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案与命案 (2)
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做什么?孩儿无能,什么都办不到。” 沈情写完,放在烛火下,烧了。 “爹娘。”她轻声道,“请保佑孩儿。” 无论前路有多艰险,她既已踏上这条路,就决不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被牙疼折磨的我…… 智齿…… 万一……是横着长的那种…… 拔牙很疼的…… 害怕。 嘤嘤嘤【发出令人不适的卖惨声】 第三案 火神怒 35☆、圣娘娘节 小乔早上才彻底醒过来, 也没惊讶沈情为何守在他床边,径直去后厨要了碗清汤面填饱了肚子, 才回来问沈情, 他昏了几日。 沈情道:“也不是昏……你中间起来过好几次, 可说不清话记不起人, 自己又回去睡了。看样子, 今天是大好了。” 小乔便不好意思道:“这几日肯定是把沈大人吓坏了,刚刚没力气与你道谢, 勉强吃饱了肚子,回来与你说一声, 有劳您照顾我了, 麻烦大人了。” 沈情眼神躲闪, 手半握着到嘴边,轻咳一声, 红着脸道:“你还是别叫我沈大人了, 太生分了, 既然是朋友,以后就叫我名字。” “知恩大人。” “知恩就好。” “还是叫你沈情。”小乔想了想, 说,“若是关系再好些,我就叫你小情,就像你叫我那样。” 沈情脸更红了, 这下是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她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道:“我……在家时, 爹娘兄姐都叫我晴儿,至于现在这个名,是昭懿太子给的,我想,若是你的话,叫我沈情就足够了,不必太亲昵,普普通通只是叫我名字就好……” 小乔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不过他一向想得开,琢磨不出的就点头答应,不再去想,于是,小乔笑道:“可以,就沈情好了,大人免去,好友之间虚礼就不用了。” 沈情心中百味杂陈,道:“你还是不知道我的用意……你名字呢?” 她怀着几分期许,望向小乔。 小乔道:“我跟沈大人说过,我是仵作,还是无籍的仵作,所以无名。再者,我爹在大理寺时就无名,我呢,也就省了名字。” “去籍之前,你叫什么?” “……”小乔想了好久,手在空中划道,“凛,凛凛敛敛,从敬畏之意,是那个凛字,大约是母亲找孝贤皇后赐的名,可惜我却不能用了。” 沈情将他的话在心中逡巡一圈,尚为找到什么有用的关联,暂且放了下来。 小乔说完,又道:“好些年不用,差点都忘了这个名。” “……乔凌。”沈情说,“我以后叫你乔凌。” 小乔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崖州人说话,很有意思,除了声糯音软,平日里,我听你的官话讲得蛮好。没想到名字连起来念,竟会念不准。” “只我俩的话。”沈情说,“我就叫你名字,乔凌,我叫你,希望……希望你能应我一声。” 沈情吸了口气,郑重又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他的名字:“乔凌。” 小乔张了张口,目光落在她胸前,想起那个玉牌上的凌字,头猛然一痛,挑了眉道:“啊,我知道了,你……故意念错的,你想他了?” 沈情静静看着他。 她日夜思念,装在心上的人,就在她眼前。 她刚刚叫了他的名字,以另一种方式。 小乔说:“沈大人,大不敬。那是昭懿太子的名字。” 沈情沉声道:“我晓得那是谁的名字。” “你……想让我帮你吗?”小乔说,“我多少明白你的心意,如果你是太想念他,想与他说说话……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帮帮你,以后你随意叫我就是,被当成谁都可以,反正我无籍无名,此大不敬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担心你与别人说,你也不担心我说给别人听,我想,只要昭懿太子没异议,你如何叫我,都是可以的。” 沈情轻声道:“你是懂我的……” “我们是朋友。” “乔凌。” 小乔笑着应:“嗯,沈情。” “谢谢你当初救我,我想报答,我一直想报答……” 小乔仔细想了想,说道:“太重的恩就不用太记在心上了。常言道,救他人性命,就是救自己的性命,你做好自己,长寿无忧,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沈情眼圈红了,她走过去,抱住了小乔:“是,长寿无忧的应该是你……我想知道……我想救你……” 小乔似乎有些惊讶,但沈情真的把他当情感寄托,他也不能残忍回绝她,于是小乔轻轻拍着她,笑道:“嗯,我跟你都无忧。” 沈情没有让他困扰,她很快放开了小乔,擦了泪花,说道:“今日圣娘娘节。” “好快。”小乔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竟然病了那么久,可怕,以后再也不碰酒了。沈情你吃过香糕吗?” 沈情摇头:“没有。” “今天做给你。”小乔说,“圣娘娘节,晚上的月最亮了,月下吃瓜果香糕,别有一番滋味。” 晚上,明月挂枝头,小乔早早地就用荷叶包了香糕,这会儿放凉后,浇上枣汁,推给了沈情。 他仔细地擦拭着手,对沈情说:“你表情很奇怪。” 沈情咬了一口香糕,假装被吃的堵了嘴,没应。 “今天要燃火了。”小乔又道,“听说是从云州开始,沿鸭川的村落燃起冲天篝火,一直到京城昭阳宫的圣娘娘像前。” 沈情对这个被先帝‘发扬光大’的神女教新规知之甚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燃火?” 崖州的神女教从来不这样,在她家乡,自从发了洪水后,神女教的境遇跌入谷底,被崖州人厌恶,又因崖州的神女教与先帝新后所信的神女教教规不同,因而,尽管崖州离神女教发源地云州最近,但崖州人却没几个信的。 沈情问,小乔就乖乖答了:“给神女引路啊。圣娘娘节这天,是神女下凡普度众生,寻找宿体的时候,她当年走的,就是从圣地到昭阳京的路,沿着此路燃火就是为了照亮这条路。” “哦。”沈情神情颇为冷漠,甚至还有些不屑。 “这么说,沿途各州,都要为她引路?”沈情说,“她每年这时候下凡一次吗?” 可笑。 小乔惊奇道:“咦?你不知道吗?” “嗯?” “神女就是圣太后。”小乔说,“十二年前的今天,她下凡人间,后与先帝结缘,沿着鸭川一路被百姓抛花撒福入主昭阳宫,七月初九,立了皇后。” 小乔说完,自己愣了一下,总觉得七月初九这个日子很熟悉,可他却忘了为何会有熟悉感。 想不起的,就不再想。 小乔接着道:“以后每年的今天,她走过的路,落脚住过的地方,都会燃起篝火。听闻这个时候向圣太后祈福,她都能听到。” “先帝……”沈情却是感慨皇帝凉薄,“先帝竟然是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我以前读过一本记载先帝与孝贤皇后日常起居的《比翼录》,随手翻一页,里面书下的都是夫妻真情,就是寻常夫妻都难能如此亲密,更何况帝王家?着实羡煞旁人。只是讽刺的是,当时读《比翼录》时,新后风光无限,先帝把他的真情,又给了这位新后,而书里的孝贤皇后,早已化作青烟,死了,血凉了,就被曾经最亲密的人忘了,连皇子也……旧爱终是比不过新欢。”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小乔好奇道。 “不这么想,还能如何?”沈情说,“什么三痴,帝王痴情,我看全是假的。曾经与妻子的山盟海誓,转头就能给新人。” 子时,院外的打更人大喊:“燕川燃篝火了,亮了,大家不想睡的,就出来看祭火哟!” 临昭这个留不住人的地方,也谈不上信仰何人何神,充其量,大家就是站在岸边看个节日的热闹,连向神女祈福的都没有。 小乔叫了沈情来,挪了桌子,两个人站在桌在上,紧紧挨着,趴在墙头,一边吃香糕,一边远眺。 小乔说:“凉州也燃了火。” “嗯?凉州?凉州不是离得远吗?” “虽然神女没有从凉州经过,凉州无燃火点,但凉州的官员,一向懂得如何讨好圣心,所以除了昭阳宫的祭台,十三州最高的祭台是在凉州。” 沈情颇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指着南边远处水与天连成一线的亮处,问道,“这边的火光,是哪里的?” “这个方向,应该是元村。”小乔笑了一下,说道,“神女入朔州后,经过元村,看到元村山上的景致十分漂亮,就在路边停留了一会儿,和先帝在元村口题了首诗才走。” “临山?” “嗯。”小乔说,“所以他们的祭台搭得越高越危险,若是一个不慎,燃了山,那就是大灾难了。” 沈情想起白宗羽的话,道:“怪不得要请安国侯去元村监管节祭。” “往年是请京兆府或是礼部的人去。”小乔说道,“今年请了安国侯。” “元村,离临昭也不远嘛。”沈情道,“在这里都能瞧见火光。” 小乔道:“……我正要与你说。” “嗯?” 小乔把最后一口香糕咽了,才慢吞吞说:“往年,是看不见元村的火光的。” 沈情:“……啊?” 小乔面无表情道:“嗯。往年我在这里,只能看到燕川的祭火,元村离得远,从没见过元村的祭火。” 沈情:“所以,我们现在看见的是……” “可能是大火。”小乔说,“看来要报官了。” “这火……”沈情也咽了最后一口香糕,“应该……不小。” 小乔点头:“看来安国侯运气不好呢。” “元村归哪个县衙管?” “临昭。”小乔笑,“就是咱们这个县衙。” 沈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噫,今天去看了牙,长出了四颗智齿……都要拔,我……【呵呵,我运气真好】 于是,我现在要等它不疼了,再去拔牙。 【心塞】 36☆、一首旧诗 元村的火烧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 天阴沉沉的,过了没多久, 带着夏天气息的暴雨气势汹汹拍了下来, 临昭这边的官员个个怂, 本就不敢去救火, 现在雨势猛烈, 狂风卷巨浪,更是连乘船出港都不敢了。 好在元村那头的火光渐渐熄灭了。 临昭县衙的官员等到午时, 雨小了,才匆匆指了几个人坐船去探情况, 一个多时辰后, 船慢悠悠回来, 船上多了几个人,搀扶着一身黑灰, 疲倦不堪颓唐不已的安国侯白宗羽。 站在岸上等候的官员看到白宗羽, 大大松了口气:“安国侯无恙就好!” 白宗羽下船站定, 虚弱地咳嗽了几下,慢声道:“夏大人, 等雨停后,请送我回京城,让我向皇上太后请罪。” 官员为他撑起伞,一行人先回了衙门。 “风大浪大, 刚刚我们的船出不了港。”临昭的官员说,“不知元村情况可还好?” 白宗羽摇了摇头道:“是我监管不力, 昨日欢庆过后,夜风起来,祭台没有固定好,被吹倒了……” “可是山被烧到了?”官员非常能自我安慰,说道,“安国侯也莫急,虽然祭火没能烧好,可依下官看,这山火并没有烧起来,又下了这么久的雨,该熄的也都熄了,这是意外,皇上和太后想来也不会怪罪安国侯您……” 白宗羽摆了摆手,说道:“夏大人,你不知……昨夜祭火没向山那边倾倒,只是把村子……烧着了。” “啊?” 满屋官员都是一惊。 “火来得太快,昨夜元村的村民们……”白宗羽垂下头,低声道,“这是重罪。” 官员心中冰凉:“安国侯何意?元村的村民们可都在?” 白宗羽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官……”临昭县衙的官员已经不知问什么好了,安国侯的这个摇头……是元村村民都不在的意思吗? 元村是个小村,虽然村民只有七十多个,可要真都被烧死了,安国侯这个侯可是就要被削了。 而且,他们还都死在圣娘娘节这天,不吉。 白宗羽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低声说道:“或许,这就是神女显灵,你我虽不知这些村民的善恶,但天……或者说神女,应该是知道的。一个村的人,全被烧死,可能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恶之事。” “下官……想问安国侯。”夏大人战战兢兢道,“安国侯昨夜,可在元村?” 白宗羽面色平静语气平稳道:“没有在村中,我昨晚,歇在观景亭。我看着祭火台倒在了村中央,燃了房子,一个挨着一个,烧了起来,但我害怕烧身,因而没去救。” 他如此坦然地实话实说,倒让夏大人无言以对。 沈情来时,雨还在下。 风浪太大,为了安全起见,夏大人招待白宗羽歇在了县衙,至于元村那边,白宗羽说,他带的府兵会帮忙抬尸善后。 “雨停后,还要劳烦夏大人找些船把他们拉回来。”安国侯许是知道自己这个侯位不保了,语气比平时更加和善。 沈情还不知道昨夜的火烧了一村的村民,她问白宗羽:“我见火光一晚上时间就看不到了,想来烧的应该不是山。” 白宗羽原本颓坐在椅子上抱着茶杯出神,听她这么说,抬起头,眼中竟有几分笑意,只不过有些冷。 他道:“没烧到山,可也不是什么幸事,祭火烧了村。” 她太聪明,白宗羽想。 倒也省事,和聪明人说话,不累。 沈情抓住了重点:“村中可有伤亡?” “我没见,但看火情,想来府兵没有骗我。”白宗羽慢悠悠道,“无一幸免,全都葬身火海。” 沈情皱眉:“……元村多少人啊?” “可能有六七十个。”白宗羽道,“不是什么大的村落,田也少,村里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我以为只要祭火台搭的离山远些,就会平安无事,故而也没上心。” 六七十个……听起来确实不是大村庄,人口这么少,可换成伤亡人数,这就是个大数目了。 沈情道:“怎么回事?祭火烧了村庄?” “嗯。”白宗羽像是陷入了回忆,半呆半茫然地回答,“我看着祭火台倒塌,点燃村庄的。欢庆刚过,酒被点燃了,很快整个村子就烧了起来。” “诶?”沈情愣了一下,“安国侯昨晚……在哪看见的?” “观景亭。” “那是哪?” 白宗羽脾气很好,仔细和她说了:“元村地势低,临山却不临水,水在它的高处,不知这么说,沈大人可知道?” 他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大概画了图。 “元村和临昭相似,临昭是水上孤镇,元村是地上的孤村,处在三山交汇,三面环地势险要的山,是无路的,只剩一条路连着川,还修在陡坡上,要想从村子里走出去,就要爬上陡坡,到川边来。”白宗羽笑了一下,“川旁边修了个亭子,叫观景亭,我昨晚,就歇在观景亭。” 沈情回想着小乔昨夜的话,道:“我听说元村有祭火台,是因为圣太后当年随先帝回宫时,在元村歇脚。” “不是歇脚。”安国侯轻轻摇头,眼神复杂道,“元村只是个小村庄,离河岸远,圣太后和先帝只是看到了远处的三座山,触景生情,在岸边驻足停留,远眺俯瞰了那个村落,写了诗。” 白宗羽声音低沉,缓缓念道:“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后来,临昭县衙接管元村后,在岸边修了观景亭,把这诗刻在了观景亭上。” “诗……就一句吗?” 白宗羽点头:“只这一句。” 沈情忽然道:“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这不是孝贤皇后曾经吟诵过的《春田》里的一句吗?” 白宗羽猛地抬起头,看着沈情。 沈情被他的目光吓的一退,本能道歉:“……是我失言。” 白宗羽眸色变深了,他轻轻问道:“你怎知,这是孝贤皇后的诗?” “我看过一本手抄书。”沈情说,“《比翼录》,是讲先帝和孝贤皇后的。从婚后到孝贤皇后仙逝,七年宫廷起居生活,其中有记载这首诗,孝贤皇后游春,路过山脚下的小村庄时,提笔写了首诗,寄给了先帝,并非只这一句。” 白宗羽却笑道:“沈大人,莫要乱语,先帝与孝贤皇后的事是起居舍人或是随侍才可记录的,并不外传,也更不可能整理成书,取了名字,给你这样的人看。沈大人在哪看到的这本书?” 沈情不语。 这书是她在崖州沈府年久失修的阁楼上翻出的,上面批注的字迹是沈非的,所以应该是沈非看过的旧书,升迁至昭阳京时并未带去。 沈情想,白宗羽说的没错,皇帝皇后的私房话,怎会整理成书,还取了个《比翼录》的名字,给读书人看?不可能的。 那么,沈非的这本《比翼录》从何而来? 上面记载的,是真是假? 写书人是用艳羡的口吻记载这些的,很明显,写书人把皇帝和皇后这份感情当做了天下有情人的标杆,而且看最后写书人自己的结语,像是要拿给自己倾慕的人,要让她或者他坚守夫妻爱情一般。 白宗羽见她不答,也不多问:“罢了,也有可能是坊间流传的假书。” 沈情拉回神思,想起这是涉及六七十条人命的意外,愣了愣,说道:“安国侯,依照《大延律》,您回京后可能……” 死罪倒不至于,但这侯位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白宗羽倒也不愁,说道:“应该的。白某并不在乎这些,虽是意外,可说到底也有白某监管不力的缘故,该我还的我不推脱,白某只是庆幸,当初还好没让我女儿到元村来。” 白宗羽笑着说:“今年我家那丫头长了脾气,想做出些成就来,跟圣上说她要出京历练,这监管元村祭火台的事,本是她向圣上求来的,但做父亲的,总是放心不下,我家女儿又马马虎虎,没办法,我为了让她安分些,只好代她来了元村。果然,父亲的预感总是准的,你瞧,这不是出事了吗?天助也。”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 临昭的几位官员商量了,决定到元村看看情况,顺便发急报给昭阳京,并送白宗羽回京。 “乔仵作,有劳您了。”临昭的官员道,“倒不是验尸,就是埋人做个法事镇镇魂。元村是咱临昭负责的,咱县衙仵作不多,您也去。” 小乔点了点头,收拾好行李,蹬了船。 沈情从前厅回去,没见小乔,问了一圈,得知他去了元村,哎呀一声,实在担心。 沈情道:“那我也去,还有船吗?” 县衙的官员震惊道:“沈大人,传言,该不会是真的?” “什么传言?” “您对乔仵作……关照有加啊。” 沈情怔了怔,又痞笑道:“那是自然,我贪图他美色。” 官员一脸果然我没看错,你是个色胚的表情,频频点头道:“果然,果然!沈大人,哈哈哈哈。” 沈情也笑:“你们知道就好,别张扬。” 说完,沈情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蹬了船。 -------------------------------------------------------------------------------- 作者有话要说: 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这句诗出自王维的春中田园。 37☆、疑点重重的元村 水火无情。 被大火烧过的村子焦黑一片, 再加上大雨冲刷,泥泞黑灰满地, 远远望去, 哪里还能看出以前这里是个村子?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黑色轮廓, 青烟如魂, 鬼魅一般, 从灰烬中飘出,四散。 宛如地狱。 沈情乘的船到了岸, 抬头,见岸边别致的青石堆上建了个亭子, 一条石道曲径通幽, 蜿蜒至亭中。 这亭子像是从哪个达官显贵家的园子里挪来的, 与此处风格不搭。 沈情脚触到地面,站稳了才问随行官员:“这是安国侯说的观景亭?” “不错。”随行官员道, “这是安国侯的夫人, 左史冯歌赋冯大人, 捐资修建的。” “建这个是观什么景?”不是沈情刁难这官员,而是这个亭子, 建的十分古怪,紧靠着水边,可四周的景还不如亭子本身秀美可观。 官员道:“观山景的。当年先帝跟圣太后路过此处,圣太后忽然喊停, 下船驻足岸边,就在那陡坡上远眺山景, 留下了两句诗。沈大人可以去看一眼,亭子旁边的青石堆上刻的有,也是冯大人出资镌刻的。” 沈情顿了顿,沿着石阶到了观景亭。 那两句诗刻在旁边,归燕识旧巢,旧人看新历。 不知为何,沈情看着这两句诗,就想到了她提起这两句诗是孝贤皇后旧作时,白宗羽的表情。 “冯大人为何要捐资建这个亭子?” “或许是为了讨好圣太后。”官员也毫不避讳,笑了一下,“当年四侯,除了朔阳侯傅家,其他的,都劝先帝立新后,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不过说起来,京城四侯的关系,也很奇怪。” “嗯?哪里奇怪?” “朔阳侯傅瑶和安国侯白宗羽是同窗,且关系不错,冯大人又与你们大理寺程少卿是国子监的同窗,关系也不错。孝贤皇后在时,冯大人是孝贤皇后的追随者,可后来,安国侯夫妻俩却拥立新后,与朔阳侯疏远了。” 沈情忽然一愣。 “等等,你之前说,安国侯的夫人,这位冯大人……是左史?” “对,说是先帝的左史,记录皇帝言行,其实她多是伴随孝贤皇后左右,是先皇后的左史。” 左史,帝后起居注…… 沈情低声自语:“《比翼录》。” “沈大人在说什么?” “对了,你有看过《比翼录》吗?” 官员茫然摇头:“不曾,大人说的是书吗?” “比翼录……是书。”沈情想起她看过的《比翼录》惴惴不安起来。 她看到的那本《比翼录》,字迹是沈非的,内页还写了一句话。 “比翼鸟,一翼一目,相得乃飞,见之则天下大水,非祥瑞也,却只道夫妻情深。” 无端想起比翼录,沈情陷入沉默,可无论怎么想,现在也都没有头绪,只好暂且搁下,又问:“建亭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石阶处的青苔野蔓,应该有些年头了。 “早了,起码有七八年了。”官员说,“冯大人失踪后,此处就成了安国侯的伤心处,多年没来过,今年是头一年来,没想到还出了意外,真真倒霉。” 沈情听这官员的意思,许是知道些什么,连忙问道:“听闻安国侯夫人六年前离京出走,大人可知怎么回事吗?” “唉,为什么离京说法不一,咱是不知道了。”官员道,“冯大人要是没离京,安国侯和冯大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比现在的圣恭侯和沈相都要恩爱。” 果然京城三痴,京地的人都知道。 官员还在感慨:“白宗羽和冯歌赋,人间传奇啊!可惜了,我看,要不是有女儿牵着,安国侯早垮了,听说当时府兵在水中捞起冯大人的帕子,猜测冯大人失足落水,报给安国侯时,安国侯一夜白头……” 官员讲着,沈情心不在焉地东瞅西看。 “我没记错的话,圣娘娘节前一天……”沈情问,“是不是还在下雨?” “是的。”官员挠了挠鼻子,说道,“因为这些天一直在下雨,我还怕过节的火燃不起来,担心过,好在圣娘娘节那日天气晴朗……沈大人在看什么?” 他看到沈情站在亭子边缘向外望去。 “我在看火烧起来的样子。” 官员怔了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三山相交的一方平地早已化为焦土,他叹道:“惨啊。” 沈情又道:“亭子离村子不远。” “虽说不远,但因为这地方难走,村民们不常到外头来。”官员道,“这个村……怎么说呢,被圣太后赞誉为人间桃源,靠山还水,自给自足,咱临昭以前的县令还为此挖了好几颗桃树苗种在了村子里。” “看见了。”沈情看向远处焦黑的树,说道,“我看到桃树了。” “沈大人,到村里看看。”官员道,“您下坡的时候留意脚下,下雨路滑。” 沈情点头:“走。” 从观景亭下来,走到荒废的村口,三里左右。 沈情默默算了算,又从这里望向观景亭。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亭子高高在上,沈情心中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烟雨蒙蒙中,那个亭子像天神,站在云端,垂目看向这个村子。 村子被烧焦了,下了雨,泥地难走,沈情两脚泥进了村,忽然就想看看小乔的衣摆上,还会不会是一尘不染的。 “乔凌。” 沈情这般叫着。 “原来乔仵作叫乔凌。”跟在后面的官员在石头上抹了脚底的泥,笑道,“总是叫小乔小乔的,竟然不知乔仵作还有名字。” 乔凌两个字喊出去,没过多久,小乔就从废墟里钻了出来,像是雨过天晴从地里钻出来的花苗,清清爽爽勃勃生机。 原来他刚刚在挖土下棺。 沈情跑过去,小声道:“就你老实,让你来干活你就来了。” 小乔就说:“沈大人为什么来?” “怕你丢,我得跟着你。”沈情说,“你丢了,我跟程大人不好交差。” 小乔笑了笑,支起锹,说道:“我听见了,你是怕我走了,没人能让你叫乔凌。” 他手摸了摸沈情的发顶,轻柔道:“那你就跟着我,想他了,叫叫名字。” 沈情杵在原地,迟迟没能缓过神。 都说孝贤皇后是个温柔的人,他应该很像他母亲。 小乔又道:“沈情,你是怎么走路的?” 沈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又看了看他的鞋。 小乔挖土带搬棺材的,鞋上的泥也没沈情的多。 沈情道:“奇了,你是怎么走路的?” 这时,官员带着安国侯府的府兵来见沈情。 “沈大人,这是迟郎将。” 那郎将给她行了个礼,沈情回礼,琢磨着,这位安国侯府的迟郎将可能以为自己是临昭县衙派来的负责官,为防止误会,她道:“迟郎将,我是大理寺司直沈情。” 她本意,是让迟郎将不用和自己客气,以免无意中抢了等会儿要来元村接手工作的临昭县令风头,然而这个迟郎将听她说大理寺司直后,神情变了。 沈情明显察觉出,他绷直了身体,如临大敌似地看着她。 “大理寺?司直大人,来得好快。” 听他这么说,沈情心里起了疑,慢慢接上了后半句:“迟郎将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来给乔仵作帮忙,等埋完棺就回临昭去。” “我就说是这样……”跟来的官员玩笑道,“乔仵作,沈大人可是为你来的,不然好好的不在县衙休息,跑到这泥地里陪你挖坑,图什么呀。” 小乔看了眼沈情,笑眯眯点了点头。 迟郎将看似松了口气,简单交待了在哪里葬棺木后就离开了。 沈情略一打量,与小乔说道:“三十来个府兵。” “嗯。” 不远处,一个府兵再次清点了棺木数,催促其余几个快些把它们下葬。 沈情听见后,说道:“死了七十三个,你检过这些尸首了吗?” 小乔摇头:“来的时候,已经装好棺了。” “棺木都哪来的?”沈情道,“七十三个,需要七十三口棺木,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凑齐了七十三口棺木?” “你在怀疑什么?”小乔问道,“一天时间,如果是借调,三十多个府兵,能调来七十三口棺木的。” “下了一天的雨。”沈情说,“风浪大的,临昭官员都不敢出港,府兵冒着大风大浪,给村民们调来了棺木安葬……” “烧死了这么多人,安国侯嘱咐他们竭尽全力安葬安魂,也在情理之中。” “不……我的意思是……”沈情道,“大风大雨中,还能迅速找来棺木,妥当安葬烧死的村民,安国侯府的府兵调度有序,行动力强……既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救火呢?” 小乔笑道:“你怎知他们没救火?” “他们身上,没有火和烟留下的痕迹。”沈情说,“他们身上只有溅上去的泥点,手和脸都是干净的,头盔上的红缨翎羽也都完好,如果参与过救火,不应该是这样。” 小乔说:“也有可能是火势太大,放弃营救。” 沈情突然换了话题,问道:“安国侯在观景亭监看祭火台,府兵们,不会也在亭中?三十多个府兵,我看也站不下。既然不可能都在观景亭,你说节日那天,祭火倒塌时,府兵们在哪?” 小乔轻飘飘答:“嗯?可能买棺材去了。” 沈情愣住,笑道:“乔儿,你在说笑?” 小乔说:“元村烧的很彻底,用仵作的话打比方,元村就像是被大火烧了一夜的尸体,除了火,其余什么痕迹都看不到了。” 他笑道:“倒像是火神发怒,把它烧了个干净,而且,只烧了这一个村。” 沈情托腮不语。 小乔指着漆黑塌陷的房子,说道:“全烧毁了,而且……” 他看向村口。 沈情微微闪眸,接上了他的话:“而且,无人挣扎逃命。” 村口的房子也被烧了个透,火这种东西,与水不同,水来时是瞬间的事,而火一瞬间燃起,眨眼间吞灭所有房舍是不可能的,它是蔓延的。 村子不大,火烧起来,扑不灭,人肯定会弃屋逃命。 而现在,即便眼前是废墟,沈情也注意到了。 这个村,没有救火时慌张逃离的混乱痕迹,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地,静静地任火烧,规规矩矩,井然有序。 沈情低头看向小乔埋了一半的棺材。 小乔笑道:“你信不信,只要你打开它,府兵腰上的那把刀就会朝你砍过来。” “有疑,我想验尸。” “肯定有疑。”小乔道,“但沈大人,这里都是府兵,自己的命最重要,你还是……少安毋躁。” “沈大人!” 县衙来了个官员,招手喊着:“沈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快些和下官回去。” “出了什么事吗?” “护香有功,圣太后召您回京。”那官员深一脚浅一脚走来,行礼笑道,“沈大人,下官先恭喜了,圣太后亲发懿旨,大人升迁有望了。” “我?”沈情惊道,“护香?凤香木吗?” 怎么会有她?明面上主审查案的是燕川的晁县令,追捕逃犯的是秋池和平宣侯,以及顺手帮忙的朔阳侯。 沈情心沉了底。 是谁……把她报了上去,要让她回京领赏? “大人,快些跟我回去。”那官员道,“京城派来的礼部官,都在等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锻炼身体,早睡早起,不要熬夜…… 最近身体不太舒服,看了医生,医生:没大毛病,你作息不规律,熬夜熬的。 38☆、诡异的开心感 沈情想找个理由推脱, 好留下来查明元村的失火案,但让她归京是圣太后的意思, 她不得不听从。 沈情道:“小乔, 走。” 小乔犹豫片刻, 点了点头。 沈情松了口气, 小乔比想象中的更省心, 他知道一个人留在这里,既无权查案无法帮上忙, 还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返回临昭的路上,沈情默然不语, 小乔轻声问:“你是在想元村的疑点吗?” 沈情道:“我在想, 要怎样问白宗羽。” 小乔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随行官员, 他们正在攀谈,没有注意到这边。小乔冲沈情笑了笑, 慢慢跪了下去, 他的手捧着沈情的鞋, 为她擦掉鞋上沾的泥块。 沈情吓得不起,差点给他跪下磕头, 面色惨白道:“使不得,你这又是干什么……” 随行的官员朝这边看来,见小乔的动作,相视一笑, 了然。 “沈大人,提前恭喜了, 要高升了。”一个官员笑着说,“还是乔仵作懂啊。” 沈情差点哭出来,也要给他跪下扶他起来,她的脚一动,小乔抬头,嗔怪道:“别动。” “你……别……”沈情声音发颤,鼻头一算,眼泪真的要落下来。 不远处的官员压低声音对另一个说:“还是老实,沈大人出身贫寒,没见过这种仗势,瞧把她吓的……” 然而沈情的泪还没流下来就止住了,她看到小乔举起沾上泥块的手指,对她笑了笑。 泥块上有抹深色,很不明显。 沈情愣住。 “沈大人鞋上沾的。”小乔说完,从怀中取出手帕,手帕里竟然还有一大块完整的泥土。 小乔包好,塞给沈情:“你知道的,你鞋上的,还有我从村口的土堆上掰下来的。” 沈情沉声问道:“……是血?” “是不是,要拿回去验了才知道。”小乔说,“因下了雨,就算有血渗入泥土,也被冲刷的差不多了,但即便经过火烧雨淋,我还是能看到不少这种颜色深似血沾染的泥土,你一路走来,鞋上也沾了不少,拿回去就能知道了。” 沈情问他:“怎么验?” 小乔道:“ 酽米醋或是酒,若是血,鲜红色的血就会从土中浮现。” 沈情沉眉,神色渐冷。 “有问题。”沈情低声道,“一定有问题!” “如果是有预谋的。”小乔说,“恐怕这次火烧元村就不是意外了。” 船到岸了,礼部带着太后懿旨来接沈情的官员在岸边站着,而她身边正是白宗羽。 此时微雨,白宗羽还为那个官员撑着伞。 下船后离近了些,沈情才看出,手持圣太后懿旨的官员与白宗羽有几分相像。 沈情想起梁文先之前所说,白宗羽有个女儿,从母姓,叫冯沐泽,在礼部任职。 不会这么巧? 沈情走过去,给那个官员行了一礼:“大理寺司直沈情,见过大人。” “冯沐泽,礼部清吏司员外郎。”那个官员说了姓名后,微微动了动下巴,算是回了礼,“奉太后懿旨,前来请沈大人回京,明日启程,面圣谢恩。” 还真是白宗羽的女儿! 回县衙的路上,沈情让冯沐泽他们先行,白宗羽似乎着凉了,轻轻咳了两声,冯沐泽听到了,皱眉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见谁家这么大的女儿还需父亲撑伞?平白让人看笑话,你自己撑着伞,不许着凉。” 白宗羽似是笑了,轻柔道:“好,听你的。” “你跟我们一起回。”冯沐泽语气不悦道,“看个祭火台还能出事,就这还不让我来,本就是我们礼部的事,偏你要替我操心,你这样,让我怎在朝中立足?” “好,爹以后就不管了。”白宗羽笑着说,“爹这次回京,要向圣上请辞回云州,以后朝中,要靠蛮蛮你自己了,爹不在身边,你自己好生照料自己。” 冯沐泽愣了一下,瞪眼道:“谁要你辞官?” “蛮蛮,那么多条人命……”白宗羽语气轻飘飘道,“爹还是主动请辞回乡。” 冯沐泽板着脸,本想训斥两句,因沈情他们都在,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说:“不许叫我小名。” 说完,大步走了。 白宗羽笑眯眯道:“见笑,小女脾气不大好。” “哪里……”沈情讪笑,“冯大人也是关心安国侯。” 白宗羽笑得更灿烂。 沈情和小乔回到县衙后院,顾不上收拾行李,先把元村的泥土取出来,用醋泼洒了。 过不久,鲜红色的血迹慢慢浮现。 沈情一掌拍在桌上:“果然!绝不是单纯的火灾!” “沈大人在说什么?” 白宗羽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微笑,慢慢走过来:“这是什么?” 他捏起泥土,沉默了会儿,笑问:“是沈大人从元村挖来的泥?” 沈情抬起头看向他:“正如安国侯所言,这是本官从元村带回来的泥土,上面沾有血迹,想必安国侯看清了,我想听听安国侯的解释,圣娘娘节那晚,元村出了什么事?” 安国侯直直盯着沈情,没有一丝惧意,反而笑容更明显,不停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律法科头名沈知恩,你比我想象的要更聪明些。” 他说完,眼睛看向了小乔,弯眉一笑,逗他道:“果然你见我来,就不说话了。” 他搓了搓手上的泥,用衣摆擦了,说道:“既如此,我就跟沈大人交个底,只是,这事情不太光彩,还请沈大人帮我保密。” 他寻了个座位,撩起衣摆,悠悠坐了下来,讲道:“实际上,圣娘娘节那天,我与我带来的府兵并没有监看祭火台,而是在船上庆贺。” 他语速极慢,和颜悦色道:“圣娘娘节前一天,我们把架祭火的木台移到了村口附近,想来这样肯定不会烧到山了,于是从清河镇,啊……你应该不知道清河镇是哪里,就是临昭再往下走的一个河镇,那里的杏花酒不错,我们就从清河镇买了十坛杏花酒,在船上喝酒欢庆,并没看元村的祭火台情况,到了晚上,火光起来,我们才看到元村着了起来……” 白宗羽叹了口气,却不见有多难过,平静地说:“整个村子都被烧了,可能因为祭火台倒塌堵住了村口,竟然没有一个村民出来报信……当时火太大,我们没进村救火,等后半夜下起雨,火慢慢熄灭,府兵们才下去看了情况,他们说,可能是风,也可能是村民们过节喝了酒,醉酒起了冲突,碰倒了祭火台……我原以为是风刮倒了祭火台,但看到沈大人拿回来的土泥,想来,应该是村民醉酒起了冲突大打出手推到了祭火台可能性更大。” 沈情微微皱眉,不发表看法。 白宗羽笑道:“只是,沈大人,你要明白我有私心,若是后者,那朝廷一定会治我个玩忽职守罪,这可比监管不力出了意外的罪名重多了,所以,白某请沈大人高抬贵手,就当……元村的火,是风吹倒了祭火台引起的,我对临昭县令,也是这么说的,他向上报,自然也是这个理由,沈大人,拜托了。” 他起身,微微鞠了躬,道:“我身为父亲,除了自己,还要为女儿的仕途操劳忧心。沈大人,给白某几分薄面。” 白宗羽的说法,按说也成立,但沈情心中的疑惑仍在,可此时苦于没有头绪没有证据,只好让步,卖他一个人情。 “安国侯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追问。” 白宗羽笑意盎然,看得出他很开心:“多谢。” 白宗羽离开后,小乔道:“他这个说法,好像也行得通。” 沈情沉思片刻,道:“但愿。” 小乔好奇道:“为什么是这种语气?” “若是我……”沈情说,“因为自己的原因,致使七十三个村民葬身火海……我笑不出来,也不会有……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嗯?” “他刚刚……”沈情说,“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 沈情打了个颤,轻声道:“很开心的感觉。” 小乔问她:“哪种开心?” “……”沈情沉默了。 “我不知道。”沈情说,“但我总觉得,这事没完。” “可惜明日回京,你无法再查下去了。” “七十三条人命,这算是重大意外了?”沈情忽然想到,“按照《大延律》,刑部需亲赴元村调查事故原因,继而与大理寺商议,给安国侯定罪。” 小乔有些惊讶:“你想复查?” “对,等刑部报上调查卷宗,给白宗羽定罪后,一定会报给我大理寺。”沈情说,“到时候,我们一定能从卷宗中找出疑点,进行复查。” 沈情拿定主意,愁云顿时消散。 “到时候,就有劳小乔你,再陪我来元村了。” “好。”小乔答应得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验尸这个,出自宋慈所著的《洗冤录》二六火死 一节,不太清楚醋或酒泼洒土地浮现血迹的原理,但注释证明这样验是可行的。 四侯: 朔阳侯傅瑶,大理寺少卿程启的夫人,一儿一女,长子傅温珩,小女儿程宝络。 安国侯白宗羽,夫人是左史冯歌赋,六年前失踪,下落不明,女儿冯沐泽,礼部清吏司员外。 平宣侯,因善雕刻,被先帝封侯(凤香木和赌船的那个)。 圣恭侯季昶,夫人是丞相沈非,这俩膝下无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