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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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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也许是他心里确实太苦,实在忍不住想倒一倒苦水,又或许是他从这种“奇怪”里找到了新的乐趣,他竟然一直这么说了下去!    叶蝉于是就呆滞地在关于政事的长篇大论中,跟他折腾完了全程。    完事后她脸都红透了,一想到自己方才娇|喘着跟他“议政”,就觉得无比羞耻。    他松开她平躺下去,抹了把额上的汗,还在慨叹:“真难啊……”    叶蝉:“……”    她斜眼看看他,突然有点,淡淡的,不服?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抢了注意力!    是以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歇过劲儿之后主动翻到了他身上,十分霸气地吼了句“不许想别的了!不是说想我吗!”然后一口恳向了他的肩头。    谢迟猝不及防间一声惨叫,接着一搂她的腰把她又按到了身下,全神贯注地“想”了一下她。    第二天,叶蝉趴在床上觉得自己昨天可能脑子有病……    她较什么劲啊!    第三天,她还是没起来。    第四天,她起床之后挣扎了一下,然后跟自己说,看在他那天那么“努力”的份儿上,她也得尽可能地帮帮他嘛!    叶蝉便去找了容萱,她鲜少自己去西院,容萱见她来还很诧异,一时连怎么打招呼都忘了。    叶蝉径自落了座,接着便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等到房门阖上,她开口就问容萱:“侧妃,你最近……话本写得怎么样?”    容萱:“……”她无奈的看看叶蝉,“我绝对不会给您看我写了什么的!”    结果叶蝉说:“我不看我不看!”    容萱:“?”    叶蝉叹气:“我就想求你帮个忙。”    容萱不由一愣:“什么忙?”    叶蝉便将谢迟正为难的事给说了,而后不太好意思地告诉她:“你们写话本这方面……我不太懂,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若方便的话,能不能在里头写那么一个情节说一说这治灾的事?不一定是蝗灾,也可以是水灾、旱灾,反正有灾民就行。我想道理都是一样的,读书人应该也会举一反三。”    容萱听完后哑了哑,心说叶蝉你很可以啊,竟然会玩这种阴招?接着却又不得不坦诚地告诉叶蝉:“王妃,是这样,我倒可以写,可是买我书的人……估计没几个男的,姑娘家比较多,她们看了,也不顶用……”    这世道,女人在这种事上说不上话。    叶蝉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看。毕竟……读书人总还有妻女姐妹,她们在外说话不顶用,在家却可能吹吹枕边风呢?”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容萱便思量着先应了下来,告诉她说:“那行,我正好后天要交个稿,这两天我连夜把这个情节加上,您看行不行?”    “多谢多谢!”叶蝉诚恳作揖,接着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能让我看看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萱一秒变回冷漠脸:“不能。”    。    穿越了这么多年,容萱第一回对叶蝉这个当正房的土著女产生了点佩服的心理。    先前她不争了,是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但在她心中,叶蝉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不就是生生孩子带带孩子吗?也没什么的。    这回的事让她觉得,叶蝉也是真有几分聪明。    她于是认真琢磨起了剧情怎么加的问题。叶蝉所要求的,大致就是用个情节解释一下谢迟不让灾民进府的原因,为他洗白一下,她想了想倒是不难。    而且,容萱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在微博上看过一个曾经被转得很广的《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片段,里面说到纪晓岚与和珅治灾时的不同心理。    那个情节里,和珅任由手下官员从赈灾款里捞钱,把米换成麸糠拿去救济灾民。纪晓岚怒斥和珅,和珅说,谁都知道清官好,可是天下的贪官永远比清官多,把贪官都办了,谁为朝廷办差?    纪晓岚又道,可麸糠是给畜生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然后,和珅说了这么一句话:“行将饿死的人,那已经不是人了。”    他还说:“一斤米可以换三斤麸糠,原本能救一个人的粮食,现在能救三个人了。”    “无论朝廷拨多少粮食,都不够。如果我不变通一下,你到灾区看到的就不是灾民,而是白骨了。”    ——当然,这只是戏说,和珅在除了此事以外的事上,也基本还是彻头彻尾的反派。不过道理是相通的,现在谢迟遇到的问题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看起来在做坏事的人,实际上是在做好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容萱要做的,是深入浅出的把这道理给读者们讲明白。    她盯着稿子一直深思到了傍晚,才终于提了笔,然后写写停停地一直忙到清晨。    。    顺郡王府中,顺郡王谢连和六世子谢逯神清气爽地下完了一盘棋,而后谢逯笑吁了口气:“行,就这么办。无论如何,此番都要先把谢迟压下去。”    皇位之争,何时轮得到他那样的出身了?    谢连也笑了声:“天寒地冻,灾民能得一碗热粥,必拿你当菩萨供着。”    谢逯笑而不言。    他想好了,这事既然要办,他就索性出一回血。不止施粥,再搭些馒头一类的东西一道送出去。灾民越感谢他,就会越恨谢迟,想来陛下也会觉得谢迟残忍。    待得谢迟出局,他跟谢连怎么争,便到时再说。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白汤羊蝎子:    大家来北京玩的话,可以去尝尝蝎子李,总店在西便门,真的好吃。    ==========    我好像有点感冒,今天晕晕乎乎的,脑子转不动于是今天不双更啦    明天再挑战一下三更……    ==========    本章随机送30个红包,么么哒    ☆、第 123 章    洛安城西北角的一道城门外不远, 就是驻军营地, 是以这道门周围一般没什么人敢闹事。这回灾民涌到城外, 别的城门都关了,这道门也还开着, 有急事要出入城的百姓可以从这道门走。既不耽误事,也避免被灾民抢劫。    谢逯出去施粥, 走的也是这道门。    他带着人出去,向东走了两里路,就可见一些零零散散的灾民了,灾民也闻到了那股明显的粥香。但此地离驻军营地还太近,谢逯又带足了侍卫,一时没什么人敢凑上前。    自此再往前两里,灾民就越来越多了。    他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突然而至的一行人,一步步围过来。但又在大约一丈远的地方, 不约而同地都止了步。    如果不是侍卫的佩刀在阳光下泛着涔涔寒光,谢逯毫不怀疑, 灾民会冲上来撕了他。    然后,他身边的大宦官清清嗓子,开了口:“诸位,这位是六王府的世子殿下。前阵子闹了饥荒, 眼下天又冷了,世子殿下想帮诸位, 却无奈那敏郡王死守着城门不让诸位进城。我们世子殿下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备些薄粥馒头送来, 诸位排队来领,莫要争抢。”    ——怎么可能不争抢?话音还没落,人群便已经拥挤了起来。于是侍卫们佩刀齐出,唰的一声令人群一震。接着在明晃晃的刀光下,大多数人到底还是选择了保命,人群便一步步有了些秩序。    不过,灾民还是饿了太久了。排队领粥难免嫌慢,加上后面的人担心迟了便没馒头可吃,中间还是又混乱了好几场。    谢逯身边的侍卫真不含糊,遇到如狼似虎向前扑抢的,提刀便砍。登时溅起的三尺鲜血,总能有效地让秩序再维持一阵。    而那被刀子割断喉咙栽倒下去的人,得不到一点怜悯。    其他灾民最多不过麻木地看看他,觉得他是自寻死路。    也许再迟一些,他便会变成别人口中果腹的食粮。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人肉也是一口肉。    几大锅的粥很快便已施完,在更多的灾民闻讯赶来之前,谢逯便带人回了城。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灾民都喂到,但在这样的灾祸面前,他的名声必定会在灾民间迅速传开。他们会盼着他再次出现,就像乱世之中,人们会格外期盼菩萨显灵一样。    和他的贤名一起传开的,大约还有敏郡王那三个字。    。    紫宸殿,皇帝在午后勃然大怒,信手摔了傅茂川刚奉上来的茶盏。    满殿宫人无声跪地,听得皇帝大骂:“混账!”    “陛下息怒。”傅茂川小心道,“臣想着,六世子指不准日后还会去。陛下要不要趁着刚一天,知会六殿下一声……”    皇帝强沉下息,叹息摇头:“不要扰六弟。”    打从他召宗亲们入朝听政开始,几位儿子被选进宫的亲王就都以各样的理由避到园子里去了。其中的态度非常明显,无非是想让他放下防心去选储君,不必担忧哪位世子会被长辈左右,使得皇权最终旁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让的避让,理当是相对的。    亲王们将儿子半当备选半当质子地交到他手里,他就不能在侄子犯了错时,让做父亲的来担责任。    这事只能他自己来办,不过,他此时治谢逯的罪,也不合适。    当下正是局面最敏感的时候。城外,灾民叫苦连天,埋怨朝廷。城内,读书人也在骂朝廷、骂办差的官员。    但现在,争端到底还是分散的。而且,百姓埋怨朝廷的时候,便总离最极端的矛盾还差一步——会有许多人认为,这是朝中有奸佞作祟;还会有人怀着善心去想,朝廷或许有朝廷的考虑;又或者,人们至少还可以觉得,朝中现下或许是有几方争执不下,所以暂时未开城门。    总之,眼下虽也怨声载道,但人们还心存希望。骂声虽连绵不绝,但不会高涨到顶峰。    可如果他在此时对谢逯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叫进殿来训斥一顿,事情一旦传出去,就成了他这个作皇帝的不肯开门救人。    朝廷会一下子脱开干系,接着,所有的矛盾都会直指皇帝。    百姓一旦觉得残忍的不是“朝中奸佞”,而是昏君,有心之人会立刻拿此事做起文章,下一步便会是叛乱四起。    当下,江山刚经历过一场蝗灾的折磨,一旦再起战事,势必生灵涂炭。    这种环环相扣,会令任何一个皇帝不寒而栗。    所以这口气,他再气也只能暂且忍着。唯一能庆幸一二的,是谢迟很清楚个中轻重,就算在谢逯的挑唆之下,民间闹得再厉害,谢迟也不会打开城门。    。    两天后。    忠王府,陆恒听完城外的事后,脸色青了半天,走进正院时都还没缓下来。    忠王妃卫氏原正读着书,没注意他的脸色,抬头便悠哉哉道:“我突然觉得,敏郡王不开城门也有些道理。”    “?”陆恒一怔,道,“当然有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忠王妃思索着又说了下去:“那些个读书人,只一味地看到灾民可怜,却没想到灾民入城后会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会不会弄得城中百姓也过不下去。”    陆恒不禁好奇:“你怎么突然琢磨起这个了?”    “书上说的。”卫氏的手指敲了敲书。陆恒一看那封面还是崭新的,就知道肯定又是那近来在坊间名气颇大的“是大”写的。这些风花雪月的书大多是女孩子家看,他对此没兴趣,但听忠王妃说里面竟有关于治灾的内容,不觉有些惊讶:“拿来我看看。”    卫氏把书递给他:“就三两页里提到了一点。也没说什么,我就是一下子想到了眼下这事。”    陆恒拿过来看了看,确实写得不多,大概只是故事里的一个小支线。    他于是草草看过便把书递了过去,卫氏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神色:“怎么了?气色不好。”    陆恒一叹:“那个六世子谢逯,跑到城外施了三天粥了。呵——”他冷笑了一声,“如今在灾民眼里,他跟活菩萨似的。”    卫氏锁眉。    陆恒又叹了口气:“几万人的性命放在那儿,城门一直不开,他还真当那只是敏郡王的意思?真是愚不可及。”    陛下一直没明白的表态,至少说明在陛下眼里,敏郡王当下的做法是可以接受的。    陛下不是不顾百姓性命的昏君,目下这样,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或许是因为怕灾民入城闹事,也或者是还有别的难处,但总之,陛下绝不是不知道敏郡王在做什么。    ——在这样的局面下,谢逯出去对灾民施恩?他觉得他在打敏郡王的脸吗?    他同时也打了陛下的脸,打了朝廷的脸。    灾民对他的赞誉越高,这巴掌打得就越狠。    蠢啊……    陆恒无奈地摇头,气恼之余,也不禁有些为谢迟担心。    他和谢迟的交情就那么回事,不过觉得谢迟性子刚正,论才能也算个人才,不想他遭小人算计。    谢逯这么做,陛下那边倒不会想治谢迟的罪。可怕就怕民间的呼声大了,陛下也会顶不住,到最后不得不拿谢迟开刀,来堵悠悠众口。    这怎么办呢?    陆恒一时没什么主意,但他想,若在这事里有个人该被治罪,总不该是好好办差的人。    。    又过了三五天,腊月下旬的时候,洛安城中的风声微妙地变了一变。    许多原本在对谢迟口诛笔伐的读书人,忽然有不少都陆续闭了口。还有些直性子的索性跳了出来,直言自己先前热血上头,说话或许欠了些考虑。    这风声转得突然,看上去也实在不像是敏郡王府用强权施压。    民间的氛围便一下子奇怪了起来。没怎么读过书的百姓本就大多只是看热闹,如今读书人风向陡变,这热闹看着就更有趣了。    叶府里,叶蝉的嫂嫂叶孙氏边哄孩子边斜眼瞥叶正:“你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虽然我看的只是话本,比不上你们那些圣贤书,可这道理还是通的?”    叶正涨红了脸没吭声,叶孙氏又说:“再说,我就说你那妹夫不是个冷酷之人,单看他对小蝉有多好就知道了。咱平心而论,小蝉的家世一般?长得端正却也说不上顶漂亮?人家都封了王了,是不是全然可以不对她这么好?”    在洛安住了这么久,叶孙氏也瞧明白了,越是达官显贵就越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就算妻子与丈夫门当户对,府里也常常还有宠妾。敏郡王至今还只对叶蝉一个上心,那是心长得真实在。    单凭这一条,叶孙氏就一直觉得,敏郡王的人品是可信的。    叶正愁苦地扶住额头:“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你改天自己登门跟人家谢罪去。”叶孙氏嗤笑。    叶正更愁了,他觉得自己这得负荆请罪。    。    敏郡王府,谢迟收到叶正递来的帖子,见帖子上含含糊糊地也没怎么说来意,就说想要寻个合适的时候拜访,便以为叶正是想看看妹妹。    再加上近来他都还在忙治灾的事情,他便直接把帖子交给了叶蝉。他们是亲兄妹,他也没那么在意男女大防。    叶蝉也没多想,当晚就写了回帖,让哥哥后天来。    结果叶正说完来意之后,叶蝉差点让一口酥皮点心给呛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面红耳赤,白釉在旁给她拍了半天的背,她才一脸错愕地看着叶正说出话,“哥你再说一遍?!”    叶正羞愤不已。    叶蝉拍桌子:“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骂谢迟呢?!”    在叶蝉眼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迟又帮他们置宅子、又让叶正进官学的,结果叶正跟同门一起写文章骂谢迟?!    不过叶正解释之后,叶蝉倒也理解了叶正当时的想法。    对叶正来说,论私,谢迟是一家人,是妹夫,他也感谢谢迟对家里的照顾。可论公,他就事论事地为百姓鸣不平,不为私心而闭口不言,那是读书人的风骨。    “……而且当时群情激奋,整个官学都在闹,我也没想那么多。”叶正坐在那儿,垂头丧气地捂脸,“直到前两天,你嫂嫂看话本看到一段关于灾民的议论,跟我说了说,我才发觉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先前也没见过灾民啊!我真没能想到那些!”    官学里头,也鲜少有人读过细致的治灾著作。换言之,他们这帮群情激奋的读书人,这回其实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    纸上谈兵好歹还得读读兵书呢。    叶蝉一阵眼晕。    然后她觉得,这事她替谢迟说谅解不合适,便沉着张脸告诉叶正:“你在府里坐坐,等谢迟晚上回来,你自己跟他说。”    谢迟如果冲他发火,她犯不着帮谢迟骂他,但也不会反过来帮他的。    这叫什么事儿!    叶蝉觉得这回这些读书人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瞎添乱!    不过愤慨之余,她还是注意到了哥哥说到的那个细节,忍不住地打听:“嫂嫂看的那本书叫什么?或者……写书的人叫什么?”    她觉得那一定就是容萱的大作。    然而叶正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嫂嫂看话本不愿意给我看。”    叶蝉欲哭无泪。    。    这天,谢迟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才回来,然后先去书房见了叶正。    叶蝉让小厨房给他备了宵夜,看他回来便叫人端了上来。    糖醋排骨面。    这东西吃着方便味道还足,而且面又柔软,晚上吃也不太会积食。    谢迟今天忙得没顾上吃晚饭,回来时真是饿惨了,见到面就风卷残云地大吃起来。叶蝉坐在他对面,好几度的欲言又止,等到他吃完面,她终于问了出来:“你……见过哥哥了吗?”    “见了。”谢迟接过青釉奉上的帕子,擦了把嘴,接着笑了一声:“没事,别担心,读书人嘛。”    官学里的读书人都还没做官,就是简简单单的纯·读书人。所以他们总是格外清高一些,遇了事不针砭时弊几句,就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圣贤书,这些他早就清楚。    而且,这回骂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叶正要是不主动来跟他谢罪,他估计永远不会知道其中有他。    他来了,起码说明他有担当。    不过谢迟还是认真看了看叶蝉,然后认真地夸了句:“但这一点上你比你哥强。”    叶蝉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不懂的事情,不会妄加评论。    许多事情,都只有对它足够了解的人才能去做、才有权去做。否则容易帮倒忙,容易平白多出许多麻烦。    这一点看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难。很多读书人做不到,很多官员也做不到。就连谢迟自己,都是在官场上待得久了之后才逐渐意识到个中的重要性,时时自省。    可叶蝉从一开始就做得很好。对于不懂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会掺和,她活得比许多人都通透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有一点感冒……不过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所以我觉得我的三更挑战还是能成功的于是理论上今天还有两更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第 124 章    年关转眼就过了, 谢逯的那几碗粥, 可想而知救不了多少人。上元之后, 城外已是漫山遍野的尸体。    谢迟仔细算过时间,在腊月二十八时将调粮的文书发往了周围各郡县, 于是在上元后两天,各处的粮食都刚好运抵洛安。    城外还剩下的大约万余灾民, 终于得以活命。    这粥施了有二十余天,这二十余天里,谢迟紧悬着心期待天气转暖。    各地的储粮都是有限的,他此番也不敢把周围的粮食都调空。如果今年的寒冷长上一阵,河道冻着,灾民难以回家就只能继续在这里靠施粥活命。多个十天半个月的,粮食就要断了。    好在临近二月中旬时,天气如期转暖。    河道融开后, 朝廷掏银子雇了船,送灾民回南边。除此之外, 每户补贴二两银子,以防在来年丰收前无法过活。    待得他们回到家乡,地方官衙也会按旨适当调拨粮食和各样种子。    当然,这些救济并非只给从洛安返乡的灾民, 逃往其余各地的灾民也都需要。谢迟于是又忙了好些天,按照各地所报的人口流失数量, 估算出了大致的返乡人数,又算出了所需钱粮, 详详细细地写了封奏章呈进了紫宸殿。    皇帝一边读着奏章,一边赞不绝口:“好、好,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    谢迟哑声笑笑,其实心里略有点虚。他想着先前民间的风声,虽知是有人在煽风点火,还是觉得有自己没应对到位之处。    ——当时那些风声起来,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虽则直至现在,他也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觉得若换作别人,换作比他更有学识的人,兴许就有办法了。    谢迟于是斟酌着言辞跟皇帝提了提这事,有心讨教一二。    皇帝瞧了瞧他,首先好笑地问:“你不知此事有人背后作祟么?”    “……臣知道。”谢迟道。    “知道便好。你若不知道,那是你不够心细。知道了却无力应对是难免的,毕竟寻你麻烦的人,也不是个傻子。”皇帝轻松地啜了口茶,“再者,那些后来不是也平息了很多?你不必为此自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迟颔了颔首,又有点无奈道:“可那事得以平息……左不过是臣运气好。”    他都不知道读书人为何突然转了性,好像是和什么姑娘家爱读的话本有关。他能好巧不巧的碰上这话本,可不就是运气好么?他对平息这件事,没起到一点作用。    然而皇帝一哂:“成大事者,运气原也是个紧要的长处。你能得上苍庇佑,就珍惜这份运气便是。”    傅茂川在旁边听得直一哆嗦,心道陛下您就差直接说他有帝王命了。    谢迟也没敢贸然多应这话,皇帝复又看了看那奏章,便暂且阖上册子放到了一边:“你坐,朕还有些事,想跟你议一议。”    谢迟一揖,便去殿旁的位子上落了座。皇帝便问他:“六世子谢逯煽风点火这事,依你看,朕该怎么办他?”    谢迟哑然,迟疑道:“陛下,这事臣……”    臣说话不合适?!    皇帝笑了一笑:“你但说无妨,朕只当随意一听,说错了也不打紧。”    谢迟隐约感觉到了,皇帝好像在考他……    他于是认真思量了一下,道:“臣觉得,陛下不能办他。”    皇帝未予置评,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谢迟拱手道:“谢逯在陛下眼中有错,是因陛下知他在其中煽风点火。可在百姓眼中,读书人对朝廷口诛笔伐,是读书人的事;谢逯出城施粥,是谢逯的善举。谢逯只有贤名在外,没有罪名可寻。陛下如果下旨惩办,纵使以他煽动读书人为由,也难免让人觉得子虚乌有,百姓势必会为他不平,于陛下反而无益。”    皇帝听到此处十分满意,点点头,又说:“然后呢?”    “?”谢迟怔然,和皇帝尴尬地对视了一下,道,“臣说完了。”    皇帝哈地笑了声,摆了摆手:“你啊,有见地了,但还是年轻。罢了,近来你也辛苦,回家歇一歇,等过几天……月末的时候,进来跟朕下盘棋。”    言外之意,是让他这几天先别出门,好好在家待着,避一避风头。    谢迟于是出宫之后就先向顾玉山告了假,顾玉山听他说完就点了头:“我料到了,你去。”    谢迟便回府歇着去了。正好二月十六是元显的七岁生辰,二月二十七又是元明的四岁生辰。谢迟心无旁骛地在府里给两个孩子贺了生,元明生辰当天晚上,傅茂川竟亲自来了,抑扬顿挫地给他说了一遍朝中进来的动静。    想也知道是奉旨来的。    傅茂川说,陛下几日前,先在早朝上盛赞了他,说他这差事办得好,合理地调运了周围几郡县的粮食救了城外的灾民,后续报上来的所需款项也都有理有据,治灾有功!    对于外头死了几万人的事,皇帝没多提,朝臣也不是傻子,朝野内外的口径旋即随之转变。人们逐渐开始议论,说敏郡王不开城门并非不愿救人,而是当时粮食已在路上,没有让灾民入城的必要,反正入城之后也没地方安置他们。    然后,在今日早朝上,陛下又夸赞了谢逯一番,说谢逯菩萨心肠,虽然因为力量十分有限没施几天的粥,但这份善举也值得称道。    再然后,    ——“陛下封六世子做了善郡王。”    “善郡王?!”谢迟当时就在书房里惊呆了,三日之后,他奉旨入宫和皇帝下棋时,心服口服,“还是陛下的办法好……”    治灾的事了了,皇帝近来心情都不错。被他一夸,配合地显出了点得意,调侃道:“姜还是老的辣?”    谢迟闷笑:“是是是,这法子臣先前真是一点也没想到。”    按照本朝的规矩,世子虽然要经正经册封才作数,但不算个正经的爵位,因为除却这个称呼以外,世子册封之后几乎也没什么好处,连俸禄都还和普通的王府公子一样。    而郡王,则是个实打实的爵位。    所以,皇帝那道旨意一下,表面看上去无疑是赐了谢逯一份恩赏,是在抬举他,是群臣都要为他道贺的事。    但实际上呢?谢逯原本可是亲王府的世子。六王一没,他就能承继亲王的爵位,亲王可比郡王尊贵一大截。    皇帝这一手,明抬暗贬。    再往后想想,谢逯不做世子了,六王就只能立别的儿子当世子。那待得六王百年,谢逯就得向他某一个承继了父爵的兄弟见礼,一定憋屈得很。    谢迟心里把这些品了好几遍,然后暗自啧嘴,心说陛下您可太阴了。    皇帝从他面上看出那份揶揄,拣了颗棋子想要丢他。一名小宦官却在此时进了殿,揖道:“陛下,善郡王来谢恩,正在殿外候着。”    ……这就很尴尬。    谢迟忙道:“臣避一避。”    皇帝嗤笑:“朕赐了爵,他自然该来谢恩。你虚什么,坐着。”    很快,谢逯便进了殿,抬眼看到谢迟的一瞬间,他眼里的愤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但圣驾在前,谢逯自知发作不得,只得先依礼叩谢。谢迟侧过身避开他的礼,皇帝则笑了一笑:“起来。”    “谢陛下。”谢逯憋屈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地面,生怕自己抬眸就看到谢迟耀武扬威的神色。    皇帝对他的情绪仿若未见,只如同随意地道:“听闻你父王近几日身子不大好?”    “……是。”谢逯应得声音发虚。    父王近几日身子不大好,是被他的事给气的。他得封郡王那天,父王知道他这是触怒了圣颜,夺位再无希望,一下就气昏了过去。    他当时后悔已极,想要上疏谢罪,但斟酌了一夜,又不敢。    陛下赐他爵位,至少明面上是在赏他赞他。他此时谢罪,便是又一次的忤逆圣意。    于是,谢逯只得硬着头皮过来谢恩,同时心里一再地祈祷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果然是:“百善孝为先,你回去安心侍疾,朝中的事,你放心。”    谢逯猝然抬头:“陛下……”但是他又说不出什么。    殿中短暂而微妙地静了那么一个弹指的工夫,谢逯紧咬着后牙,施礼告退。    。    顺郡王府中,谢连在月上柳梢之时,悠悠地在书房外的回廊下小酌了一杯美酒。    近来得宠的侧妃寻来时,恰好看到他怡然自得的样子,便抿笑道:“殿下今儿个心情好?”    谢连笑了两声:“少了个劲敌,自然心情好。”    那侧妃想到今天刚听说的善郡王被打发回去侍疾的事,不觉一讶:“殿下是说善郡王?可殿下近来不是与善郡王交好?”    谢连笑而不言。    储位之争里,哪有那么多交好?    他提议说去向灾民施粥来博贤名时,打的便是谢逯可能会因此触怒圣颜的算盘。当然,他当时想得更好一些,思量的是谢逯必会因此而败,谢迟也会因为民间骂声太大而不得不就此避开,到时他便可坐收渔利。    他没料到民间会突然出了个话本,好巧不巧地救了谢迟。不过也无妨,除去了谢逯,他也是只赚不亏。    而且数算起来,谢逯这个陛下的亲侄子,可比谢迟的威胁要大多了。在他眼里,谢迟单凭那个出身也成不了大气候,陛下要立他,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谢迟这回再怎么撞了大运,也还是脏了名声。那话本虽然名气大,但也不是人人都看过,现下依旧觉得这位敏郡王生性凉薄的,也大有人在。    如此看来,接下来他与谢迟的一争间,他已经占尽了优势。    。    三月初七,敏郡王府里喜气洋溢,元晖和百岁在这一天同时迎来了周岁生辰,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百岁也在这天有了正经的名字,元晨。    不知怎的,叶蝉在这一天,突然有了一种浑身的重压皆尽放下的感觉。她于是在晚膳后兴致盎然地让青釉端了酒来,而且点名不要果酒,要有点烈的。    青釉去酒窖里认真地挑了一圈,选了个味道醇厚的来,可能比叶蝉所想的还要烈一点点。但好在这种酒既不呛人也不上头,对叶蝉这种不太喝酒的人来说会比较舒舒服。    叶蝉的酒量不行,这一点谢迟清楚得很。她早年有过一次喝了一杯就醉了还耍酒疯的事,这几年随着年纪渐长酒量好了些,不过还是喝果酒的时候多。    于是酒一端进来,他就找借口把孩子们轰走了——元显元晋元明去练字,元昕去念诗,元晖和元晨还小得很,直接让乳母抱走就得。    叶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确实想醉一下。”    “你醉,没事。”谢迟笑道。言罢,他径自先端了一杯一饮而尽,品了品发觉确实半点不呛,才又给她倒了一杯。    这一年,她的确很累。虽然元晨在满月后就不再那么危险了,但养孩子本就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何况是一个体弱的孩子?    她平时不说,左不过是不想让他跟着担忧,又或者是已经紧张成了习惯,可总之还是在劳心伤神。    现在孩子满了周岁,终于是能好好地松一口气儿了。    谢迟于是便由着叶蝉喝,小小的瓷盅也就是一口的量,她喝完了他就再给她倒。    甘醇浓郁的美酒过喉而下,一连五小杯下去,叶蝉果然毫不争气地醉了。    她双颊晕染开一片漂亮的绯红,扯了个哈欠,就绕过榻桌走向谢迟。再一坐下,她就朝另一边倒了过去。    谢迟赶紧把她扶住,让她倚在他肩上。叶蝉迷迷糊糊地紧抱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跟他说:“我真喜欢你啊……”    谢迟嗤笑,侧眸看去,她眉眼弯弯的,满是陶醉。他便把刚倒好的一杯酒搁在了桌上,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也喜欢你。”    叶蝉伸伸手,把那杯酒够过来又仰头喝了,然后醉眼朦胧地望着他,抬杠似的说:“还是我……更喜欢你!”    “……”谢迟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忍俊不禁,手指一敲她额头,“你个傻知了。”    她蹙起眉揉额头,不快地轻声埋怨他讨厌。话没说完,身子就又往下栽了几分,倚到了他腿上。    谢迟噙着笑自己也喝了一杯的工夫,再低头看,她已经鼻息均匀地睡着了。    真是个傻知了。一个平日通透,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傻一傻的小知了。    他只好将她抱起来,从罗汉床往床上挪,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帮她脱了外衣,又卸了头上的珠钗首饰。    就这样她都没醒,睡得无知无觉的,跟小孩子一样睡得死沉。    傻知了真可爱。    谢迟看着她这样,心都不自觉地柔软下去,于是他含着笑意亲了亲她沾着酒香的薄唇。    软软的,很舒服。    然后他便没再扰她,也没趁醉酒干什么事,径自褪了外衣便将她揽进怀里,与她一起安稳地睡去。    ☆、第 125 章    蝗灾之事之后, 朝中罕见地平静了大半年。入朝听政的宗亲虽然还在争, 但因为这大半年都没什么大事, 一时也难分出高下。    可这大半年,又是令人格外压抑的大半年。因为这场罕见的蝗灾影响太大, 大齐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于是再到年关之时, 皇帝下旨一切从简。但再从简,除夕的宫宴也还是要办的,前朝后宫都会设宴,前头款待群臣,后头招待命妇。    针线房便给叶蝉赶制了隆重礼服,叶蝉换上之后对着镜子美了半天。谢迟原本心不在焉地在罗汉床上看书,仔细一想却蓦地喷笑出来。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竟是她头一回入宫参宴。    他有资格入宫参宴, 是进封勤敏侯以后的事。结果呢,她第一年怀了元明、第二年怀了元昕, 就都没去。第三年没怀孕,结果闹起了时疫,未免时疫传播宫宴都免了。    第四年,她又因为怀上元晖和元晨而躲了一年。第五年也就是去年, 那时灾荒正盛,洛安城外饿殍遍地, 陛下也下旨免了宫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迟一时很想调侃她是不是为了躲宫宴才一次次有孕,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孕实在是个很辛苦的事, 便没拿来说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搁下书朝她走去,叶蝉从镜子里看到他便回过身,谢迟在她腰际一搂:“紧不紧张?”    “……有一点。”叶蝉抿了抿唇,“主要是……怕做错了什么,会丢人。”    谢迟一哂:“别怕,我已经求过师母了,她到时会带着你。”    叶蝉一时欣喜,想想又觉得懵然——不对啊,后宫设的宴是命妇的宴,顾玉山如今没有官职,卫秀菀也没有自己的诰命,她为何会在?    她问谢迟,但谢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也奇怪道:“我也不知。听说是贵妃娘娘下了旨,请师娘入宫参宴,可是……前头都没请老师。”    如果陛下下旨让顾玉山也参宴,那说明陛下很可能想提拔他这个当学生的。但眼下只是命妇那边有动静,谢迟一时确实摸不清路数。    “总之有师娘在,你放宽心便是了。”谢迟搂了搂她。    。    宫中,皇帝一边在殿里踱着步子,一边悠悠地抿着一碗御膳房刚呈上来的清炖羊肉汤。    清炖羊肉汤的用料很简单,一是鲜嫩的羊肉,二是白萝卜。不过炖透了之后又很好吃,炖到酥软的羊肉就不提了,白萝卜吸饱汤汁后每一口的极为鲜美,冬天吃来格外暖身。    ——但暖身的菜,宫里可不缺。    他从前不好这口,最近突然天天都要喝,主要是因为前几日听见了几个宗亲在外头的对答。    当时是他召他们来议事,在他们到前,他在外殿透了透气。然后就听到谢逐慨叹:“今年真冷啊!从骨头往外冒冷气!”    接着好像是谢追的声音:“可不是,从宫门口到这儿才几步路?我哆嗦了得停不住。”    这两句之后他们停了停,然后谢追又开了口:“哎,你倒满面红光的,干什么了?”    谢迟的笑声明显带着炫耀:“出门前王妃逼我喝了一碗清炖羊肉汤,就是白萝卜和羊肉一起炖的那种。哎呀……真的暖身得很,比酒都管用,现在我还有点冒汗。”    皇帝知道他们三个交好,也听得出谢迟这是成心气另外两个。但谢逐和谢追生没生气他不清楚,反正他是听馋了。    这小子忒会吃,早几年围猎的时候就给他送过汤,后来又送过腐乳、咸鸭蛋、府里自己蒸的馒头,味道都不错。除此之外他还提过什么烤红薯、炸蝗虫,还听说一家子偶尔会围坐在一块儿涮火锅,支个炉子做烤肉……    他不知不觉就觉得谢迟提到的东西都好吃了。    所以近几天,这清炖羊肉汤他每天都要来一碗。    小半刻后,皇帝差不多喝完了汤,他把碗交给宫人撤下去,叫来傅茂川:“去顾府传过话没有?”    傅茂川躬身:“传过了,顾夫人说必定好生准备。”    皇帝又问:“顾玉山怎么说?”    “……”傅茂川默了默,回道,“顾先生什么也没说。”    皇帝嗤笑:“这老狐狸。”    这两年多下来,他对入朝听政的这几个宗亲大致有了数。目下剩下的人里,论血脉和他最近的是七世子谢逐、八世子谢追和十世子谢辸。    但论才能呢,这三个都排不上。最有本事的,一个是顺郡王谢连,还有一个就是敏郡王谢迟。    他自己矛盾了很久,最后觉得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还是该才能为上。虽然他们两个里,无论挑谁做储君都会阻力重重,但至少他还不至于立刻驾崩,他可以慢慢帮他们扫清困难,把储君立稳。    立储立稳了,登基时的议论再大也有限。    只不过,为了避免一下子引起太大风浪,这事他打算慢慢来,顺便再仔细瞧瞧谢连和谢迟谁更好,免得他们心浮气躁。    于是这一回,他授意让贵妃把余下几位宗亲的师母都请了进来,另外让她着意好生招待谢连和谢迟的师母。    只请师母,是为了不引起太多动荡;让贵妃着意招待他二人的师母,是为稍微探一探旁人的反应。    这个反应理当是宫宴散后才会有,但若说顾玉山从旨意里摸不出他的门脉,他可不信。    。    离皇宫不远的宜翁主府中,崔氏也接到了宫宴的帖子,但只请了谢宜,没有传她。    这其实是对的,一是因为她现在没有封位,二是因为她从前是太子妃,位在一众命妇之上,如今再进宫她却要对几乎每一位命妇见礼,实在是双方都尴尬。    可是崔氏想了想,还是觉得谢宜也先不要去了。    诚然在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身份的前提下,谢宜必须自己立起来。可她毕竟还太小了,让她这个时候独自进宫,她实在不放心。    宫里那个地方,跟红踩白。如今宗亲们争储又争得热闹,谢宜身为前太子的女儿,少不得要被人背后指点。    偏生小孩子对这样的事又很敏感,她不想谢宜在这个年纪就去被这些事情伤害。    于是,崔氏在收到的帖子的第二日,带着谢宜入宫去向皇帝问了安。之后便称病闭门不出了,将一切事情都挡在了府门之外。    。    千里之外,甘肃。    张子适在料理完公务时,终于有空读起了家书。他家境不差,家书里鲜少有什么不好的事,这回也事事都平安。只不过,家里又一次提了让他娶亲的事,说家里已经为他相中了一家姑娘,书香门第的的女儿,和他门当户对云云。    张子适读最后这一段时便读得面无表情的。读完之后,随手将信塞回了信封里,一眼都懒得再多看。    然后他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了墙上挂着的画。    这画已在这里挂了将近三年,色泽已略显陈旧了,但画工之卓绝依旧远远的便可看出。    画这画的人,性子实在坚韧。    当时她的处境那么难,可她却没服软。她独自杀到太傅府里,直言要扶持皇孙,说了满朝文武都不敢说的话。    大概是从那天开始,他眼里就装不进别人了。只不过,他自己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有所察觉。    然后,他又慢慢得知她有这么好的才华。他想帮她,想帮她从那困局里爬出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太子殒命的事情之后,他知道自己能保住命都已是万幸。在到达甘肃之后,他也想好好地重新开始,从此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午夜梦回,他脑子里依旧全都是她。    他其实也清楚,他和她之前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甚至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一丁点交集。但……人生在世左不过这几十年的光景,由着自己任性一把,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自己过日子么?哪会有相思更苦。    。    敏郡王府,容萱赶在年关之前,又交了一篇稿子。然后就听说,花佩在送完稿子之后被拦了路。    被拦路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而是有别的书商想预约她一本书稿。    花佩很委屈地道:“奴婢没敢应他们,又怕他们跟到王府,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敢回来。”    容萱笑着给她倒了杯茶,问她:“哪家啊?价格怎么样?”    “嗯……焦记书局,说不管语桐书局给多少钱,他们翻倍。”花佩顿了顿,又道,“他们还说,不管您下一篇写什么,他们都要。卖不出去也不怪您。”    哈哈!    容萱心里挺美,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个大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然后就听花佩兴致勃勃道:“您下一篇……是不是该写男男了?”    容萱斜眼一瞥她:“你好这口啊?”    花佩的脸唰地就红了:“没有没有!就是……您都写了两年男女之情了。”    当然了,花佩心里确实暗搓搓地觉得,还是男男更有趣!    容萱憋着笑没再继续打趣她,想了想,一叹:“其实我手头还真有个男男的题材想写。就是……”    她想了想,凑近花佩小声道:“你对男娼有了解不?”    “这我怎么会了解?!”花佩的脸更红了,死低着头道,“您怎么说这种话!”    啧,回回看高H肉段子看得最高兴的,不是你啊?    容萱心里一声嘲笑,然后说了个斟酌已久的近一步提议:“你看啊……风月之所都是为了赚钱,对?那我要是把钱给足了,四下转转、跟他们打听打听行规之类的,是不是也行?”    她想写个受是著名男娼、攻是达官显贵的文,要纸醉金迷、要香艳、要动人心魄。    可这文,要是放在现代那好写,架空一下按自己的逻辑写就行,反正读者也没逛过古代青楼。    但放在古代,对行规不熟,那就不好写了——她怎么知道那些贵妇读者会不会闲的没事去嫖个小鲜肉?人家要是真对这种场合很了解怎么办?觉得不靠谱估计就不看了。    所以容萱从第一天冒出这个脑洞开始,就一直想去亲身考察一下。    但花佩被她说得直打哆嗦:“不、不行啊侧妃!您这样太冒险了!您要是想知道那些,奴婢可以……可以找个宦官来问问!他们平常也去青楼的!”    容萱面无表情:“我这篇文里,男娼是受,不是攻。”    花佩:“……”    好有道理,宦官要是去找男娼,那可能只能找个攻。    花佩于是认真沉思了一下:“那您……您若真要去……”她迟疑着道,“要不您先跟王妃打个招呼?毕竟您看,王妃都知道您写话本了,您跟她说您只是为了写作去走走,一旦出了事,她或许还能帮您兜一兜。不然的话……出了麻烦可真没地儿求救了。”    ——妾室告诉正房自己要去逛青楼看男娼?    容萱神色复杂地看了花佩半天,心说姑娘,您可真有胆识,这胆识搁话本里能活过三章都得靠作者开挂。    然后,她当然拒绝了花佩。    作者有话要说:    踩点三更了!    本章也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第 126 章    年三十, 叶蝉和谢迟一起进宫参宴。到了宴席上, 她很快就发现, 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宫里平常的规矩严不严她不知道,但这场宫宴上, 或许是因为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找不痛快的缘故,每个人都带着笑, 和善得很。    唯一让她有点不舒服的人,就是顺郡王妃。    其实顺郡王妃也没做什么,就是对她格外亲热,总想跟她说话聊天。但在叶蝉看来,现在储位之争已经这么放在台面上了,强行这样粉饰太平实在没有必要。    就算是非要粉饰太平,她觉得,大家不起冲突地把这宫宴过过去便已足够。顺郡王妃这种刻意的热情, 实在假得没眼看。    于是,在宫宴散后, 众人一道看烟火时,叶蝉一瞥眼瞧见顺郡王妃又往她这边来,立刻转身朝卫秀菀走了过去。    卫秀菀也早已察觉到了顺郡王妃的刻意,见叶蝉过来, 便握住了她的手:“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喝口茶歇歇脚。”    然后二人在顺郡王妃走过来之前,从容不迫地直奔旁边的花厅去了。    今天花厅就是供命妇们歇脚小坐的地方, 宫人一见她们进来,便立刻上了茶。卫秀菀见四下没有别人,拉着叶蝉坐下,便笑了:“你可真是个直性子。”    这若换个人,心里再不舒服大概都得应承着,也就她能转身便走。    “……我已经撑了半天了嘛。”叶蝉叹气,“再跟她多说说话,我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懂为什么要那么为难自己。”    她今天跟顺郡王妃和善点,明天储位之争就也能平静下来?那不可能。    那她干嘛压自己那么狠啊?顺郡王和谢迟早就不对付了,她听谢迟提过好几回,她们当妻子的还非得做出姐妹一家亲的样子,有什么意思?    “你说得也对。”卫秀菀噙着笑点点头。    她心里头倒是明白,顺郡王妃跟叶蝉亲近,是做给贵妃娘娘看的。叶蝉对顺郡王妃避之不及,贵妃娘娘肯定也看在眼里。不过,顺郡王妃这样充大度,在贵妃娘娘眼里未必就好,叶蝉这么直来直去,在贵妃娘娘眼里也未必不好。    她这么想着,就把提点叶蝉的念头给压了下去。而且至少在她看来,叶蝉充其量是对应酬之事不在行了点,顺郡王妃呢?那是一眼看过去都假得很。    这些经过在众人出宫之后就禀进了紫宸殿,贵妃跟皇帝没什么情分,封她当贵妃,也是因为皇后去后皇帝鲜少再踏足后宫,需要有个人出来打理宫中事宜。    于是贵妃跟皇帝说话,素来就跟女官回话一样公事公办,皇帝也是正襟危坐地听。待得她说完,皇帝却笑了一声。    ——谢迟这一家子,性子都实在。    皇帝没把这话说出来,只问贵妃:“她们一个热情,一个冷淡,你觉得谁更好一些?”    贵妃想了想,颔首说:“若是要臣妾选一个人多加走动,臣妾觉得敏郡王妃好。她冷淡却不是对谁都冷淡,看起来只是对顺郡王妃有所不满而已。臣妾也觉得,顺郡王妃今儿个热情得过了头,敏郡王妃觉得不舒服也情有可原。”    皇帝思量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二人的师母呢?”    “……臣妾瞧着,几位宗亲的师母对这回入宫的原因,心里都是有数的。”    到底是长辈,历经朝堂沉浮的年头长了,心思都更深一些。    心里有数,她们便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表露了,想来都是相安无事的样子。    皇帝复又点头,沉吟了半晌,向贵妃道:“你辛苦了,回去早些休息。”    贵妃屈膝一福,也没什么别的念头,转身便走。    。    敏郡王府里,容萱终于拿定了主意,决定把“实地考察”付诸行动!    这个脑洞她已经思考了两年多了,但是因为对这个行当毫无了解,她实在下不了笔。但作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写不了的题材就越想得厉害。    容萱于是逼问了花佩半天,府里的哪个宦官总去逛窑子啊?花佩扛不住她问,就招了,说他们西院的掌事宦官李明海就常去。    容萱便把李明海叫了过来,关上房门,道听说你总去青楼啊?下次也带我去瞅瞅呗!    李明海当场就给吓跪了,磕头连声承诺下奴知罪下奴真的不敢了。又解释说下奴其实没去嫖啊,是有个老家交好的妹子被卖进了楼里,他这个当宦官的一露面人家就觉得是宫里的人,时常去一去,妹子不用受欺负。    ——容萱仿佛从这里面,品到了点柏拉图式的爱情……?    不过她没追问他们的爱情故事,只抓住了青楼里的人都觉得李明海是宫中宦官的重点,拍桌大笑:“哈哈!也就是说他们都不知道你是敏郡王府的?那太好了!”    然后她拉了李明海起来,跟他详详细细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李明海听得目瞪口呆。西院的事瞒不过他,容侧妃这几年写话本的事他知道,闲的没事他也翻过一点,不过他没院子里的侍婢那么着迷,随便看看也就放下了。    可在他眼里,那都是随便编的故事,怎么编故事还要这么严谨的吗?!    容萱见他发愣,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哎,行不行?”    “……”李明海吞了口口水,“侧妃,这事儿要是让旁人知道了……”    “咱们安全第一。”容萱立刻严肃起来,“一不能给自己惹麻烦,二不能给王府惹麻烦。写作现在对我来说是半条命,但也只是半条命,让我为它把整条命搭进去,我也是不干的。”    李明海听完这话倒安心了点儿,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下奴想想怎么办。”    。    之后,在正月初三的时候,李明海就做好了安排。日子定在正月初五。    首先这个日子就有讲究。正月初五又称破五,在新年里也是比较重要的一天。重要,就意味着大多数人在家里都有事要忙,要么走亲访友串门,要么放鞭炮下元宵吃饺子,总之没工夫逛窑子。    所以这个时候,平康坊里的生意总很冷清,一来方便避人,二来呢,容萱想四处走走搜集素材(……)也容易。    地点,李明海挑了整个平康坊、乃至整个洛安城里最有名的醉香楼。    这个安排把容萱吓了一跳,在容萱看来,她这个王府侧妃的身份放在这儿,就算她平常不怎么见人,去干这种事也得找个犄角旮旯不显眼的地方去。    上来就去业界第一,太嚣张了?    可李明海说,业界第一有业界第一的道理。    李明海还说,洛安城里会去逛窑子的贵妇,肯定大有人在。    所以,这些有名的青楼,都早已有了十全十美的办法迎接这些贵客,既能让人舒坦,又不至于闹出什么丢人的事,远比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更安全。    容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是以容萱在正月初五时,以逛庙会为由出了府。她先乘的当然是府中的马车,马车也确实是奔庙会去的。但马车到庙会门口停下后,容萱便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李明海早已另雇了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    她再上了马车,马车边直奔平康坊而去。进了坊门后,却一直绕到醉香楼的后门才停下来。    容萱见马车停下就要下车,李明海却挡住了车帘:“您先别动。”    容萱一愣,李明海解释道:“这后门,是专供各家夫人走的,怕的就是让旁人瞧见丢人。所以啊,楼里头都精得很,既不会让您跟外人碰见,也不会让您跟别家夫人碰见。一会儿他们来请了您再下车,稳妥。”    容萱感觉仿佛自己在玩谍战,等到片刻后对方来人请她下车时,她又惊叹了一遍:妈呀,真是谍战。    ——这道后门是经过特殊改制的,门外两侧都修出了一段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甬道,刚好够进一辆马车。    马车到后面朝里停,客人下了车,两旁被墙挡着,后头被车挡着,一点都瞧不见。    厉害,这设定厉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萱简直想给他们鼓个掌,但还是忍住了,一脸端庄地跟着亲自出来相迎的老鸨往里走。    几步后正式进了门,眼前顿时又见假山隔出的甬道。不用问,这是怕先后进来的客人会碰面尴尬,是又一道**保护措施。    老鸨捕捉到了容萱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刻堆着笑解释:“夫人是第一次来,来我们这儿您就放心。我们醉香楼啊,什么达官显贵都见过,却没有哪位因为我们这儿闹出事来。”    容萱内心:牛逼牛逼!真特么行行出状元!    老鸨又接着给她介绍:“我们这儿的小倌儿也是洛安城里数一数二的,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    容萱想了想,反问:“我若想自己先四处看看,方便吗?”    老鸨一愣,倒也习惯头回来的客人对楼里好奇,很快又笑道:“方便的方便的,我们这儿男客女客分开,女客这边呢,下人之间会相互通个气儿,您出门的时候别人不会出门,也碰不上。而且今儿个破五,现下就您一位,您自便。”    妈呀,真是王牌服务。    容萱心里已然服了,进了楼门便示意花佩给老鸨塞了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算是谢谢她的简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鸨便先行走了,跟她说每个楼层都有下人,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人。    容萱抬头望去,画风奢靡的四个楼层映入眼帘。每个楼层过道边的扶拦上都依稀可见精致的雕镂,过道那边便是一扇扇整齐的房门,房门里面大多点着烛火,暖黄的灯光映出来,构建出一片纸醉金迷的味道。    容萱拾阶而上,先在二层转了一圈。有个婢子跟她说,门上名牌朝外的,就是屋里没客,可以直接推门进去瞧,看不上转身就走也不打紧。    容萱点了点头,但暂且没贸然推门。因为她觉得,要是一连推了好几扇都转身就走……可能也不太合适。    她琢磨着先转一圈,转完之后找个人问问资历最深的是哪一位,这样打听内幕比较方便。    她于是又提裙上了三楼,绕了大概三分之一后,容萱忽地隐约听到点惨叫。    那声音虽然很闷,像是被塞着嘴,可确实就是惨叫。容萱迟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先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抽在皮肉上的动静,接着那动静又停停了。    有女子尖声骂道:“楼里养你花了多少钱?你还敢说不接客?给你脸了!”    接着抽打声就又响了起来。    容萱和花佩互望了一眼,复又向前几步,侧耳听了听,应该就是眼前这道门。    容萱沉了口气,信手将门推开。    屋内的一切响动戛然而止,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叉着腰气势颇足的是个中年妇人,拿着板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还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死死按着一个人的肩头,被按趴在地的那个只穿着中衣裤,背上已可见不少血道子,容萱定睛一看,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她一下就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那中年妇人先反应了过来,陪着笑躬身道:“这位夫人,今儿没别的客,楼里的人都闲着,你不如看看……”    容萱侧眸一扫门上的名牌:“卓宁是?名字不错,就他了。”    “……”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那妇人又道,“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人他……”    恰在这时,方才去停马车的李明海寻了上来,开口就问了花佩一句:“怎么样,不错?”    他的声音一听就是宦官,那妇人一下子噎了声,小心地又打量了容萱两眼,便改了口:“您请。”    几人就都安静地退出了房间,李明海和花佩纵使知道容萱并没有想嫖,也不能在这儿留着。容萱便独自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那少年撑起了身,但跪着没敢起,声音发虚地道了声“多谢夫人”。听起来不太像感谢,倒更像怕容萱是下一个要对他动手的人。    容萱对他的这种情绪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咳……    青楼这种地方,有古怪癖好的人,可能挺多的。这么冲进来的人,可能是英雄救美,也有可能是色中饿鬼。    容萱于是正了正色,带着明显示好的意味扶了他一把。    少年瑟缩着站起身,明显还没长开,比她都还要矮那么一点。    这就还是个小孩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她进府那会儿谢迟也就十六,可谢迟至少显得成熟又确实能独当一面。眼前这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容萱觉得能对他产生那种欲|望的,都是变态!    她不禁一喟:“你上床去,把上衣脱了。”    卓宁怔了一瞬,接着后槽牙一咬,二话不说就抽开了衣带,怀着一种灰暗的决绝把上衣脱了,随手丢到旁边。    接着他坐到床边正要往下躺,却见容萱拉开抽屉正找什么。    “?”卓宁怔了怔,“夫人……您要什么?”    “有干净的帕子没有?”容萱问。她看见旁边的盆里有清水了,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走近一瞧却发现没有帕子。    不过她忽地又想起来:“啊……我有!”    她便摸出帕子在水里投了投,而后坐到床边:“你转过去啊。”    卓宁滞住,蹙眉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您让我把上衣脱了是因为……”    发虚的声音,拖长的语调。容萱作为一个□□大手,立刻就明白了他误会了什么。    她的脸便一下子红了:“当然是为了给你看伤,不然光脱上衣有用吗?!”    卓宁俨然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顿时脸也红了,而后局促不安地摆手:“您、您别这样……我自己来。”    “你自己够不着。快点,我花钱点的你,你得听我的。”容萱说着一笑,“放松点儿,你这个年纪,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好吗?”    卓宁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显然想问:那您来这地方干啥?    不过他还是迟疑着转过了身去,容萱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伤口一边笑问:“哎,他们为什么打你?我看你刚才这么利索,不像他们说的不接客啊。”    “……”卓宁哑了哑,一叹,“我从前年纪小,只卖艺不卖身。如今我……我快十六了,楼里叫卖头夜,价高者得,结果卖给了一个宦官。”    容萱恍然大悟。刚才那几人想劝她走,应该就是因为他已经“出售”了,之前不能让人碰。但李明海也是宦官,他们一看她身边竟用宦官当下人,知道她的身份更惹不起,所以不敢再劝。    然后她看见卓宁抬手抹了把眼泪,不过什么也没说,也没求她帮忙。    唉……    容萱有些唏嘘,她穿越之后先是进宫又是入府,除了最初疯魔于瞎争宠那阵子以外,经历过的最大痛苦估计也就是卡文了。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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