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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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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话, 傅茂川带着一名宦官进了殿。这是试毒的,取银针在几样东西里各试一遍, 再取瓷质小碟将几样东西各盛一部分走, 一部分会有人尝, 另一部分则会留上三天。如此陛下若有什么不适,这三天里吃过的东西便都能翻出来查验一遍。    皇帝于是也没急着动手,和谢迟坐到桌边说了会儿话,直到又一名宦官进殿来。    这是侍膳的。他进来,说明先前试毒的试完了, 东西没问题, 可以侍奉陛下用膳了。    皇帝却摆手示意他退出去:“不用你了, 朕自己和敏郡王一道用。”    那宦官便忙躬着身退下,傅茂川也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阖上了殿门。    谢迟和皇帝各自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手又折回桌边, 皇帝先自顾自地把那碗粥拿到了面前。    ——许是因为昨晚吃得格外清淡的关系, 他现在特别想吃点咸的, 那半个咸鸭蛋白在此时显得分外诱人。    他刚把那个蛋白夹起来送进碗里, 紧跟着一个蛋黄就被另一双筷子送进了碗中,皇帝微怔, 继而笑了一声:“行, 朕少吃些蛋白。”    “……”谢迟有一种被识破诡计的局促,闷头掰了小半个馒头, 帮皇帝抹腐乳。    他边抹边听到皇帝问:“你不吃?”    “臣在家吃过了。”    他三两下把腐乳抹匀, 馒头掰开的那面都成了浅红色。谢迟抬头要把它递给皇帝, 余光却见一只手蓦地伸来,在他面上一划又收走了。    “?”谢迟下意识地一抹,手背上划出一条红色的腐乳汁。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在旁边吃着粥大笑。谢迟不禁面色一红,接着又心情复杂起来。    陛下竟然玩这种恶作剧?    他不知该做点什么反应。    皇帝边收住笑边拍拍他的肩头:“别生气啊,朕不是因为你管着朕的嘴捉弄你。”    他只是时常觉得,谢迟在他面前太拘谨了,那种小心翼翼让他心里五味杂陈。可这话不好直说,怎么措辞都莫名的有点别扭。    皇帝说罢清了清嗓子:“不逗你了,说点正事。”说着把谢迟抹好腐乳的那小半块馒头拿了过去,“这几□□上一直在议个事,轮到你入朝听政时朕却病了,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谢迟颔首:“陛下您说。”    皇帝揪了一小块馒头丢进嘴里,边嚼边道:“玛尔齐和罗乌,早两年各自动过兵,这你知道。如今他们两方竟联合在一起又下了战书,向大齐索要粮草,否则就战。”    谢迟:“……”庙小妖风大啊,那么大点地方还挺能折腾?    皇帝继续道:“将军们想战,觉得不能任由他们这般屡次挑衅,折损国威;文官们呢……一部分赞同将军们,另一部分想讲和,因为他们要的粮草也不算太多,大齐给得起,好过开战苦了百姓。”    然后皇帝睇了他两眼:“你怎么说?”    谢迟锁眉沉吟,继而想起座回话,被皇帝按住肩头:“你坐着说。”    “……”谢迟定神道,“臣觉得,首先大齐不可能灭了玛尔齐和罗乌。这不是兵力强弱的缘故,而是两国境内的屏峰山易守难攻,大齐需要他们阻住克尔塔。”    克尔塔地处更西边的地方,是个凶悍的渔猎民族,已对大齐的丰饶垂涎二百余年之久,但数次被罗乌人挡在屏峰山下。    皇帝点头:“不错。但如今主战的将军们的意思是,如若吞并玛尔齐和罗乌,我们用自己的人马也可守住屏峰山。”    “但臣觉得,屏峰山贫瘠寒冷,何苦让自己的子民去遭这个罪?”    皇帝一哂:“那你是主和了?”    谢迟又摇头:“若与其讲和,将粮草拱手奉上,确实折损国威。”    皇帝赞赏地看着他:“不主战也不讲和,你想怎么做?”    谢迟笑道:“臣在户部办过差,想着国库缺钱,觉得罗乌和玛尔齐的黄金是好东西。”    罗乌一地虽然贫瘠,却盛产黄金,早些年一直向大齐进贡。每年璀璨的黄金一车车地进入大齐国库,以此换取大齐的粮草。    后来罗乌内乱,分裂出了个玛尔齐,国力一下子弱了不少,进贡也就此断了。诚然大齐也省下了不少粮草,可认真算来……目下的大齐不缺粮草,缺钱。    谢迟于是道:“陛下何不与其和谈,恢复昔日的纳贡?若用粮草换黄金,各取所需,也就没什么折损国威的了。”    皇帝悠然点头。    谢迟不知不觉间有些投入,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了下去:“而且现下他们一国分成两国,陛下可派使节与他们各自和谈,皆以对方为说辞,压低所供粮草,提高所纳黄金。”    皇帝嗤地一笑:“你这话说的,像个奸商。”    谢迟:“……”    皇帝轻吁了口气:“朕不瞒你了,这事朝中基本已然议定,与你所想差不多。只是,朕打算派使节去,已经着人传书,召两国使节入洛安一议。”    谢迟心下难免有一股被认可的惊喜,皇帝接着却又说:“这两天,朕都在思量让谁去招待使节们。鸿胪寺是肯定要去的,目下你既和朕想法差不多,这事就交给你办,鸿胪寺的官员们归你调遣。”    “?!”    谢迟发现自己进来侍个疾,突然被砸了个差事,愣了一愣才起身应道:“诺,臣遵旨。”    “不必太急,他们怎么也要过一两个月才能到洛安。”皇帝说罢,将手里的最后一块馒头扔进了嘴里,复又喝了几口粥,神清气爽地一舒气,“吃饱了,多谢你。”    勤敏侯府,众人收拾好了东西,便奔明德园去。    因为要修整府邸的缘故,这回家具陈设都得搬走。不过这用不着主子们操心,他们照例只是带着要用的东西先走就是,余下的刘双领会带着人安排。    叶蝉到明德园后先安顿好了孩子,又去看两位老人。谢周氏一见她进门就笑她:“都说了你不用过来,我们也不是头一回来明德园了,你就放心。”    “我就看看收拾好了没有。”叶蝉边笑说边四下张望,“大半年没过来了,下人懈怠了难免有个疏漏。”    她说罢认认真真看了一圈,见除了一处的窗沿没擦干净外都还挺好,就放了心,然后跟谢周氏提了立侧妃的事。    “我怕这侧妃不立,府里又得添人,到时候又要生一些麻烦。”她说着一喟,“不过这立谁,我和谢迟都没什么主意。元显倒是向着容氏,可容氏近来忙着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知她行不行,您看……”    谢周氏拉着她坐,拍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担心应酬一类的事上,侧妃应付不来会惹麻烦?”    叶蝉点点头:“是,王府间的交际好像特别多,我想着还是得有个能撑住事儿的人。”    谢周氏笑了笑:“你啊,你和谢迟都别太把这些应酬当回事,别应付不来也非要担着。家里能有今日,靠的也不是你们去应付那些有的没的。当然了,你们若喜欢那些应酬,能乐在其中,那也无妨,但别让它成了你们的负担,那不值当。”    “……那也总有不去不行的嘛。”叶蝉道。    谢周氏摆手:“不去不行的,你们就自己去。你想想,真是要紧的场合,你们指个侧妃过去,合适吗?”    ……对哦!    叶蝉恍然大悟:“那您的意思是,这侧妃选谁,没那么重要?”    谢周氏点头:“你们看着办。我是不喜欢容氏,不过要是论资排辈,确实也就该她。元显又喜欢她不是?你们要立她,我没意见。”    叶蝉思量着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谢周氏话里的意味,忙道:“奶奶,我没有试探您的意思。”    谢周氏挑眉,斜眼看着她。    叶蝉:“……”好,也有那么一点点。    她于是从谢周氏的住处退出来,就去找了容萱。容萱见叶蝉今天找过来挺高兴,因为今天从府里搬来明德园的缘故,她好好的更衣梳妆了。若是叶蝉换个日子来,她还得另花些时间再梳妆,很耽误写稿啊!    但是听叶蝉说完事情,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叶蝉要她当侧妃,嗯……    容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举手发言:“我觉得闵氏不错。”    叶蝉:“……”    “闵氏一看就端庄大方,多适合当侧妃啊!”容氏诚恳道。    叶蝉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能说说自己为什么不想当吗?”    对于王府女眷来说,从普通的妾室到侧妃,怎么也算官升一级啊!    容萱谨慎道:“那您不许告诉君侯。”    “升郡王了,该叫殿下了。”叶蝉纠正了一下,然后道,“你说,我不告诉他。”    “耽误我写稿子呀!”容萱深沉道,“您不知道,这写稿,看着容易,读者就读一热闹。可实际上呢?冷一点热一点、饿一点困一点都写不出来,如果心里有点事就更要命了——就拿侧妃这事说,我要是当了侧妃,您告诉我三天后要去赴个宴,我这三天可能就都要挂心这个事,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叶蝉:“……”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容萱半晌:“这么深奥啊……”    容萱点头。    叶蝉双目发亮:“那你给我看看呗?”    “……”容萱嘴角微搐,“王妃……”    “好好,我不问了。”叶蝉咂了咂嘴,“那咱俩各退一步,我不问你写什么,你把侧妃担了呗?”    容萱:“我不。”    叶蝉冷静一笑:“那我就告诉谢迟你在写话本。”    “?!”容萱顿时杏目圆睁,瞪了叶蝉半晌,“你这是出尔反尔!”    叶蝉淡泊地睃着她:“我愿意帮你保密那是帮你,现下你不帮我,我就不乐意帮你了,这是我的事。”    容萱一阵眼晕,咬着牙跟挣扎了半晌,跟叶蝉提了条件:“那……每年让我去赴宴应酬,不能超过十二次。”    也就是一个月一次。    叶蝉满口答应:“你就放心,没那多事要你办。”    于是就此一桩大事落定,叶蝉吁了口气就走了,然后让人把元显送了过来。    她知道元显想容萱呢,也不想强行让他们分开。因为感情是不好硬掰的,小孩子尤其敏感一些。    晚上,谢迟再出宫就去了顾府,一是因为一家子都住去了明德园,但他明天要入朝听政,从明德园进宫太远了,二是皇帝把招待使节的事情交给了他,但他没经验,得请教请教顾玉山。    顾玉山听完这两日的事情之后乐了半天,而后敛去笑容,屏退下人,问他:“陛下着实待你不错,你想不想争一争那位子?”    “……”谢迟沉默不言。    顾玉山锁眉:“想不想?”    “学生不知道。”谢迟沉然叹息,“有时我觉得,许多事要登上那个位子才能办到。可有时我看着陛下,又觉得坐在那个位子上实在太苦了。”    他说着眼眶不禁有点酸,于是别开了目光:“我这两天在宫里侍疾,才知陛下也会与人说笑。但平日里他都不能如此,想来真是压抑得很。”    顾玉山也叹了口气,继而点头又摇头:“你这么想,对,也不对。”    谢迟看向他,他慨叹道:“身居高位必定担子更重,这话不假,所以皇长子没了,元晰也没留住;废太子不肯好好地担这担子,便遭万众唾骂。可身居高位究竟会活成什么样子,却也因人而异,并非人人都会像陛下那样。古往今来这么多皇帝,亦不是个个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陛下是个好皇帝……”谢迟争辩道。    “可好皇帝也并非全都一样。”顾玉山睃着他,一哂,“陛下登基得早,为了尽早镇住朝臣,便对自己格外严苛。但是否不苟言笑、是否喜怒不形于色,从来都不是决定一个皇帝好不好的标准。你想想,商纣夏桀就算和陛下一样不苟言笑,也并不是个好君王,是不是?”    “……那倒是。”谢迟苦笑,“我只是觉得在那个位子上……”    顾玉山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总想登上那个位子,就要逼着自己活得跟陛下一样了无乐趣。你只问问自己,你是不是个想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的人、能不能有本事办成自己想办的那些事?我还老实跟你说,若真能当个明君,活得潇洒自在些其实也没什么。就说陛下,他若这回从罗乌和玛尔齐得了黄金,便大修一番宫室,你觉得他会一朝间沦为昏君,引得万人唾骂吗?”    谢迟一怔,仔细想想,估计还真不会。    商纣夏桀那是昏了一辈子才挨骂,若大多时候都圣明、甚至只是平庸之君,偶尔做几件奢靡事,大概都未必留下什么恶名。    “你啊,长处很多,最要命的缺点就是忧思太重。陛下大约也是这般,所以他是个好皇帝,却让自己活得格外的累,累了一辈子,这不好。”顾玉山又叹了口气,然后忽地就给谢迟布置了个功课,“到底想不想为那位子一搏,你自己想清楚,写篇文章给我。”    “……是。”谢迟起身一揖,“那使节的事……”    顾玉山淡然拈须:“等我看了你的文章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谢迟】已领取限时任务【老师的作业】    玩家【谢迟】已领取主线任务【罗乌的使节】    ================    忘了之前说过没有……    罗乌就是《御膳房的小娘子》里被派使节来结果被女主的开水白菜震慑了的那个国家    现在他们又来了啊哈哈哈    ☆、第 115 章    谢迟跟着顾玉山读书已不是一日两日, 顾玉山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写文章是小, 要紧的是让他尽快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皇位可以争, 可以不争,但容不得瞻前顾后。否则大有可能在决定退避时已四面树敌, 到时再退,等同于等着旁人撕了他以绝后患。    谢迟于是彻夜未眠, 站在春日微凉的夜色里想了一整晚,他细细地想过所有利弊,所有可能的危险,最后决定,他要争。    最终促使他拿定这主意的,倒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在想清所有利弊之后,他忽地觉得,如若最终是一个不如他的人继位, 他不甘心。    他有很多事想做,他想让家人和孩子都好好的, 想让陛下在今后的时日里称心如意,也想让这天下都变得更好。    宗亲们世袭罔替,于是侯门王府越来越多,需要越来越多的钱来养, 百姓们真的要撑不住了。    这件事,先前的几代帝王都没有去办, 换一个人来做下一个皇帝,也不知会不会去办。但若是他登上皇位, 他一定要办。    他可以搭上命去办。    临近天明时,谢迟提笔将文章一口气书完,交给了顾玉山,然后便匆匆进宫上朝。    皇帝生病免朝了两日,在早朝上,众臣难免要一表担忧。这天也没什么别的事,皇帝简单地说了迎接两国使节的安排,就早早地退了朝,然后吩咐谢迟暂且留下。    谢迟以为有关于鸿胪寺的要事要说,结果皇帝在众人退出宣政殿后走下御座,跟他说:“你家那个馒头……”    谢迟没憋住笑出来,又敛住笑,垂首道:“那是宫里差到臣府里的厨子做的,陛下若爱吃,臣让他回宫来。”    “不用,你家孩子不是也爱吃?厨子你留着,回头你隔三差五来给朕送一趟东西就行了。”皇帝轻松道。    谢迟没再多做推让,拱手应了声是,皇帝又说:“这差事你好好办。朕可以先告诉你,鸿胪寺卿顾平波这个人有本事,只是见多识广为人难免孤傲一些,朕不会帮你提点他,能不能拿得住事,要看你自己。”    谢迟心头微紧,又应了声是。皇帝点点头:“去。”    。    顾府里,顾玉山一边读着谢迟写的文章,一边在屋里转来兜去,一边还跟那儿自己念叨:“不错,真不错。这小子写的文章越来越像样了。”    卫秀菀原正自己读着兵法谋略的书解闷,被他不停的念叨扰了心神,不禁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可想清楚,真要怂恿着他去争皇位?自古夺嫡都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指不准连家人也要牵连进去。”    “哎,怎么是我要怂恿他呢?是陛下先召他入朝听政的。”顾玉山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最要紧的,我看他是个当明君的苗子。”    卫秀菀对他这说辞很是不屑:“你不过是觉得他像阿迎。”    “阿迎就是个当明君的苗子!”顾玉山道。    卫秀菀没再和他多争,顿了一顿,只又说:“那你就为他做好打算,以他的出身,想走到那一步可不是容易的事。漫说朝臣们肯不肯,就是陛下动没动那份心,我看都说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顾玉山笑着摆手,“你就放心,你夫君我是十几年没入过朝了,可朝上那点事我还没忘。既然敢说让他去争,就绝不会推他出去当靶子。”    卫秀菀点了点头:“那行。”说罢搁下书起身就往外走。    顾玉山一愣:“你干什么去?”    “他不是刚得了新差事?你们准定又要秉烛夜谈。我让厨房先炖个鸡汤,晚上煮个面给你们当宵夜。”    卫秀菀说着,人影便已经不见了。顾玉山自顾自地笑了笑,忽地有点信了命数。    早年,他觉得算命的都是骗人的,有个颇有名气的算命先生说他门下会出一国之君他也不信。后来皇长子没了,他闭门不出逾十年,那些话听来就更成了无稽之谈,现下一瞧……合着在这儿等他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唉,相比之下,薛成命是不好啊。    他们早年是一个官学里出来的同门,又先后教过皇子。可目下,废太子没了,薛成最得意的门生……叫什么来着?张子适?去了甘肃做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薛成现下为避风头,以遣散了所有门生,称病不出。可待得陛下册立储君、新君再继了位,他这前太子太傅能不能逃过一劫可真说不准。    顾玉山兀自摇了摇头,想给薛成写封信,问问他近来好不好,提笔琢磨了半天又作罢了。    写信能说点什么呢?人家落了难,他这儿风生水起,写什么都像在讥嘲。    他只能盼着来日是自家学生继位了,谢迟不是会对人赶尽杀绝的人,若会,他这当老师的也还是可以劝一劝。    换做别人,就实在是说不好了。    。    明德园里,天色渐黑,叶蝉早早地就觉得困了。于是她让孩子们各自在房里用了宵夜,自己只去看了看最小的元昕,便折回屋准备睡了。    离叶蝉所住的月明苑不远的地方,是元显元晋所住的茂行馆。他们各有自己的房间,不过晚上还是愿意挤在一起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晋今天拽着父亲的侍卫去外面跑了一圈马,困得不行,躺上床就迷迷糊糊地要睡了。结果旁边的元显一动,他下意识地睁了睁眼,然后就发现哥哥还在望着房顶发呆。    “……哥。”元晋扯了个哈欠,“你怎么又不高兴?昨天你不是刚去姨娘那里一起用过膳?”    元显驳道:“谁说我是因为姨娘不高兴了。”    “肯定是呀。”元晋托腮看着他,“又没有其他人惹你。”    元显撇撇嘴:“元明刚抢了我的枣泥糕,我生他的气了,不行啊?”    “才不是呢,你只跟他生了一下气就随他高兴了,他吃完你还帮他擦了嘴呢!”元晋说罢就撑起了身,拍拍元显的胳膊,“说嘛,到底又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明天跟母妃说,让母妃帮你啊。”    “你不许跟母妃说!”元显一下子蹙紧了眉头,“说了多少遍了,我和姨娘的事情,你不许跟母妃说,不然我不理你了!”    元晋一脸不快:“好好好,我不跟母妃说,那你跟我说!你要是非瞒着我,我就只好去告诉母妃,你为了姨娘不高兴了!”    “……”元显拿他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问元晋,“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元晋不懂,“怕什么?”    “就是……”元显觉得心下烦乱,也坐起来,皱着小眉头跟元晋说,“爹娘不是我们的亲爹娘,姨娘也不是我们的亲姨娘。那……姨娘现在不喜欢我了,是不是说明爹娘什么时候不想喜欢我们,也就会不喜欢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办?”    元晋想了想:“我们还有元明和元昕!”    “……”元显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爹娘不是亲爹娘,那弟弟也不是亲弟弟啊!”    “哦……”元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爹娘为什么要不喜欢我们?我们又没犯错。”    元显鼓鼓嘴:“我也没犯错呀,姨娘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元晋:“……”他觉得哥哥担心的太多,可又觉得哥哥说的好像是有道理的。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摇了头:“我觉得不会,爹娘……哎你又把我带忘了!父王母妃!父王母妃不会不喜欢我们的!”    元显没有应话,他不懂元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就像元晋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    元晋没经历过他那种被至亲不在意的失落,所以他也解释不通。    元晋看他不说话,沉吟了一下,就说:“那我证明给你看,我去问母妃!”    说完,元晋踩上鞋就往外跑,元显脑子一懵,大喊:“你可说好不跟母妃说姨娘的事的!”    “我知道!”元晋的声音遥遥砸进来,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再然后,元显听到元晋哇地大哭出来。    。    月明苑里,叶蝉昏昏沉沉地刚入睡,就被元晋的哭声给吵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睁开眼,乳母正抱着元晋进来,叶蝉一瞧,元晋两只小手的手掌都蹭破了些皮,明显栽了一跟头。    她一下就恼了:“怎么回事,大晚上的,怎么让公子摔了?!”    乳母赶忙跪地,解释说:“奴婢在外屋睡着觉,不知二公子怎的会突然跑出来。奴婢还没来得及穿上鞋,他就摔了……”    那倒是怪不得乳母了。叶蝉知道,打从两个孩子慢慢大了开始,就不愿意乳母在旁边看着他们说教了,喜欢自己睡,所以乳母都是守在外面,不打扰她们。    她便抬抬手让乳母起来,一边轻轻地给元晋吹手上的伤一边问他:“怎么了?干嘛突然跑出来?”    元晋咧着嘴哭得泣不成声,心里倒还记得哥哥的事。    叶蝉于是听见他抽抽噎噎地问:“您会不喜欢我和哥哥吗……”    “?”叶蝉一愣,不禁觉得奇怪,“怎么这么问?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元晋没说是不是,只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叶蝉搂了搂他:“当然不会啊,我是你母妃,我能不喜欢你?全天下都不喜欢你,母妃都喜欢你。”    元晋没元显那么多心思,母妃这么说了,他就信,他也不去想如果母妃不是他亲母妃这话是否还作数的问题。他于是倚在叶蝉怀里又抽噎了会儿就不哭了,只不过借着哭劲儿又耍了个赖:“我想跟母妃睡。”    “好,那母妃带你睡。”叶蝉说着吩咐青釉去把赵大夫请来,先给元晋看看伤。青釉匆匆地去了,元晋又跟乳母说:“奶娘,您回去,告诉哥哥我今晚跟母妃睡了!”    乳母依言告退,折回茂行馆去给元显带了话。元显听完怔了一怔,然后心下不快:哼,这个小叛徒!    唉……    想到元晋跟母妃这么亲,元显心里愈发闷了起来。他有一点点嫉妒,因为元晋是母妃带大的,母妃一直很疼他;也有一点点担心,因为如果有一天姨娘和父王母妃都不要他了,元晋也站在他们那边,他怎么办呢?    元显惆怅地抱住了枕头,闷了会儿,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月明苑的卧房里,叶蝉再度入睡时忽然觉得又饿了,便小声叫来了青釉,让她再去厨房寻些吃的来。    结果背后幽幽地传来一声:“我也要……”    “……你还没睡啊!”叶蝉看着元晋,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不要吃太多哦,我们都稍微吃一点就好,不然容易积食!”    元晋点点头,爬起来一脸虔诚地等宵夜。    片刻工夫,青釉就端了宵夜进来,是一碗皮薄馅大的馄饨,鲜虾馅的。    叶蝉对鲜虾馄饨的要求就两个,一是虾要新鲜,二是馅料要够足,最好每个馄饨里都有一个完整的虾仁。这样吃起来特别痛快,再在鲜美的馄饨汤里倒一点点米醋,馄饨就会有一种浅淡适口的酸香,一口咬下去让人感觉十分幸福,馄饨汤也会很好喝……只不过会连带着有点开胃。    于是,说好了都只吃一点的母子俩,最后还是风卷残云的把一碗馄饨都吃掉了。二人重新漱过口,躺回床上,元晋喜滋滋地揉着肚子:“好吃!”    叶蝉又看了看他蹭破皮的手,鲜血点点,看起来特别可怜:“还疼不疼?”    “就一点点……”元晋咬咬嘴唇,翻身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母妃您说好了,不能不喜欢我和哥哥!”    他到底为什么总这么问?    叶蝉有点在意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元晋的神情,问他:“你听说什么了?”    元晋摇头,叶蝉板着张脸睇着他:“跟母妃说实话,不然母妃不高兴了。”    “……”元晋略有踌躇,继而想到叶蝉方才说了,就算全天下都不喜欢他,她也喜欢他,而哥哥说的是如果他敢说,他就不理他了,他便“宁死不屈”起来,“我不能告诉您,因为您肯定会喜欢我,但是哥哥会不喜欢我。”    ?这里面又有你哥什么事?    叶蝉愈发觉得不对劲,想了一想,又叫了人进来:“去,把元显抱来,给他多加点衣服,别着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抽咸鸭蛋的微博已发,请进我微博看置顶~~微博名:荔箫LEECHEE    ================    本章也随机送30个红包~    ================    《上膳书》的作者三水小草说了!我今天双更她明天就双更,我明天双更她后天就双更。    请大家监督她!不要让她驴我!!!    ☆、第 116 章    元显虽然刚在屋里抹了一场眼泪, 但被抱进月明苑的时候眼睛已经不红了。    不过叶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刚刚哭过——因为刚哭完的小孩子, 有一种独特的……委屈气质。    叶蝉于是把他抱到罗汉床上, 自己蹲在床边问他:“元显啊,到底怎么啦, 为什么担心父王母妃会不喜欢你们?”    “?!”元显一眼瞪向在几尺外的床上坐着的元晋,元晋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你个叛徒!”元显大怒, 元晋登时更加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说,母妃怎么知道的!!!    元显冲着元晋咬牙切齿,叶蝉抬手一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来:“母妃问你话呢,你给我从实招来。”    “……”元显低着头扁嘴不吭声。    叶蝉一时很想拿“你不说的话,母妃就不喜欢你了!”来吓唬他,但想到他现下很在意这个问题就又忍了回去,改成了:“你不说的话, 母妃生气了!”    元显还是不吭声,但被叶蝉盯出了莫名的委屈。他于是又抹起了眼泪, 叶蝉赶忙摸出帕子来帮他擦:“不哭,有话你要跟母妃说啊,不管是什么原因,母妃都不会不喜欢你们的!”    元显踌躇了半晌, 终于哽咽着问:“母妃,我不是您和父王亲生的, 也不是容姨娘生的,对不对!我不是府里的孩子!”    叶蝉登时愕住。    她完全没想到元显竟然知道这事, 顿时慌了阵脚,怔了怔又看向元晋:“元晋,你也知道这事?”    元晋点点头:“知道呀。”    叶蝉看回元显:“谁跟你说的?”    “宫里一起读书的堂哥们都这么说……”元显闷着头道。    他们打从元晰生病后就没再进过宫,也就是说,听说这话至少有三四个月了,也可能更久。她和谢迟却一直都不知情。    叶蝉一阵揪心,起身坐到元显身边把他搂住,跟他说:“你确实不是我们生的,但在家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在父王母妃眼里,你跟元晋和元明元昕是一样的,没有分别,我们这辈子都是你父母,不会不喜欢你的。”    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元显听进耳中却一下子更委屈了,他一下子哭得凶了起来,抽抽噎噎地又道:“可是姨娘就不喜欢我了!我去跟她一起用膳,她都不跟我说几句话。我跟她说话,她也常不理我!母妃对元明元昕就从来不会这样!”    叶蝉:“……”    她听到这儿才明白这么个小小的孩子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念头,心里当然有些怨容萱,可追根溯源又觉得不好怪她。    当时把两个孩子分开养,是奶奶做的主。而奶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怕她在孩子身上分太多的神会与谢迟生分。    现在看来,奶奶的想法也确实是对的,当时一个元晋就让她费了不少心,虽然有乳母照顾,但白天哭了夜里闹了她还是都要去看一看。那时她又与谢迟还不够熟,假如两个孩子都在她这里,势必会占据她大半的时间,影响他们的相处。    那现在是什么光景,也就不好说了。    可容萱呢?单从元显的角度来说,她确实不好。可她在府里不得宠也没权势,目下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一头扎得太深了罢了,她这个什么都有了的人,真有资格指责容萱不对么?    当初把孩子交给容萱,也没人问容萱愿不愿意啊。    叶蝉于是没有在容萱的问题上和元显多掰扯,而是换了个思路,问他:“那母妃对你和元晋,有不理过吗?”    元显抽噎着懵住,茫然地看看四周,摇头:“没有……”    “所以,母妃说你跟元晋在父王母妃眼里和元明元昕一样,不是骗你,对不对?”叶蝉俯首在他脑门上亲了亲,“你也不必怪容姨娘,她呢……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有自己的事要做,那件事占用了她太多精力,所以她顾不上别的而已——不只是你,府里的事她也不管呀,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呢,没有什么事需要你这样紧张,以后再有什么想法,你要及时跟母妃说,天塌下来都有父王母妃帮你撑着。”    说完她又给元显抹了抹眼泪:“记住没有?”    元显泪眼婆娑地点点头,双眼红红地看向她:“明天我跟母妃睡,行不行……”    叶蝉一哂:“你今天就可以跟母妃睡。”    可元显摇头:“元晋今天想跟母妃睡,我是哥哥,我不跟他抢。”    哎呀,元显真的很乖!    叶蝉紧紧地搂了搂他:“那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过来,我们一起用早膳,然后母妃带你们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元显到底还是小孩子,听到出去玩就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干脆地点点头:“嗯!”    然后乳母便带着元显回了茂行馆,叶蝉躺回床上,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生,便扭脸问元晋:“堂哥们说你们不是父王母妃亲生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母妃说?”    元晋心虚地缩脖子:“哥哥不让!”    “但是又不止说他一个,也有你呀,你为什么不来问母妃?”    元晋想了想,抱着叶蝉的胳膊甜甜道:“因为我不在乎呀,母妃不会不喜欢我的,母妃最好了!”    叶蝉:“……”    行……    她本来担心元晋也藏着心事,而且搞不好藏得比元显还深。现下看来想太多,元晋就是单纯的傻开心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不应该啊……这俩孩子是一个府出来的,为什么她养大的这个心就这么大?!    叶蝉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眼元晋,结果发现这傻小子已经睡着了?!    她怔怔地木了会儿。    这孩子随她,真随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几天后,谢迟再回府时听叶蝉说了元显的事,自责了一个晚上。    自责的结果是他第二天带两个孩子出去疯了一整天,俩孩子累得够呛,晚上回来时在马车里就睡着了。    不过因为叶蝉不想多责怪容萱的缘故,也因为元显真的很在意容萱,侧妃的位子还是给了她。谢迟再进宫时就呈了请封的奏章,皇帝很快就准了奏。    此后府里平静了一阵,直至两个月后,罗乌和玛尔齐的使节陆续传来消息,说已临近洛安。    大约是因为人马太多,两国使节在路上都多花费了些时间。彼时正值炎夏,鸿胪寺一众官员头顶酷暑忙里忙外,难免叫苦连天。    谢迟这个当郡王的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大多数事情并不用他亲力亲为,可他总得时不常地看一圈,单是安置使节们的行馆他就跑了好多趟。尤其是使节抵达的前几天,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短短几天就黑了一层。    不过在这足足两个月里,他都没见过鸿胪寺卿本尊。初时他想着皇帝的话,心里还有点怵,怕差事办得不顺。可后来忙得底儿掉,他一时就把这人给忘了。    直到使节们入城的前一晚,谢迟很意外地在行馆里见到了这位顾平波顾大人。    顾平波也已四下里查验了一圈,又交代了手下官员几件要注意的事,然后找到谢迟,客客气气地作揖:“敏郡王殿下。”    谢迟从官服判断出他是谁,倏然神经紧绷,还了一礼:“顾大人。”    “近来辛苦殿下了。”年过半百的顾平波神色淡淡,稍顿了顿声,道,“本官方才问了问,关于明日使节觐见之事,殿下忘了安排?”    谢迟一怔,旋即解释道:“明天两国使节刚到,舟车劳顿,难免要在行馆休整一二,觐见便安排在了后天。”    但顾平波摇头:“使节既然抵达洛安,自当即刻觐见,才可一表对皇威的敬重。”    “……可他们该是明日傍晚才到。再沐浴更衣赶去觐见,未免太辛苦也太仓促了。”谢迟尽量心平气和地同顾平波解释,但顾平波却很强硬:“此事听本官的,明晚到后便入宫觐见。殿下若开不了口,本官带人领他们入宫。”    ——时隔两个月,谢迟终于感受到了顾平波的孤傲。    不过顾平波在类似的事宜上比他更有经验也是真的,他便没有当日争执什么,而是回到顾府后,独自在屋里斟酌了一番。    先前那篇关于储位的文章,顾玉山很满意。然后顾玉山跟他说,目下这差事,若他不想夺储,便以官员的心态去办,以最严谨最不出错的法子料理好大事小情,在陛下那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不图事事完美,只愿事事都能过关。    但既然他想夺储,顾玉山便希望他以一国之君的态度去做这件事。    谢迟便按照这句指点思量起来。一国之君现在想要什么呢?往大了说,是化干戈为玉帛,既不必动兵打仗,又不会折损国威;说细一点,是希望达成和谈,大齐给他们两国粮草,他们给大齐进贡黄金。    怎么做才最好呢?    顾玉山当时给了他十二个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恩威并施。    谢迟坐在桌前对着一纸空白认真斟酌了半天,觉得顾平波逼着使节们在疲倦之下强去觐见,实在不符合这十二个字。    可顾平波已然决议明日亲自带人领使节们入宫觐见,那怎么办呢?他们两个都是为陛下办差,若是在使节面前直接起冲突,那可真是把大齐的脸面都撕碎了。    如何既能驳了顾平波的决议,又能不让使节们觉得是他们两个办差的掐起来了?    谢迟思来想去,最后告诉身边的小厮丑时叫他起床,起床后简单盥洗了一番,就匆匆地进了宫去。    。    宫中,寅时三刻,皇帝起床准备上朝,一睁眼便听得傅茂川禀说:“陛下,敏郡王求见,已在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这么早?”皇帝想了想,“让他进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迟于是直接被请进了寝殿,皇帝正洗着脸,看见他便道:“不必多礼了,有什么话,直说。”    谢迟就三言两语将经过说了,道想请道恩旨,准允使节们先歇一晚,明日再觐见。    然后他解释道:“臣以为,我大齐泱泱大国,对他国使节优容一二,比一味压制更能彰显皇位。”    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两方势均力敌,一方才会在略有优势的情况下赶紧逼另一方低头。真正的强者往往反倒谦和客气,那是上位者的气度。    皇帝未作置评,信手接过宦官手里捧着的帕子擦了脸,道:“接着说。”    “但顾大人的想法也并无错,臣不想在使节面前与他争执,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谢迟颔首,“所以,臣想求陛下颁旨。待得使节抵达,顾大人前去带人觐见,是按规矩行事;陛下的旨意将人挡回,是圣恩浩荡。”    他说着,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探了过来。    殿里静了须臾,皇帝点了点头:“这事你想得不错,朕会着人拟旨,但你不要让顾平波知道是你来请的旨。”    皇帝还记得他先前得罪曹敬时的事,然而谢迟一揖:“陛下请放心,臣私下来求陛下,便是不想节外生枝。”    ……嗯,长大了。    皇帝心里一阵欣慰,笑了笑:“留下用个早膳,歇一歇再回去。”    “诺,谢陛下。”    谢迟于是和皇帝一道用了早膳,然后皇帝去上朝,把他扣在侧殿补了个觉,待得皇帝下朝回来,他才告退出宫。    。    明德园,叶蝉也听说了使节今日会抵达洛安的事,可想而知,原本该今天再回来一趟的谢迟铁定回不来了。    于是刘双领询问要不要让他跑个腿,去向谢迟报个喜?    叶蝉矛盾了一番,还是摇头:“不要,谁都不许说,等他明天回来我亲自告诉他。”    刘双领就不再劝,堆着笑退了出去。    出了叶蝉的房门,他就看到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廊下带着三公子玩,刚满周岁不久的四公子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追哥哥,院子里满是孩童的笑声。    哎,虽然头两个并不是王妃生的,那王妃也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了。这回这个,该是个女儿了……    刘双领心不在焉地这么胡琢磨着。    他倒不像叶蝉那样多喜欢女儿,也不像谢迟那般觉得四个儿子够闹了,来个女儿乖一点。他只是简单地觉得……府里都四个公子了!需要些调剂!    再者,殿下和王妃都明摆着从上一胎开始就盼着女儿,这回如果再是个儿子,他怀疑他们夫妻俩得哭。    ……这么一想又突然觉得再添个小公子也很有趣是怎么回事。    刘双领自顾自地闷头低笑了两声,又忙收住了笑容,一脸沉肃地走出了月明苑。    。    明德园偏僻处的兰蕙阁里一片幽静,容萱画下最后一个句号,轻松舒气:“花佩!”    花佩应声入内,福了一福:“侧妃。”    “去,给我交稿去。”容萱把厚厚的一大沓纸交给她,不忘再度叮嘱了一回,“避着点人啊,免得惹麻烦。”    “诺,奴婢明白。”花佩一边应下一边接过书稿,略作踌躇,终是忍不住问道,“侧妃……到底谁是男主啊?”    “……”容萱憋着笑睃了她一眼,高冷道,“你看我长得像会剧透的人吗?”    “哦……”花佩于是又福了福,继而一脸失落地告退出去。过了片刻,却又折了回来,跟容萱说,“您忘了盖印。”    哦对!    容萱赶忙把刻着笔名的印找了出来,蘸上印泥,重重一扣。    石印拿开,最后一页书稿上便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章,章里归归整整地括着四个字:“是个大大”。    这是她的笔名之一,用来写BG的。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写BL和GL的笔名,叫“当个大大”。    起这两个笔名时,她想的是搞联动营销,可以打出自己的品牌,把销量带起来。结果,没想到我国人民自古就爱搞简称,两个笔名很快就被坊间简化成了“是大”和“当大”。    头一个还好,第二个容萱念着念着就没正经了起来:“当大,当大,裆大……”    好污。    得亏这世道既没有文字狱也没有扫黄打非,不然她肯定得进局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估计会比较迟    =========    本章也随机送30个红包,么么哒    昨天第二更的还没戳,晚上一起戳    =========    昨天谁说元显和元晋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元晋说他拉黑你了!    ☆、第 117 章    行馆里, 罗乌使节在晚膳前夕安顿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玛尔齐使节也到了。    两方都是一大批的人马,行馆之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顾平波在正厅中喝着茶, 常听见外面不住传来的脚步声叫嚷声。    半盏茶后,他看向谢迟:“本官执意要今晚带使节们去觐见, 是按规矩行事,不是成心与郡王殿下作对,殿下别见怪。”    谢迟谦和地颔了颔首:“自然,我经验不如大人,听大人的。”    于是饮完剩余的半盏茶后,顾平波让手下官员去传了话,说两刻后入宫觐见。随着消息的传出,外面的喧闹更加猛烈了一阵。    谢迟没有作声, 暗想旨意应该也快到了。又或者,傅茂川或许已等在了行馆门口, 只等一会儿使节们往外走时,他“刚巧”进来。    果然,两刻之后,顾平波领着一众使节往外走时, 刚踏至行馆的次进院子,就见御前宫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谢迟大致扫了一眼, 并没有人捧着圣旨。不过,有傅茂川在分量也已足够, 总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过来大张旗鼓地假传圣旨的。    傅茂川遥遥朝他们拱手:“诸位使节、敏郡王殿下、顾大人。”    一行人停住脚,各自拱手朝傅茂川还了礼,顾平波先一步道:“什么事劳得傅大人亲自跑一趟?”    “啊……也没什么事。”傅茂川一脸在御前宫人脸上常见的谦卑笑容,“就是……陛下方才刚忙完,听说使节们到了。陛下想着天色已晚,使节们舟车劳顿,也难免辛苦,就让我来传个话,让各位好好歇一晚,明日再觐见便可。”    话音落下,顾平波面色微滞,他身后的两国使节倒面露喜色,忙是一揖:“多谢陛下。”    “客气了,客气了。”傅茂川笑笑,又看向谢迟,“那臣就先回宫复命了,这边有劳郡王殿下和顾大人招待着。”    谢迟和顾平波一并颔首:“傅大人慢走。”    傅茂川一甩拂尘,领着一众宫人扬长而去,气势颇足。谢迟微微侧头,两国使节们仍是一脸喜色,罗乌那个吁了口气,先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开了口:“我这两日都有些头疼,真是多谢陛下体谅。”    谢迟忙道:“那我一会儿叫太医去看一看。”    “哦……不不不,那倒不必。”那使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连日赶路,有些累罢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就好,不必劳烦太医。”    他这话虽然很诚恳,并不似客套,但谢迟当然还是让太医去瞧了瞧。不然万一使节因为什么病症折在大齐,在当下的这个紧张局势下不知会出怎样的乱子,谁也担待不起。    眼瞧着皇帝施恩在前,敏郡王关照在后,两国使节都不由自主地愈发和善起来。他们原还以为,在他们的屡次挑衅之下,入了洛安必定会先吃个下马威呢,没想到人家从上到下都不计前嫌。    而顾平波想到昨日的意见不合,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与谢迟一道回到厅中后,他拱了拱手:“还是郡王殿下更明白圣心,老夫丢人了。”    “大人别这么说。”谢迟谦逊笑道,“都是为国办差,都是想怎么对大齐好,有什么丢不丢人的。我头一次担这样的差事,一时碰上了而已,日后还得请大人多加提点。”    翌日上午,使臣入宫觐见,傍晚时分含元殿开了宴席,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不少朝臣和宗亲都在座,谢迟虽然论身份依旧不算太高,但因为担着这回的差事的缘故,座次排在了前头,位在九阶之上。九阶之上除却皇帝,便只有顾平波和两国最要紧的四位使节了,菜色的安排也与底下的席位有所不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放在每一席最中间的两道菜,一道是糖醋排骨,一道是开水白菜。    糖醋排骨据载是开启两国邦交的菜。当年这道菜传入罗乌,罗乌太子吃了,连汤都没剩(……)。    开水白菜则是世宗时期罗乌使节入朝觐见时,呈上宴席的菜。当时世宗的皇后阮氏还只是御膳女官,别出心裁用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菜震慑住了使节,后来传为一段佳话。    关于这些,谢迟都细作过功课,心里对个中含义十分清楚。只不过,当开水白菜入口的时候,他还是惊讶了一下。    真的很好吃……    他虽然早知这做法中的奥妙,知道那看似清汤的汤底其实大有玄机,但依旧没想到一口白菜里的味道能鲜美丰富到这个份儿上。    下一刹他就想到了小蝉,琢磨着要是能让小蝉来尝尝就好了。    。    明德园里,叶蝉用膳晚饭,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打喷嚏。    这个喷嚏来得真是毫无征兆,从感觉到要打到把它打出来,都不过在一刹间。    于是叶蝉虽然反应迅速地扭过了头,但还是没忍住呛出了几粒米饭。元显、元晋、元明、元昕都眨着眼睛看她,她局促地揉了揉鼻子:“谁想我呢……”    “父王想您!”元明咧着嘴笑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你个小坏东西!”叶蝉接过白釉递上的帕子擦干净口鼻,就伸手弹了一下元明的脑门儿。元明吐吐舌头不吭声了,元显伸手摸摸叶蝉的肚子:“也可能是妹妹想您!”    她又怀了一胎,这事谢迟暂且不知,但几个孩子和爷爷奶奶都知道了。一时间,连最小的元昕都很激动,蹦蹦跳跳地喊着要妹妹。    叶蝉经过上次的事,对这胎能不能是女儿有点虚的慌,不过她私心里也觉得怎么都该是女儿了——儿子都连着生了俩了啊!再来一个那她可能是送子观音转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再说,上次在郢山那边求签,菩萨不都说了吗,她命里有女儿,而且贵不可言——现下谢迟都加封郡王了,按规矩,郡王正妃的女儿生下来就能得封郡主,皇帝要是心情好没准儿还能封个翁主。翁主以上那就只有天家的公主们了,这么算来,翁主绝对算贵不可言了?    叶蝉这么“精打细算”着,认真地觉得,这回真的可以开始准备迎接女儿了。    第二天傍晚,谢迟终于又得空回了趟明德园,走进月明苑就发现四个男孩子都在。一二三坐在廊下捂着嘴偷乐,老四站在他们面前,看到他刚要开口,就被他三哥捂住了嘴。    “?”谢迟一看就觉得有猫腻,于是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进了屋,看见叶蝉便问,“那兄弟四个干什么坏事?”    叶蝉蓦地抬头,看见他的头一个反应……就是外面真热!    他并不是很爱出汗的人,但眼下一身淡青色的直裾衣襟都洇湿了,叶蝉一哂,端起手边的冰镇果子露朝他招手:“来解解暑。”    这果子露是里主要是杨梅汁,除此之外还有四五种对胎儿有益处的水果和药材,煮好之后加糖加冰,可口得很。不过赵景叮嘱叶蝉别太贪凉,这小小一碗她放了半晌也只喝了两口,现下正好拿来犒劳他了。    谢迟没多想,走到她身边坐下,端起碗刚喝了一口,她就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拍拍她的胳膊:“我身上都是汗,先别搂。”    然后就听她贴在他耳边,声音软软地说:“我怀上小小知了啦!”    谢迟的手猛地一抖,紫红的汤汁顿时倾了出来,在衣裾上洇开了一大块。    果汁的痕迹常不好洗,这件衣服看来是没法要了——然而谢迟此时实在顾不上这些。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叶蝉:“你……又怀上了?!”    叶蝉诚恳地点点头。    ……天啊,元昕现在才一岁多。    谢迟一度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不对劲了,随手把碗搁到了旁边的小桌上,一把抓住了叶蝉的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若是难过的厉害,你直说,咱不非得现在再添个孩子。”    叶蝉轻松一笑,摇了摇头:“没有,我挺好的,没觉得和怀元明元昕时有什么差别。若之后真有不适,我肯定告诉你。”    她不想做那种会为了多生一个孩子搭上性命的母亲,因为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她。而且,她自己也还没活够啊。    她于是郑重地向谢迟担保:“你放心,我能这么开开心心地告诉你这事,就是身子没事。而且赵大夫说了,这一胎和元昕隔了一年多,身子调养得还不错,怀元昕那会儿才真的有点险。”    元昕离元明实在太近了。她怀元昕的时候,元明半岁都不到呢。    谢迟紧张的神经被她安抚下来了一些,点了点头,这才顾上细想她方才的话。    然后他奇怪道:“怎么知道这胎是女儿的?赵景把出来了?”    “……那倒没有。”叶蝉扯扯嘴角,“但你这不是……都封郡王了嘛。都说郢山那个庙准,那我觉得这个女儿可以来了!”    哦!    谢迟恍然大悟,觉得很有道理。    再转念一想——怪不得陛下突然提前封了他做郡王,原来冥冥之中注定,女儿要来了啊?    他不禁有些激动难抑,搓了搓手,暗想自己带着四个臭小子一起宠个小姑娘的日子可算要来了啊!    他一定要让这个女儿无忧无虑地长大,让她和她娘一样人美心善。除此之外,还要她博学多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既能高高兴兴地被家人宠着,也可以离家自己去闯出一片天。    谢迟在晚上躺到床上后,美哉哉地把这些想法都跟叶蝉说了。叶蝉连连点头,然后做了个总结:“我觉得你师娘那样就很好!”    在她看来,谢迟拿她当标杆,是因为他喜欢她。当然了,她也对目下的生活很满意,不过要给出身王府的女儿定个路线的话,她觉得卫秀菀更为合适。    ——卫秀菀是名门毓秀,众星捧月的长大,又聪敏过人。女扮男装进官学还能傲视群雄,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啊!    而且,卫秀菀还敢爱敢恨。对顾玉山不满意,人家虽有几个孩子在膝下,还是扭脸就和离回娘家了;待得顾玉山回心转意,她觉得可以重修旧好时,又能不顾旁人怎么说,说回顾府就回顾府。    那真是潇洒自在啊!    谢迟听完她的总结后扑哧一笑:“你说得对。不过师娘到底只是世家贵女,要是王府出这么一个翁主郡主,估计能混成洛安一霸。”    叶蝉倒觉得无所谓,只要她有家教不胡作非为,“霸”点就霸点,至少不被欺负。    当晚两个人都美滋滋地睡了,第二天,谢迟起了个大早,在赶回行馆前把大厨房的张喜和小厨房的陈进都叫来问了问,问他们能不能做开水白菜。    “……”张喜好悬没给他跪下,哭丧着脸说,“殿下,下奴要是能做那个菜,现在估计就能执掌御膳房了。”    陈进倒没那么容易放弃,咬着牙说试试看,但三天之后他把做得还算成功的开水白菜送进了洛安、呈到谢迟面前后,谢迟一口就尝出来了不是那个味。    他不懂厨艺,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总之就是吃起来不大对。    不过他又觉得还有改善的可能,便跟陈进说闲着没事就慢慢试试,做不出来也不要紧。    他主要是为了让叶蝉尝个鲜,外加开水白菜的主料是鸡汤,想来算是道温补的菜,应该对养胎也有好处。    然则陈进这一试就试到了年关,又试到了次年开春使节们心满意足地离开洛安。眼见着叶蝉的月份一天天足了,开水白菜的味道还是不对。    陈进很愁,感觉自己受到了厨艺不精的打击。    叶蝉也很愁,近来她听旁人随口念叨“母子平安”念叨得多了,很担心肚子里的女儿会被念叨成儿子,一想五个儿子站在面前就心情很复杂。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上巳节过去,明德园里百花盛开。叶蝉在拿鲜花插瓶时突然腹中微痛,经了前两次的经验,她不慌不忙地扭头告诉青釉:“我要生了。”    倒是青釉顿时有些慌张,立刻冲出去拎住周志才的衣领就让他去找赵景,在书房读书的谢迟和孩子们闻讯也即刻赶来。他们赶到事先收拾妥当的产房的时候,叶蝉已经冷静地躺到床上了。    她看到他们,很严肃地说:“出去,你们都出去!”    “?”谢迟几步走到床边,“怎么了?”    前两回他都是陪着的啊,产房血气中对男人不好的那套说法他才不吃。    叶蝉在搐里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我担心你们在这儿,阳气太重,女孩变男孩……”    ——她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说法?!    谢迟喷笑,不过看她坚持也就由着她了。毕竟是她生孩子嘛,天大地大她最大,她怎么舒心怎么来就好。    他于是领着六岁的元显和元晋、三岁的元明、两岁的元昕离开了产房,在廊下坐了一排。    叶蝉的喊声逐渐明晰,元昕的小手紧张地攥住元明的胳膊,元明慌慌张张地摸元晋的手,元晋不知道怎么好,一头栽在了元显肩上。元显一边拍着元晋的后背安抚他,一边都快把谢迟的手背掐紫了。    谢迟倾身一身胳膊,把四个都圈住:“不怕不怕!”    四个男孩子都小脸紧绷,用一副明显怕坏了的神色望着他。    ☆、第 118 章    叶蝉这一胎生得好像比前两次都慢了些。暮色低垂之时, 屋里终于响起一声清亮啼哭。    谢迟连带四个孩子犹如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般从廊下弹起, 齐齐地奔向产房, 元晋头一个喊道:“是妹妹吗?!”    刚将孩子包好抱起来的产婆一脸尴尬:“五、五公子平安……”    “……”五公子的四个哥哥外加亲爹全呆了。    元明悲戚地看向叶蝉:“母妃,怎么又是弟弟!”    话音未落, 另一名产婆忽地悚然惊叫:“不对,王妃怕是还有个孩子没生下来!”    一语既出, 一屋子人都是一震,登时无人再顾得上男孩女孩的问题。谢迟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怎么回事?!”    叶蝉脸上还挂着汗水,脸色惨白地抬头看自己的小腹:“怎么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已经生过两回了,无比清楚肚子里揣着个足月的孩子是什么样。眼下她虽然确实依旧小腹微隆,但若说她是有孕时进补的时候胖了些她信,说是还有个孩子可差太多了。    那产婆却道:“不会错的,奴婢当了一辈子接生婆,双生儿也接过几回了。王妃肚子里, 必定是还有一个!”    叶蝉顿显惊恐,战栗着道:“可是……我生不动了!”    她现下已经筋疲力竭, 这时候告诉她还有一个?!    产婆扭头向青釉递了个眼色,青釉会意,赶忙去端参汤和催生的汤药。她出门时和在外间指点的赵景碰了个照面,赵景如梦初醒, 旋即上前走向谢迟:“殿下,借一步说话。”    谢迟原本遍身冷汗, 被他一叫也回过神,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夫人怀的双生胎, 你怎么不早说?!”    赵景懵然间已被他拎着抵至墙边,耳边一片府中公子们的惊叫。赵景不敢多愣神,连忙解释:“在、在下实在没看出来啊!眼下、眼下殿下您先消消气!在下方才看五公子身量便不大,腹中那个只怕更小。夫人这一胎难免凶险,稳妥起见,请殿下您从太医院求个太医来……”    谢迟手上一颤,蓦地松开了他,强定住神:“会有多凶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赵景被他一松就滑到地上跪下了,听他张口就问这个,连头都不敢抬:“轻、轻则生得艰难,多遭些罪,重则一尸两命,母子俱亡……”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风声一划。赵景抬头望去,便见谢迟已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他怔了一怔,不得不硬着头皮追赶出去:“殿下,万一王妃在您回来之前生了,万一母子只能保一个……”    “废话!你把王妃给我保住!不然我杀你全家!”    ——叶蝉在房中只听到一声沙哑的咆哮,过了片刻,赵景趔趔趄趄地折回了房中。    他倒不怕“杀你全家”这话,因为他全家也就他一个人。爹娘都走得早,他早年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拜师学医的。    可是,他也不想死啊!!!    赵景一时满心悲壮,撸袖子上前便给叶蝉把脉。    叶蝉消沉了一会儿,努力整理着思绪,告诉自己这样不行。    赵景只说这一胎会凶险,没说她必死无疑。可她如果泄了气不生,那估计是一定会一尸两命的。    她要是撒手人寰,谢迟得多难过啊?他都当郡王了,日日被他搂在怀里安睡的都只有她一个,她现下反倒把他一扔自己走了?那不成。    叶蝉重重地吁了口气,又深吸进去:“先把孩子们带出去。”    屋里围着她的下人们这才注意到四个吓傻了的小公子还在屋里,赶忙上前要抱他们走。几个孩子却都不肯,元晋抹着眼泪说要在屋里陪她。叶蝉咬着牙克制了一下腹痛:“元显,你是当大哥哥的,带弟弟们出去玩,听话。”    她的语气格外严肃,孩子们都没听过她这样说话。于是元显鬼使神差般地决定听她的话,伸手拽拽弟弟们:“走,我们出去。”    。    明德园外,谢迟一路纵马疾驰,但马怎么跑,他都嫌不够快。    其实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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