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秦卿本以为莫言之有了小蝶之后,会减少来找他的次数。 可是完全相反。 这日寒风呼啸,外面大雨瓢泼。 秦卿赤着肢站在楼阁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轻纱般的衣衫,而莫言之也穿着单衣站在他身前,那华美的黑羽袍是敞开着 所以,秦卿只需要垂下眼,便能将对方那身型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是不看,秦卿也可以在对方贴紧自己时,以身体感觉到对方那令人羡慕的身肌。 两人刚做完莫言之每次来,都会对他做的事,莫言之在回廊上,半拥着秦卿,为秦卿挡着风,与秦卿从容交谈。 回廊的灯光很幽暗,吵杂的雨声掩盖住了两人的气息声。 “你这些日子常来,你不忙宫中之事吗?”秦卿眸平和,语气平稳地询问。 他已改口,不再总是一句一个“莫公子”那么生疏的称呼莫言之,如此交谈也亲切了一些。 必要的时候,礼貌称呼,他还是会用。 “你是从何时起,开始关心起我在外面的事了?”莫言之美冠玉面,姿态雅然,风姿绰约的注视着秦卿,可嗓音却低缓的低语。 秦卿发丝垂在身前,脸上没有佩戴面纱,只戴着小半张细小的面具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可不必回答我。”秦卿垂下眼,回避了莫言之的视线,他轻缓地低语,热息被风吹得乱散。 莫言之微侧着头,近距离地观察着秦卿的眼神。 “其实若非要事,我都可以派人代办,比如送熊掌入宫,又比如派人送小蝶去东洲。”莫言之平缓的语气缭绕在秦卿的耳边,他在提起小蝶的时候语气平淡,并无特别的情绪。 只是他那眸色深深的眼眸,却始终都静静地看着秦卿,仿佛在留意着秦卿脸上的神情变化。 “外面风大请先入屋去,若是你着凉了我担待不起。”秦卿眸色沉静,替莫言之拉好敞开的衣衫,那柔软羽毛外披细软又精美。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后,秦卿还没来得及坐回床边,便被莫言之直接给抱到了床上,两人大被同眠的浅谈着。 “最近城里多了一些不明来路的人,那些人都拿着一个孩子的画像,到处的找寻。”莫言之姿态从容地靠坐着,他锦白色的内衫,在烛火的衬印下光泽焕发。 秦卿也便坐在莫言之身旁,那宽大的被子盖在两人的腰间。 屋内床很宽大,能容纳下四位壮汉,有床帘虚掩着,隐约能够看清楚两人的身影,两人身下是一张厚厚的、精美黑熊毯。 那毛质柔软,又缓和。 这是莫言之送给秦卿的,也便是前阵子他们围猎时,猎杀的那只大黑熊身上所取。 “你口中之事,我有闻苏姑姑说过,那些人前阵子还找到花楼来了。”秦卿也将苏姑姑的处理结果,如实的告知了对方。 “我看过那张画像,那画像上的孩子,的确是与添喜有几分相似,此事慕鸿歌已帮你压下,那些人被衙门的人弄走了。” 莫言之一边将昨日情况描述给秦卿听,一边道出自己也在场的事实,平缓的言辞间,也正平定地看着秦卿。 秦卿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喜悦的神情,反而是忧心般地皱起了眉头。 “看你的神情,那些人可是很难对付?” “我不知那些是何人。”秦卿语气轻低,并似有似无地摇头。 莫言之也沉思着并未再问。 待莫言之入睡后,秦卿才侧过头,看向已闭合着双眸的俊朗男子。 现下他的自身情况已陷了危机。 因为“那个人”似乎已经在开始找添喜,若是现下将添喜送走,那必定会被人发现,更何况他并无能力将添喜送走。 不知近来的事,是巧合,还是怎么 总之,秦卿的情绪,也前所未有的混乱,若是被发现了,“那个人”必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现下是不是“那个人”,还不清楚 而且,那些人找的那个小男娃,是不是添喜,更加的难说 隔日莫言之离去时,秦卿还在休息,但他有感觉到,对方离开时,亲吻他下巴的举动,更听到莫言之在他耳边低语。 “明夜我不过来,关于添喜那件事,你有何不明白的便问慕鸿歌。”莫言之一边拨玩着秦卿的耳垂,一边朝着秦卿微启的唇内,轻缓的吹了一口气。 那凉凉的风感,使得秦卿闭上了嘴唇。 可是 慕鸿歌来的时候,秦卿并未提起关于那些陌路人入城寻找某孩子的事,慕鸿歌来的时候,还是与平日差不多。 只是这日并未有教添喜写字,因慕鸿歌来得很晚,添喜已先入睡了。 慕鸿歌从未如此晚来过,显然是近日太忙所致 落花满园的院子里,芬芳四溢的流窜,今夜新月明朗,夜风中夹杂了雨后的清新气味,整座院落都笼罩在一片醉人的朦胧月色之中。 阁楼上灯火幽暗,寂静如一。 阁楼下两人坐在院中小桥上倾谈,秦卿今日青衣素雅,浅青色的长袍及地的长袍,衣衫边缘有银线装点勾勒。 慕鸿歌则是风采依旧,胜雪的白衣被月色染上了迷人的光华,那隐含的深韵目光,正悄无声息地打量着秦卿脸上的面具 他一只手拿着小酒壶,时不时的浅饮,一只手揽着秦卿的肩膀,将秦卿带拢到身前,在与秦卿交谈期间,略显轻浮地捏着秦卿的肩膀。 秦卿的肩膀被他捏得略微发软,发麻。 两人的谈论,关于添喜学字之事,慕鸿歌仿若书院老夫子一般,在跟秦卿非常详细谈论关于添喜的进步与不足,以及下一步要学什么 之前学过什么 秦卿耐心的听完之后,也放心地点头让慕鸿歌安排,身为添喜的阿爹,他自然也有好好的感谢报答慕鸿歌。 慕鸿歌跟莫言之一样都不喜欢男子,慕鸿歌比莫言之要好伺候些,因为慕鸿歌不像莫言之那么久才会有感觉。 慕鸿歌在秦卿看来,反应来得比较正常些。 他最近才了解到,楼里那些姑娘挖空心思,都想要慕鸿歌这么好的客人,因慕鸿歌除了待人温柔之外 当然还有令女人着迷的其他地方,因为慕鸿歌很讲究“深度”。 秦卿甚至可以想象出,眼前充满英气的青年,压着美艳花魁的场面 那该有多绮丽、香艳 那线条迷人的背部曲线,那时而温柔,时是强势的攻占,以及那无数变幻的姿势,与在行乐时,吐露的那些蝗似正经,却令人心跳加速的言语。 此时 慕鸿歌盯着眼前的成熟男人看,男人今夜没有戴面纱,连手套都没戴,他仿佛知晓男人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脑海里在思考什么 他亲自用嘴喂了一口酒给秦卿,浅浅地一口酒,只是少许 秦卿都还没来得及感受慕鸿歌唇上的温度,慕鸿歌便松开了他,那轻浅地喂酒举动,让秦卿的睫毛细微的轻震。 秦卿的眼底依旧沉静,他舌尖感觉着那香醇的酒,悠悠的在他嘴里润开。 只是,酒有些辣辣的 令不甚酒力的秦卿,那嘴里呼出的气息,都比之前炙热。 慕鸿歌更是可以直接的、近距离的感觉到秦卿的气息有所不同,这一口酒很少,所以不足以令秦卿醉,可却足以让秦卿混身发热。 慕鸿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画布给秦卿:“打开看看,你看看这画上的人是谁,我担心认错。”他看着秦卿 秦卿迟疑地看了那张羊皮画像,轻缓地接过了,他刚展开画卷,便止住了动作。 画上是一张人头画像,画里的人笑得很灿烂,脸上显露出各种该有的特征,那稚嫩的脸上,也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的突显出“那个人”的轮廓 画上的人是添喜。 糟了 那些不明来路的人,竟然真是在找添喜! 他起初还抱以侥幸之心,现下这张羊皮画像已表明了一切 “此事的缘由莫言之应是对你说过了,可是那些人为何要找添喜,这得要靠你为我解答。”慕鸿歌站在秦卿的身前,月华笼罩着两人,言谈声似夜风般轻缓宜人。 没有催促,也没有急躁,也不是质问。 秦卿沉默着,心情复杂的将那张画卷还给了慕鸿歌 可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慕鸿歌收起了画卷,沉默地看了秦卿半晌,最后才开口问道:“添喜,究竟是你在何处捡的?” “你可有将此事告诉莫公子?”秦卿低声的反问,他指的是他曾经告诉过慕鸿歌的,那些关于添喜是几年前捡的,以及他曾经在楼里做过几年小厮的事。 “我没有将此事告诉他,我答应过你,便不会失言。”慕鸿歌见秦卿眼神有了细微的波动,便再次问了刚才秦卿未回 答的问题。 这次 秦卿却开口了:“添喜是我几年前,在荒山上的破屋里捡的。”他沉静的眼底,随着夜风吹动水面,而映衬出水中的细微波动。 慕鸿歌眸中倒映出月华的轮廓,他平和地问秦卿:“那添喜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 “只有一块破布包着,没有信物” 慕鸿歌也不问了,只是眸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眼底的每一次波动,眸光每一次的轻晃,都清晰的落入了慕鸿歌的眼中 这些事,很复杂。 秦卿无法解释清楚,现下莫言之与慕鸿歌都知晓了有人在寻找添喜的事,若是秦卿再“窝藏”添喜那便会引人怀疑 若是将添喜送走,那更是会被人怀疑他的企图 现下秦卿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可索性是慕鸿歌与莫言之都未多问,只是秦卿现下这般将添喜藏着,在任何人眼里,都会显得他这个养父有多自私 可是 他不能让“那个人”发现添喜,若是添喜被发现,他会死得很难看 之后的几日,秦卿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冷静。 最近,他已不让添喜出门了,他只能如此保护添喜,这也是现下最有效果的办法。 这两日慕鸿歌与莫言之要处理事,都未过来。秦卿也不知晓他们是不是在处理关于添喜的事,总之这两日秦卿是提心吊胆的。 可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苏姑姑来通知他,说是陆漠寒来了。 “他都来了两日了,在外面等你,这回也没威胁我,反正是让你自愿出去。”苏姑姑为陆漠寒转达忆,可收了陆漠寒不少银两。 秦卿听到“陆漠寒”三个字,连手里的茶杯都甚掉在了地上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陆漠寒了,当初他拒接陆漠寒的生意,陆漠寒也便爽快的答应了不再来找他的 他也没有忘记这个性情冷淡如水、言辞却总是令人难以忘记的年轻公子,因为陆漠寒是他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现下楼公子包下我,我不可去见他。”秦卿拿过桌上的布巾,轻轻地擦拭着身上沾染上点点水迹,他今日没客,也便没有穿得那么华丽。 只是简单 清雅的 可是苏姑姑却告诉他,楼公子交代过了,若是有人来找秦卿,当然要是很有名气的客人,可以让秦卿接待,但是对方要出得起价格才行。 而且一切都要保密,客人不能说见过秦卿,花楼也不能声张出去。 “楼公子此举是何意我也不明白,反正是有利于咱们花楼的,对你也没坏处,楼公子心思难猜,咱们便依照办事即可。” 苏姑姑说明了情况。 秦卿还真未想过如此情况,楼雁青不但没有不点他,还放宽了对他的限制,竟然还允许他接客 虽然不知晓楼雁青的用意如何,可是这是客人首肯的,那么他也只好照做。 “若是陆公子明日还未走,便有劳苏姑姑将陆公子请到这边来,我可以接待他。”秦卿擦拭衣衫的动作轻缓未停,语气也平缓如常。 苏姑姑笑得合不拢嘴,扭晃着身子缓缓的离去 秦卿见苏姑姑走后,才简单地将地上打破茶杯收拾了,只是秦卿在捡拾陶器碎片时,在心里问自己:为何 为何他还要来 难道 他还没有忘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