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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完结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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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享受边塞风光,无忧无虑地成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和我交朋友。    比如,我邻居家有一个莲儿姨姨,是爹爹的好朋友,她和她相公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我一靠近她,她就哭,从小哭到大,就是不跟我一起玩,我可郁闷了,问爹爹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爹爹当然说不是,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小朋友们不喜欢我。    很久很久以后,我模模糊糊地想明白,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无忧无虑了,显得那些饱受战乱与流离之苦的孩子相比之下很可怜。    但是我总以为,可怜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判定,自己不能乐观积极克服困难,难道还指望别人都比你惨不成?    总之,没有朋友的我渐渐感到孤单,即使有很多可爱的叔叔阿姨陪我,我还是觉得没有同龄小伙伴可以交流是件很难过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乌其木。    他跟边境这里其他流亡的小孩子很像,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又跟他们不像,因为他倔强的眼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大不一样,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虎落平阳的愤怒结合在一起,使他的内心变得非常强大。    爹爹总说我傻,父亲却不会教育我小心坏人之类的,父亲明白,其实我有时候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小孩子的眼神就是那么直接坦荡,没有欺骗与虚伪。    我央求父亲把乌其木带回了家,特别开心,终于有了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乌其木一开始的时候对我们还有些戒备,后来大概是想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我们也不能图谋什么,渐渐冷静下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本来是西域一个小国的王子,要越境到这里来拜访中原的皇帝,谁知道半路上护送的官员叛变,他的亲卫全部牺牲,他一个人躲避追杀,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遇到了我。    在乌其木逃跑的这段时间里,他的那个小国家已经被叛臣颠覆,改朝换代,所以他才会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家人都被杀死,他接下来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    我心想报仇不是很简单吗,区区几个凡人而已,我问爹爹能不能帮助乌其木,爹爹少有地严肃道:“澈儿,有些事情是不能假以他人之手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会堵在心里一辈子。而且,众生平等,凡人也有很大的力量,你怎么可以有轻视的想法呢?”    我似懂非懂,不过不会再吵着要帮乌其木报仇了,只是陪着他一起练武术。    一练就练过了几番春夏秋冬。    我和乌其木都长大了。乌其木与我年龄相当,却比我高出一个头。有爹爹和父亲时不时的点拨,他显然已经达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了。可他出发回国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我甚至——好想抱抱他,跟他说一声小心,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爹爹说:“担心的话就一起去,有你在,他应该会更加英勇的。”    我不自觉红了脸颊,只觉心跳快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乌其木知道我是很厉害的,所以他没有赶我回去,而是伸出手,笑得明媚。我抹了把手心的汗水,小心翼翼而又异常珍惜地握上他的手,我们骑着骆驼朝着太阳的方向缓慢地奔跑,好像可以就这样跑到天荒地老。    我回头看父亲将爹爹揽在怀里,心想,第五叔叔所说的幸福我大概已经找到了。    没有什么比我们永远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回京的邀请    京城的火车站总是一副人挤人的样子, 发展与堕落在这样的大城市表现得尤其淋漓尽致, 有人满面疲惫就有人意气风发;有人满腹抱负就有人心灰意冷。排队等候出租车的地方,铁质网栏外面站着十七八个抽烟的男人,他们正在唾沫星子乱飞地劝出来的客人坐他们的车, 你会发现他们一开始舌灿莲花地保证了种种优惠, 最后到达目的地了却开始乱报价。    在这群人里,有一个板寸头男人显得与众不同,他拿个小马扎坐在角落里,一点也没有上前去招揽生意的意思, 姿势痞痞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脸上带着一点凶光, 别的人也不敢过去让他挪位置。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眼睛却紧盯着网栏里面走出客人的口子,仔细地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板寸头有点不耐烦了, 收起小马扎站起来, 在铁网旁边来来回回地转悠,这时候, 另一个体型较为瘦弱矮小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板寸头的肩膀,声音柔柔地问:“还没到吗?”    张彪看了看表,没好气道:“估计快了。啧,还没进队呢派头倒是摆得挺大。”    林容雪温温和和地笑了笑,劝道:“没事的, 时间上还宽裕着呢。”    张彪看了看林容雪,讽刺地挑起了唇角,语气变得轻佻起来:“我说容雪啊,你这长得像娘们儿,名字也娘们儿,上辈子就是个娘们儿,生来活该让人干的,老大床上的技术好不好啊?改天也让我尝尝鲜怎么样?”    林容雪被气得红了一张脸,可他又实在不是那种能骂出脏话的人,兀自忍着恶心支吾了半天,弱弱地吐出两个字:“放屁!”    “诶,我跟你说,我真的不比老大差的,试过的人都说好……”张彪正准备好好逗林容雪一逗,冷不防眼角的余光瞥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个子高大,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短款马甲,拉链没拉上,露出里面纯黑色的T恤。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却仍然能从脸部轮廓看出这是个皮相很不错的男人。    张彪拿出手机眯起眼睛仔细比对了一下,除了这身衣服,不管是身材还是男人背着的那个大黑包袱都跟照片上一样,林容雪赶紧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却听那人道:“嘿,你长得真可爱,有女朋友了吗,或者有男朋友了吗?”说完,他还伸出手想摸林容雪的脸。    林容雪被问得一噎,下意识退后,讷讷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张彪走过来,张嘴来了一句:“补丁万开山立柜,并肩子挖蘑菇?(冯老板占据一方,朋友你盗墓吗?)”    男人把视线转移到张彪脸上,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灯笼扯亮点(眼睛不够尖)。”    张彪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讪讪道:“这位就是江立兄弟了?”心里在吐槽:明明是事先约定好的对话,你借机嘲讽我眼光不好是干啥呢,想打架吗?    江立灿然一笑,直笑得阳光失色,眼神瞬间充满真诚:“没错,很高兴认识你。”    张彪愣愣地伸手跟他握了握,纳闷这家伙态度变化有点快啊,看起来莫名的……不太靠谱?    江立颇为自来熟地道:“二位怎么称呼?”    三人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互相介绍,张彪说:“我叫张彪,跟了冯哥五年了,这位是林容雪,两年前刚来。”    林容雪羞涩地对着江立笑笑,权当打过招呼了,他还对刚才江立的调戏有心理阴影呢。    “哦……”江立夸张地拉长了尾音,看着林容雪笑得有些贱贱的,“小雪儿啊,真是个好名字。”    林容雪急红了一张脸,想说他有名字,他不叫小雪儿,江立已经快速地摸上了他的手,他立即像触电似地弹开,下意识躲到张彪身后去了。    张彪有点尴尬,而且对江立的毛手毛脚看不惯,虽然他也不是特别容得下娘娘腔的林容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第一反应维护自己人的,他对江立说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回头冯哥等急了就不好了。”    江立颇有深意地看了张彪和林容雪一眼,洒然一笑,单手抬了抬身上的大包袱,大步往前面走去,不再开他们俩的玩笑。    到了车上,江立坐在后座,瞧着二郎腿把脑袋支在车窗边上,看着外面堵得长长的车队,随意地问了一句:“这次多少人?”    张彪回答:“冯哥说在精不在多,正经外援就您一个,其他的都是工地上拉来的乡下汉子,卖力气的。”    “是吗……”问题虽然是江立提的,但是对答案他并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他侧躺在座椅上,兴致缺缺的样子。    在人多的地方容易产生孤独感,类似于全世界都在忙碌而只有你在迷茫,你是人海中小小的一滴,哪怕即刻死去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地球还是一样的转。他颇有些难过地看着外面拥堵的车辆和涌动的人流,找寻着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忽然,有一抹亮光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短暂的印记,他连忙直起身体,扒着车玻璃使劲睁大了眼睛……人与车依旧匆匆。    果然是思念至深引起的幻觉。    张彪和林容雪都注意到了江立怪异的举动,张彪问:“你在看什么?”    江立说:“没,很久不来北京了,只是感觉有些陌生罢了。”    没有玄商的地方,便不是安居之所。他以双脚丈量土地,走遍了半个国家,兜兜转转又应邀回到了这四九城,却依然没有收获,玄澈在国外也是明察暗访很多年,一无所得。    其实江立有时候想过,如果这辈子找不到玄商怎么办,最后他自己否定了这个如果,没有什么怎么办,他们俩生生世世的追寻是宿命,或许有开始,但没有结束。    张彪不知道江立七拐八绕的心思,顺嘴接道:“大概是国际化进程越来越快了,发展越来越好了,更现代了。”    江立笑了笑:“国际化啊,说起来,我儿子也在国外,近期可能要回来了。”    林容雪轻声道:“这么小的孩子就送出国了吗?是留学吗?”    “小?”江立摇摇头,努力回忆了一下玄澈身份证上的年龄,“他二十岁了。”    张彪踩刹车的脚顿了一下,惊诧道:“那你几岁?”问完他才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不过江立并不太介意,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几岁了,真要是从第一世的江立算起的话……不好意思,数学不好,数不清。    于是他还是报了自己身份证上的年龄,虽然因为职业的原因他得不停地更换身份证:“三十七岁。”    林容雪用他那机智的大脑快速计算了一下——江立十七岁就有了孩子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张彪的重点倒不在生孩子上,他只是感慨了一句:“你看起来真年轻。”张彪今年也没到四十,虽说长得不算难看,但跟江立一比真是有种近乎兄弟甚至父子的感觉,不知道江立究竟是怎么保养的?    京城的绝对面积不大,不过开车过程中各种突发状况太多,时不时就要被堵住,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江立已经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张彪打开车门正要叫醒他,视线突然落在了江立的大黑包袱上,江立坚决不肯把这个包袱放进后备箱里,睡着了还牢牢地压在身体下面把手臂盖在上面,除了下斗用的装备,里面还会有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张彪想伸手摸一摸,但还停留在想的一瞬间的时候,江立睁开了眼睛,他与张彪对视了三秒,眼中划过一抹厉芒。    张彪忽略心头那一丝毛毛的感觉,连忙说:“我们已经到了,可以下来了。”    “是吗?”江立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望了望窗外,眼前是一座豪华的欧式别墅。不禁有些感慨:这年头干倒斗的真是发达了啊,跟一般人心目中灰头土脸的形象太不一样了。    江立知道,这“发达”的背后牵扯到了多少东西,多少不可言说的潜规则。    不过没关系,任何复杂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他不是为生计奔波,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他的所有安稳生活的前提都是与玄商在一起。    这别墅从外面看没有什么,可是进门的时候接受了很多检查,保镖要求不能携带武器,江立指了指自己的背包:“这不是武器,是咱们吃饭的家伙。”    显然冯哥是跟他们打过招呼的,所以他们并没有为难江立,反倒是张彪和林容雪接受了检查。    江立眯了眯眼,摇头失笑——冯至宽看来并不如他名字所说的那样宽容。完全信任手下的领导者愚,太过怀疑合作伙伴的领导者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真正的高明是威慑与信任的结合。    江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理想化,可能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颜修能达到这个程度,梁政与女娲全都有缺陷。    ☆、转角再相逢    冯至宽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土瓢把子, 江立见他的时候,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休闲装,靠在华丽的沙发上,以一种微妙的表情晃荡着酒杯中鲜红色的液体, 地上趴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立看到这种情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后面跟进来的张彪和林容雪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拦住。    “江爷, 留步。”    随着冯至宽出声,门口的保镖立即伸出手挡住江立的路,江立灵巧地原地转了个圈, 笑道:“我是看冯爷你正在忙,想说是不是等你忙完了再进来。”    冯至宽抬起头,意味不明地和江立对视,江立微微眯着眼, 狐狸似的, 眼中有几分古怪的笑意,竟是丝毫不退缩。    现场静默了一阵子, 冯至宽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有胆,不愧是我看中的合作者。”他朝着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了一下,江立从善如流地坐下,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说是合作者,冯至宽明显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他用眼神来测试江立胆量的时候,就把自己放在了更厉害的一个地位上。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固然重要,然而认错比不认更加失败。短短的一小段接触中,江立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冯至宽的为人。    “冯爷,明人不说暗话,直入主题。”    冯至宽示意张彪把文件拿出来,道:“跟爽快人说话就是轻松。我也不多废话,这个斗我之前已经请人看过,依山傍水,龙脉尚未衰竭,在风水上绝对是个吉穴,相信江爷也是看的出来的。”    江立从没研究过所谓风水之术,不过亏得他修过仙,随便瞄一眼就能看出灵气这玩意儿,图片上展示的地方确实灵力很充足,不过他总觉得某些布局有点奇怪。    冯至宽道:“说来也惭愧,我在道上是老人了,论班底,能跟我拼的没几个,可惜上次折了不少在云南……”说到这里,他眼神变幻了一下,接着道,“这次能请动江爷相助,看来大事可成。”    江立又看了两眼资料,瞄了一下仍然在地上趴着的女人,将文件放回到桌子上,资料全不全,危险系数怎么样他都不管,就直截了当地问:“分成呢?”    江立最初下斗的原因是他和玄商玄澈同时陷入沉睡之后,玄商的意识回归了昆仑境,与女娲的纪念冢一起埋葬在了神墓里。岁月变幻,当他和玄澈再次醒来,玄商已然不知所踪。灵境消失,三界秩序重排。天下之大,枯骨坟冢遍地,所谓的神墓究竟在哪里?    都说倒斗是亏损阴德的事情,江立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与玄商重逢,哪怕生命终结在明天,也了无遗憾。    因此,江立其实并不在意钱,玄澈足够能干,他也是个隐形的富翁。但是江立把冯至宽这种人的心理摸得很透,他们就是需要钱来安自己的心,仿佛付出了钱对方就不会背叛自己。    果然,听见江立的问题,冯至宽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江爷是更喜欢转手前分还是转手后。”    江立耸了耸肩,随意道:“我杵门子软(不会挣钱,挣得钱少),拿不了主意,你决定。”    冯至宽说:“那咱们就转手后。”    答案不出江立的预料,他只是笑笑。    所谓转手前,就是掏出来的明器自己去出手,江立这么多年在道上不是白混的,他路子很广,上赶着巴结他的人也不少,提一提价就赚得多;而转手后分的话,很多程序就不是那么透明,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小玩意明明卖了五十刀,他却告诉你只卖了三十刀,还能拿出人证物证来让你相信,于是你就傻乎乎地拿着很少的钱回家了,而他就赚大发了。    江立站起来,背上黑色大包,说:“我只负责下去破机关,其他的事情劳冯爷多费心了。”    装备、经费、人手,甚至估计战损比,这都是冯至宽需要安排好的事情。江立说的不客气,冯至宽倒也不生气,道上有名的江爷要是客客气气的那才惊悚呢,他摆摆手让林容雪带江立到房间里去。    江立看着林容雪,忽然痞痞一笑:“冯爷,这小雪儿长得不错,你不介意借我用用?”他的表情很清楚地显示了这个“用用”是什么意思。    林容雪脸上尴尬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回过头带着一点哀求的神色看着冯至宽,张彪也是心中一动。    冯至宽完全无视林容雪的心情,爽快地点点头:“江爷随意,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找张彪,或者直接跟我说。”    一个林容雪罢了,在他心里能算哪根葱呢?    江立打了一个响指:“痛快!”话音刚落便拉着林容雪走了。林容雪是那种不会骂脏话也惯于逆来顺受不反抗的人,虽然感到又害怕又屈辱,可他更清楚地明白,他惹不起江立,惹不起冯至宽。    目送着林容雪的背影消失在别墅转角处,张彪突然觉得很不开心,有一种自己的玩具被别的小朋友拿走并且弄坏了的感觉。    “张彪,下午你去看看那些脏兮兮的农民工,喜欢甩小滑头贪小便宜没眼力见儿的全给我筛掉,确定名单之后去领装备发给他们,并且让顾维之给他们做培训,别上来就用蛮力把装备给我掰坏了,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我要他们的命!”    冯至宽的话让张彪回神了,他赶紧低头:“是,明白了!”农民工在冯至宽眼里不是人,张彪不是第一天领教冯至宽的狠心了,以前真有被他打死的事例,比地上这半死不活的女人还惨。    他转身要出去,冯至宽又叫住了他:“等等,你顺便给底下人打声招呼,没事别去江立面前瞎晃悠,他脾气古怪,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彪忍了忍,想起林容雪,犹豫道:“冯哥,这人真的靠谱吗,他看起来……”    “你是说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好?”    语气轻轻的,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却让张彪紧张了一瞬:“不是,冯哥,我只是不太了解。”    冯至宽看了看张彪,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再次端起那杯鲜红色的液体:“江立这个人很神秘,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迅速在成名,在道上的地位节节升高,据说没有他吃不下的生意。”这“生意”自然是指挖蘑菇——盗墓。    张彪一愣,问:“可他现在才三十七啊。”那么年轻,一夜成名,说是没有背景张彪不会相信,难道真的光靠倒斗的手艺?他不会也有本祖传的《十二字风水秘术》……    “最重要的是,我摸不出江立的底子来。更准确地说,他是我见过的,洗得最干净的人。”    做挖土这一行的,不怕默默无闻,就怕被人抓住小辫子,冯至宽自认已经把上上下下的关节打通得很透彻,就这样他还不能说自己“干净”,偏偏江立能做到。    同时拥有道上的声誉和见得了光的简历,张彪震惊了一秒,讪笑道:“他的出身一定不凡。”    冯至宽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或许。”    江立走进冯至宽指定的房间,第一步是干脆利落地拆掉了那些装在隐蔽角落可能拍到他**的摄像头。这是冯至宽的一种防范,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江立没拆,他就可以监视江立;如果江立拆了,可以证明江立发现机关的能力也是很厉害的。    反正拆不拆,冯至宽都不会生气,江立自然是果断地拆掉了。    这个房间在别墅的三楼,阳台很大视线很开阔,阳光在阳台上肆意地跳跃,他可以看到一片很大的草坪,上面修建着高尔夫球场。    他冷笑了一下——靠倒斗起家的,说白了就是暴发户,心狠手辣还一个劲朝着高雅靠拢,冯至宽可以说是心很大了。    精神不跟着物质提升的,最终还是只剩下空虚罢了。    林容雪站在门外不敢进来,江立对他勾了勾手指,笑道:“放心,我没真的想怎么样你,这里风景多好,你在门外能看见什么?”    林容雪捏着手指头,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蹭进来,江立故意道:“你再这么扭扭捏捏我就理解为你真的想上我的床了。”    “不是、我不是……”林容雪慌张极了。    江立又是想笑又是心疼,这家伙这个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在这种组织里混下去呢,难道冯至宽就喜欢这类型的?    “别不是了,实话跟你说,你长得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以我看着你比较亲切,我找你过来也是不想你去陪冯至宽那糟老头子。”    林容雪想说冯至宽的年龄还不能算老头子呢,却情不自禁问了一声:“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死了。”    “对、对不起……”    “嗨,”江立无奈地摊摊手,“你怎么动不动就慌呢……”    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落地窗外的大草坪上走过一批人,由张彪带领着,看形容样貌就是张彪之前说过的农民工。    林容雪看着江立剧变的眼神,疑惑不解地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队伍最后面那个人长得特别帅,高高大大,腿长脚长,眼神略有些阴郁,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傻乎乎的。    江立从来没有想象过在这种场合见到玄商,他本已经做好了挖一辈子坟把玄商挖出来的打算。那人看起来更高更瘦了,皮肤晒成了健康的深色,原本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沧桑,双手露在灰扑扑的袖子外面,手背上布满了劳作留下的沟壑。    江立痴痴地看着那人走进屋子,眼神仍未收回来。暗暗地期盼玄商可以回头看他一眼,这样他就可以笃定一切,可是玄商明显没有感觉到来自楼上的灼热的视线。    忽然产生了一种极荒诞的感觉,这真的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吗,世界上长相一样的人不是没有……关键的是,江立始终想不通玄商是怎么从坟墓中爬出来的。    其实江立完全可以冲下去问问,可是“近乡情更怯”,他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再说了,就算真是本人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玄商抱着怎样的情感了,也许已经从最初的爱化为了执念。    “你怎么了?”林容雪不解道。    江立淡淡一笑:“你相信阔别千年的爱情吗?”    画风忽然从流氓变得文艺了,林容雪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他郑重地回答:“相信,我相信。”    “你有没有刚刚走过去的那波人的名单?”    “有。”林容雪犹豫了一下这算不算机密,最后想想冯至宽只是拿他们当工具用,没什么好避讳的,“你想知道吗?”    林容雪打电话让张彪把农民工的名单带来,几秒钟之后张彪就出现在了门口,见林容雪衣衫完整而且行为举止间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明显松了一口气。林容雪见他一瞬间放松下来,莫名脸就有些红。    江立自然察觉到他们俩之间微妙的细节,不过他急着看名单也就没有调笑他们。    ☆、传说中的墓    伦敦的空气是潮湿的, 常被霏霏细雨掩盖的天空下却温养出一个将现代化和古典优雅有机结合起来的大都市, 绅士们裹着棕色或黑色的长款修身风衣,在街头缓缓走过,面容有些苍白, 神秘而淡然。    “Mr. Xuan!”    一个高鼻深眼的外国人打破了雨后街头的宁静, 快速跟上了前面的男人,在清凉的天气中跑出了一脑门汗。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了,是我们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好吗,我们可以继续谈。”    前方高大的男人脚步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回过头来,雨后的太阳恰好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脸来, 照得他脸上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光辉——完全长开的玄澈眉眼间颇有几分他父亲和爹爹的模样了,温和而残酷,冷淡却装模作样,执着又洒脱。    “你们很好, 我很感谢你们, 但我必须回去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国去。”    外国人费力地想了想, 用蹩脚的中文试探道:“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你的爸爸,是不是你爸爸发生了什么意外?”    玄澈笑着摇了摇头,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恰恰相反,是好事,他的春天回来了。”    外国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玄澈的背影渐行渐远,还在那发愣——春天?什么意思啊?    京都,郊外某别墅内。    冯至宽双手交叉靠在会议桌上,犀利的鹰眼逐一扫过列席众人,在看向江立的时候对他笑了笑,江立也回以微笑,却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江立在张彪拿来的那份名单上,确确实实地看到了玄商这个名字,所以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玄澈,也许很快他的追寻之旅就将结束,也许这诸多巧合拼凑起来又是一次失望……不管怎样,江立现在的心情是平静不下来了。    还好江立善于隐藏自己,冯至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开始和大家讨论三天后的行动,江立这才稍稍回神。    会议桌上的都是这次行动的主要人员,包括冯至宽、江立、张彪、林容雪、贺建业、叶教授、常彬和墨杜莎。冯至宽介绍大家各自认识。    张彪和林容雪江立之前接触过,张彪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大武力值高不提,关键还心细,据说曾经救过冯至宽的命,所以一直被冯至宽引为亲信。林容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有着识别机关和毒物毒瘴的独特天赋,以前应对触发型的机关和毒气,土夫子们一般使用动物来探路,可动物毕竟没有意识,不会灵活机动,真出了事就趴在那里咽气了,后头的人不知虚实只好撤退,换成人可就不一样了。    林容雪可以破解机关,帮助降低在墓道就折损人手的可能,他还可以但时间内分析出毒气的成分,然后用携带的药品配制出解毒试剂,简直是居家旅行的神器,连江立听了都暗暗咋舌,这家伙本该是优秀的物理学家或者化学家,怎么瞎了眼跟了冯至宽这个衣冠禽兽呢?    贺建业是负责做买卖的,装备购入和明器转出很大一部分由他控制,彻彻底底的奸商一个,和冯至宽算是蛇鼠一窝,可以想尽办法得到最高利润。一般来说在这个队里没人想得罪他,毕竟谁都不希望拿到自己手里的装备是被动了手脚的。这次他也要跟着下斗里去,自告奋勇承担了队伍断后的工作。    叶教授身体很差,整天咳得跟个肺痨似的,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大家都管他叫教授,据说他原来是某著名大学考古学的特聘教师,后来犯了严重的错误一朝身败名裂。他整个看起来很阴郁,头发总是乱乱的,两只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看人,猛一瞧冷飕飕的挺吓人。    冯至宽的队伍就差个专业考古人员,几经推荐他找到了叶教授,叶教授不稀罕钱,但他稀罕古物,他有一种强烈的研究欲,失去考古经费支持的他无法组建自己的考古队伍,只能蹭冯至宽下斗。    常彬人长得特别胖,功能方面是和张彪差不多的,力大无穷。他本来是个山沟沟里的放羊娃,为了给母亲看病给他们山区的孩子建学校他才跟着冯至宽干的,他不像贺建业似的跟冯至宽有过命的感情,他纯粹是为了钱卖力气。    墨杜莎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真名不详,因为心狠手辣又样貌妩媚而被称作墨杜莎——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她的秀发垂至腰间,利落地扎成高高的马尾辫,身着黑色皮衣皮裤和高筒长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英明干练的气息。据说他是冯至宽昔日好友的女儿,她称呼冯至宽为干爹。    “出发时间是大后天傍晚五点钟,我们在门口集合然后清点人数,一起出发。这一项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其余人均摇头或者面无反应,只有江立举起了爪子:“我有。”    冯至宽瞟了江立一眼,抬抬手示意他直说。    “既然都谈到这个份上了,合作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可冯爷您现在还没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墨杜莎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发:“江先生在道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样不会说话,我们去哪里,你到了自然会知道。”虽然这合作的性质特殊,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金钱买卖,江立和冯至宽各有隐瞒各取所需,讲什么信不信任的。    江立摊摊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这个人一向不做心里没底的事情,冯爷觉得呢?”    冯至宽思考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会议室里一片肃静,正当江立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无形的对峙结束,冯至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江爷说得有道理。”说着还暗暗瞪了墨杜莎一眼。    两位爷互相瞪来瞪去,别人也没法插嘴,墨杜莎虽心中不耐,到底还是收敛了起来。    “江爷喜欢诗吗?”    江立道:“那要分是什么诗。”玄商写的他就喜欢,哪怕小学生水平他也喜欢。    “昆仑九层台,台上宫城峻。西母持地图,东来献虞舜。虞宫礼成后,回驾仙风顺。十二楼上人,笙歌沸天引。裴回扶桑路,白日生离恨。青鸟更不来,麻姑断书信。乃知东海水,清浅谁能问。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这是唐朝诗人鲍溶的怀仙二首……”冯至宽正欲介绍,却见江立发呆,疑道,“江爷?”    “没事,你继续说。”只不过是开头的昆仑二字让江立有些出神罢了,“我只是在想包容是谁,小学背过这篇课文吗?”    巍峨的宫殿楼阙,温和的女神笑颜,缭绕的山巅云雾,一件件鲜活得像色彩分明的图画,只有关于那人的一幕幕却转淡……他也许穷尽一生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与曾经相似的一切。    冯至宽顿了顿,接着道:“这位诗人是不太有名,但是白居易还曾有诗云‘子晋庙前山月明,人闻往往夜吹笙。鸾吟凤唱听无拍,多似霓裳散序声’,李白也说过‘吾爱王子乔,得道伊洛滨’的句子……实不相瞒,这众多诗句中提到的王子乔,周灵王长太子姬晋,就是此行我们的目标。”    江立活得太久,也看得太多,所以听到冯至宽的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好笑。姬晋是什么时候的人?东周。好,就算东周古墓有发掘过的经验,可姬晋这个人非常神奇,按照传说来看他应当是没有墓的。    传说中,周灵王太子喜欢吹笙作凤凰鸣,才华横溢,承天景命,忠诚正直,善良洒脱,品行极其高洁,最终修道得道,在缑氏山乘上白鹤羽化登仙。    划重点,登仙了啊,你们却告诉我找到了他的墓?    姬晋几乎代表了后世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穷酸文人的终极幻想,他应当是个存在过的人,但从现在的眼光看来,得道成仙未免太过离奇,恐怕是谣言误传。    这时候,阴森森的叶教授讲话了:“有人认为王子乔的墓在离西汉长安不远的茂陵,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悬剑之说更是子虚乌有。不论王子乔真正下场为何,作为曾经的灵王太子,一个规模巨大的衣冠冢是肯定有的。而且,根据现有的东周古墓挖掘经验来看,很有可能王子乔的墓也是一坑多棺,那这里面就不简单了。”    说着说着,叶教授死气沉沉的眼中突然爆发出锐利的精光,看得出来研究的渴望已经代替了名利和情感成为了他生的支撑点,江立不知道该佩服这样的精神还是该为他感到悲哀。    冯至宽看着江立,循循道:“江爷,东周时期的墓啊。”    江立淡定道:“既然年代那么古老,你们确定找对位置了吗?别到时候只剩下一堆骨头渣渣。”    “这个不需要江爷担心,我早就派人探查过了,四周的环境稳定,而且没有盗洞,再加上叶教授的判断……”    “我的判断绝对不可能出错!”    江立耸了耸肩:“但愿。”    ☆、论交流障碍    江立对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的墓兴致缺缺, 随后的讨论他基本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贺建业问他还有没有需要的装备的时候,他也只是说自己都准备好了。    墨杜莎看江立不顺眼,觉得他太高傲, 频频出言讽刺, 江立只当她浪费唾沫。张彪倒觉得江立这样非常靠谱,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沉稳镇定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而信心的支撑通常就来源于实力, 干他们这一行的,跟死人抢饭吃,没点保命绝招还是趁早洗洗睡的好, 免的折了自己还连累了队友。    商定了出发的事宜之后,江立径直回了房间。林容雪下意识站起来,僵硬地看了看冯至宽,冯至宽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容雪就跟在江立后面走了。    江立腿长脚长, 走得特别快,林容雪慢吞吞地挪到江立门口的时候, 江立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捏着手指头不知道该回去还是该敲门。    呆呆地站了很久,夜晚的凉气让林容雪的脚趾都在运动鞋里蜷缩起来,江立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江立一脸无奈道:“我说小雪儿啊, 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既能识破机关又能解除毒气,反应应该是很敏锐的,那你发现你身后拐角处那个跟着你走了一路的人吗,快跟他回去。”    江立正在房间里一个人伤感呢,却总能感觉到林容雪像门神一样站在外面,那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闻言,林容雪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半截袖子和一小半肩膀几乎是在同时退到了墙后面,凭着衣服的颜色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一点点印象,林容雪判断出那人是张彪。    江立一脸无可救药地摇摇头,再度关上了门。    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张彪从拐角处走出来,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走路紧张得同手同脚。    “这么晚了,回去睡,还是说你不和别的男人在一张床上就睡不着?”    明明心里有点关心的,却偏偏要说难听的话,张彪觉得自己弱爆了。见林容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张彪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浑身不得劲,扯起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抬脚转身。    手上突然传来细腻的触感,张彪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林容雪见张彪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心中一喜,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声音低不可闻道:“不和别人一起睡,和你好不好?”    林容雪平时说话就温温和和细细软软的,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人心上挠啊挠,而现在加上暖黄的灯光和亲密接触的动作,声音越发带着诱惑的意味。    张彪想,他本应当高兴的,偷偷摸摸占有老大的人,这是一种怎样优越的特权?然而恰恰相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恼怒,他一把拽过林容雪,将他的背狠狠砸在墙上,林容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上瞬间失了力道,从张彪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你总是这样吗!”    一副跟谁都可以的样子。    林容雪迟疑地抚上手腕上淡淡的红印,直到张彪走出他的视线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待装备的这三天,江立很心焦。他如果提出要去见那些临时帮忙的农民工,冯至宽多半会觉得他得寸进尺,连这点小事都要过问。    他迫切地想要求证。    说起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得到希望又失望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大概是太相似了,相似到令他惶恐。面容,名字,都一样。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形容他现在的心态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发的那天,江立靠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朝农民工的队伍张望,那熟悉的人依旧是排在队伍的最后,正在往车上装野营装备,大大小小好几十箱,他搬得出了汗,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像泠泠泉水冲击巨石时迸溅的一滴,暗中蕴藏着力量。    棕色的皮肤,强壮的体魄,健康的姿态,不是第一世时看似阴冷实际虚弱的眼瞎耳盲之人,也不像昆仑山巅孤寂高冷的创世神灵,他仿佛从云端跌落了凡间,在生存的磨砺中逐渐回归了本真的状态。    江立有些心疼,嚼狗尾巴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转过脸去。    与此同时,玄商忽然抬起头,往大卡车的方向望了望,但江立靠在车的那一侧,玄商看不真切。    “你怎么愣住了?快点啊,小心被冯老板削!”一旁的工友使劲推了玄商一把,本意是想提醒他,不小心下手太重了,玄商的胳膊肘磕在了木箱上,那人不甚在意,敷衍地道了句对不起。    玄商连忙摇摇手:“没事,没关系……”他“没”这个音节刚发出来的时候,工友就已经不理他径自去工作了,他收回手,自我宽解地笑笑,继续干活。    他知道自己有点傻,不讨人喜欢,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默默观察了全过程的江立暗暗咬住了满口银牙,也不知道是想打别人多一点还是想打玄商多一点。    出发前冯至宽命令一众亲信们进行最后的清点,江立秉承着漫不经心的宗旨完全不参与其中,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农民工那边蹭。    玄商正在清理地上散落的纸箱、绳子和□□灰,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了一人。    江立吐出嘴边叼着的狗尾巴草,亮出一个自认为能打满分的笑容:“啊,好巧啊!”    江立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犹如星辰满天般灿烂,玄商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糙汉子,原先以为林容雪那款的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逆天的。    见玄商一副被自己的美貌震惊了的样子,江立可以说是非常满足了,这心态类似于老夫老妻七八十年了,丈夫还夸妻子是最美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江立不动声色地眯着眼上上下下地隐藏着贪婪地看了玄商好几眼。    玄商老实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睛不太愿意和江立对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只要两眼一对上,他就会被吸进漩涡里。    “你有小名吗?”江立继续笑眯眯。    一般人会问别人小名吗?玄商有些搞不懂,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    玄商怀疑自己听错了,而且江立也很快转了话题:“你是哪儿的人啊,家里还有谁啊,都在哪里干活啊,收入高不高,有房有车吗,身体健康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抽烟喝酒凶不凶?”    江立一口气问了玄商一大堆问题,搞得玄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的好。怎么听着比查户口还详细呢……    玄商以为江立就是逗他玩呢,没想到问完之后江立拎了个小马扎坐在地上,笑眯眯地仰着头,一副等玄商慢慢回答的乖巧模样。    莫名的,玄商觉得江立看起来很可爱。    “我家住得远,小山村里,说出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早,现在老家没有什么亲戚了……”    玄商简单地应付了江立一下。他说他现在就是跟一个远方表哥在京都这里搞施工队,收入不高,目前还买不起车子和房子。    说到这里,他憨厚地笑了笑:“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    “噗!”    江立正悠哉哉地喝着水听故事呢,突然听见“我儿子”三个字,登时一口可口可乐全喷出来了,玄商顺手拿起自己的毛巾给江立擦了擦脸,擦到一半感到一丝尴尬,他这块毛巾用的久了,虽然经常洗也免不了有点变色,像江立这样整洁漂亮一看就很公子哥范儿的人是会嫌弃的。    正欲收回毛巾,他的手忽然被江立的手按住了,江立神色无比阴沉地抹了把脸,然后狠狠摔了毛巾,目瞪口呆:“你都有孩子了!”    玄商默默地把毛巾捡起来——洗干净了还能用呢,就算你生我气也不能浪费东西……不对,你生我什么气呀。    “是啊,我儿子今年五岁半。”    “玄商!”江立眼中戏谑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他蹭得一下站起来,幽幽的黑色火光在眼眸中燃烧,最终湮灭,“你可以的,你真是太棒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你牛掰极了,你为什么不上天呢!”    玄商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立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玄商伸了伸手,心说我还没说完呢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我都这个年纪了,没结婚也就算了,有个养子很稀奇吗?    ☆、失踪与黑影    被玄商的话震惊到了, 江立一路上又气又急, 真有撂挑子走人的冲动。想想,多不公平啊,他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心中挚爱, 而对方却心无负担娶妻生子, 把他置于何地,又把玄澈置于何地呢?    瞳孔中幽暗的火光越烧越盛,车中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江立情绪的变化,时不时朝他瞟上一眼, 他只好闭上眼睛,索性靠着椅背睡觉。大概是前几天辗转反侧睡眠不足,他一歪头就真的睡过去了, 最后是张彪和林容雪叫醒了他。他朝窗外望去,果然已见不到建筑车马和人家,山脚下比他想象得更加荒凉。    见江立一手拎起一个大包,林容雪善意提醒道:“江爷, 东西可以给后面的人拿的。车开不进去了, 根据叶教授对周太子墓的初步位置推测,我们还要步行很久, 这么多东西拿着太累了。”    说着,林容雪顺手一指,刚好对上了偷偷摸摸看了江立一眼的玄商,玄商抿了抿唇,尽管他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大包, 还是颇为自觉地走过来要接过江立的行李。江立一方面特别想用行李砸死他,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他拿那么多东西,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娘们唧唧。    江立故意道:“你能拿的动吗?不要走到半路就累趴了。”    “可以的。”玄商老实地点头,伸出手去,江立却往后缩了缩,他有些尴尬地瞄了江立一眼,又伸手去拿,这次江立总算没有躲开了。玄商把黑色大包向后一甩,稳稳地托在背上,转头提起其他的行李。    林容雪感慨玄商的力气真的很好,张彪却有些疑惑。江立很重视他的那个包,看都不让别人多看一眼,可他现在愿意把包交给一个脏兮兮傻乎乎的男人?    所有人都下车后冯至宽让手下再次进行了人数清点,数了两遍却发现少了一个人。这刚进山呢还没下到墓里就有人失踪了,冯至宽沉着脸,左手无意识地触摸着腰间冰冷的枪管。    “缺了谁?”    墨杜莎向冯至宽报告:“一个叫林亥的男人,是他们这伙工人的工头。”    常彬拎来一个农民工问话,那人哆哆嗦嗦道:“刚才停车的时候林头说要去方便一下,可能是昨儿晚上吃坏了肚子,他说五分钟一定能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众人朝周围望了望,除了他们停放卡车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之外,再往上走就都是密林了,一个人要是钻进去,不管是存心躲藏还是出了意外,都不好找。    “他去了哪个方向?”    “大概……那边。”    “我去看看。”江立随口道。    冯至宽向贺建业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去,找不到也早点回来,我们会在上面安营扎寨,你们顺着沿路的记号来找我们。”    在野外生存,最怕就是失去食物和迷路,一旦挨饿且迷路,差不多就永远走不出一座山了。他们为了标记路线采用了很多种方法,有放绳子的,有气味跟踪的,有画图案的,在高端装备无法使用的深山老林,回归最原始的笨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贺建业点点头:“明白。”说完就跟着江立走了。    玄商在队伍的后面看着江立走远,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的包递过去,可是隔得太远,江立和贺建业两三步就走没影了,他也只好放弃。    其实冯至宽并不担心安全问题,他家底厚,给主要行动人员购置的装备都很好,每个人随身携带打火机、少量常用工程□□、冷烟火、信号弹、军改民的折叠刺刀以及一支黑星92,虽然为了携带这些东西,一路上哪里荒僻就往哪里开,就怕遇到检查,但一旦到了现场,不管是碰上大型猛兽还是劫匪强盗,几乎都不用怕。    人创造时势,并且与时俱进,因生产力不足而受限制的老的盗墓一套已经不能跟现在相提并论了,毕竟装备上先进了这么多。不过,黑驴蹄子、蜡烛、糯米之类的老规矩他们并没有无视掉,墓道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子里空间逼仄,四处横生的枝叶极其容易遮挡视线,江立和贺建业一路无话,贺建业一路用石头记录他们的方向和步数,走着走着,他们已经离开最初停车的地方很远。两人皱着眉头停下来打量四周,风吹过灌木丛发出沙哑的歌声,一团团黑影颤动躲藏,像随时会扑出来一样。    再找下去的话等到天黑树林里就危险了,可是一个大活人不过是出去上个厕所,能走多远?就算迷路了,上山下山总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往上走,应该会折回来找他们才对。    正纳闷着,江立突然看向远处,道:“石头。”    “嗯?”贺建业转头看他。    江立指着地上,说:“你做的记号,不见了。”    贺建业连忙蹲下去扒开草丛,原本摆放成一条直线的石头有的扭扭曲曲凌乱地被扔在四处,有的干脆就不见了!贺建业绷紧了脑中那根绳,猛地站起来,一瞬间草木都化作张牙舞爪的恶魔,随时会在背后出手。    什么时候石头被移动了?江立和贺建业都不是菜鸟,警惕心提得很高,可这样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就有点恐怖了。满地都是枯枝败叶和草丛子,有一个人悄悄跟着他们并且轻而易举破坏了石头记号,还能不发出声音?    这已经不像是人做的了。    就在气氛蓦然变得紧张的时候,后方左侧突然传来集中的“沙沙”声,一个硕大的黑影一闪而过,贺建业和江立同时退后一步,拔出折叠刺刀,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同时往那里靠过去。    他们不太敢点火,怕惊扰了那东西。    树缝间影影绰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窝成一团躲在灌木丛后,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也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贺建业伸手往下劈了劈,示意这荒郊野外的要是个正常人早就应该出声而不是偷偷摸摸跟着他们,这东西一定有问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江立点点头,缓缓举起刺刀。    临到了要刺出去的关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熟悉的画面。想当初他和玄商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一种情形,本以为是野兽,谁知一箭射出去却扎中了永世的冤家。就在这一恍惚的时候,只听得对面“哗啦”一声,贺建业整个人掉进了坑里,坑底尖锐的刀直直地往上扎,贺建业的脚瞬间就被扎破了,他以一种几乎拗断身体的扭曲姿势腰上使劲,整个人贴近坑的边缘,一脚挂在上面,一脚已经顺着刀尖滑到了坑底,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贺建业疼得简直快要昏过去,满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江立见那黑影快速消失也就不再顾忌,扔出冷烟火朝着那里连开两枪,黑影从冷烟火上方一跃而过,江立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衣服……当然,他也管不着打没打中了,赶紧蹲在坑边,问贺建业的状况。    “你还能动吗?”    贺建业的脸贴着刀尖,说话都不能张大嘴巴:“我没有办法借力了。”    看来那黑影挺有智慧的,把他们引到陷阱旁边,攻击的时候身体前倾重心移动,因为惯性而刹不住车就会掉进坑里。    幸亏江立怔愣了那么一下子。    江立想了想,扔了一支冷烟火下去,贺建业身下已经血流成河,刀尖从脚底穿到脚背,血肉都嵌进鞋子的缝隙里了,看起来格外恐怖。    江立估计了一下距离,找来一截粗壮且长的树枝,把枪、刀和树枝绑在一起,长度刚好可以够到坑的最底下。为了让坑底的刀竖立起来,布置陷阱的人显然花了大力气,江立努力地用拼接成的“棍子”扫倒那些刀子,却要狠狠砸个七八十下才能让刀勉强歪斜。    正在江立思考着发信号弹寻求支援的时候,背后又传来熟悉的“沙沙”声,江立眼睛一眯,杀气一晃而逝。    玄商见江立呆站着不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正欲叫他的时候,前面的人猛然转身,枪口直直地对准了玄商的眉心。    “怎么是你?”江立缓缓收手。    “我看你很久都没有回来……”玄商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江立灿烂一笑,凑近玄商的脸,近到玄商不由自主想逃的程度,声音低且诱惑:“怎么?你担心我啊?”    担心吗?玄商也不知道。不担心他就不会偷溜着跑过来了,可要说担心……他只不过是跟江立说过几句话,非亲非故的,从何担心?    江立自然注意到玄商略纠结的眼神,心中竟有些暗爽,然而一想到玄商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肺管子就堵,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玄商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生气了?”    江立一挑眉,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模样——没错,你哪哪都惹我生气了!    求此时还坚持在坑底的贺建业的心理阴影面积。    ☆、随时随地撩    玄商见江立瞪着眼一副气乎乎的样子, 无话可说了。江立却因为玄商的沉默而更加难过和失落。    醒醒江君未, 这一世的他又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了,不是你的爱人,不是玄澈的父亲, 他还年轻, 生活轨迹或许会有转折,也许某一天就从农民工摇身一变成大老板了,然而,不管怎么转折, 他的路线上都不会有你的参与,他甚至不知道你的愤怒从何而来,因为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深感挫败, 江立垂下眼,总算想起了坑底的贺建业。    玄商从坑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滑下去,脚尖堪堪挤在刀刃和泥土中间,江立心惊了一瞬, 一句话在嗓子眼转了无数圈,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小心。”    玄商笑笑,壁虎般贴着泥土站着, 手动拔出了底下的尖刀。贺建业的脚上的刀可能不能贸然拔出来,万一没有止住血回头失血性休克就完蛋了,江立和玄商只能一人一边艰难地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贺建业倒也是个能忍的,抬起痛得快要麻痹的脚和整条大腿, 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玄商说他记得来时的路。    “看不出来你记性这么好,哦?”江立冲着玄商挑了挑眉。    玄商咧嘴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江立:“不对啊,还有一个人呢,他先回去了吗?”    江立脚步一顿,纳闷道:“什么人?”    玄商挠挠头:“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你们的方向走出来啊,看起来很像我们工头,也就是我那个远房表哥。”    他本来想跟林亥打招呼的,可是林亥跑得特别快,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一开始玄商还有些疑惑,后来他看到江立和贺建业这里的情况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江立和贺建业找到了林亥,贺建业不小心中了陷阱,林亥准备跑回去找人来帮忙。    江立和贺建业对视一眼,均提起了警惕。    刚才引诱他们进陷阱的人是不是就是林亥?他现在是逃跑了吗?    到达营地的时候,贺建业的脸色已经非常青白了,随行的急救医生连忙让人把他抬进帐篷里去,主帐篷比较大,几张折叠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了一个类似于临时指挥室的地方。他们回来的时候,冯至宽叶教授和墨杜莎正在看着地图和沙土堆琢磨进入墓葬的最佳路线并且评估风险,张彪、常彬和林容雪则在检查帐篷和其他物资的安置情况。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失踪且寻找未果的林亥回来了,没事人一样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饭。    冯至宽看着贺建业血肉模糊的脚,看向林亥的眼神非常冷厉。林亥狠狠地抿了抿唇,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对、对不起冯爷!对不起江爷!我刚才去那边拉屎的时候……突然觉得害怕,想跑来着,没想到就迷路了,劳烦你们担心,还害贺哥受伤了……”    “啪!”    林亥话音刚落,墨杜莎就按照冯至宽的意思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女人家力道未必有男人大,可是鲜红色的长指甲杀伤力非常惊人,轻轻一划就在林亥脸上留下了刺眼的痕迹。林亥显然没料到墨杜莎会真的动手,惊骇之余没来得及稳住重心,退后两步的时候恰好踢中了火上的锅子。    火舌舔上了林亥的裤腿,吓得他直在地上打滚,狼狈地滚了半天才把火苗完全压灭。    江立皱了皱眉,随便挑了一个空帐篷进去休息了。    玄商看了看还放在营地远处的江立的黑色大包,本想叫住江立,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把它背过来。    “江爷,你的东西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等了一会儿,江立清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不是号称很勤快的吗,就不愿意帮我直接扛进来吗?”    玄商连忙点头:“当然愿意。”    他一手提起大包,另一手掀开帐子,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形却傻眼了,江立侧躺在柔软的睡袋上,下半身穿着一条宝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裤腰拉得特别低,上半身索性什么都没穿,他微微闭着眼睛,在条件有限的野外表现出了王公贵族醉卧美人膝的慵懒。    玄商下意识侧了侧头,不敢面对江立果露出来的细腻的白色皮肤,把黑色大包撂下就想跑。    “诶。”    玄商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帐篷都是双人的,你找到和你一起的同伴了吗,没有就干脆和我一组。”说着他撑起上半身,唇边扬起略带蛊惑的笑容。    玄商讷讷道:“我、我不住帐篷……帐篷不够多,我们、我们被安排在车上。”    江立皱了皱眉,问:“你们所有的人都挤大卡车?”他记得来的时候他们站着都嫌挤,怎么可能睡得开呢?    玄商说:“不是,几位资历老的大哥是睡得帐篷,我们就随便挤挤。”    江立叹了一口气。人都说同病相怜,却不知道越是困窘越是为了微小的利益勾心斗角,在这些工人之间,相互的看轻和打压看来不少。    “那你既然都能跟那么多人随便挤挤了,怎么不愿意跟我挤挤呢?”    玄商局促地看了看这帐篷里面的体积,比那个大卡车里面是好太多了,他不习惯得到好的待遇,于是觉得万分的不真实和惶恐,殊不知他这副样子让江立心里更加不好受。    昔日高贵的神灵,如今竟如此自卑,真是天道轮回吗。    “诶,你怎么不给点反应啊,到底愿不愿意?”    玄商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还是不敢往江立那边瞟。他虽然有些木讷,却并不是智商问题上的傻,他感觉得到江立对他过分亲昵和挑逗的姿态,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突出的地方能引起江立的注意,他一方面认为像江立这样的人,只是存着玩弄的心思想看他笑话,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往坏的地方去揣测江立的用心……    江立见玄商老是躲避他的视线,干脆站起来,直接把玄商拉坐下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了。”    两个人贴的太紧,玄商甚至能感觉到江立赤果的胸膛贴在他薄薄的衣服上,微热的氛围和暧昧的言语都让玄商产生了他们曾经就是如此亲密的错觉。    江立认真地注视着玄商的眉眼,后知后觉眼眶发热。还真当自己孤寂过千年就金刚不坏了,没想到只是这样看着玄商,内心就有无数的感动与换新破土而出。    这是他的阿彻啊。    努力平静下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江立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道:“你能跟我讲讲你前妻的事情吗?”    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赶在他找到玄商之前趁虚而入,哼!    “啊?”玄商惊骇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帐篷里萦绕的粉红泡泡,他哭笑不得道,“我没有什么前妻啊,我从来没结过婚啊。”    这回傻眼的换成江立了。他记性好,尤其对玄商说的话记性深刻,他明明记得玄商说过“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这句话,“将来不娶媳妇”不就是现在没有媳妇的意思吗,那这个儿子只能是前妻生的,难道是未婚先孕的戏码?    “那你儿子……”    玄商轻轻笑了笑,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跟一群比他大好几岁的男孩子打架,因为他的脚先天畸形而那些孩子老是嘲笑他。他很厉害,虽然自己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把那些孩子都打趴了。”    “那时起我就对他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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