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1
若是明日莫言之真的来了,见到他这般模样,岂不是······ 秦卿并未困扰自己的细想下去,但他知晓明日是绝不能跟莫言之见面,所以隔日清早他醒来后,便悄无声息的下了床。 一整日,秦卿都未回过屋,加上今日上山烧香拜佛香客颇多,所以今日他也不能到诵经阁去诵经。 各个佛楼与香阁都有人,他只好去了院中后山悬崖边的草房,这一排横在悬崖前的草房,是用来堆放马粮与柴火的。 此地清幽无人,是避难的好地方。 山崖边不远处,有一株寒梅树,正逢冬季开得绚烂,那寒梅树下的山壁上,虚掩着一块巨石。 那巨石上提了几个字——香客止步。 只可惜秦卿看不懂。 秦卿今日不能回去用斋饭,所以只吃了一些带来的干粮。 他坐在简朴干净的柴房内,一身华美中尽显清素风雅的装束,还是与此地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可这身衣衫,已算是他最不显眼的一件。 数月前,秦卿若是在花楼穿着如此见客,还会被苏姑姑说成不尊重客人。 秦卿细嚼慢咽地吃下最后一口干粮,拿过桌上的碗倒了些水喝,茶水都还是热的,应是早上来取柴的僧人烧煮的。 他在此处坐到了入夜,都未曾见到有半个人影。 如此也是最好,免去了回避之忧。 可夜深了,再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在这里已待了整日,若再逗留下去恐怕会被人发现。 山崖边的山风呼啸,皑皑白雪铺满了地面,严寒之气早已渗入每一处。 秦卿觉得略微发冷,便轻慢地隆了隆袖子。 他头上载着一顶缦纱斗笠,青色的雾纱斗帘垂下至腰间,斗篷顶端与边缘都有雪色的狐裘嵌边。 夜里的山风吹动着斗帘,轻纱漫扬间,尽是飘渺之感,风雪拂袖散落满地的霜华。 他素美的衣衫外,披着雪绒披风,那轻绒随风而动,与纷扬雪舞交相辉映一般轻盈迷人。 “施主,如此晚了,还不回屋歇息?”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地询问声,一位年迈的布衣和尚迎风而来。 “这便回去。”秦卿稍稍拘礼后,便沿着松柏伐道,往禅房方向而行。 “今日佛院中有灯祭会,许多心愿未了的施主都纷纷上山来放孔明灯,祈求佛主庇佑成愿,施主现下仍未歇息,想是有心事缠绕。”才和尚未停下脚步,更未回头,缓慢的步伐。 禅定的身姿,轻诵的佛语,是入道多年的高僧。 老僧沿着与秦卿相反的另一条深幽小道而行。 秦卿停下了脚步,轻似无声的回答:“大师明鉴。” “若是施主心事未了,不妨去东灯楼前的东草坪瞧一瞧,阿弥陀佛。”老和尚祥和的声音渐渐远去。 秦卿见老和尚走远后,便又重新折返回柴房前。 东草坪那方是他回禅房的必经之路,现下那处必定是人满为患,他也不适宜此时回去。 秦卿走回山崖边,本想在寒梅树下的石桌前坐一坐,可风雪漫漫的断崖前,飘来数盏孔明灯。 那一盏巨大的天灯,燃着熊熊烈火,万紫千红的灯罩,布满绮丽争艳的百花图案。 巨灯后,还有许多白色的小天灯跟随。 火光温和,风雪不阻。 漫天的飞雪间,如此景象煞是迷人。 秦卿站在悬崖边,伸手便能触及那些天灯。 这些天灯上都有祈愿的题字。 那巨灯腾起半空,灯上清秀字迹书写着——卿本无双,绝代倾秦。 秦卿见到两个熟悉的字眼,倍感亲切,可其他字他都不认识,固然也不知此句是何意。 此时,东风吹来,百灯转动。 巨灯流转之际,灯上另一面出现一副温情备至的精美画卷,画上一位身着绝美衣衫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单手掌心接握住被风吹落的寒花。 那幅画着色温和,栩栩如生,外加烛火映景,飞雪花絮衬应,仿佛画中人既在眼前。 画中人与悬崖上的秦卿交错相对,与此刻山崖边的美景相互的辉映。 那一刻,恍然职隔世般,令秦卿陷入了一阵迷茫。 他眸色沉静的注视着那幅画,眼中的波动在加剧,眸中倒映的无数火光,也盖不住眼底的湿意。 只因那灯画中的人,他认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卿自己,画上便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正是风华之年,名冠西洲······ 天灯被风吹送,忽而飘远。 秦卿目送着那盏灯。 想必,这座寺庙里,除了陆漠寒画艺超群之外,不会再有人会有如此精湛的画技。 况且,陆漠寒年少时,曾见过他那时的面貌。 这盏灯究竟是何人所放,他已了然于心。 只是,想不到都过去那么多年,陆漠寒竟然还将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 片刻后。 秦卿刚想移动步子到柴房内去坐一坐,便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并且阵痛不止,频繁加剧。 “几位施主,请往这边走,前方断崖是观赏天灯的绝佳之地。”一个庙里的和尚领着几位香客,往断崖边前行。 秦卿听到动静后,便改变方向,忍住腹中疼痛向梅花树下走去。 他现下不能再入柴房,有人来观天灯,此处已不好再逗留。 他想先在梅花树下的巨石后短暂躲避,想等人走后再绕路去别的地方暂避。 可刚走到巨石后,便意外的发现,此处的山壁上,竟有一个偌大的洞窟,这个洞口正好被巨石挡住。 洞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秦卿捂着肚子,捏着衣衫的手指,也愈发的深陷,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要生了······ 秦卿半靠着石壁,斗笠掩盖住了此时的表情,但那抓紧衣袍的泛白手指,却清楚的表明了其此刻的难受。 外面的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几人的交谈声。 “夫君,先才我放了一只天灯,祈求长生天保佑我能早日为慕家延续香火。”一位贵妇打扮的美艳女子,轻言细语的道出心中所愿。 此美人明显能看出是关外人,外族疆域血统纯正,那羡煞旁人的美貌堪称绝色。 可惜却无人应答美人之言。 “姐姐,慕少正在与家夫议事,我们女儿家还是先别打扰。”另一位彩衣美人,同样身为妇人,却更懂得客套之礼。 那美人也是倾国倾城。 和尚领着四人抵达此地后便离去了,而这两男两女便在此观天灯。 准确的说,两女在观天灯,两男在交谈。 秦卿根本无心思去听外面的人究竟在说什么,他的手背渗出了汗水,连衣衫都略微的湿润了。 “姐姐,你瞧那边有一株开得极为绚烂的寒梅树,此树在我们关外可是极为少见的。”那倾国之色的彩衣美人,缓步向崖边的树靠近。 秦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便被惊醒了一般,只好扶着墙,忍着痛,抹黑往山洞中踉跄地走去。 山洞内,并没有冷潮的空气,反而比外面更暖和了一些。 由于里面很黑,他也不知该往何处走,只好靠着墙,沿壁而行。 半盏茶后,秦卿坐在山洞内的一个侧室内,适应着黑暗视野的双眼,现下能够看清楚洞内情况。 此地的墙壁上,全都嵌满的佛学藏书,室内中间摆放着供桌,地上铺满了兽皮地毯。 供桌上堆放着许多佛经。 桌上的沉香已燃尽了。 矮矮的供桌后,铺着厚厚的裘毯,可抵御寒冷。 秦卿的斗笠已取下,外袍已衬下,内衫早已被汗水打湿,他跌坐在柔软的宽大裘毯上,抓紧了身旁的裘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