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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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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复训练就行了。”    郑大钱听言愈发开心,转头对薛木道:“我跟你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等着往后享福。”    薛木颓唐地看着郑大钱,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郑大钱歪头问道:“怎么了?训练得太累了?看你特别没精神啊。”    贺冬兰听言,拿起桌上郑大钱刚带来的水果,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大钱儿你先跟木木说会儿话,我去把水果洗了。”    郑大钱一听,连忙起身追到外头,说:“阿姨我来,”    两人都走到了病房门外,贺冬兰拉了拉郑大钱的手,低声说:“大钱儿,木木从醒过来就一直这样,我们问他他也不说是为什么,你跟他聊聊,他如果有心事,也就肯跟你说了。”    郑大钱会意,连忙点点头,转身又回到病房,拿起暖壶,一面倒水一面故作随意地问道:“趁着你妈不在,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薛木听言,讷讷地抬眼看了看郑大钱,沉默半晌,说:“我……我不想在这儿了……”    “不想在这儿了?”郑大钱啜了一口热水,感觉有点烫,轻轻吹了吹,在床边坐下,问道:“想出院?不是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么。”    薛木抿了抿唇,艰难地撑起身子,郑大钱忙放下水杯扶了扶他,薛木看着他单纯的眼睛,心里忍不住一阵泛酸,犹豫良久,说:“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了……”    “瞎说!”郑大钱顿时翻了脸,皱着眉道,“好容易醒过来的!说这么丧气的话干嘛?”    薛木见他立刻动了怒,也知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在薛峰和贺冬兰面前,他连“如果我再醒不过来就放弃治疗”这样的话都不敢说,原以为面对郑大钱,他或许可以试着讲一讲内心的想法,可是说到底,对于他们来说,谁能理解他这种心思呢。    郑大钱看看薛木的神色,知道自己太急了,忙又放柔了声音道:“不就是躺了太长时间,康复训练有点难嘛,这个慢慢克服呀,你爸妈都陪着你呢,有什么做不到的?再说了你平时身体都挺好的,又不是什么四五十岁的老人动不了,恢复如初肯定没问题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还至于这么消极了?”    薛木无奈地看着郑大钱,心中的话如鲠在喉,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道:“不是我消极……是……是……是我有更想去的地方……”    郑大钱拧了拧眉头,愈发困惑:“什么意思?”    薛木张了张口,他怀疑即便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郑大钱,也一样没办法得到他的理解,犹豫良久,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啊?”郑大钱越听越困惑,继而忽然间福至心灵,问道:“因为修宪那个事儿?”    薛木愣了愣,没有听懂郑大钱的话,郑大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赶紧攒钱移民就是了,我之前被封号也是因为这事儿。”    薛木听得愈发糊涂,只好问道:“修什么宪?”    郑大钱一愣:“你说的不是这事?那是……上海美发厅那事儿?”说完见薛木仍是一脸迷茫,便又问:“也不是?那是武理那事儿?还是北大那事儿?还是鸿毛那事儿?还是微博恐同那事儿?”    “微博恐同了?”薛木越听越迷茫,郑大钱点头道:“对啊,不过后来全网抗议,还是收敛点儿了,但是说到底,从上至下根儿都烂透了,微博只不过是个表象而已。”    “根儿都烂透了……”薛木苦笑着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也知道,这世界已经完蛋了。”    “完蛋了怎么着,也得活呀。”郑大钱笑了笑,“这社会还不至于黑暗到让人想自杀?再说了,咱们凭什么自杀呀,又不是咱们的错,大不了攒够了钱细软跑呗。”    “细软跑……”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跑哪儿去?美国有川普,欧洲有难民,你要跑哪儿去?”    郑大钱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却还是强笑道:“天下之大,自有留爷处!”    薛木心酸地笑了笑,说:“我总算明白那句话了——‘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郑大钱见这话越说越窄,忙笑着推了推薛木,“行啦,我看你就是躺太久,醒了又一直在这个医院里关着,憋得你心里不痛快了,都开始苦恼世界和平的问题了?要不上轮椅,我推你下楼转转。”    话音刚落,贺冬兰刚好推门进来听到,忙说:“好呀好呀,也是该下去透透气了,虽然有点雾霾,但是也比在屋里痛快点儿,我给你找个口罩。”    薛木默默地看着贺冬兰撂下水果,有些兴奋地在包里翻出了几个口罩,拿着一个给他戴上,又分了一个郑大钱,郑大钱却摆了摆手,从兜里也拿出一个自己的戴上,而后两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坚持着将薛木从床上拖下来按到了轮椅上,一路推着他进了电梯,而后推到了住院楼外头的院子里。    阴霾的天空有灰白的光洒下来,本该燥热的五月天,却因一场倒春寒令人生出彻骨的荒凉感,口罩放大了呼吸的声音,从耳膜一路震颤到死寂的心,非但没有让薛木感觉到痛快开阔,反而愈发憋闷。    他仰头看了看那被灰色遮住的太阳,忽然想起了科技楼天台上那晴朗的午后,那曾摇曳过万朝阳发梢的风,那曾投下他睫毛影子的阳光,那脸庞上青涩的胡茬,那校服领口露出的线条。    “朝阳……”他喃喃地说。    “嗯?”贺冬兰弯了弯腰,“什么?”    “我想你了……”    第一百四十五道题 如果没有你 何必要有我    郑大钱走后,薛木拿起了那被他冷落许久的手机,一一将郑大钱说的那些“修宪”、“武理”、“北大”和“鸿茅”输进了搜索框里,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竟然全都无法显示检索结果。    贺冬兰将削好的苹果切了一片送到薛木唇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薛木张口吃下苹果,转头看看贺冬兰,皱着眉问道:“您知道‘修宪’是什么事儿吗?”    贺冬兰愣了愣,垂下眼睛说:“知道,就是两会的时候改了宪法。”    “改什么了?”薛木追问道。    贺冬兰沉默片刻,想到薛木第一次醒来又昏过去时就是因为说及什么两会和法案的事,便故作糊涂道:“修什么也跟咱们没关系,再说我又不懂法律,等你身体好了你再看新闻。”说完又切下一片喂给了薛木。    薛木迟疑着又将那一片吃下,思索片刻,又问:“那武理、北大、鸿茅什么的,都是什么事儿?我怎么搜新闻搜不到啊?”    “你非得看那些负能量的东西干嘛?”贺冬兰的语气忽然有些恼火,“你现在好不容易状态稳定点,医生都说了情绪不能激动不能受刺激,非得看那些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这么久以来,贺冬兰第一次对薛木发火,听得薛木怔了怔,讷讷道:“我……我只想知道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用知道!”贺冬兰烦躁地将苹果撂在了柜子上,“你觉得闷了就看看电视!看看电影!看看综艺!乐乐呵呵的比什么都强!”说罢便猛然起身,在薛木有些困惑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薛木做完康复训练回到病房的时候,去内蒙出差的薛峰已经回到了北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来和贺冬兰换班。    这四五天来都只有贺冬兰一个人在照顾薛木,虽然已不像刚刚醒来时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白天也照旧会去上班,但正因为白天要上班、晚上要陪房,才让她愈加疲惫辛苦,而不论薛木怎么劝说让她回家休息,她仍坚持不肯离开,还是怕薛木不知何时睡过去就又不能醒来了。    但毕竟扛了这不多天,身体也有些熬不住,现在见薛峰回来了,尽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却也的确需要回去躺一躺了,因而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薛峰眉眼间也写满了疲倦,尽管他没有像贺冬兰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薛木,但心里毕竟一直装着这件事,出差的时候也不安生,再加上舟车劳顿,连家也没回,刚在病床边上坐下就开始止不住地打呵欠。    薛木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自己也过意不去,劝说道:“您也回家歇会儿,我这儿又没事儿,待会儿吃完饭就睡觉了,不用非得看着。”    薛峰又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说:“没事儿,我也不累。”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一阵,说:“您是不是还是怕我随时睡过去啊?”    薛峰看了看薛木,思索片刻,说:“你只要意志力坚强,就肯定能克服,这不都十来天了么,回头就能出院了,你得积极一点,刚二十出头,未来还长着呢,不会一直这样的。”    薛木听了这话,心中愈发苦闷,扭头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低声道:“有些话我跟我妈说不出口,但是我的想法想让您知道。”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您其实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如果我又睡过去的话──”    “我知道,”薛峰打断了薛木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告诉你,不可能的,我跟你妈就算放弃一切,也不可能放弃你的。”    薛木嘴中一阵发苦,转眼看向薛峰,说:“您记不记得有一回看一个电影,里头的一个角色变成了植物人,您跟我妈说,如果有一天您变成那样,让我妈一定不要继续治疗?”    薛峰沉吟片刻,说:“记得。你妈也说,如果是她,她也要有尊严地死,不要没尊严地活。”    薛木苦笑两声,说:“那您明白我的感受了?”    薛峰抬眼看看薛木,反问道:“那我问你,假如说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或者你妈,我们让你放弃治疗,你能同意吗?”    薛木猛然怔住,张了张口,却答不上话。    薛峰扬了扬手,叹气道:“以后别说这话了,没有意义。你就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我们也就放心了。”    薛木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无解的难题,自己也是一样绝望无奈,沉思良久,还是开口道:“爸,其实我一直没告诉您俩,在我睡过去的时候,我做了个特别特别美的梦,我根本不愿意醒过来。”    薛峰听言有些意外,垂眼想了想,说:“梦再美,也只是梦啊。”    薛木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忽然笑了笑,说:“我在那个梦里,反而觉得醒来的这边是梦,那边是真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峰皱了皱眉,立刻领悟了薛木话中的含义,反问道:“庄周梦蝶?”    “对!”终于有人理解了薛木的心意,他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差不多那个意思!”    薛峰眼神中有一丝忧虑,又问道:“你在那个梦里,也有人劝你不要睡过去吗?”    薛木张了张口,答道:“我在那里……不是现在这样病病歪歪的,没有睡不睡过去的说法,那边……那边一切都很好,虽然美得难以置信,但是也是一样真实的世界。”    薛峰沉默地看着薛木,薛木却忍不住继续说道:“那个世界没有灾难,但是一样有疾病和意外;那个世界我比现在健康富足,可是一样也要为了更好的生活一直努力拼搏;最关键的是……那个世界一切都是充满希望和自由的……”    “那个世界……”薛峰迟疑着开口道,“也有我跟你妈吗?”    薛木心中一紧,看着薛峰有些悲凉的眼神,答道:“有,跟现在的您俩一样好,不论我做什么,都一直支持我、帮助我、祝福我。”    薛峰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沉默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薛木抿了抿唇,决定还是把话说完:“所以……所以我其实一直很想回到梦里……只不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是如果我真的回去了,我知道对您俩也太不公平,我要是死了也就罢了,一直这么躺着,您俩后半辈子不就彻底被我拴住了么,所以……所以我才想让您放弃治疗……”    薛峰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轻轻摘下了眼镜,疲惫地搓了搓脸,而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说罢便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转身离开了病房。    薛木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可却并不觉得如何痛快释然,自己也陷入深深地自责中,拉了拉被子,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薛木下意识地望向隔壁的病床,却赫然见到那一侧只有温柔的余晖从窗口洒进来,他惊得猛然坐起,而后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病房之中,环顾四周,是一个并不太熟悉的小卧室,而身旁睡着的万朝阳,似乎还有些未散去的酒气。    他慌忙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是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一号下午四点,仍是那个一顿酒后睡去的正月十五,在另一个世界痛苦地挨了十几天,这边的时间却仿佛一秒都没有流逝。    他的目光顺着手机屏幕延伸到自己的小臂上,饱满又富有弹性的肌肉皮肤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他丢掉手机,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坚实的臂膀,又抚了抚自己结实的胸膛和腰腹,激动地跳下了床,迈着轻快地步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种久违的充满力量和生命的感觉让他几乎有些热泪盈眶,他猛地推开窗户,清冽的北风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冷风狠狠地吸进肺里,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心中却畅快无比。    他猛然想起十年前刚刚重生的那一天,也是和现在一样,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嘶──”床上万朝阳被风吹醒,用力裹了裹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埋怨道:“嘛呀?冻死我了!”    薛木回头看看朝思暮想的爱人,情难自抑地飞身扑了过去,用力地将他箍在怀里,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容,狠狠地在他脸上吻了几口。    “嚯……咋的了这是……”万朝阳有些受宠若惊,揉了揉眼睛,笑道,“一顿酒给你喝美了?”    薛木的心仍在砰砰跳着,他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激动的心情不知为何令他有些**勃发。    “你长得真好看……”他没头没脑地感叹了一句,而后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的唇。    万朝阳眉毛一挑,笑道:“真是喝美了,又想临幸我了?这可是在我家,我爸就在隔壁呢,你不怕他听见?好容易积累点儿好感,你就打算这么浪一回全消耗了?”    薛木听着这熟悉的玩笑腔调,心潮却愈发澎湃,他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是可以不闹出什么动静儿的,但是你这喝完了酒……啧啧,估计你不行。”    “我不行?!”万朝阳的自尊心顿时被点燃,“你去,把门锁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不闹出动静儿。”    薛木挑了挑眉:“你真行?我看你中午可没少喝。”    “快点儿的!”万朝阳已有些急不可耐,“中午是没少喝,但是这一觉睡得,倍儿甜,感觉一觉睡了半个月似的。”    薛木的笑容猛然僵住,愣愣地看着万朝阳,心中琢磨着这句话,却有些不寒而栗。    “快呀!”万朝阳又急切地推了推薛木,“不是很嚣张很挑衅吗你?”    “哦……”薛木迟疑地起身锁上了门,走回床边,却还是犹疑着问道:“你真感觉……睡了很长时间?”    “是啊!”万朝阳不由分说一把拉过薛木,翻身压倒在身下,“所以我现在精力充沛得很,你可使劲憋着点儿,别叫得太浪!”    “我──”话未出口,薛木的唇已经被万朝阳狠狠地封上,舌头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腔之中,上衣也被急切地撩起,熟悉的右手轻车熟路地探入他的内裤之中。    久违的愉悦感迅速将薛木包围,冲散了他本就不牢固的理智,他轻轻喘息着,回应着万朝阳激烈的吻,轻颤地抚慰着那熟悉的器物。    什么真假,什么梦境,什么清醒,什么昏睡,什么天地不仁,什么国泰民安,都在这一场夕阳黄昏的**中,被抛诸九霄云外,心中眼中,除了彼此,再没有其他。    第一百四十六道题 前方蜿蜒 一长串的心愿    元宵节过后,薛木很长时间都再没有“醒来”过,而是在这个世界里一天一天好好地过着梦幻般的小日子。    在之后一周的周末,薛木和万朝阳一起带着开车带着薛峰和贺冬兰去了趟古北水镇,这个地方他们两个自己曾单独去过,地方不远又比较有趣,因他苏醒的时候与爸妈相处了几日,才意识到平时都只顾着和万朝阳相亲相爱,却很少带着父母出门,因而便趁这个机会带他们去了一趟。    薛峰贺冬兰夫妇自然乐享其成,虽然正月里天还是很冷,景点里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花红柳绿,但巧的是第二天便下了一场雪,把这仿古的小镇染上了一层“北京变北平”的意味,贺冬兰裹着万朝阳送她的围巾在雪里美得忘乎所以,薛峰也捧着万朝阳送他的单反对着贺冬兰拍个没完没了,万朝阳和薛木乐呵呵地在一旁瞅着,倒像是他们两位小家长带着两个老小孩儿似的。    下午的时候又一起去泡了泡温泉,万朝阳大手一挥,给贺冬兰点了个全套的美容spa,给薛峰则把什么搓盐搓奶搓红酒、捏肩捏腿捏足底也全点了个遍,自己则和薛木换上泳裤,跑去了游了两个钟头的泳,然后舒舒服服地蒸了个桑拿。    晚上,容光焕发的四人穿着浴衣坐在小包厢里,万朝阳自然又是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看得贺冬兰都有些不好意思,道:“点这么多干嘛,咱们就四个人,又吃不了。”    “您吃不了,我吃得了呀,”万朝阳笑道,“我们俩下午游泳来着,体力消耗大,早就饿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这么会讨爸妈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起身给薛峰倒了杯酒,转头问万朝阳:“你喝点儿吗?”    “那能不喝嘛!”万朝阳笑着答道。    “别喝了,”薛峰却笑眯眯地接过了话,“又不是头一回了,知道你喝不了,没必要。”    “喝不了也得喝呀!”万朝阳说笑着结果薛木手里的酒瓶,一面给自己倒一面说道,“没事儿,陪您喝点儿,我自己有数,不多喝。”    薛木看着他给自己倒满酒,又给贺冬兰一边说笑着一边倒了杯红的,忍不住笑了笑说:“这家伙把你能的,可不是你当初那么怕我爸妈的时候了。”    万朝阳眉毛一挑:“瞎说,我什么时候怕过咱爸妈,一直好着呢!是不叔叔阿姨?”    薛峰和贺冬兰都被万朝阳逗乐,笑着对视一眼,摇摇头都没有接话,万朝阳又给薛木倒了一杯,而后举着自己的酒说:“叔叔阿姨,我敬您俩一杯,算是拜个晚年,祝叔叔新的一年工作更顺利,祝阿姨更年轻漂亮!”    两人听了都笑着也举起了杯,薛木却拍了拍桌子,问道:“我呢?”    万朝阳送到唇边的酒杯停住,扭头看看薛木,笑笑说:“祝你……预祝你新婚快乐?”    薛木愣了愣,当着爸妈听到这话,竟没来由地有些脸红。    薛峰与贺冬兰笑着互相看了看,薛峰扬了扬杯子,说:“祝你们俩今年事业再攀高峰。”贺冬兰则笑道:“还有身体健康,身体健康最重要!”    放下酒杯,四个人一面说说笑笑,一面大块朵颐,贺冬兰主动问起正月十五时两人一起去靖溪的事,得知万树青也终于松了口,自己听得也高兴起来,薛峰则提出既然如此,该抽空双方家长见面吃个饭,薛木和万朝阳一听这话,又同时都有些打怵,嘴上敷衍着答应着,却没有一个往心里去的。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些醉意,贺冬兰忍不住说起了薛木患上阿兹海莫的姥姥,神情中有些哀戚的意味。薛木心中暗叹,尽管这个世界已经不同,可是生老病死终究无可回避,就像崔丽君依旧会意外遇害,他的姥姥也还是会患上这个令人头疼的病。    “你姥姥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初二回家我给她买了个毛衣穿上了,初五你表姨去看她,问她谁给她买的她就不知道了。”贺冬兰哀叹一声,“所幸现在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还不至于走丢,就是你姥爷老得守着,那药你姥爷不说给她吃,她自己永远不知道吃。”    “这个病有特效药吗?”万朝阳问道。    “没有。”贺冬兰摇了摇头,“只能多吃点儿健脑的,尽量减缓恶化,可是这大脑萎缩,早晚……”贺冬兰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记得你石奶奶不?年轻时候多利落干净一个人,最后也得了这个病,去世前两年什么都不知道了,拉了裤子就把大便往墙上抹……唉……而且这个病还是遗传的,我估计我早晚也有那么一天。”    薛峰见气氛实在太过沉重,便开玩笑道:“你也甭早晚了,昨天做饭就忘了放盐,我看你已经开始了。”    薛木和万朝阳捧场地笑了两声,贺冬兰却白了薛峰一眼,转头对薛木道:“我跟你说,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想变成那样,你要给我安乐死。”    薛木一怔,半晌接不上话,薛峰却“啧”了一声,蹙眉道:“大过年的,死了活了的。”    贺冬兰却不理薛峰,接着道:“我不忌讳这个,其实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如果有一天,我得绝症了、或者出什么意外了、或者不管怎么着,已经不能有尊严地活着了,我不要了什么维持生命的方法,我就想干干脆脆地死,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啧!”薛峰皱着眉敲了三下桌子,“有完没完?呸呸呸!”    “没完,”贺冬兰继续说道,“而且我死了之后,我的遗体要捐献,能用的器官都给需要的人用,剩下的给医学院当解剖道具。”    即便是早就听过类似的话,薛木还是惊得愣住了,万朝阳更是尴尬地在一旁不敢接话,薛峰也有些无奈地掐了掐睛明穴,而后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你听见没有?”贺冬兰盯着薛木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    薛木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那个世界里薛峰的话,便反问道:“如果是我呢?我陷入昏迷没有治疗价值了,您愿意给我放弃治疗吗?我死了,您愿意把我的遗体捐献吗?”    贺冬兰静静地看着薛木良久,答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    薛木哑然,转头看看沉默的薛峰,问道:“爸,要是您做决定呢?”    薛峰抬眼看看薛木,又看看贺冬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说:“如果你们都是这种想法,那需要我做决定的时候,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薛木心中动容,勉力笑了笑,说:“那我也一样。”    贺冬兰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才注意到一旁尴尬的万朝阳,心中暗想原本只是说一说母亲的病情,却不小心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忙顺口问起万朝阳的姥姥和姥爷的情况,万朝阳则忙微笑答道:“我妈去世之后我姥爷就起不来了,后来冬天的时候我姥姥就带着他去南边儿了,住了两年,感觉那边儿挺舒服的,不打算回来了,说把那个房子给我,估计等开了春儿就回来办过户了。”    薛木微微讶异:“怎么没听你说过?”    万朝阳答道:“过年的时候我给他们打电话拜年跟我提了一嘴,也没说准,还不一定呢。不过我也觉得挺麻烦的,你说我要他们那个老房子有啥用?”    薛木怔怔地看着万朝阳,忽然想起时空交错时他曾见过的另一个他,那个他因卖掉了崔建广留给他的房子发了一笔横财,从而才专心辞职做了游戏主播,因此才彻底发了家,如今的万朝阳早在和薛木共同的努力下创业成功,况且房价又未如同那个世界一样疯涨得不可思议,因而这房子交到他手上,非但没有让他感觉捡了什么大便宜,反倒真的觉得要处理起来很麻烦。    “嗨,房子嘛,就是用来住的,要么自己住、要么给别人住,”薛峰笑笑,“怎么着都浪费不了。”    万朝阳点点头,说:“房子在宣武门那边儿,地段倒是挺好的,就是老了点儿,我们俩肯定不回去住,我琢磨着回头装修装修,租出去得了。”    贺冬兰听了接话道:“我听说现在有一种民宿短租,把房子装修得好看点儿,租给游客,比长租赚钱多了。”    薛木有些吃惊,笑问道:“您还知道民宿呢?”    贺冬兰笑道:“你把你妈想得也太跟不上潮流了!”    万朝阳却转头向薛木问道:“是不是就像咱们去南京那回,住小辛他亲戚家那房子似的?”    薛木点了点头,万朝阳若有所思,沉吟道:“那回头看看,不行就弄那个。”    薛木笑道:“你拉倒,当初咱俩房子装修闹了多少麻烦,最后还是让欧阳烨帮忙解决的,你现在倒有心思再装修一个?”    万朝阳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那好,回头再说。”    这一回头,便到了开春,姜淑芹专门回了一趟北京和万朝阳办了过户手续,吃饭的时候还主动让他把薛木也叫了出来。    薛木对此有些意外,他知道姜淑芹是不喜欢他的,更不认可他和万朝阳的关系,因此才可以回避着没有来见面,却没想到经过了这两年,姜淑芹竟然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你姥爷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全靠护工照顾。活都未必能有几年活头,还在意这些事儿有什么意义?你们不管怎么样,都还年轻,未来还长,相互扶持着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能陪着走完一辈子才是要紧的。我跟你姥爷不管怎么说,也算相伴到老了,希望你们也彼此珍惜。”    说完这些话,姜淑芹最后一次在老房子的院子里坐了坐,便登上了飞向南方的飞机,彻底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北京。    万朝阳拿到这个房子,和薛木讨论了一下,也没有重新装修,而是直接交给了中介出租,钱多钱少也并不在意,只暂且图个省心,因为马上又要开两会,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对同性婚姻法案的关注上。    这一回在两会开始之前,郑大钱和欧阳烨作为模范夫夫便开始参加大量的宣传法案的活动,只不过临近大会,安保问题比较严峻,再一次的游行终究没能得到批准,因而他们只能尽量在网上大声疾呼,并且在全国代表们抵达北京时用各种温和又热闹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诉求,希望代表们能够倾听他们的意见。    而薛木此刻比那些要去开会的代表们还要紧张,因为他和万朝阳曾经说好,要等法案通过之后再讨论结婚的事,这回一旦通过,领证、婚礼暂且不提,求婚便是头一个问题。    虽然在床上薛木是零号、万朝阳是一号,他也曾意乱情迷、或者故意挑逗的叫过万朝阳“老公”,可是毕竟他还是有些莫名的自尊,不愿意像郑大钱一样就当被求婚的那个,早在三月初,便拉着郑大钱帮他去挑了钻戒,并且让郑大钱回去告诉欧阳烨,让他一定要阻止万朝阳的求婚。    然而嘱咐得太迟,同一天的下午,欧阳烨也陪万朝阳买好了戒指,回家之后才得知事情原委,无奈之下,欧阳烨只得屈服于郑大钱的淫威,好说歹说阻止了万朝阳法案通过当天就求婚的念头,劝说他把求婚的日子定在两人交往的纪念日五月十三号,并且承诺一定帮他办个声势浩大的现场,绝对要比当初游行那回还要轰轰烈烈。    而郑大钱则把真相告诉了薛木,跟他说只能在法案通过当天求婚才能抢先于万朝阳了,可是薛木又觉得这样求婚太过仓促,况且那天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求婚结婚的,一点都不特别,当初欧阳烨求婚时万朝阳曾跟他说他求婚时一定要更精彩,现在改成了他向他求婚,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糊弄了。    郑大钱明白薛木的想法,只好把欧阳烨拉了过来,三个人头脑风暴了一阵,最终想到了绝妙的一招——让欧阳烨和郑大钱配合着万朝阳准备他的求婚,而到了当天,故意把计划的每一步全都打乱,在万朝阳最灰心绝望的时候,薛木拿出的求婚戒指向他求婚。    虽然可能会把万朝阳折磨得很惨,但是效果一定绝佳。    商定了这个办法之后,就只等法案的通过了,在等着投票结果的前一天晚上,薛木和万朝阳几乎都是一夜没有睡着,心中都在拼命吐槽当初为什么要约定一定要等法案通过,要是像欧阳烨和郑大钱一样不管不顾的,现在孩子都打酱油了。    第二天两人各自顶着乌黑的眼圈疯狂地刷新着页面等待消息,郑大钱和欧阳烨也都绷着根弦,毕竟除了为薛木和万朝阳担心之外,他们自己也很期待着在国内领到合法的结婚证。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消息终于公开,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一百四十七道题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今天上午,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 会第三次会议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会议对包括《民法通则修正案》、《婚姻法修正案》、《收养法修正案》等多部法律修正案在内的‘一揽子同性婚姻法律修正案’进行了投票表决。会议应出席代表2980人,出席2964人,缺席16人,出席人数符合法定人数。    “与会代表经过表决,首先通过了由35名代表组成的总监票人、监票人名单。根据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表决议案办法的规定,表决法案采用无记名投票方式,以全体代表的三分之二以上赞成票通过。经过约40分钟的发票、写票、投票、计票,11时53分,工作人员宣读计票结果,赞成2558票,反对302票,弃权103票。    “大会主席团常务主席、执行主席宣布法案通过,该等修正案将于2018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届时,我国将成为全球第三十个同性婚姻合法化国家,也将成为亚洲首例同性婚姻合法化国家。”    薛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出的新闻通稿,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忧,蔡薇却在一旁已经激动地欢呼了起来:“通过啦!!!终于通过啦!!!”    “不是啊,你仔细看,”薛木无奈地点了点屏幕,“明年才实施呢。”    “那有什么区别?”蔡薇兴奋得脸上有些泛红,“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呀!在等十个月,你们就可以领证啦!”    薛木勉强笑笑,扭头看看万朝阳,正好迎上他也投来的目光,两人眼神都有点慌乱,而后连忙别过头,不约而同地各自拿起手机,同时站起了身。    “干嘛?”    “上厕所,你呢?”    “我也是,那一起?”    “好。”    “妈呀,”蔡薇双手捧着脸,不怀好意地冲他俩笑笑,“这么兴奋吗你俩?”    “……兴奋的是你?”    “我发现你当了妈之后尺度是越来越open了。”    两人急冲冲地一同进了洗手间,各自反锁上隔间的门,连裤子都顾不上假装脱一下,着急忙慌地各自给各自的哥们儿发去了求援的消息。    SUN-薛木:这特么怎么整?明年才实施,那我今年是求还是不求啊!    ONE:妈的一棍子支明年去了,难道我要明年五月十三号再求吗?    长脖儿鹿:求呗,都已经通过了,你就按计划求呗    欧阳火华:通过了还不行?你俩怎么商量的?非得等彻底合法了才行?    SUN-薛木:通过是通过了,但是我俩说的是要合法!那就得等明年啊!    ONE:就是要彻底合法,没生效的修正就是还没修正啊    长脖儿鹿:我的天你俩也太矫情了!    欧阳火华:不懂你们这些学法的,较这个真图什么?    SUN-薛木:不是矫情,我俩要不管这些早多少年前就结了,等都等到现在了,还不等彻底合法?    ONE:不是我们非要较真,通过和生效确实是两种不同的性质,如果等到差这十个月不等了,那之前的坚持不是才没有意义吗?    长脖儿鹿:行行行,那你就等明年,我让火华跟朝阳说,明年再跟你求,具体的还是那套方案    欧阳火华:成成成,你说的都对,那你就等明年五月十三    SUN-薛木:我的天啊明年五月……感觉还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ONE:操,你俩不会到时候孩子都领养!    长脖儿鹿:那你赖谁,还不是你俩自己屁事儿多    欧阳火华:有可能哈,到时候让我闺女儿子给你俩当花童了    SUN-薛木:啊……烦死了……结个婚怎么这么麻烦……    ONE:你麻痹你要敢比我先领养我这辈子都不带你吃鸡,农药,屁股,炉石,LOL,任何游戏    长脖儿鹿:要不就甭等五月十三了,你就元旦跟朝阳求得了,我让火华还跟他说五月十三,然后你就一月一号求    欧阳火华:过分了啊,你五月十三才求婚,再领证、再婚礼、再领养,我等到啥时候去?要不你一月一号就求,五月十三结    SUN-薛木:一月一号……我考虑考虑    ONE:元旦……倒也勉强算是个日子……    长脖儿鹿:要不你就别非较劲了,等着朝阳跟你求不完了    欧阳火华:这么勉强,要不你就甭求了,没准儿薛木就主动跟你求了    SUN-薛木:放屁!必须得我求!那就一月一号了!回头咱们慢慢琢磨怎么整!整他个惊天动地的!    ONE:做梦!我怎么可能让他跟我求!那就一月一号!回头咱俩开个会讨论讨论,把大钱儿叫上也行!能不能吃到鸡就看你尽不尽心了!    同时按下冲水,又同时推门出来,薛木和万朝阳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相顾无言。    万朝阳张了张口,想要和他探讨一下之前说过的要等合法后才结婚的问题,但又怕这样一说就泄露了自己准备元旦当天就求婚的计划,虽然等法案实施后自然是要求婚的,但这时间地点总归还是惊喜的一项,他实在不想这样轻易破坏掉。    薛木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法案通过了不可能不讨论,但是一旦说到等明年实施后再考虑,就难免一不小心说到更具体的内容,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也怕自己兜不住把实话给交代出来。    “终于通过了……”万朝阳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    “嗯……”薛木点点头,“就是还得等到明年。”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几个月。”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子。    “对对对,”薛木连声附和,“那什么……明年再说。”    “嗯,明年再说。”    话题戛然而止,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将对方用力地抱住。    尽管距离真正的合法化还有十个月要等,可是毕竟总算终于等到了这个确切的时间,他们曾经不把结不结婚这事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需要那一张证书的认可,可是在见证了郑大钱与欧阳烨的幸福之后,他们也有了那种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的渴望。    此时此刻,夙愿的实现终于坚定地又迈出了一步,刚刚那些计划被打乱的慌乱终于被激动的心情所取代,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竟没有什么言语能诉说此刻的心情。    万朝阳轻轻拍了拍薛木的背,表示即便不开口,他也明白他的内心。    薛木吸了吸鼻子,沉默片刻,柔声问道:“你洗手了吗?”    “……”    虽然这样的结果导致求婚的计划推迟了半年,却也使薛木和万朝阳各自都放松了些紧张的心情,不再为究竟该如何华丽地求婚而辗转反侧,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战歌的上市项目却推进得如火如荼,月底的时候,薛木陪着万朝阳一起作为红日的代表出席了启动大会,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战歌这回聘请的律所并不是他原来就职的隆师。    开会之前他故作随意地与战歌的董事会秘书搭讪两句,装作随口问道:“咱们律所怎么没请隆师啊?他们不是上市业务在全国排第一么?”    董秘笑道:“他们是境外业务排第一,咱们境内上市,当然不找他们了。”    薛木一愣:“咱们境内?什么板啊?”    “主板呀!”董秘笑着答道,“现在政策鼓励文化项目,咱们公司正赶上这些福利,在国内上市比国外优待多了。”    “啊……”薛木有些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然后心中默默喟叹一声,想到原来那个还在视游戏如洪水猛兽的世界,愈发感叹这里的自由和美好。    只不过启动会结束后的晚宴上,薛木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醒来时便又回到了那他眼中太过不自由、不美好的世界。    在梦中生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实的世界里却只经过了十来天,只是上次清醒的那十几天勉强恢复的身体情况,便因这十来天的躺平再度功亏一篑,回到了起点。    贺冬兰的神色愈发疲惫,见到薛木的再次苏醒,也让她没办法笑出来了,这反反复复的清醒与沉睡,早已经她的神经折磨得脆弱不堪,上一次醒来时寸步不离地守了十几天,不过因为一个晚上的疏忽休息,薛木便又昏睡了过去,尽管她痛苦有自责,可她也清楚,余生的每一天,她也不可能永远地守在薛木床边。    薛峰看着醒来的薛木,心中也是一样的复杂,在他睡去之前两人的谈话中,他已经理解了薛木的想法,尽管他不甘心、不情愿,可他也明白,薛木心里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清醒活着的每一秒,其实都是对他的折磨。    他把对话的内容转述给了贺冬兰,起初贺冬兰还因薛木的再次沉睡而抗拒接受这个事实,但一天一天过去,她慢慢地冷静下来,在与薛峰绝望又悲恸的一次次交心中,也终于听懂了薛峰的话,只是她仍不舍得,不愿意放弃任何的希望。    薛木再次苏醒,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喜悦,只有面对父母时的愧疚和自责,而薛峰和贺冬兰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所想,也是一样难过又凄惶。    郑大钱一如既往地有来了一趟医院,面对不断醒来又睡去的薛木,他的情绪很难调动起来了,坐下关心了两句,就忍不住吐槽起了这两天网上乱七八糟的事。    薛木听着他说着798的保安如何殴打女生、听着全国上下如同反恐一般严防死守禁止出现“彩虹”相关的活动,他的内心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怒,只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无力和无奈。    郑大钱走后的第二天,薛木照常醒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再回到梦中,可是心境已与上次不同,甚至不愿为了安慰父母而去尽量配合那些康复治疗。    这种消极的态度乔医生看在眼里,不得不私下里与薛峰和贺冬兰谈了谈,劝他们要想办法开导鼓励,薛峰犹豫再三,将薛木沉迷美梦的话告诉了他,乔医生听了有些意外,他只当薛木是意志力不足,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考虑了一番,建议他们去精神科给薛木挂个号。    薛峰和贺冬兰恍然大悟,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心理或者精神的问题,赶忙趁着薛木还醒着,急匆匆地把他架上轮椅,推进了精神科的病房。    第一百四十八道题 睡美人逃避了生活的煎熬    再次面对精神科的医生,薛木有些恍惚,他想起当初也曾被薛峰怀疑过精神出了问题带去检查,那时候原因是他声称自己重生自这个现实世界,而今再度被认为是疯子,却是因为他沉迷在另一个虚幻的梦中不想醒来。    “乔医生跟我大概说了说你的情况,”眼前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边翻着病例,一边说,“之前是突发心梗,抢救之后以植物人状态昏迷了三个多月,三月下旬的时候第一次苏醒,到现在一共是五次了,对?”    薛木眼神空洞,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父亲说你告诉他昏迷的时候说了很美的梦,”医生将病例放到一边,温柔地笑了笑,“能给我讲讲是什么样的梦吗?”    薛木抬眼看看医生,沉默良久,答道:“我不想说。”    医生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笑着耸了耸肩,说:“我听说你是律师,还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肯定很聪明,所以你应该也清楚,如果你不配合我,我很难帮助你。”    薛木垂着眼睛叹了口气,说:“我不需要帮助……我只想回到梦里……”    “你想回到梦里,简单啊,”医生笑着说,“我给你开一针安定,立马就能回去。”    薛木猛然抬起头,他忽地想起第三次睡过去的时候,正是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被注射了安定,才回到了那个世界,现在听到医生这样说,顿时感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是这是处方药,滥用可是会上瘾的,”医生继续说道,“你想要,至少要说服我,让我知道你真的需要。”    薛木看着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算我想说,您能有那个时间听吗?我在梦里生活了九年,每一年每一天都是一分一秒走过来的,您都想听?”    医生轻轻笑了笑,点点头说:“你在梦里已经活了九年了,那你……已经三十三岁了?”    薛木抿了抿唇,摇头道:“梦里我是回到了十六岁,现在在那里……是二零一七年,是二十五岁。”    医生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微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梦里会回到过去,而不是从你病倒的那一天继续下去呢?”    薛木冷冷地盯着医生,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就是想说梦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我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怎么样,所以就回到了已知的过去,对?我知道,我很清楚那里是梦,这里是现实,但是我之所以还是想回去,不知是因为那里美好,还因为那里真实。    “我说过了那九年我都是一天一天走过来的,那种真实感我没办法跟您描述,那种真切……就像现在我和您的对话一样,您会怀疑这是梦吗?只有在您将来醒来的时候,才会相信这是梦。”    医生静静地听着薛木说完,脸上仍挂着温柔的笑容,说:“你真的聪明,逻辑也很严谨。但是我想说的是,在梦里你回到了过去,经过了九年,现在是二零一七,你也承认了,是因为你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才会回到过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当那个世界的时间也到了你病倒的那个瞬间,未来又会发生什么?那可就是你并不知道的世界了。”    薛木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猛烈地震颤起来,他的确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便知道那个世界是一场梦后,他也坚信着在那个梦里能一天一天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今突然被医生点破,他又联想到那刚刚通过的法案要等到一月一号才实施,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无法想象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新世界才会如此,原本坚定的信念忽然产生了一道裂缝,他有些恐慌地抓住了轮椅的扶手,冷汗瞬间浸湿了病号服。    “你还好吗?”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先冷静,放松,深呼吸。”    医生的话围绕在耳边,薛木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呼吸也愈发得急促,眼前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他音乐中感觉到左臂一阵酥麻,右手下意识地按住左边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惊觉与第一次病发时的痛楚如出一辙,恍惚中只听到医生喊了几声“家属”,便又在一片漆黑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回到了万朝阳柔软的怀抱中,窗户露着一道缝,那是他早上出门时打开透气的,启动大会上喝醉了,回来时顾不得关,而粗心的万朝阳从来是想不到这些的,任由初春的冷风灌进来,照样在一旁呼呼大睡。    薛木的心还在砰砰跳着,他轻轻拿开万朝阳的手,披上睡衣起身关上了窗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不远处的三环路,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回头看看睡得正酣的万朝阳,心中忽然涌起千万的不舍。    他又转头看向被霓虹照亮的夜空,医生的话却在耳畔响起,对于那个原本打算计划求婚的元旦,他忽然产生了无限的恐惧。    他回想着来的这个梦中世界的九年,从第一次跨年时一声“薛律师”的呼唤,到后来清楚明白地感受到的抢救的过程,再到之后几次一一地交会告别,再到今年开始反反复复地苏醒与沉睡。    他深切地感受到真实世界的存在越来越明显,而这个梦却似乎一步一步走到了消散的边缘,在他沉溺在梦中时,尽管时间流逝不同步,可真实世界却还在照常运转着,而当他从梦中醒来时,这梦里的一切却似乎是完全静止的,这整个梦的世界都仿佛因他而存在。    他忽然想起正月十五那次在万朝阳家里醒来时,万朝阳说过的那句“睡了半个月似的”的话,尽管他不在的时候,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可万朝阳却似乎感受到了与他同步的时间流逝,这反而让他更加害怕,如果他真的醒了之后再不能回来,这个世界的一切、所有他的爱人朋友,是不是都会因他的消失,而被永远地禁锢在静止的时空中?    他有些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景象,正在惊惧中,却听到身后转来一声轻吟,转头一看,却是万朝阳正胡乱地摸着他躺过的位置,而后迷茫地坐起了身,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困惑问道:“嘛呢你不睡觉?”    薛木看着万朝阳有些浮肿的脸,急急地蹬掉了拖鞋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希望从他温暖的体温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会又做噩梦了?几点了?”万朝阳一手轻轻抚着薛木的背,一手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卧槽才三点?我怎么感觉都睡了一天了似的。”    薛木听了这话,心中愈发惊慌,抬眼看看他,问道:“你真的感觉睡了那么久?”    “啊?”万朝阳晕晕乎乎地看向薛木,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答道:“好像也没有……还是困……”说罢放下手机,搂着薛木重新躺下,调整了个睡姿,轻轻拍了拍薛木的背,很快又再度进入了梦乡。    薛木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却始终无法入眠,万朝阳的话似乎又印证了他的想法,清醒的时候这个梦里是静止的,但并非消亡的,而梦里面的人似乎可以感受得到真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但也只能生生地捱着,束手无策。    他愈发感觉到心中的悲苦,似乎因他一人牵连影响了太多,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做什么,也不知道等到二零一七年结束,他将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他甚至还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控制自己是梦还是醒。    他回想这几次的苏醒和入梦,揣测着或许醉酒会让他清醒,而激动会让他沉睡,但仔细想想又并非每次都是在酒后醒来,而重新沉睡时也并非回回都在激动中昏迷,但总之,整体上来看,总是现实中的痛苦让他陷入沉睡,而梦中的安稳幸福反而让他容易苏醒。    薛木想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诞可笑,终于明白自己是逃避了现实的痛苦而进入美梦,当梦做美了,他便想舒舒服服地醒来了,而醒来后发现现实还是令他痛苦,他便愈发地渴望回到梦中。    尽管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经恣意妄为,打定主意不再吃苦,要抱紧万朝阳的大腿享一世荣华富贵,心中口中都已经把什么礼义廉耻抛了,可当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还是为自己这一直被回避的懦弱与无能感到耻辱。    他又往万朝阳的怀里钻了钻,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明明拥抱着最爱的人,父母和朋友都如他一样幸福快乐,可他却感觉自己一无所有。    那一夜之后,薛木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过这个梦境,可是他的心却始终为自己的逃避而日夜煎熬,再难像从前一样开怀。    万朝阳自然留心到了他反常的表现,担忧地问他有什么心事,可是薛木知道,这些话不能说给他听,实际上他两年前就曾与他讨论过那有关梦境与现实、真与假的话题,那时万朝阳给他的回答是“没有你就算了”、是“我的爱人就你一个,别人我都不认,爱谁谁”、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尽管现在的薛木心境已与当初不同,可他也分明记得两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许下的诺言——“谁都不离开谁,咱俩就这么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因此他不愿再把这些令人烦恼的无解难题说给万朝阳,去平添他的苦闷,只能故作玩笑得回答他说:“我最近走高冷忧郁风,一般不苟言笑,你尽量适应。”    万朝阳虽不知道薛木究竟藏着什么心里话,但薛木不想说的,他从来也不会追问,这么多年,薛木在他眼中其实一直是个比他更成熟更强大的人,他总是善于思考,却十分谨言慎行,但在他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却也从来不会逞强,因此万朝阳对他这并不好笑的笑话也只能捧场地笑笑,不再追究他究竟在烦恼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薛木需要他,他一定会开口的。    而薛木,只能在这样的玩笑后,勉力扯一扯自己的嘴角,而后便匆匆地起身扭头岔开话题,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无助,只有心里暗暗盘算着距离明年元旦还剩多少时日,仿佛是生命的倒数。    这样有些令人心焦的日子一晃便是两三个月过去,短暂的春天便悄然结束,暑假开始的时候,万树青搬到了崔建广留给万朝阳的老房子里。    在元宵节那回之后,万树青真的听取了薛木的建议,重新关注起了自己的音乐理想,报名参加了一个市级的音乐比赛,并且一路从海选突围,最终竟跻身进了业余组八强。    虽然并不是什么全国关注的选秀节目,但在文艺界倒也确实是个正经赛事,最终的决赛定在八月,之前的一个月还要集体训练,正好靖溪的房子也开始拆迁了,万树青和万朝阳商量过后,便暂时搬来了市区。    薛木得知拆迁的消息有些意外,要知道在现实中谣传了五六年要拆迁的说法也最终没有拆,却没想到在这里真的实现了,只不过现在的房价,倒也不至于拆一套房子就能搞出个拆二代出来就是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薛峰和贺冬兰,两人也有些讶异,各自打听了一下,得知确实整个连兴城都在大拆大建,他们的老房子虽然还没通知,但是估计也就是今年、明年内拆掉了。    两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心情也愉悦了很多,顺口关心了两句万树青的住处安排,打算如果不方便就把那房子给他住,而得知万树青已经搬来市区后,连声责备薛木不懂礼数,既然来了他们早该出面请客的。    薛木有些无奈:人家住在南二环宣武门,您俩住在东四环百子湾,还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东道主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薛峰贺冬兰夫妇还是坚持要和万树青见个面,薛木和万朝阳只好把这邀请转告给了万树青,万树青一听忙道:“哎呀!是我疏忽了!光顾着练琴了,搬过来住都没张罗跟亲家见见!你跟他们说!别忙!周末来这儿,我做饭招待他们!”    薛木和万朝阳也并不知道亲家见面让万树青做饭合不合礼数,也只得原话又转告给了薛峰和贺冬兰,他们两个听了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礼,连忙答应了下来,周末拎着大包小包上了万朝阳的车,直奔崔建广那个房子。    两家人早已不是初次见面,尽管心态与从前有些不同,但聊天喝酒的场面也还算温馨和谐,薛峰和贺冬兰对于两个孩子的感情自然是七八年前就接受想通了,万树青虽然是年初是才在薛木的点破下恍然大悟,但而今法案也都已通过,他也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生活乐趣,看着他们两个这么好的感情,又有这么一对靠谱的亲家,心里自然也是满足而愉悦的。    五个人说说笑笑,从追思两个孩子高中时的调皮捣蛋,一路说到了而今的成家立业,又聊到彼此的工作和生活,说到兴起,万树青还掀开了琴盖,现场弹唱了一曲比赛时晋级的曲子。    万朝阳在一旁听着却渐渐皱起了眉,一边轻轻点着头打拍子,一边却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愈发觉得这旋律熟悉,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顾不得和其他人一起赞叹着鼓掌,便忙问道:“爸,您这是什么歌儿呀?”    “《贝加尔湖畔》,”万树青微笑答道,“我们同事给我推荐的,说谈这种流行的歌儿比那些名曲更受欢迎。”    “我说这么耳熟呢!”贺冬兰笑道,“李健唱的嘛!”    “贝加尔……”万朝阳猛然扭头,迎上薛木惊疑不定的眼神,问道,“是不是高中时候你唱的那个?”    薛木心里一阵发虚,他也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万朝阳竟然还能记得这回事儿,只得尴尬笑道:“啊……对啊……你还记得啊……对,你后来不还自己写了个歌儿嘛,记得不?”    万朝阳拧了拧眉头:“你不是说这歌是你原创的吗?”    薛木打着哈哈笑道:“要不说你单纯呢!我说你就信!逗你玩儿呢!”    万朝阳听得愈发疑心,贺冬兰却叹道:“朝阳还会写歌啊?真是遗传了万老师的音乐细胞了!”    万朝阳听贺冬兰如此说,连忙笑着摆手道:“哪儿啊,我就是整了个金曲串烧。”    薛木却忙道:“可不是!可厉害了朝阳!我那会生日,那家伙整的!巨感人!哎!这么多年了都没再听过了,你赶紧给爸妈表演一个!”    万树青一听,忙起身让出了琴凳,笑道:“来来来,我也挺听听,压根儿也没听过你创作的歌呀!”    万朝阳糊里糊涂地被推到钢琴前头,瞧了瞧谱架上的谱子,试探着弹了几个音,本就不太娴熟的技巧加上多年未曾碰过琴键,只能凭借少时模糊的记忆勉勉强强磕磕绊绊地弹了几个小节,最后只得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我都忘了。”    贺冬兰却捧场地连连鼓掌:“挺好的呀!好听!”    薛木在一旁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把剽窃李健蒙他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不过看着万朝阳弹琴的模样,想起当初他给他弹唱的那首歌,自己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个想法。    那天之后,薛木偷偷报了一个吉他培训班,每每趁着万朝阳聚精会神直播的时候溜出去上课,从最简单的音阶指法开始学起,一点一点地研学练习着。    对于元旦求婚的计划,他也只是和郑大钱欧阳烨商定了那么一个日子,具体该怎么执行现在讨论又的确为时尚早,经过了这一回,他忽然冒出了也学着万朝阳一样,自己弹唱一首歌给他当做求婚的意识,虽然肯定没有欧阳烨求婚时那么轰轰烈烈的,但是他自己亲身体验过,那种感动是难以言书的。    只不过他虽然喜欢听歌唱歌,却从来没有学过乐器,从零开始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练几天就把手指磨出了茧子,滚床单的时候万朝阳“嘶”的一声,将他的手从自己器物上拿起来看看,皱眉问道:“怎么还长茧子了?磨死我了!”    薛木一阵心虚,答道:“故意的,做卧推的时候没带手套,我心说磨个茧子给你撸……那不是摩擦力更强劲、你更爽嘛!”    “爽个屁,都特么给我撸秃噜皮了。”    “放屁,你个老几把,装什么嫩,你以为你还十八呢!”    “……”    第一百四十九道题 就算时针都停摆 就算生命像尘埃    八月的时候,万树青参加的比赛落幕,最终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消息传回靖溪,竟算是给全区都长了脸,很快,他年过半百却依旧风华儒雅的状态和淡然自得的弹唱视频就迅速传播了开来,不仅各种本地媒体、自媒体纷纷夸耀,连区电视台都专门给他做了一期采访,二中也在学校里大张旗鼓地宣传了一番,一些区里本地企业品牌甚至还找上门来,提出赞助万树青在连兴城办一场音乐发表会。    万树青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爆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万朝阳作为“过来人”却十分淡定,一面给他提供了一些应对的建议,一面也鼓励着他放手去做,左右已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犹豫畏缩的?    万树青听了万朝阳的建议,果然接受了赞助,风风火火地筹备了起来,在十一的时候成功在影剧院开办了自己的首场演奏会。这演奏会在靖溪那小镇已算是十分难得一见的高雅演出了,表演当天盛况空前,偌大的影剧院塞满了听众,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被万树青优雅的气质和精湛的琴技所折服。会后不但想要向他拜师学艺的孩子与家长们蜂拥而至,甚至还有各色文艺女青年、女中年直白地向他表达了炙热的爱意,一时竟把万树青给吓得不知所措。    万朝阳得知了老爹的这份苦恼,暗自偷笑了许久,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地鼓励他试着和那些女粉丝接触接触,毕竟已经单身了十来年,也是时候和事业一起开启爱情的第二春了。    而在万树青烦恼于这些令人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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