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完结 (1)
重新活过来的日子对于谢琅辰来说十分的安逸, 毕竟他有钱,他哥哥也有钱,就算是他什么也不做, 都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下辈子, 况且,他还有了希望能够陪伴一辈子的人。 谢琅泽在弟弟醒来之后, 也是很开心,更是因为早些年忙着公司的事情没有空陪伴弟弟,专门找了专业打理公司的人, 重新买了房子, 打算跟弟弟住在一起。 许乐自然是要跟谢琅辰住在一起的,于是许淮这个单身狗,在胡慎的三寸不烂之舌下,也搬到了谢琅泽的家里,四个人一起生活。 网络上,谢琅辰的最后一次微博更新停留在了一个月之前。 【谢琅辰V:感谢所有喜欢我的粉丝们,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人,你们都要好好的哦~】 因为粉丝们早就习惯了这个微博的突然更新, 所以看到这个微博之后, 大家倒是纷纷回答你要好好的, 毕竟, 死亡是冰冷的, 但是人心是柔软的,哪怕自己喜欢的这个偶像已经去世了, 在粉丝的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依旧有他的存在。 这个微博是谢琅辰非要发的,他希望让粉丝们知道他的心情,虽然无法再以谢琅辰的身份来跟粉丝们见面,但是谢琅辰依旧打心底感谢这些一路支持他的粉丝,并且觉得闲来无事,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名字就叫做谢琅辰基金会,将自己那些财产中的一部分用来做慈善,只要是谢琅辰的粉丝出现了问题,就可以在谢琅辰的慈善基金会中申请救助,这个事情表面上是谢琅泽代理,实际上打理的人是谢琅辰。 网友们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说人家圈钱了,人家现在弄这个基金会也是实打实的帮助了别人,不管卖出去多少东西,这基金会就是烧钱的存在,在谢琅泽被采访的时候,表示希望弟弟一直被粉丝们记在心里,不要忘掉时,更是让看到视频的粉丝们哭泣。 对于弟弟的任何想法,谢琅泽都是支持的,更何况弟弟的财产都是弟弟的,就算是他的钱,也可以给弟弟,这一切在经过了生命的洗礼之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有件事情让谢琅辰还是有些奇妙,因为虽然他重新拥有了身体,但是他那个奇怪的微博,依旧还在,商城里面的东西只要有粉丝值都能够购买,这倒是让谢琅辰为了发展自家哥哥的公司,买了一些东西,还给许淮买了一款游戏,在被许淮制作出来之后,就直接风靡了全国,赚钱赚到手软。 时间总是最奇妙的东西,能够在细微的地方改变一个人。 许乐开始逐渐的走出了当年的车祸阴影,开始拥有了新的朋友,虽然他最爱的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如今二十六岁的许乐已经是一个有名的画家了,因为其神秘从来不露面的习惯,让业内将他的画炒作的很高。 最近许乐正在跟自己的几个女性闺蜜一起学习烹饪,她们就是之前许乐认识的那些谢琅辰的粉丝,虽然一晃几年,大家都结婚的结婚,可是大家依旧保持着联系,听说几个人打算学习烹饪之后,许乐倒是对这些也有了好奇,才跟着一起来烹饪。 在烹饪的教室里面,几乎都是女孩子,要不然就是家庭主妇,只有许乐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让大家都在偷看。 “乐乐,这个真的不用这么精确的……” 看着许乐将调料放在小秤盘上称的时候,一旁许乐的好朋友都是崩溃的。 “可是老师说要三十克。” 许乐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很执着,他习惯了那些固定的东西,所以在老师说了多少克之后,他就会固定的放,让旁边的几个女人已经崩溃了。 “哎~我不说你了,只能同情一下你男朋友了~” 摊手,大家都知道了许乐是喜欢男人的,有个很恩爱的男朋友,只是此时看着许乐精准的做饭方式,大家还是忍不住给这孩子的男朋友默默的点个蜡。 毕竟食物要是一分一毫都不差,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话虽然这儿说,但是几个人都喜欢去拿许乐切出来的菜,因为许乐切出来的菜跟强迫症一样,所有的菜块头都一样大~ 许乐此时认真的学习着这道菜,他已经说好了,这周胡慎过来,还有哥哥的女朋友,大哥的女朋友,全家的聚会,他打算给大家做菜吃,所以现在学习可以说是十分的努力了。 谢琅辰早早的就等在外面了,最近乐乐开始迷恋上烹饪之后,回到家里也是在厨房忙活,让谢琅辰这个男朋友都有些羡慕嫉妒恨,那些饭菜有什么好做的?吃许淮做的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自己做啊~谢琅辰这个五谷不分的人是无法体会做菜的乐趣的,因为他曾经想要做菜,差点儿没把厨房给搞爆炸了! 等几节课下课之后,许乐跟自己的好朋友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车子。 “乐乐,那是你男朋友的车,来接你了,赶紧去,我们啊,就先去看个电影,对了,票我发你了啊,你跟你男朋友一起去看,知道么?” 女生大姐姐一样的交代许乐,自从当年跟许乐认识之后,她们就发现许乐有些自闭,而且反应有些迟钝,所以总是热情的拉着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到了如今,许乐已经变得非常正常了,但是她们还是忍不住操心,曾经在知道许乐有男朋友之后,还干出过跟踪许乐的事情,就害怕许乐被骗。 后来听许淮说过许乐和他男朋友的事情之后,大家就不那么想了,慢慢也接受了两个人,最重要的是,许乐的男朋友真的好想已经去世的影帝谢琅辰,这让几个女孩儿都会随时保持警惕,跟许乐的男朋友保持距离。 毕竟,好朋友之间可以分享一切,但是男朋友是不能分享的,乐乐那么乖,她们肯定是要好好保护乐乐的。 许乐跟自己的朋友告别,来到了车子这里,打开门做进去,坐姿乖巧,跟小朋友一样。 “乐乐,今天上课开心么?” 谢琅辰一看到许乐,眼里都是笑容,忍不住伸出手摸摸许乐的头发。 “嗯,开心。” 许乐点头,然后看向谢琅辰,就这么看着。 谢琅辰有些无奈,这是他们约好的约定,只要是分开之后重新见面,就要给对方一个亲吻,许乐永远是害羞的,他每次都会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谢琅辰,等着谢琅辰动作。 凑过去亲吻小家伙的唇,看着这孩子耳朵微红,谢琅辰就觉得忍不住心跳加快,哪怕已经亲吻过许乐很多次,但是每一次的亲吻,都让谢琅辰感觉到怦然心动。 两个人的吻很快结束,虽然是比蜻蜓点水稍微要好那么一些,但是许乐还是脸颊微红。 “好了,我们回家!” 谢琅辰看着许乐,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回到家里的谢琅辰和许乐,被许淮叫去厨房端菜,毕竟许淮会做饭,而且做的好吃,搬过来之后,他们家里的饭菜都已经交给了许淮来做,许淮也是喜欢做菜的,对于这些,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乐乐,这周末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想到弟弟一本正经说要做菜给大家吃,许淮心里这叫一个高兴啊,高兴的同时又开始担心了,要知道自家乐乐的手那可是艺术家的手啊,怎么能去做饭呢?万一要是被烫到了,许淮觉得自己要心疼死了。 “不要。”许乐拒绝,他最近已经非常在努力学烹饪了,所以觉得自己是行的。 一旁的谢琅辰听到这话,赶忙保证道。 “我肯定会帮着乐乐的,许淮你放心!” 这样的保证让许淮更担心,决定了,等聚会那天,提前回来,看看弟弟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因为知道了许乐要下厨的事情,所以在聚会的当天,胡慎,谢琅泽他们都早早的来到了家里等待,实际上一个个翘着头想往厨房里面看,就连谢琅辰都被赶了出来。 “乐乐既然学了那么久,肯定会做的很好的,你们都别太担心了,会让乐乐有压力。” 这是许淮的女朋友,也是许淮曾经的同学,关于许乐的事情,她知道不少,所以眼看现在许乐越来越好了,她是十分疼爱许乐的。 其他人虽然表面上点头,心里还是十分的紧张,等到快中午了,许乐在里面叫人,众人这才赶紧去厨房端菜,结果看到厨房里面的饭菜,只觉得许乐果然是厉害! 能把饭菜做的跟书上一模一样,也是没谁了! 对于这顿饭,所有人当然是进行了毫不吝啬的夸奖,许乐乖巧的坐着,耳根微红,他很开心,只能够在桌子下面偷偷的拉着谢琅辰的手,眼中全都是笑意。 谢琅辰扭头看过去,将许乐搂在自己的怀里,他从未感觉到有一刻这么平凡的生活也会如此的幸福,有哥哥,有经纪人,有曾经的兄弟,有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新生,谢琅辰心满意足。书名: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文案: 江立: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精神病我总担心把我家老攻弄死了 玄商:你对力量一无所知(深沉.jpg) 江立酷帅狂霸拽的一箭没耍成帅却误伤了一个人,更可怕的是这人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最可怕的是他原来不是人 #论怎么和非人类残疾蛇谈恋爱?##为了追老公种田修仙盗墓样样精通# 慢穿!古代种田+玄幻修仙+现代盗墓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玄商(彻),江立(君未) ┃ 配角:一群蔬菜,一群仙魔,一群粽子 ┃ 其它:种田,修仙,盗墓 ================== ☆、万里寻梅花 霎那间,破旧棉被般沉重的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到了一起,电闪雷鸣一声令下,乌云便如大军攻城,黑压压沉在屋顶上,仿佛你只要一脚跨出房间就会被吞噬掉。 房间里越来越昏暗,温修远在重重纱帘和蚊帐里面辗转反侧。他侧过身,汗珠争先恐后冲出后背,让他又痒又麻;他平躺着,腰间又不得力,比撑在半空中还累还酸;他若是趴着,心胸这一大片就好像被人揍了两拳,闷到疼痛,不快点换个姿势绝对要窒息。 闷热的空气已经带来了莫大的烦恼,偏偏还有蚊子这种生物,温修远自认皮糙肉厚,蚊子不乐意叮咬他那黝黑偏硬质的皮肤,但是架不住它们还有个绝招——嗡嗡叫,叫声时远时近,若有若无。一会儿他庆幸声音远了,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它就在耳边绕圈圈。到了最后,不仅脑袋里嗡嗡响,眼耳口鼻也好似一齐颤抖了起来,震得他再也没有丝毫睡意,太阳穴更痛了。 “老爷老爷!出大事儿了!” 急促的门板敲击声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温修远心头火气,一把掀开薄被,披上件衣服两三步跨到门口,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忍不住骂道:“哪里来的冒冒失失——”话没说完,原来门口站的是管家而不是那等没眼色的小厮,温修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不是嘉木他……” 老管家一边抹泪一边抹汗,眼神躲躲闪闪,完全不忍心抬起头看老爷的神色:“三少爷他……结果出来了。” 温修远扯起半边脸皮,也不知是笑是哭:“判了什么?流放还是腐刑你都只管说!” 如今温修远的要求已经低到极点了,只要不死怎么样都行,然而他察觉到了老管家眼中的泪水,传递着某种连最低期望都无法实现的绝望,不禁颓然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老管家抽噎着说:“今日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审,判了三少爷三日后腰斩!” “什么?”温修远还没晕,为他去拿酸梅汤的夫人恰好回来,听到老管家最后那半句话,顿时花容失色,直接把碗摔在了地上,两名丫鬟连忙冲过来接住温夫人,温夫人软软地半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快把夫人扶进去!” “大夫!去请大夫了没有!” “哎呀可别叫二少爷知道了,不然早上刚喝下去的药又要吐了。” “作了什么孽哟……” 温修远冷眼看着下人们奔跑忙碌,站成了一尊塑像。 “老爷……”管家张口想说什么,又想不出任何劝慰的办法,只恨不得替少爷去死的是他自个儿呢。 愣了半天,温修远忽然动了起来:“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我去求陛下!” 当文官当了大半辈子,他难得走起来这么利索,径直回房换上官服,一路上什么脸色议论都当看不见听不见。 暴雨终究开始了,一颗颗铁珠打在温修远挺直的背脊上,他跪在斜阶之下一动也不动,两眼始终直直地望着大殿,哪怕雨水已经在他眼前织出一张网,哪怕斜阶上无数水滴汇成小溪流凶狠地冲刷他的膝盖。 暴雨中的皇宫显得比平时干净,但那朱瓦高墙的不近人情也更突出了。 “陛下!犬子嘉木从小乖巧懂事,心存良善,胆子也小,他绝对不可能与那谋逆之事有关,望陛下彻查!” “陛下!我温家世代忠良,勤勤恳恳,为陛下尽忠,为百姓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犬子年幼不懂事,天大的罪都是管教的错,微臣愿代他受刑!” 然而不论他怎么喊,侍卫们无动于衷,路过的其他大人无动于衷,皇上更是无动于衷。 偶尔有关系好的官员会打着伞过来劝温修远两句,大多数人都是避之不及,远远地看一眼,摇头叹息一番也就罢了,唯恐祸及自身,不值得。 温修远跪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雨停的时候他全身冰冷,心更是冷到已经完全没有感觉。 “温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温修远耳中,他那呆滞的眼球终于转了两下。 “魏公公……” 魏德义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人,您想想,陛下算是网开一面了,历朝历代,但凡涉及谋朝篡位的,无不是祸及家族甚至株连九族,如今您和大公子维持原职,府中一干人等均不受牵连,还能怎么样呢?” 温修远嘴唇颤抖:“若真是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可嘉木是冤枉的,他本就不应该得到处罚的,我要是不据理力争,百年之后,他就算是死了,名字也被刻在耻辱的牌匾上,让我怎么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魏德义想扶温修远起来,温修远却一把拉住他:“公公!还请公公为我说说话呀。” 魏德义是在当今圣上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了,他百分百的忠心,皇帝对他报以百分百的信任,有时候大臣死谏撞柱不如他一句话管用。 “瞧您说的,奴才人微言轻,又能说什么呢?”魏德义笑道。 “公公别这么说……”魏德义要是人微言轻,那他这小小的监察御史岂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了。 魏德义突然打断他:“温大人,奴才多嘴问您一句,只要能救三公子,怎么难怎么危险的事儿您都愿意做吗?” 一听这话,温修远心中的一堆枯柴立即被点燃了,哪怕只是一朵小火花。 “公公可有法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做,左右不过一把老骨头了,我儿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不料魏德义摇了摇头:“老奴在皇上面前脸不大,于朝政之事说不上话,不过老奴可以给您指一个人。”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压越低,“这人一开口,三少爷立即无罪释放也不是不可能。” 温修远心中疑惑。皇帝是谁?九五至尊。谁的话如此有影响力,能说服皇帝?丞相?国师?还是后宫中某位受宠的妃子? 魏德义趁温修远怔愣之际把他扶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一边大声说“请温大人回去,莫扰了陛下休息”一边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温修远手里。 温修远脸色不变,悄悄攥紧了纸条,又听得魏德义在耳边轻声道:“老奴会求皇上多宽限些时日,还请大人动作快些,不然等您找那人回来,三少爷恐怕……” 温修远顿时点头如捣蒜:“好,好,多谢公公,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人马出发!” 魏德义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望着温修远的背影在暮色中穿过一道道宫门,最后消失在不确定的远方。 一个小太监挤到魏德义身边,疑惑地问:“师父,陛下只吩咐把地址姓名告诉温大人,您怎么又是劝,又是纸条的……”戏是不是太多了? 魏德义抬起手中拂尘扫了扫小太监圆乎乎胖嘟嘟的脸盘子,嗔道:“说你嫩你还不相信,好好学着点!” 说完魏德义就进去向皇帝复命了,只剩下小太监一个人站在那儿抓耳挠腮的。 当天修门关闭之前,温家的马车就急匆匆启程了,速度快得跟逃难似的,一路上尘土飞扬,看得守夜的官兵一愣一愣的。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若有所感,微微从书案上抬起头,黑沉透亮的眸子越过昏黄的灯光,凝视着窗外张牙舞爪的树影,顺着弥漫的月光,夜风惊起树上栖鸟,不一会儿便全都飞走了。 他的眼神变得冷漠而渺远。 南威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把热茶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剪刀,伸进火油中剪去那劣质的多余的烛芯,尽量让光芒亮一些。剪完,她慢慢放下剪刀,眉眼略含愁绪。想她的公子曾是多么的养尊处优,如今竟连多添一盏灯都难,怎么能不感到悲伤呢? 想起往日种种,南威只余下一声轻叹: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江立见南威发愣,温声道:“爹娘睡下了?” 南威回神,点头:“睡得都好着呢。” 江立笑道:“那你也早先睡。” 南威道:“公子呢?” 江立想了一会儿,说:“明日还有事忙,我也该睡了。”说完他便起身。 南威噗嗤一笑:“明日有什么事?是那王媒婆又要来了。上次她送了我们一篮子鸡蛋,上上次送了几只小鹅,上上上次送了一筐萝卜,还不知道下次要拿什么来呢。人家不都是送礼给媒婆求门好亲事么,她倒好,还反过来了。” 江立没有多说什么,放心地把书房交给南威就走去卧室了,只留下一个清浅的微笑。 南威自然地走过去给江立整理书案。这活儿她也做了十几年了,画和字怎么分类,各种文书和信件怎么保存,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技巧。 把笔和砚台归整好,南威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张纸落在地上,大概是被风吹掉了。 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平,待看清上面极具风骨的十四个字,南威呼吸一滞。 只见上书: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莫扫瓦上霜 照旧在鸟叫声中醒来,江立推开门,望了望东方天幕中升到一半的太阳,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走到井边打水洗脸,清冽的井水与朝阳一起留恋在皮肤上,每天都在塑造着生命新的篇章。 他洗到一半的时候,南威捧着脸盆毛巾等一应用品走了过来,见江立已经起了,不由微红了脸颊,呐呐道:“公子……我起晚了。” 昨天晚上她脑子里总想着那两句诗,难得地失眠了一会儿,醒得也就晚了。本以为跑快点还可以弥补,却不知江立的生活习惯是磨练出来的,精确到令人惊讶。 江立笑道:“无事。”看了看天色,他又说道,“今日你帮我把北面架子上的书拿出来晒一晒。” 南威放下脸盆,答应着:“好嘞,包在我身上。” 方英秀站在厨房门口喊他俩:“吃饭了。” “我来帮您切酱菜。”南威赶紧跑过去。 江立漱完口又洗了洗手,然后才走去吃早饭。南宫祈已经推着江耀坐好了。江耀双腿残废走不得路,但还保持着上朝的作息习惯,决不肯整日呆在床上。南宫祈是全家醒得最早的人,他一般直接睡在屋顶上,每天的晨练雷打不动,晨练完刚好可以帮着方英秀拉江耀起床。 “父亲早。”江立一边打招呼,一边给江耀盛一碗白粥,江耀笑眯眯地点头。 南宫祈站起来喊了一声:“公子。” 江立还未回答,江耀就“嗨”了一声,摆摆手说:“南宫啊,你怎么和南威那丫头一模一样,总也改不了这客气的毛病。如今我们一家就是平民百姓,整日搞得那么严肃作甚,快坐下来一起吃。” 南宫祈坐下接过粥碗,趁江耀不注意的时候向江立投去了近似委屈的目光——哪是我们客气,是老爷子客气过头了才对!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不叫公子他们要叫什么呢? 江立对他安抚一笑,悄悄用眼神示意——老爷子开心就好。 方英秀和南威端来酱菜的时候,江耀已经喝完了一碗粥了,倒把方英秀惊了一跳:“你今日要去干什么好事不成,胃口怎么那么好?” 江耀说:“可能是隔壁李二柱成亲,我也沾了喜气了。” 方英秀刚想笑话他,就听见有人敲了敲竹门。农家小门小户的,一眼能从房子这头望穿房子那头,眼尖的南威瞟了一眼窗户,对方英秀说:“大概是李大嫂他们来分喜货了。” 话音刚落来人便推了门进来,人还未到笑声已经在小院里传开了:“刚刚儿王大姐还担心你们都没起,我却说不信,你们家向来是习惯顶好的,这不,全在一块儿呢。” 方英秀站起来招呼着:“你们来得可真早。”南宫祈搬了两条长凳来,江耀请他们坐下。 李大嫂单手拎两个篮子,两只手一共拎四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面都满满当当塞满了红鸡蛋、腊肉条、方块糖。她放下篮子,笑得脸上褶皱一层叠一层:“不坐啦不坐啦,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是啊,今天事儿可多,坐下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呢。”王媒婆帮着李大嫂装了一大袋的喜货,亲自交到方英秀手里,方英秀看着她那热切的目光便心生尴尬,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去瞟自家儿子。 江立仍慢条斯理地喝粥,只是点点头以示礼貌。 李大嫂知道王媒婆一看见江立就走不动路,索性不等她,自己先去下一家了,这下王媒婆就放开了,拉着方英秀又开始把那快说烂的话题拿出来嚼。 “你看李家这亲事多好呀,李二柱这样傻憨憨的人都能娶到镇上绸缎庄的大小姐,更何况是你们江立呢。” “好妹子,真不是我王婆自个儿缺钱,没皮没脸地硬逼你们,我是实实在在地为你想着呢。你看你家江立,不论模样还是学识,都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有名的,不知道多少好姑娘来托我问问呢。你们咋就不想着早点定下来?再过个三年五载,可就错过好时候啦。” 方英秀不擅长跟别人聊这种话题,江耀就回道:“立儿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什么好时候不好时候的。大丈夫志在四方,早早定下来未必是好事。” 王媒婆看江耀的眼神就有些变了:“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感情还是觉得那些姑娘配不上不成?要不然,他志在他的四方,跟娶不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江耀心中烦躁,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的情况有多么复杂。他前脚敢成亲,后脚皇城军就敢把这一片夷平。那位发起疯来,岂是你能挡得住的? 方英秀也是想到这一层了,不自觉蹙起了眉。 王媒婆还不觉自己有多不受欢迎,依然拉着方英秀的手磨嘴皮子:“好妹子,你说你们图啥呢,这娶妻生子天经地义,早早办了还能早早抱孙,有什么不好?” 方英秀说:“全看立儿的意愿。” “哎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自个儿拿不好主意,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要多想着点。” 王媒婆心里的算盘划拉得准着呢,已经有太多人找到她让她帮着做媒了,其中不乏镇上甚至州郡里一些体面人家的闺秀,要真能说成,她得到的好处还能少?说来也感慨,要不是江立生了一副好面皮,哪能这么受欢迎。这种攀上富贵人家的好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这家人却不想珍惜,不是傻还能是什么? 南威“啪”得一声把筷子撞在桌面上,似笑非笑道:“长辈?凭你也配?” 三番两次被堵,王媒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这小丫头片子说得什么话,好歹王婆我也多吃了几年饭,称不上个‘长’字不成!” “称得上,只不过这个事情嘛我要跟您这样讲……”南威一边保持着迷之微笑一边一通乱侃转移王媒婆的注意力,然后慢慢扶着王媒婆起来,又慢慢推着她往外走。 王媒婆一时被南威这副准备推心置腹的样子迷惑了,糊里糊涂就顺着她走出了厨房,江耀呵呵一笑,小声对方秀英说:“关键时刻还是南威靠得住。” 方秀英尴尬地去看江立,江立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南威搂着王媒婆说了家长里短的一通抱怨,说得王媒婆很是惊奇,原来江家也并不像外人眼里看起来那样和谐么。 南威眼看着就要把王媒婆送出去了,演得越发来劲,抬起袖子佯装拭泪:“……想我从小孤苦伶仃,好不容易认了干娘,他们却只是拿我当仆人使唤……” 王媒婆眼睛一亮,心想南威长得如此标致,给她说一门亲事也肯定赚啊。 “南姑娘,你听我说啊——啊哟!”王媒婆话没说完就让南威一把推出了竹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威已经把门紧紧锁上,哪还有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哼!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劝您再回去练练眼力。”说完南威便转身回屋,不管那王媒婆在门口是怎样的跳脚大骂,五人只当听不见。 “我呸!一个穷书生罢了,真当自己考上状元了呀。跟老娘面前摆什么谱,抬举你们你们还不要了!” 早饭吃完,王媒婆终于走了,没人再提这扫兴的事。 江耀擦擦嘴,对江立说:“立儿,你过会儿和南宫要去李家帮忙,可别忘了。” 江立点点头。 农户人家关系淳朴,邻里之间相互帮持是常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也就是这个道理。李家办喜事,少不得要央人帮着烧水择菜搬桌子的,大家都不会拒绝。 方秀英收拾碗筷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你中午去吃饭不?” 江耀说:“我就不去了,人多,轮椅推过去不方便。” 方秀英道:“也好,我跟你在家吃。小威呢?” 南威笑道:“我要帮公子晒书呢,不去了。”她向来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于是只有江立和南宫祈去了李家。 李家这门亲事当真好,谁也想不到李二柱能娶到镇上最大的绸缎庄的大小姐,先不说新娘子长得肯定是漂亮的,光是她带来的嫁妆就让李大嫂睡觉都能笑醒了。于是李家也决定风光大办,甚至把房子翻修了一遍,整得十里八村羡慕不已。 江立到的时候,李二柱已经开开心心去接新娘子了,李大嫂拽着江立让他帮忙招揽宾客,她瞧着她这场子什么都不缺,就缺江立这样的颜值担当,放在后厨太浪费了! 现在往来的宾客还不多,等到花轿来了,大家才会聚集起来。江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后衣摆被拉了拉。 “江哥哥……” 江立转过身,看到是李小灵——李二柱的胞妹,正怯怯地攥着他的衣服。 江立笑了笑,蹲下来摸摸小家伙的头顶,问:“怎么了,小灵?” 李小灵微红了脸。江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哦。 “江哥哥,你可不可以跟我来一下?我发现了很奇怪的东西。” 江立失笑,小孩子所谓的奇怪的东西会不会是马蜂窝、蚂蚁洞什么的。他答应了李大嫂在这儿帮忙的,可不能乱跑。 李小灵抱着江立的腿不撒手:“来嘛来嘛,就到后面的菜园子里。” 江立无奈,总不能带着这个腿部挂件收客人红包,只好被小家伙拉着走了。 ☆、一箭敛风华 李小灵一路拉着江立走到了屋后那片菜园子。这里地方比较小,种的是些小青菜、葱姜蒜之类的,用竹篱笆仔仔细细地围起来,防止放养的鸡鸭跑进去吃或者踩踏了。 江立看到喜宴掌勺的大师傅正一个人站在篱笆外面,嘴里咬着一根勺子,表情非常费解。 李小灵蹭了蹭江立的手,指着菜园最西边的小水沟脆生生地说道:“江哥哥,就是那里。” 江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为了方便给菜园子浇水,李大嫂在旁边挖了条小水沟,直接引农田里灌溉的水过来。水沟上面用几块木板覆盖起来,这样就可以在上面走路,走过去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依靠着山势,穿过竹林就上山了。 李小灵所说的奇怪的东西不是水沟,而是那几块木板上的痕迹——比车辙更宽更扭曲的爬行痕迹,由泥水和零星的血水组成,一直蜿蜒延伸到竹林里面。 李小灵看起来有点害怕,躲到了江立身后,小小声地说:“昨天我给菜园浇水的时候还没有的,今天醒来突然就看见了。我想跟娘和哥哥说,可是他们一大早就不见人……”李大嫂和李二柱这几天为喜宴的安排忙得焦头烂额,都忽略了李小灵了。 江立拍拍她的背,说:“大概是黄鳝、蛇之类的长虫,没关系的,它回山上去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大师傅突然一拍大腿,“我昨天半晚上的忙活全白费了。” 为了节省今天的时间,帮忙做红白喜事的厨师一般都是上一天夜里就来了,带着两个处理食材的小徒弟一起住在李家。他的屋子刚好靠近最后面这里,隔壁就是柴房。 “我昨天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兔子窝里有动静。我徒弟刚刚从那里抓出几只兔子来杀掉,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里就是兔子窝。你说鸡窝里可能是黄鼠狼,兔子窝里是什么?我打开窗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影,肯定不是小偷。”大师傅自顾自地说起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原来这大厨师也是个嘴馋的,他想到这里是山脚下,经常会有一些山上的野兽跑下来,那些可是货真价实原汁原味的野货,不知道多滋补多美味,若能抓到一只狍子啊,野稚鸡啊,野猪什么的,不仅给明天的喜宴添点颜色,自己也能饱饱口福。 这么一想,大厨师兴致就上来了,走到隔壁没上锁的柴房里拿了李大叔生前打猎用的一系列工具,包括网兜、弓箭、竹刀、铁夹等等,猫着腰悄没声儿地往兔子窝那里去。 色胆……呸呸,食欲虽大,但大厨师还是很惜命的,回头要是野味没吃着,反而被伤了可就好笑了,所以他也没贸贸然冲过去,先是在外围布了几个夹子,只要夹住腿,就不怕跑掉了。 窝在角落里一边听动静一边在脑子里把怎么煮这家伙的方法和调料都想好了,可是等啊等的,期待中的夹子启动声和哀嚎声就是迟迟不来。大厨师心里纳闷,难道是头熊不成,大到把夹子都踩扁了?不至于!想了想,他转回房间拿了灯来,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兔子窝里除了两只没睁眼的小兔,什么都没了。 “夜里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我也不敢找到山上去,现在倒是看清楚痕迹了,亏得这小姑娘昨天给菜园浇了水,让那家伙沾了一身泥。”大厨师接着说道,“恐怕是条大蟒啊,真遗憾。”说完他还舔了舔唇,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李小灵一听蟒蛇吃了自己的兔子就不干了,噌的一下从江立背后跳起来,连跑带蹦地窜到兔子窝旁边,定睛一看,两眼一眨,胖乎乎的团子脸上登时流下两条眼泪来:“我的兔兔……” 李大嫂一开始说要杀兔子的时候李小灵就不干,这些兔子都是她从小喂到大的,也是她唯一的玩伴,不高兴的时候一起看月亮,开心的时候一起晒太阳的那种。尤其是最开始的两只大兔子,还是李大叔在世的时候猎来的,李小灵每次想爹爹了,就跟它们说说话。 可是兔子养来就是要被吃,她那小胳膊拗不过娘亲和哥哥的大腿,最后只保下来一窝小兔子,没想到还有比人更丧心病狂的禽兽,小兔子都要害! 江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小灵,或许等她长大,她就会明白了,同类相食,异类相食,人之常情。人都是这样,更何况动物? 大厨师没心没肺道:“吃了就吃了嘛,两个兔崽子罢了哭嘛哭!” 江立本来都要抱着李小灵回去了,一听这话,李小灵顿时不干了,哭着闹着从江立身上爬下去:“你知道什么!它们是我的宝贝!” 江立一个愣神,脑子里忽然闪过模糊的画面,一个瘦得可怜的小男孩挡在小小的他面前,气得浑身颤抖,朝对面一群丫鬟侍卫大吼:“你们知道什么!君未是我的宝贝!” 人生在世,得不到所欲是正常的,你珍视的东西被他人视为草芥却真真是无奈的。 就在这愣神的几秒钟里,李小灵已经撒开脚丫子顺着那骇人的血水痕迹跑进了竹林,江立眼看着她跑远了,暗叫一声糟糕。山上地形复杂,毒草猛兽又多,大人一个人进去都要小心,更何况是个小女孩! “啧啧,傻姑娘,”大厨师也皱起了眉,“就她还想给兔崽子报仇不成?我都没抓住呢。” 江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如墨的眼眸中黑沉沉地带了几分威严,看得大厨师陡然一僵,半晌才傻愣愣地把嘴里咬着的勺子拿下来,大厨师就见江立顺手拿起墙上靠着的弓箭,追着李小灵进山了。 说实话,大厨师给不少有钱人家做过宴席,碰到的人也不少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江立这款的。远了一瞧就是个普普通通书卷气十足的读书人,可就他刚刚那一眼,气势不是寻常穷书生能比。 又发了会儿呆,大厨师摇着头回去继续炒菜了,嘴里还嘀咕着:“吾闻池中鱼,不识海水深。吾闻桑下女,不识华堂阴……农村水也深啊。” 李小灵腿短跑不快,但她人也小,随便往灌木丛里一钻就看不见,而且山林中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视线严重受阻,江立只好一边走一边呼喊,好在走了不远就听见了李小灵的哭声。 李小灵见江立这么快追来了,也对自己任性逃跑感到羞愧,恨不得躲进地洞里,然而她的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动不了。 “江哥哥……” 看小家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团子似的脸都皱起来了,江立也不好责骂她,叹了口气便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洞里拉了出来。李小灵的脚被尖锐的石头和树根划破了,流了好多血,痛得她直抽气,乖乖趴在江立背上不敢闹了。 江立背着李小灵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李小灵小孩儿心性,这会儿缓过劲来了心情好了就开始哼歌,一边哼还一边四处张望,直到忽然看见身后的草丛不自然地剧烈摇晃,她连忙搂住江立的脖子:“江哥哥!有鬼鬼!”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枯枝落叶里悉悉索索的声音骤然加大,江立猛然回头,就看见一个不太分明的大影子借着草丛的掩映直扑向二人,所过之处砂石草叶齐飞。 “啊——”李小灵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小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的矮木丛非常平静,仿佛刚刚那影子只是错觉。 江立皱起了眉,轻轻地把李小灵放下来,然后静静地观察着四周。没有鸟叫声,没有落叶声,只有他和李小灵微弱的呼吸声,安静得诡异。 李小灵刚想喊江哥哥,就见江立忽然动了起来,右手举起弓一下子竖在面前,俊秀的容貌被弓弦一分为二,颤抖的弦隐隐有利刃出鞘的凌厉感;与此同时,他左手伸向背后抽出一支箭,指尖轻轻在弦上扫过,右手骤然使劲,竹弓蓦然弯成了反转的半圆,与他挺直的脊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小灵看得张大了嘴,箭都已经飞出去了还恍然未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小灵发现自己的口水流下来了,这才机械地把下巴托上去,兴奋地问:“打中了吗打中了吗?”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刚刚那么安静,江立是怎么确定那凶兽的位置的? 江立慢慢地放下弓箭,对李小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拨开灌木丛走进去。 他确信自己绝对射中了,但就是不确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狼狗虎豹什么的都在预计之内,然而结果就是那么出乎意料,没有一点点防备—— 人! 真的人!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名男子侧躺在地上,长发凌乱披散至腰间,脸被完全挡住,肩膀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汩汩地冒着血,血红的箭被甩在一边,断成了两截。 江立脚步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并不惊慌,伸手想去看看这人伤得怎样,后者却骤然抬起头,令他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好似凝聚着风霜冰雪的眼眸中。 阴冷而刻毒。 ☆、春意关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声响起,鸟群哗啦啦飞回来落在枝头上,满地斑驳的树影伴着春虫的蠕动摇摇晃晃,方才还死寂的山林瞬间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江立与那黑衣男子对视着,久久难以言语。男子生得极好,鬓若刀裁,唇比纸薄;鬼斧雕琢成轮廓,静时深邃动时内敛;月华倾泻至眼角,凝视温柔顾盼凌厉;眉目微动间隐约可见远山高鸟、江瀚海阔之孤傲,颔首抬举间仿佛参透黄鹤苍寒、芦花雪深之寡情。 这人即使狼狈地躺在地上,赤着双脚,衣衫凌乱,失血过多导致脸色森白,也有一种不曾踏进过十丈红尘,不曾领略过俗世妖媚的气质。 江立抿了抿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说道:“我当是只野兽,没想到误伤了你……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找大夫。” 男子仍旧冰冷而残酷地盯着他,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江立可以理解,毕竟谁好端端地被别人射了一箭都不会有好脸色的,但是他刚刚情急之下没有留手,那支箭上凝聚了全力,要是不快点就医,恐怕这男子不仅是上半身的活动受限,还有失血休克的危险。 “我带你先下山。”江立把弓箭往地上一放,伸手就想去拉他,手指刚刚靠近就觉得眼前红芒一闪,尖锐冷硬的什么东西已经抵在了脖子上——那是被男子扯下的半截断箭。 江立脖颈一僵,反射性一眯眼,右手下意识拿起弓,半蹲着,直直地盯着男子。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对峙着,只要男子手下稍一用劲,江立的脖子就会被划破,反过来,一旦他发起这样的攻击,江立也有可以瞬间自卫的自信,谁都没有先退一步的打算。 气氛凝结成薄薄的冰,稍微戳一下,就会产生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缝,紧接着碎落一地。 然而,僵持了一会儿,江立忽然感觉男子的眼神不太对劲,他的目光虽然冰冷,阴暗,具有侵略性,但是却好像没有过多的变化,就像凝固了的池塘,哪怕雨打枯荷也泛不起一点涟漪…… 江立心生疑窦,试探着在保持脖子不动的情况下抬起左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如果这不是心智的疾病导致的反应迟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压根看不见! 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丧失了某种感官的人会更加敏感更加警惕,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男人一上来就用箭抵着他的脖子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李小灵的喊声:“江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呀,抓到没有啊,我哥哥的花轿都要来了哦。” 江立差一点都要忘了今天是李二柱的大喜日子,他可不能跟男人在这里耗着。 江立瞄了一眼男人那件被鲜血染得越来越深的黑衣服,皱眉道:“你必须快点跟我下去,要不然会死的。” 男人还是不动,简直像座石雕。 难道吃软不吃硬?江立想着这么年轻英俊的人却瞎了双眼确实可惜,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富有攻击性的气息也缓缓消散:“你别怕,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这次男人有了一点反应,他抵着江立脖子的骨节修长的手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眉峰微微耸动,与无神的眼睛一起构成了一种无辜而茫然的表情。 一见这表情,江立又觉得古怪了。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口吃或者思维混乱语无伦次的人,明明已经再三表示善意,怎么这男人还是一脸茫然? “江哥哥!你到底在干嘛啊!”李小灵一个人坐在灌木丛外面,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而且她想回去看新娘子。 江立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男人没有对李小灵的喊叫做出丝毫反应,只不过他似乎感觉到江立没有恶意了,极慢极慢地放下手里的箭。 江立一咬牙,冒着被男人刺穿脖子的危险猛地一倾身,抬起双手重重地在男人耳边拍了一下……很好,男人像个宝宝一样自顾自缩回他原来躺着的草地凹陷处,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魔音入耳。 江立顿时无奈了,没想到这家伙既聋又瞎,还能怎么交谈?对了,傻蹲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他说话,他不会还哑? “江哥哥!”李小灵都等得不耐烦了。 江立正琢磨着能不能把人打昏了强行扛走,突然就见这前一秒还呼吸渐渐微弱的男人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动作奇快,呼啦一声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风似的,惊得树梢上两只布谷鸟不住得叫。 江立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地上的血才确定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在李小灵的再三催促下,江立只能转身离开。 找纱布和药给李小灵简单包扎了一下脚上的伤口后,江立抱着她到了前厅。 花轿刚好到李家家门口,敲锣打鼓的乐声和大爆竹小炮仗的噼啪声一齐响起来,把围观乡亲的嬉笑声都盖了过去。李二柱骑在租来的骏马上,一身喜服笔挺,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王媒婆和几个老婆子忙着撒花放喜盆,李二柱按照她们的指示踢了踢轿门,新娘子就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趴在李二柱宽阔的背上,人群顿时发出一阵起哄声。 李二柱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大,一路背着新娘子跨火盆、踩碎瓦、过门槛,直到厅堂之内。李二柱父亲早亡,高堂位置上只有李大嫂一个人,看着健壮的儿子背媳妇进来,又听着旁边的宾客讨论这新娘体格多么窈窕、这婚事多么美满、这李家多么体面,李大嫂简直笑得合不上嘴,后槽牙都能看见。 江立和李小灵站在柱子旁边,李小灵兴奋得小脸通红,小声跟江立说:“江哥哥,嫂嫂肯定长得很漂亮。” 一般好人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亲前更是不能乱跑不能和男方见面,所以即使李小灵是李二柱的亲妹妹也是不能在这之前见到嫂嫂的。 江立笑了笑,没有说话。 南宫祈走到江立身后,冷不丁来了句:“血腥味。” 江立收敛了清浅的笑容,风轻云淡道:“不是我的血。” 南宫祈皱着眉隐晦地打量了江立一番,语气有些奇异:“不是就好……” “江哥哥!快看快看,要掀盖头了。” 厅堂内人声嘈杂,李小灵没有听见他们俩的交谈,她的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 一般来说成亲当日新娘的盖头是要到洞房里才能掀开的,其他宾客只能在第二天早上新娘为高堂奉茶时才能看到;可是这边的几个村庄都有拜完天地就掀盖头的风俗,为的是两个字:大方。 村民世代务农,靠实干吃饭,娶的是能共苦的媳妇儿,不是只能同甘的祖宗,邻里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要抛头露面,藏着掖着反而显小家子气,容易惹人闲话。 李二柱傻呵呵接过棍子,傻呵呵一挑,大红盖头缓缓翻上去,众人的目光也缓缓上移,一看——嗬!真是漂亮啊,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不愧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姐。 柳兰惠享受着众人的赞美,笑容越发楚楚动人。借着额边钗饰的遮挡,她悄悄地打量起厅堂里的人来,不是五大三粗肤色黝黑的庄稼汉就是年纪不大打扮却粗俗老气的黄脸婆,要么就是些调皮捣蛋没礼貌的小孩子,看得她微扬的眼尾略有些耷拉下来了。 “嫂嫂真好看!”李小灵拍着小手喊了一声。 众人皆发出善意的笑声,纷纷献上祝福,说些“小灵以后也是有嫂子的人啦”“长嫂如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之类的话。 柳兰惠听说李二柱有个妹妹,想来就是这小姑娘,于是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但是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李小灵旁边的江立。 匆匆一瞥,只见束发白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细看形容,更是与众不同:五官周正,墨眼淡眉,轮廓英挺,额宽鬓高;他往那儿随意一站便显清淡优雅的气质,仿佛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纸墨香味,幽幽然勾起怀春女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梦。 柳兰惠不禁心中一动,粉面更显红润,幸好有胭脂遮掩,不曾引人注意。 柳兰惠暗暗记下那公子的样貌,午宴敬酒时却只看到他身后的男子。 李二柱顺口问了一句:“南宫,江大哥呢?” 江立比李二柱要长一岁,李二柱素来敬重读书人,江家又跟他们家离得近关系好,李二柱便以哥呼之。 南宫祈回答说:“喝了两杯酒,上头了有些难受就先回去了。”实际上江立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也对一桌子大鱼大肉没胃口。 李二柱笑着说:“我还想多敬江大哥两杯,看来只有等晚上了。” 殊不知,以江立的性格,晚上更是不会来的。 听见这话,柳兰惠垂下了眼。 南宫祈微不可察地瞟了瞟这位新嫁娘,暗自冷笑。 ☆、风雨山神庙 这夜,江立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李家那边一直热闹到三更半夜,桌椅搬动的声音、杯盘碰撞的声音、宾客谈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立本就浅眠,他必须在一个完全黑暗并且安静的环境中才能勉强睡一会儿,有一点儿杂音都不成。 躺着也烦闷,他索性翻身起来,点起灯,顺手拿了一本书看。本以为可以消遣消遣,没想到只翻了两页便是一目十行,一个个方块字尽在眼前过,半点没入心。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拉弓射箭的那一刻。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危险的感觉了呢?当山林陷入诡异的寂静,当威胁声势浩大地靠近,那种每种感官都打开、每个毛孔都张开的感觉,是近乎掌控的快感,也是近乎嗜血的骄傲,让他一下子回忆起留守北疆那段时间。 弯弓射雕,长河落日,黄沙红缨,白骨热血……一切鲜活得好像昨天。 江立呆坐良久,直到哗啦啦的雨声打断他的沉思。 这个时节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日晴一日雨,甚至一天内又晴有雨,经常令人防不胜防。 睡在屋顶上的南宫祈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纵身一跃,影子在窗前飞快掠过,再看时已经站在了江立房前的屋檐下,手里撑着一把伞。他从窗缝门隙间看见微弱的灯光,知道江立一定没有睡着,便低声道:“公子,下雨了。” 江立披上衣服打开门,雨丝立刻争先恐后地飘进去,南宫祈赶紧将他护在伞下。 江立抬起眼,望了望烟雨朦胧的远山,忽然想起了白日里看见的古怪男子。那人既聋又瞎,身上除了一件凌乱的黑衣服什么都没有,头发散乱,没有穿鞋,像个野人又像逃难的。 毕竟那一箭是自己射的,伤势有多严重江立能估计出来,虽然男人最后跑的时候动作很迅速很矫捷,但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一个人怎么下山就医呢?先不说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光看这严酷的天气,他若还在山上,无遮无避的,必死无疑。他要是死了,自己不是成了杀人犯? 眼前又出现了男子发动攻击时阴冷的神情以及卸下防备窝回原处时小孩一样无辜的举动……江立忽然转身,回房间穿好衣服又走回来,在南宫祈不解的眼神下拿过他手里的雨伞,淡淡地说:“我去山里一趟。” “这么晚?”南宫祈皱起眉。 “你要拦我?”江立头都没有回。 南宫祈犹豫了一下,说:“公子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我就好,外面风雨这么大,山上又危险,没必要亲自去。” 江立摇摇头:“我的错,我自己去负责。你守着爹娘和南威就好。” 南宫祈一愣,想起了白日里江立失踪片刻再回来之后自己在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当时他明明闻着像是动物的血所以才没有多问,如今看江立这反应,难道另有隐情?他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江立孤身出门,但他一直都清楚,江立的决定,那位都改变不了,他不过是个……又怎么能拦得住呢。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江立已经撑着伞走到院子里了,南宫祈赶紧跑回房拿了件兔毛大披风给江立披上,那意思——至少别冻感冒。 江立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南宫祈注视着江立离开,心中担忧。 “哇,南宫,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这里欣赏乌云啊?”南威捧着一床新被褥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南宫祈这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豆大的水珠,侧头问:“那你干嘛?” 南威说:“这不是下雨了吗,我怕公子夜里冷。”说着她就要走到江立房间去。 南宫祈无奈地说:“暂时不用了,公子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南威眼神一冷,瞪他:“你怎么当护卫的?” 南宫祈也瞪眼:“要不你来?”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夜雨凶猛,山路湿滑,江立无数次打滑,还好平衡性不错及时稳住了,要是摔个狗啃泥还不被南威笑话死。乌云蔽月,江立手中的灯摇摇晃晃,可见度极低,一眼扫过去只见四周树影幢幢,活像万千妖魔鬼怪。 江立这时候倒有些后悔白天的时候没有追上那男子,现在这么黑这么冷,什么都看不清,男子又听不见,不能靠叫喊来寻找,恐怕他在山上转一晚上都找不到。 在心里叹了口气,江立顾不上又湿又脏的鞋子和衣服下摆,撩起兔毛披风继续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远,手里的伞被交错虬曲的树枝给挂住了,江立走得气喘吁吁这会儿正没力气,拽了好几下都拽不下来。 这下完蛋了,雨这么大,没了伞再走下去的话人没找到他自己先得倒下。 江立连忙举起灯,费力地寻找躲雨的地点,运气倒是不错,不远处竟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以前这一带山麓地区经常被山洪冲毁,这种灾害其实与地形和气候有关系,但百姓就觉得是山神作怪,于是造了很多这种小庙,后来山洪确实不多发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百姓就渐渐不再来供奉了,大多数庙都废弃了,有些还保存得比较好,被进山的猎人樵夫当做短暂休憩之所。 江立发现的这一处是个废庙,刚一脚跨进去,就有两只躲在门板后面的老鼠吱吱叫着冲出去,看得江立眉头皱得更深。 他想找找有没有稍微干净一点的角落能让他坐一坐,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大团软软的东西,下意识地拿灯一照,江立瞬间愣住了。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白日里中了他一箭的男子吗?如此出色的容貌,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不过喜悦的心情只出现了一秒钟,江立很快发现不对劲,男子虽然既聋又瞎,但他的感觉应该是很敏锐的,警惕心也很重,上午的时候江立不过是想拉他起来就差点被他戳穿喉咙,现在怎么被自己踢了一脚反而没动静了呢?不会真是死了? 江立把灯放在地下,小心翼翼去探男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在。但是江立发现男子的脸特别烫,身上也特别烫,他那件黑得深沉的衣服都破得快要遮不住身体了。 肩膀倒是不流血了,不过伤口肯定感染了,导致他发起了高烧。江立当机立断,把男人拖到一边的墙上靠着,把自己的兔毛披风给他裹得紧紧的。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接了点雨水,掰开男子的下巴就给喂了下去。 他从懂事开始便有带药的习惯,虽然这药绝对不是退烧用的,好歹能吊住男人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江立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着外面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的雨声,闻着庙里霉臭腐朽的气味,江立渐渐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他以前也曾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于他而言,生命的消逝可以是遗憾的,是释然的,是憎恨的,但从没有过怜惜。 为什么他今天没有放任男人去死,然后安慰自己不知者无罪呢? 想了很久,江立觉得大概是男人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吸引了自己。 那么纯净如洗又天生残酷,折射出他记忆中所有的勾心斗角,使它们变得无比可笑。 抱着腿坐了一会儿,江立渐渐有些困意,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声闷雷又把他震醒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皱着眉揉了揉,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男人的手动了动。 江立下意识敛声屏气。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奇怪自己的处境,接着他感受到了身上的兔毛披风,轻轻用指肚摸了摸。江立就看见他的眉毛上扬了一下,似乎在惊奇这柔软的触感。 然后男子就在江立哭笑不得的目光下仔仔细细地把那披风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仿佛觉得很新奇,摸到最后,嘴角竟勾出一点笑意来,令整张俊美的脸庞瞬间生动了起来。 江立隐约感觉到心跳快了一拍。 最后,男子终于“欣赏”完了这件披风,照着原来的样子把它展开盖住自己,还有模有样地按紧了些,似乎打算继续睡。 江立琢磨着雨停后要带他下山治伤,可是要怎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和善意呢,毕竟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而看到他摸披风的动作,江立忽然受到了启发,或许可以靠触觉? 于是江立悄悄地往男子身边挪了挪,默默伸出自己的爪子,不,是手,像要触碰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指节。 ☆、阴差又阳错 男子疑惑地睁开眼,下意识反手握住,随后跟摸那件披风一样在江立的手背上反复摩挲,冰冷的触感激得江立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江立觉得惊奇,发烧中的男子脸和躯干都很烫,怎么偏偏手这么凉,竟然与冰相差无几。 男子自顾自摸了一阵,似乎觉得还不如那件兔毛披风有意思,很快放开了江立。 江立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只骆驼跑过,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无奈的心情了,到底该怎么传达自己的意思呢! 正纠结着,耳中突然传入一个犹如巨石落深海般沉沉的嗓音。 “人?”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音却把江立吓得不轻,他猛地站起来四处瞧,外面雨声仍旧没停,黑漆漆阴森森的破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又听见那声音说道:“你在看什么?” 这回江立清楚地看见男人的嘴唇动了,他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略有些戒备地注视着男人,冷声道:“你不是瞎子?”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在做什么动作。 男人无神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江立的移动而移动,他说:“你的气息又变了。” 气息?江立愣了愣,倒是忽然明白过来了。男人确实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他用来辨认世界的手段除了摸就是气息。万物皆有气息,活物自然不用说,一定有呼吸;死物若是被移动了,也会搅动空气,产生极其微弱的风一样的“气息”。 这一点平常百姓也许不会注意也不会体会到,但是对一些有特殊禀赋或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来说,辨识气息预判行动尤为重要,比如说影卫。 显然,江立不是平常百姓。 男人抬起头,小幅度转了转,好像在寻找江立的方位,一边找他一边说:“是你伤的我。”语气淡淡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立挑了挑眉,并不感到意外。男人既然如此敏锐,肯定认出他的“气息”了。 接着,男人伸出一根苍白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肩膀的伤口上戳了戳,用的力气有点太大了,血洞被他戳得凹陷下去,又有鲜血从里面淌出来,江立只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痛。” 江立哭笑不得,知道痛你还去戳,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想着男人既然会说话,没准也认识字,江立重新蹲下去,男人任由他拉过自己的手,在柔软的兔毛披风上极慢极慢地划拉。 江立写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玄商。” 江立问:怎么写? 男人学着江立的样子在兔毛披风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遍,倒伏的兔毛让江立勉勉强强能看清楚这两个字。 玄,远而深厚;商,从外知内也。 江立念了两遍,莫名觉得这很衬男人,是个好名字。 江立接着问:你家住哪里? 男人不解:“何谓家?” 江立写:出生或者常住的地方……大概。 男人说:“昆仑。” 花溪镇附近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