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在这里
黑夜中,冷风迎面倒灌, 雪花纷纷扬扬。 城内巡逻的士兵忍耐着疲倦和寒意, 清冷空寂的街道, 一道粉色的魅影幽然乍现, 士兵揉揉眼, 那粉色魅影顿时不见了, 如同错觉。 我不是妖。 我不是妖! 我不是妖—— 粉色身影朝着远方疾驰狂追, 呼呼的夜风中,传出少年嘶哑地咆哮:“乐善老贼!” 伴随着少年的怒吼, 天空中忽然下起磅礴大雨,雨水哗哗坠落, 少年在雨中疯狂的飞驰, 冷风掀起他头上的粉色鲛绡,露出一张满是鳞片的可怖面孔。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 异样的触感让少年猛然顿足,他抬起尖利的双爪颤抖着抚摸自己的双颊,冷硬, 粗糙,一片一片…… 少年满眸惊恐,仰头歇斯底里地尖叫, 拔足狂奔,纷纷的雨水夹杂着白雪缠绕在少年的身边,随着他的身影一起翻飞,旋转, 如一条发怒肆掠的巨龙。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少年陡然被巨大的水流缠绕而起,整个身躯腾飞到高高的夜空,诡异的水流驮着粉色身影,朝着一个方向激流勇进。 京城远郊,洛水县城。 白胡子老道狼狈的站在黑夜中,顶着一头烧焦的乱发,双眸阴沉的在树林中扫视,老道手中的铜铃叮铃铃作响。 老道放声道:“妖孽,你是逃不掉的!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只要我的法宝在,你就等着受死!” 树林中弥漫的浓雾遮住了老道的视线,他却一心只想弄死那只小妖。等收拾了这只小的,回头必定要解决那只大的!公主又如何,皇帝老儿生出的妖怪孽种,他乐善照样要除之后快。等她死了,那等稀罕高贵的灵魂,足矣媲美万千野鬼,大可以好好滋养他的另一件法宝,假以时日,那件法宝养成之时,就是他乐善统御道门的时代! 树林暗处,容映上气不接下气地瘫软在地上,他的眼角,嘴角,耳朵不知不觉地渗出丝丝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紧紧握着古埙的手仍残留着属于常人该有的温度。 他怔怔的看着夜空,古埙的影子更淡了,淡的几乎要彻底消失不见。那老道士的拂尘不知是什么做的,打了他一下,他的五脏六腑几乎错位,若不是古埙强行的逃离,强撑着设置迷障,他恐怕早就死了。 再一次面临生死,容映恐惧,不舍,悲痛,还有淡淡的释然。 如果今夜就这般死去,他也认了。总好过为情所困,懦弱无能的自杀。 为了一心一意想追随,想效忠的公子去死,他终于觉得不丢脸。活了十几年,他是不是也体面了一回。 跟着公子的短暂时光,是从未有过的自由,快乐,发自内心地期望永远活着,希望时光静好。 公子高贵,聪明,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又好看又可爱,外人眼中的公子娇气,在他眼中的公子却比谁都能干。说是做他的小厮,却是公子在背后宽和包容的保护他,若没有公子,他还是直不起腰的容映,还是人人都可以磋磨欺负的卑贱之人。 天空飘下的大雨,直直浇打在容映的身上。 他虚弱放空的眼睛颤了颤,雨水流进嘴中,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殿下…… 容映呢喃,真遗憾不能陪在公子身边,公子怎么会是妖?公子一定很害怕很难过。 “容映……” 古埙虚弱的声音淡淡传入容映的耳中。 容映眼睁睁看着那影子越来越淡,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古埙,每一个日日夜夜如影随形。 如今……将陪他一起死去。 可惜,至死未能看到它凝行的模样。 他多想对生死相伴的朋友说点什么,哪怕亲口道个别。 可是,雨下的更大了。 哗啦啦砸在身体上,点点滴滴都是痛。 血水蔓延,渗透在土壤中,消失隐藏…… “乐善老贼!” 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在山林炸响,狂风骤雨携带一抹粉色影子呼啸而来。 老道士的铜铃狂风大作,山林的浓雾烟消云散。老道举着拂尘,惊恐愕然地瞪着如巨龙般卷来的风雪。老道飞快挥舞拂尘,心惊胆战:“好一个公主殿下!好一个大妖!” 粉色身影轰然直冲而下,水龙张大巨嘴,一柄长剑反射着寒光,直直飞射过乐善老道的拂尘,扑哧一下,穿透了乐善老道的胸膛。 乐善老道口喷鲜血,眼若铜铃,不可置信地捂着穿透的胸膛,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鲜血呼噜噜从喉咙深处翻涌出来。 乐善老道晃了晃,扑通一声仰面倒地,脑袋一歪,死不瞑目。 霎时间,雨停了,风小了,洁白的雪花依然在天地间洋洋洒洒。 拔起染血的长剑,粉色身影低喃:“第一个。” 十七年,纵使他武艺纵横,十七年来,第一回杀人。 他的目光有落在自己的手上,不,那应该是爪子,只会比剑更锋利,更嗜杀,更渴求人类的鲜血。 “我……还是妖。” 乐善死了,他,还是他。 粉色身影扔下剑,步伐狼狈地往山林走去。 “容映!” 遇水不湿,不脏,在夜色下依旧粉嫩可人如妖冶桃花的鲛绡,笼罩的可怖脸孔上满是人类流下的泪水,热的。 尖利的双爪笨拙的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容映的嘴里,一粒觉得不够又塞了一粒,做完这些,他无所适从地拿起容映手中的古埙,原本便不起眼,古老朴素的石埙变得死灰暗沉,隐隐的似乎藏着裂纹。 粉色身影发出隐忍的哭声,毫不犹豫拔下头上的玉簪让古埙吸取灵气,几乎眨眼间,别致透亮的玉簪便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公子……” “容映!” 灵珠世界,黄字号丹房。 丹药的香气浓郁四散,云润生一旋身,潇洒自如的将弹出的丹药一一盛进备好的瓷瓶。 炼丹炉上,胖娃娃美滋滋地吸食药香气,胖手随意抓了两颗丹药吞下,满意赞叹:“不错不错,进步挺快,‘养颜丹’已有甲等品质。” 额头布满细汗的云润生松口气,将丹药装好,微笑:“下一张方子是哪种丹药?” 胖娃娃轻哼:“就这么等不及想炼‘洗髓丹’,如你所愿。” 云润生顿时一喜,其实以他的资质,‘洗髓丹’并非必不可少,于他只是锦上添花。但毕竟是师父曾经念叨过无数遍的仙丹,心里头难免更看重更期待几分。 胖娃娃在丹炉里转了转,叉腰道:“你已经完成了两种甲等丹药,因此除了可以学习‘洗髓丹’,还有一味‘培元丹’。两种丹药有何作用你该记得?” 云润生点头:“自然不敢忘。”洗髓丹,洗经伐髓净化经脉体质。培元丹,自然便是固体培元增强体质。两种丹药都极其实用,几乎是修者必备丹药。 “嗯,接下来你就可以练习了,看你从哪种开始都行。” 云润生尊敬地多问一句:“依前辈的经验看来,晚辈该从哪种开始?” 胖娃娃得意,指点道:“你若是不着急,就先练‘培元丹’打底,只要掌握了‘培元丹’,‘洗髓丹’便很容易上手。” “多谢前辈指点。” “我看你天赋还不错,对自己要求也严格,就是底子单薄了点,没事多和同门们交流经验。” 云润生老老实实点头,心想我孤零零一个,哪来的同门。至今没碰到半个正儿八经地修真者,倒是妖怪层出不穷。 云润生迟疑请教:“前辈,敢问若是遇到瘟疫,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胖娃娃凝眉:“那得看是哪种瘟疫,中招的是凡人还是修者。” “是凡人,我尚未亲自去确认。” 胖娃娃生气:“等你搞清楚再来问。” “多谢前辈。” 胖娃娃冷哼:“这么点小事还想麻烦我,我又不是医师。你去医馆问问看。” “多谢。” 云润生离开丹房,来到石碑前仰望,目前为止他只接触了此方世界的丹药和书阁,其余类别根本没时间学。他深知求广不如求精,不过各方面的粗浅知识合该了解一番才对,好歹能长见识。何况医药土兜は⑾⑾喙兀总有相通之处。 云润生不再犹豫,摘下‘黄字号医馆’的玉牌,踏入其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挂‘悬壶济世’牌匾的医馆,医馆中人影幢幢,似梦似真。有穿梭的病患,有忙碌的大夫。 云润生咋舌,真不愧是修者的手段,这完全像是模拟游戏,新人来了直接代入身份,应对各种病患,绝对比埋头看书更深入。 书阁中看书时便知‘黄字号医馆’主要就是针对最低级的疾病,也就是凡人的疾病,一旦全权掌握,走出去就是响当当的神医。简而言之,它能教你如何用灵力结合医典、药物、病症、针灸等救治一个凡人。 云润生迈入医馆。 望着忙碌的医师们,他微微失神。 年幼时常年待在医院病房,接触最多的便是白大褂医生护士。那时候小小的他极为天真。总是笑着说等病好了回到学校,长大以后要当一名伟大的医生,治好和他一样生病的小朋友。 结果他弃学跟随师父踏遍深山大泽修炼,末日后,成了屠夫。 做了白衣天使的人,是秦宽。 时隔一生,云润生翻开了第一本医书。 府城郊外,正在建设开荒中的沙海坡依然显得荒凉,好在春天已至,栽种的树木已经慢慢抽出绿芽,草地也铺上了新嫩的翠色。 “阿嚏!” 站在树下,四哥狼狈的喷嚏不断。 “阿嚏……阿嚏!” 五哥嫌弃地远离了他,“你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年到头换个季就病一场。多学学我,每天晨起练练拳脚,强身健体准没错。” 云四哥揉着通红的鼻子摇头,“得了,小时候还想想。现在年纪大了,不想折腾。” “啧啧,才二十多的小伙子这就卖老?”云五哥嗤笑。 “是啊,不能和你比。” “哈哈,怪不得四嫂跑来跟我媳妇嘚瑟,说你姨娘家那谁谁个表妹上赶着套近乎想给你做妾,结果她还没开口,你就拒绝了。我媳妇给我念叨了几天,真是的,我又没纳妾,也没有上赶着的表妹啊!四哥是真君子!” 云四哥被打趣也不恼,望着辽阔的土地上四散忙碌的人们,冬去春来,荒芜的土地逐渐染上绿色,一块接一块整整齐齐地排列。泥工木匠添砖加瓦,一栋栋屋子平地而起,沙海坡这偏僻一角,每天都不一样。 云四哥微笑:“经历那么多,现在哪有什么花花心思。就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年年风调雨顺,勤勤恳恳干活,多买地多盖房。” “那是那是。” 两人闲聊着,不远处蜿蜒的道路上出现一匹马,两人认出那是府城衙门的衙役,顿时起身上前。 “原来是陈捕头,这么远赶过来可是有急事?”云四哥拱手问,身旁的小厮麻利泡茶摆瓜果点心。 陈捕头满头大汗,下马一咕噜喝了茶水:“一整天跑了几个地方累死我。是有要紧的大事!去年冬天,石台府城那边爆发了瘟疫,许多人都从那逃了出去,如今开春可坏了大事!石台府隔壁的大罗府也爆发了瘟疫。咱们沙洲府不得不防,知府一直很谨慎,可恼的是仍有流民乱窜,府下的日光县、角崖县都有类似瘟疫的百姓病亡!” “什么!” “瘟疫真传到我们这?” 云家兄弟大惊失色。 陈捕头抓起糕点狼吞虎咽,点头严肃道:“当务之急别管是不是。你们一定要谨慎小心,赶紧把招工的告示撤了。最近若遇上外来的千万别收。附近的村民熟人也盯着点,若看到染了风寒,病的不见起色地一定要把人看住,去医馆叫大夫或者去衙门求助都行。” “多谢陈捕头特来相告,幸亏咱们这干活的都是乡邻乡亲。” “阿嚏!”云四哥猛打一个喷嚏。 陈捕头一口茶喷出来,戒备的远离云四哥:“咳咳,四少爷,你悠着点啊。” “……放心,我一直在咱们家和庄子待着,没上外头去!”云四无语的摸摸鼻子。 陈捕头忽然尴尬道:“那啥,你们家老太太和员外郎好像从石台府回来的?” 云四凝眉:“没错,但他们年前就回来了,而且并未生病。” 云五哥轻哼:“有我们家六弟在,你只管叫知府大人放一万个心,谁家有事我家不会有事。等我六弟出来,我好好与他说道,看能不能用些什么药防范。” “对对对!知府早就想找云六爷,可是你们家六爷深居简出,不知两位能不能尽早传个话?” “六弟乃修行之人,时常隐匿山林孤岛,我们也只能等他主动现身。” “与其等我六弟,不如先集合本地的名医大夫想想对策。” “大人早就吩咐下去了,真是流年不利,开春正是春种繁忙的季节,结果遇上这档子要命的事,闹个不好一整年的农事都得耽搁,咱老百姓又得受苦受累……” 陈捕头抱怨几句,歇够了便翻身上马,很快赶去下一个地方。 石台府城瘟疫严重,民不聊生,有关传言在临近的府城各地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京中亦有官员上传相关奏折请示天子。 京城。 庆帝看着成山的奏折,干旱、洪涝、匪贼、瘟疫……就没一件省心的事。 “福德,可有乐善真人回京的消息?” “回陛下,老奴吩咐下去的人手还在追查,乐善真人至今未归。倒是有消息传来说,往南下的方向似有妖孽横行,出来除妖的道士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乐善真人。” 庆帝沉默。 他想派人把毓秀找回来,可又不敢大张旗鼓。 毓秀已经不是之前的毓秀,那孩子……已经十七年,终于还是现行了。 庆帝烦躁的撑着额头,犹记得毓秀出生时,那个女人消失无踪。自称是她兄长的男子却凭空现身,将一枚玉佩留给毓秀,告之他毓秀只要佩戴玉佩,未来便能和寻常人一样成长生活。 是他糊涂,毓秀此番归来,他怎就没注意到毓秀从不离身的玉佩竟不见了! 一定是玉佩丢了,所以毓秀才会暴露了原形。 如今毓秀不知所踪,该如何是好? 任由他在外面漂泊? 可妖就是妖,人人惧怕,排斥。 若是遇上修为了得的道士和尚,怕是转眼便要被斩妖除魔。 对着那孩子,他一直很矛盾。留着,是个心结隐患,除掉,又终究是自己骨肉。 原本,他宽慰自己,只要毓秀以人的身份好好活着,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也算了结一场父子之情。让他以公主的身份活着,是对毓秀最大的包容和保护。 为今之计,只有……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宣。”若劳动国师出马,不知他愿不愿。 国师修长的身影来到大殿,开门见山道:“陛下可在为毓秀公主之事烦忧?若是陛下信得过,此番我愿离开京城,前去寻找公主殿下的踪迹。” “国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早与陛下说过,三殿下与我有缘,我拿他当晚辈看待,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三殿下发生意外。” “好!辛苦国师了。” 国师转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笑问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毓秀公主已经觉醒妖身。殿下寻他回来,可有想过如何面对?” “……”庆帝沉默。 毓秀……终究和从前不同了。 “无论如何……朕得见他一面。” 国师笑笑,飘然离去。 离开大殿,离开了皇宫,很快离开了京城。 国师头也不回。 这个地方,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来。 等待多年,终于要等到了。 华服一件件褪去,国师硕长的身姿摇身一变,化作庞大的妖身,一瞬千里。 “师兄,你在看什么?” 深山老林中,背着药篓子的小童站在参天大树之下,仰头费力地看向树顶。在那树顶至高处,一白衣男子遥望远方。 不多时,白衣男子如羽毛般从高处飘然落地,男子乌发如墨,额间一抹绿色纹路,细看像是一片树叶。只有他大腿高的小童额间亦有同样的纹路。 “师兄,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男子叹气:“师兄看到漫天污秽,乌烟瘴气。这就去回禀师父一声,师兄要下山了。” “哇,带我一起去!” 云润生张开眼。 摊开手心,看着仅剩的一颗丹药。 此番他闭关两个多月,一直在灵珠世界中修炼,学医,炼丹。时间很紧很充实,直到今日,才终于紧赶慢赶地炼出了唯一一炉洗髓丹,成丹两颗。 又到了约定的三月之期,亏他之前还想多炼点‘洗髓丹’售卖,结果时间不够,且心思大部分放在学医上,炼丹的时间减少,‘洗髓丹’的失败率一直居高不下。‘培元丹’倒是得了十粒,‘洗髓丹’只得两颗。 云润生没犹豫,吞服了其中一颗‘洗髓丹’,在灵珠世界内静修数日,终于突破了修为,迈进了入体期七层的修为。 剩下的这一粒他不打算卖了,还是决定赠与黄粱。 黄粱本是天才,资质极好,若是有洗髓丹帮助,说不定能洗出灵窍?这种概率很小很小,但云润生觉得还是要试试,洗髓丹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心里却一直觉得黄粱可惜。 他将‘洗髓丹’收起,抚额露出一丝苦笑,最近不知为何,只要脑子一闲下来便禁不住想起那少年。 云润生无奈想着,陡然起身,坏了,闭关两个月的消息少年还不知道,断了书信,少年铁定会埋怨。毕竟过年那会才与对方约法三章,以后半个月一封信,一个月至少一封! 结果才说好的约定,他后脚便失约了。 云润生快步出门,仰头看天没见到黑鹰的影子,当下便直接奔赴海边。 孙霸业等候多时:“还以为老大这次不去了。” “闭关忙忘了。走。” 两人再次踏入蜃楼坊市。 云润生这次带来的丹药没有上次多,依旧交给孙霸业贩卖,他便匆匆去茶楼买了可口的甜点,出来时嘴角挂着松口气的笑,希望收到好吃的点心,少年能大气化小,小气化了! 他晃荡到街尾,原本鲛人摆摊的地方空空如也。云润生不做他想,买了不少妖兽血肉,转身去和孙霸业会和。 孙霸业今日收摊更快,站在摊位前正和一白衣男子交流。 云润生顿了顿,那白衣男子气质出尘,腰间的竹笛不是凡品,他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两人皆是衣服雪白,额心点缀着绿色的纹路,似雨滴状的叶片。他直觉,这一大一小该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修者。 “我们老大来了。”孙霸业朝云润生招手。 云润生上前:“何事?” 白衣男子看见云润生,脸上闪过讶异,随即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道友,在下青木门弟子叶琼羽,这是我小师弟莫飞鸿。偶然间来到此地,没想到能见到道友的‘养颜丹’,此丹方独特,比我青木门下的‘美颜丹’更胜一层楼。不知道友师承何门何派?” 云润生笑着一拱手:“在下闲云宗弟子云润生。抱歉,在下宗门隐匿鲜少过问世事,道友所说的青木门……在下第一次听说,幸会。” 叶琼羽哈哈大笑:“道友没听过就对了,不巧,青木门亦是隐匿宗派。此番我下山来游历,主要是为了前去庆国中部一代,我发现那儿污秽极重,怕是瘟疫横行,生灵涂炭。” 云润生面色一变,“定是石台府,我早有所感,但并非医师,至今仍在观望。” 叶琼羽不由道:“云道友既有此意,不如与在下一起前往?” 云润生摇头:“抱歉,我还另有要事,怕是耽搁了。” 叶琼羽失望:“如此,他日有缘再会。” “告辞。” 云润生和孙霸业齐齐离开坊市,孙霸业嘀咕:“那道士感觉很厉害。” “应当与我差不多。” “果然。如今是怎么了,一个个又年轻又厉害的狠角色层出不穷地往外冒。” 云润生失笑:“方才我与他说的不假,我的确要去一趟石台府,你可要一起去?事先说明,那里肯定很危险。” “去!我闲的都要抱窝孵蛋了。” 两人直奔海岸,云润生不一会儿等来了黑鹰。 他将点心和早就写好的信件放上,喂黑鹰吃饱喝足,“去,早去早回。” 黑鹰长啸一声远去。 湖州乃著名的清雅水乡,人杰地灵,才子辈出。其下清丰县四面环水,大湖小湖掩映,自是景美鱼肥。 庹水湖上,一叶扁舟悠悠而行,小舟上一老翁静静闲坐,右手中拿着鱼竿,左手撑着脸颊,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地等着鱼儿上钩。 平静的水面忽然荡开涟漪,渐渐的扩散。在老翁的身后不远处,靠着湖岸的茂密树木遮掩之下,一道影子悄悄的浮出水面,探出包着粉色鲛绡的脑袋。影子爬上岸,没入树丛,不多时,粉色身影一矮身钻进不起眼的山洞。 “殿下,你又去抓鱼了,殿下外出一定要当心。”山洞内,虚弱半躺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毫无血色。 粉色身影沉默地往火堆里放柴火,熬煮鱼汤,哑声道:“附近都是凡人,发现不了我。” “……都怪我拖累了殿下。” “彼此彼此。”粉衣下的少年发出嗤笑,感觉到自己脸上诡异的紧绷,少年顿时收敛笑容,气息变冷。 “殿下……听我的,咱们直接南下,去沙洲府,去云道长的家乡,如今,只有云道长能帮殿下。” 粉色身影浑身一僵,抱着头闷声拒绝:“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殿下,如今真不是任性的时候。”苍白少年苦笑:“连古埙都赞同我的提议。云道长心胸宽广,对妖类有包容心。何况是殿下你!云道长对殿下的好,殿下难道不知?你若觉得自己对他有十分的真心,云道长对你起码也有七八分的回应。殿下并非一心妄念!” “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见他,不想见人!我讨厌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半人半妖,恶心!”粉衣少年唾弃,尖利的爪子痛恨地抓挠自己的脸,硬生生扯下一块鳞片,鲜血淋淋。 “殿下住手!” “啊呜呜……”抖着手扔下带血的鳞片,少年嚎哭,痛死了! 苍白少年松口气,真心实意道:“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即便殿下变成妖怪,丑陋不堪,但殿下一定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妖怪。” “骗子!” “起码是云道长最喜欢的妖怪。” 少年一顿,“你、你少哄我!我是坚决不去,被臭道士打死也不去!” “哎……” 气氛一时沉寂。 山洞外,忽然响起一声鹰唳,那嘹亮的声音在头顶的上空不断盘桓。 洞内的少年们齐齐露出惊色,粉衣少年更是一跳而起,拔腿冲出洞外。 阳光明亮的山林间,少年跳跃着奔跑挥手,对着天空一声声高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声音穿透山林,响彻在庹水湖上。 盘旋的黑鹰滑翔而下,硕大的黑色翅膀划过湖面,掀起激烈的浪花,荡开层层叠叠的水波。 少年狼狈地扑向黑鹰,接过人世间最甜美,最温暖的点心。 热泪满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秀秀:我就是不去! 容映:任性 秀秀:我就是要等着道长来接我! 云:对不起,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