兰。不得不说这姐妹俩得天独厚,长得俱皆美貌不说,还都知书达理,但凡见过的,无不赞誉有加。    当年瞧着陆瑄得宠,梅老姨娘便暗示陆明熙给陆瑄定下梅胜兰。    陆明熙也是满意的,不想陆瑄却是死活不同意,更甚者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后,逼的陆明熙放弃了梅胜兰。    那之后陆瑄就离开了家,梅老姨娘盛怒之下,也不肯委屈梅胜兰,终究又为她挑了一门好亲事。    还想着两家之间再无可能了呢,怎么姨娘这会儿又提起来了?    梅老姨娘简直忍无可忍:“你难道这会儿还看不出来吗,熙哥儿分明就想日后把这个家交到瑄哥儿手里!”    还想着陆瑄离家出走了,儿子又是个性情刚强的,不定对小崔氏留下的这个儿子多失望呢,定然就会全力培养侄女儿生的儿子了。    哪想到根本不是那样,陆瑄走了,也没见儿子多稀罕小梅氏生的儿子,陆瑄一回来,陆明熙倒是照旧稀罕的不得了。    虽然憋屈的不行,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陆瑄如何,成为下一代陆家掌权人都是板上钉钉了。    从前那是还观望着呢,眼下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让梅幼兰嫁给陆瑄为妻,不然,陆家的富贵就真的和自己并梅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虽然心里并不认同梅姨娘的意思,小梅氏却也不敢违拗,当日下午就派人回娘家,把梅幼兰接到了陆家……    被案子结果打击到的可不止一个阁老夫人。    胡敏蓉这会儿同样脸色铁青——    袁蕴宁不独保住了清河县君的封号,还被万民颂扬……    扳倒袁家,可是父亲和一干幕僚商议了足足数月的一件大事。    结果倒好,胡家损兵折将不说,还成了袁家扬名的踏脚石。而要说从中获利最多的,却赫然就是袁蕴宁了。    气怒攻心之下,竟是有些口不择言:    “一群没用的废物……”    想要再骂,忽然想到这群废物里好像还有她亲爹在内,只得又住了嘴。    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主子这么面相狰狞的模样,下面的丫鬟吓得直哆嗦。    毕竟阖府上下哪个不知,大小姐最是温柔和顺,从不乱发脾气,不管对着任何人都是的大家闺秀的典范。这般失态,当真是平生仅见。    稍顷,有下人匆匆进来禀报:    “世子殿下来了。”    胡敏蓉抿了抿嘴角,略坐片刻,待得完全心平气和,才缓缓起身:    “我去见他。”    穿过角门,进了后花园,果然一眼瞧见正满脸郁郁的周珉。    胡敏蓉加快脚步上前:    “表哥——”    瞧见是胡敏蓉,周珉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蓉姐儿……”    声音却是有些疲惫。    大理寺发生的事,周珉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结果。等他忙忙的赶去太医院时,见到的却是郭耀祖兄妹冰冷的尸体,更甚者听说皇上勃然大怒,斥责庆王的折子已是在送往胶州的路上。    即便有平倭大功,更甚者还送来这么多车粮食,就因为一个想要诬陷功臣的罪名,庆王的功劳就全被抹杀不说,还得上折子请罪。    更心痛的是这些粮食,毕竟,倭寇流窜而来,又是冬日,怎么可能缴获这么多,全是当初想法子从国库中弄走的,本来想着拿来做个敲门砖,好借机壮大庆王的声势,结果倒好,却是只做了搬运工,又全须全尾的给皇上送了回来。    好在,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好消息——    昨儿个接到胶州来信,说是,世子妃病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胡庆丰夫妇的心思,周珉早就清楚,只要愿意给蓉姐儿一个正妃的名号,他们就会举双手赞同。    唯一需要考虑的,则是胡敏蓉怎么想。毕竟,对这个表妹,周珉是真心喜欢的……    “世子夫人病的这般重了吗?”胡敏蓉也没有料到竟是得了这么个消息,沉吟片刻,“如此说来,倒是一个机会。”    “机会?”周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一喜,蓉姐儿的意思是不是,她也心悦自己?    “是啊。”胡敏蓉点头,神情却是有些凄楚,“表哥的心思,我明白,倒是表哥,怕是不明白您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庆王殿下好了,表哥好了,胡家才有将来……眼下袁家之事,庆王殿下怕是损失太大,而想要挽回颓局,为今之计,怕是全在袁蕴宁身上……”    “袁蕴宁?”周珉语气有些莫名。    “是。”胡敏蓉不避不让的和周珉对视,眼神里全是伤感,“经此一事,袁家对唯一的女儿必然更加爱如珍宝,若然有人能娶了袁蕴宁,几乎等于掌控了大正军方的势力……”    ☆、150    “表妹这是不信我吗!”周珉静了一会儿, 神情有些恼火,“什么大正军方势力, 凭她十个袁蕴宁加起来, 在我心里都比不上一个你……”    胡敏蓉抿了抿唇。    如果不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周珉的这番表白无疑更有说服力。    表哥对自己的喜爱自然是真的, 可是依旧比不上朝思暮想的那个位置……    “所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表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胡敏蓉目光眷恋而沉重, “太后娘娘说得对,胡家女儿既是享受了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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