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6)
气惯了的,为了商翰池破例过一次。当年商翰池追着盛纨去了北方生活,商先生低头,商翰池带着盛纨回了商家。如今再要商先生低头第二次,他是做不到的,所以商翰池不先低头,商先生绝不会主动找他。” “可是商先生没有等到商翰池低头,等到的是商翰池夫妇的死讯。得到死讯的第一时间商先生就赶去了文溪,把鸿年带了回来。他虽然没有表示,但我能看出他的懊悔。” “在商先生心里,鸿年是一等一重要的。他怕商翰池的事件在鸿年身上重演,所以他由着鸿年的性子胡来,鸿年学医,出国,他都没有特别干涉,鸿年做公司,商先生有在背后默默帮他铺过路。鸿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这都无所谓。” “商先生希望鸿年能够平安顺利,希望鸿年最终回来入主商家,任何对他有不利的事情都是他不允许的。” “商家这么大的盘子,商先生年纪也大了,靠他一个人管不了所有的事,他需要有人做事。一直以来他在商家布局,扶起两派势力互相抗衡,不允许任何一家独大,让两派都在他控制之下。因为他属意鸿年,他想先把局面维持,只等鸿年回来入主。” “公道讲,如果没有商先生的扶持,邱嘉泽早就被商思博踩在脚下了。” “这次开发区项目商家上下都非常看好,商先生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表现得太偏颇。所以他把开发区的项目交给商妙清,事实上是给了邱嘉泽,他在给鸿年制造机会,想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而鸿年也没有辜负商先生的期望,他找季家合作绝对是一步好棋。我个人看法,他的赢面很大。” 叶清欢把这些听在耳里,想了想,问:“所以你怀疑邱嘉泽?他想鸿年无法参加投标,所以才找人故意制造意外?” 修钢不语,凝重的脸色却说明了一切。 叶清欢心里越来越沉,喃喃说:“怎么会这样?” 修钢没回答,叶清欢回头看床上的盛鸿年,心头沉重。 “那现在他安全吗?”她问,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边你不用担心。”修钢说,“现在已经东窗事发,警察跟商先生都知道了。不管是谁做的,都不会蠢到再出手。” 叶清欢想了想,觉得修钢的话有理,想今晚终于听到一个勉强算作是好消息的消息。 这个商家,太复杂,盛鸿年身在局中,左右都不能掉以轻心。她暗想。 修钢站起身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叶清欢跟了修钢出去。急诊室的病房是用蓝色布帘隔出的小间,他们走到帘子外头,修钢回身把帘子阖好。 “叶小姐,首先,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修钢神色很严肃,“鸿年对我一直心有芥蒂,这些事如果是我跟他说的话,他未必会信。所以我希望你能跟他说一下,你的话他能够听得进去。” “我理解你对商先生的看法,你对他一定不怎么有好感。当年商先生为了拆散你们对你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有些事碍于本分,我不能跟你直说,可你要明白商先生并不是针对你。当年他认为你跟鸿年在一起会危及鸿年的安全,才会极力拆散你们。” “这个世上,鸿年是商先生最在意的人,你又是鸿年最在意的人。所以你跟商先生暂时是处在同一阵线的。你们都想保护鸿年的安全。我猜明天商先生回来看鸿年,希望你……能知会鸿年一声。” 修钢走后, 叶清欢回到帘子里,坐到病床前。 急诊室是个永远无法安静的地方,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布帘把他们两个跟外边隔成两个世界, 叶清欢坐在布帘子里面,听外面各色人等脚步声杂沓,各种说话声音纷纷而至,吵得很,盛鸿年却一直昏昏睡着。 她摸摸他的额头,依旧发烫,温度却降了一点,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看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 还有一半的药量。这是第一袋药,输完后还有一袋。 叶清欢回身坐正, 静静地看着他。 她胳膊上的伤口在疼, 那疼却让她的头脑清醒。 她在考虑怎么跟他说。 修钢说过的话,关于嫌疑人的猜测, 要怎么跟他说? 她还没有告诉她自己跟商家的特殊关系, 如果撇开她跟商家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完全第三方的立场,她要怎么跟他说? 她想了很久,在脑子做了数种,情景模拟,然则最后她做了个决定。 盛鸿年醒来是在后半夜,输液袋换成了第二袋, 叶清欢坐在床边看着他。 刚从昏睡中醒来,灯火通明,四面都是蓝色布帘,头顶一方灿白的天花板,他头脑发懵,一片空白。抬手,发现手背上扎着针头,顺着输液管往上看,见到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 叶清欢伸手过来把他的手压到床上,又摸摸他的额头,含笑说:“你退烧了。” 他有些迷糊,转头看她,问:“这什么地方?” 听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叶清欢心里更是放下了,就告诉他:“这里是急诊室。你晕倒了,所以过来输液。” 盛鸿年眉毛一扬,难以置信地问:“晕倒?我?!” “是呀。”叶清欢轻声说。 她这么说,可他脑子里是空的…… 盛鸿年皱眉想了一会儿,一下子想起今晚在加油站遇袭的经过,她受伤,到医院,她被护士叫回去打破伤风针后,他看着门关上了,然后眼前一黑…… 那是他晕倒了。 在她面前晕的…… 简直奇耻大辱! 他扭头看她,她坐在跟前,套装的外套搭在肩上,挡住了她的胳膊,可套装的一条袖子被血染透了又干了,黑乎乎的。 他发誓要保护她,却让她在他面前受到伤害,自己还特别丢人的当着她的面晕倒了?一时间激愤自责加懊恼羞愧许多情绪郁结在心里头,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叶清欢读懂他眼里的情绪,歪头笑着问他:“当着我的面晕倒,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怂?” 就算他确实是那么想的,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听着特别刺耳。就像他有个缺点,遮遮掩掩的羞于示人,她毫不留情面地给他揭开了,还**裸地取笑。 盛鸿年逆反心顿起,提起一口气打算反驳几句,话到了嘴边,见到她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些话就在舌尖上打转,转了几转,又被他给咽回去了。 那口气泄了,他闷闷地“嗯”了声。 她掩嘴笑,他不满地瞪她,她戏谑地看他。 他扭过头,闭上眼,顿了一会儿,忿忿地嘟囔:“真怂!” 又顿了一会儿,他捏起拳头照着床框打了一拳,气哼哼地骂:“真特么地怂死了!” 叶清欢俯身,用手指揉他的眉心,笑问:“生气啦?” “没有!”他闭着眼,硬声说。 他倒是真生气。不过不是气她,是气自己,没护好她。 叶清欢推了推他,问:“嗓子还疼吗?” “不疼!”他依旧闭眼,说话硬气。 “饿不饿?”她问。 “不饿!”他说。 一小会儿的沉默。 她说:“真幼稚。” 他撇嘴,不应声。 叶清欢站起来,又推了推他,说:“往旁边挪一下。” 盛鸿年扭头,叶清欢已经坐到了床沿。 她这是要上床跟他躺到一块儿? 盛鸿年诧异地看着她,叶清欢把身上披的外套扯下来,放到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回头看盛鸿年还是没挪动,低声对他说:“快呀,挪一下。” 盛鸿年咽了口唾沫,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叶清欢扶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小心地,侧着身子挨着他躺下来。 盛鸿年举起左臂给她倒地方,直到她躺下后他胳膊还是举着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叶清欢伸手把他的胳膊拉下来,送到自己颈下枕着了。 盛鸿年一径地发呆发愣,以前都是他主动,他死皮赖脸,他上下其手,如今叶清欢突然的主动了,他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九十公分的床,盛鸿年的身板儿又壮,两个人得挤着躺。叶清欢把自己受伤的左臂横过去放到他胸口,左手恰好搭在他肩上,像是在拥抱。 “鸿年,抱抱我。”她轻声说。 盛鸿年眨了眨眼,心想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了,她都开始投怀送抱了……难不成就因为他晕了? 那他怎么不早晕呢?刚跟她见面那会儿就晕一次,省得他劳心费力地粘着她追,看她冷脸又被她踢,淹了人家房子还弄坏了电梯。 美人求抱何乐不为,盛鸿年立刻用左手揽住她肩头,楼着她往怀里摁。 他偏过头去亲了亲她的前额,问:“胳膊的伤疼不疼了?” “不疼了。”她违心地说,手指在他压在他脖颈处,轻轻描画他的喉结。 盛鸿年身子发僵。 她这飞跃式的改变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一脑门子问号,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正疑惑,听她说:“鸿年,我有些事要跟说。” “什么?”他僵硬地问。 “是关于我爸爸,还有商妙清的。”叶清欢说。 盛鸿年瞬间便明白了她要跟他说什么了。 他一直在等她想通,等她自愿跟他坦白。他以为那会发生在他战胜商家之后,没想到竟然提前到了今天。 “这些事一直瞒着你,因为我怕你会生气,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叶清欢小声说。 盛鸿年故意问,“瞒我什么了?” “以前的事。我去澳大利亚之前。”叶清欢说。 盛鸿年的手摸到她的后脑,把她的脸压到自己胸前,自己倒是勾起嘴角笑得开心,嘴上却故意沉声说:“先说来听听,我再决定是不是该生气。” 叶清欢咬了咬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说:“十年前我从文溪到海城,是因为我爸爸跟商妙清……” 这些话商妙清跟他说过一次,可在叶清欢说的过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盛鸿年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听着她的叙述,左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把玩着她的头发,直到叶清欢讲完。 “你会生气吗?”她小心地问,左手揪紧了他衬衣的领子。 盛鸿年不说话,良久之后突然“嘶”了声。 叶清欢紧张,想抬头看他,却被他压住后脑摁了回去。 “如果说过去这些年,我最在意的事儿……”他故意留了一个卡顿。 叶清欢竖起耳朵听。 “就是想知道,当初跟现在,哪个时候的你更喜欢我。”盛鸿年说。 叶清欢抿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跟她的设想不符。她想他无论如何都该会生气的?任何人在得知从前的悲苦经历是一场骗局造成的,都会心绪难平。可盛鸿年却没有,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盛鸿年的左手移到叶清欢的左肩,用力揉了揉,说:“清欢,你问我生不生气,如果说不会,傻子都不会信。可是对我而言,你从前跟商家有什么关系,当初为什么离开我,是不是有过男朋友,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没法改变。我在乎的是现在的你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你有多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结婚,跟我过一辈子。” “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又走到一起,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愿意吗?” 叶清欢只觉得眼圈发热,贴着他的身子,她点了下头,微不可查的动作被盛鸿年捕捉到了。他顿时兴奋异常,用指背顶起她的下巴,低头就亲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你受伤了, 不要去肃州跟组了,在家休养。四天后我要参加竞标, 结束后我们一起回趟文溪。”盛鸿年说。 “好。”叶清欢应了。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 表示她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叶清欢明白,这次回文溪,见过妈妈后,结婚的事儿要提上日程了。 两人互相依偎了一会儿。 盛鸿年叹了口气,语调悠远,说:“很久没回文溪了。” “每年过年清洛都会到你父母墓前看看。”叶清欢说。 “是你嘱咐他去的?”盛鸿年问。 叶清欢默认。 盛鸿年抱了抱她,声音温柔, 说:“以后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好。”叶清欢说。 急诊室依旧人来人往, 吵得很,叶清欢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十三岁父母感情破裂, 十五岁从文溪到了海城, 十六岁从海城去了墨尔本,二十四岁从墨尔本回到海城, 到现在她二十八岁。 整整十五年, 她如无根浮萍, 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最后给她土壤生根的,是那个在图书馆的书架顶上睡觉的男孩,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跑来给她过生日的男孩,那个哭着求她不要抛弃他的男孩,这个隔了十年心里依旧放不下她的男人。 她也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也许这就叫命中注定。 她叹息。 “叹什么气?”他问。 “想一些事。”她说。 他揉了把她的肩, 说:“说来听听。” 她浅笑,就问:“当年你为什么到书架上睡觉?” “当年啊……”盛鸿年眯起眼回忆。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记忆有些模糊,他得从头想。 那时候他刚到海城商家,亲爷爷习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完全没有要含饴弄孙的迹象。家里的其他亲人都对他不冷不热,唯有一个姜姐整天唯唯诺诺跟在后头喊他“少爷”。 商家的生态让他不习惯,不喜欢。可他明白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 有天晚上商妙清的妈妈跟商思博的妈妈起了冲突,商思博跟商妙清都牵扯进来了,把个商家闹得天翻地覆。商毅仁把所有人都叫到客厅训话,从晚上十点训到凌晨,训得他头疼,回到房间后脑子里飘的都是两个姑妈的吵闹声跟商毅仁喝骂声,一晚上没睡好。 他刚到海城不久,也没几个能去的地方,第二天就去了学校。学校放假,图书馆开门,他跑去了自修室,本想在桌上睡一会儿,可空荡荡的房里也没个人,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他在桌上躺了会儿总有种十分不安定的感觉。于是就往房间里找,找到那排书架,爬到书架顶上试了试,觉得那地方隐蔽,就算来人也不易察觉,就在上面补觉。 后来见到了在下面奋力推桌子的叶清欢。 他把这些告诉了她。 “你那天推桌子干嘛?”他问。 “怕你从书架上摔下来。”她如实说,“太高了。” “这么关心我?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他笑。 “没有。”她说。 “我还不知道你那时候不喜欢我?”他不满地咕哝,“说句‘是’又不会掉块肉。哄都不知道哄我一下。” 叶清欢不说话,盛鸿年用下巴蹭她的额头,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情人节那次?还是给你过生日那次?还是知道我要去美国的时候?” 他今天没刮胡子,胡茬冒出头来,蹭在她额头刺刺痒痒,叶清欢低头躲开,小声说:“别闹。” “那你说啊。”他不依不饶,用手指顶起她的下巴,脸又压下来啄她的嘴唇,嘟囔,“不说就亲到你说为止。” 一下,又一下,他用舌尖描画她的唇型。叶清欢微微发颤,闭上眼,小声说:“我不知道。” “真绝情。”他咕哝,压住她的唇。 一声咳嗽, 来自第三人,是个年长的护士。 叶清欢推开盛鸿年匆匆起身。 “药滴完了。”护士客观地提醒, 又冷眼扫过来, 说,“病毒性感冒,会传染。” 叶清欢脸红,下了床站到一旁。 盛鸿年舔了舔嘴唇,有点儿意犹未尽。 护士走过来,弯腰拔针,盛鸿年疼得咧嘴, 说:“您轻点儿。” 护士把棉球摁到他手背上的针孔处, 冷冷吩咐:“自己压住了,一分钟后拿下来。针孔24小时不要沾水。” 盛鸿年撮了下嘴唇, 虽不满还是乖乖照做。 护士把输液袋连着软管针头收起来放到治疗盘里, 朝叶清欢说:“这里是急诊,不是病房。病人既然醒了, 建议你们找医生看一下, 有问题转内科病房, 没问题的话直接回家。” 说完护士拿着治疗盘掀开布帘,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态度,难怪医患关系紧张。”盛鸿年摁着棉球,嘴上念念叨叨的。 叶清欢只问:“你感觉怎么样?需要住院吗?” 盛鸿年抬手在喉咙处捋了几下,略疼,烧退了身上也轻快多了, 便摇头:“没事儿了,回去。”说罢他下床穿鞋。 叶清欢只想留在这里也是休息不好的,不如回家。医生给盛鸿年开了三天的点滴,明天再回来输液也是一样。 她蜷着受伤的胳膊,弯腰要去拾外套,听盛鸿年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明天来换药。医生说15天以后拆线。”她回答。 外套被他拿了去,然后他展开了披到她身上。 车子放在停车场,两人都没法开,打了车回家。一进门撞见池年带着三只小猫蹲在门口迎接,叶清欢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它们,不免想念,蹲下来想逐个摸摸。盛鸿年则习惯性地去查看食盆水盆。 池年立刻率领三只小猫甩下叶清欢跟随盛鸿年而去。 食盆没了猫粮,盛鸿年捡起食盆准备去添,池年扑过去抱着盛鸿年的腿跟着他走,不住地用爪子挠他的腰带,三只小猫干脆抓着盛鸿年的裤子往他身上爬。 现在是夏末,衣服都很单薄,小猫伸出爪子勾衣服,隔着衣服偶尔勾到皮肉,疼得盛鸿年“哎哎轻点儿”地直叫,却也不把小猫弄下去,任由它们两只挂在前胸后背,一直蹲在肩上。他就这么拖着四只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又是添粮又是加水。 他添的粮也跟她以前的不一样。她都是买成品猫粮,他给猫吃自制猫粮,他做的,有鱼有虾有鸡肉。四只猫吃得高兴,呼噜呼噜直哼哼。他蹲在旁边监视,把被小猫扒拉出来的维生素片捡起来摁进鸡肉块里,拿着肉块往小猫嘴里喂,念念有词:“乖,吃了,不吃以后没肉吃。” 结果小猫把肉含进去,嚼了几口又把药片用舌头顶出来,吐到一边,接着埋头吃肉。 盛鸿年又去捡药片,摁到肉里接着哄。 叶清欢在门口看到哭笑不得,问:“你怎么把它们惯成这样?” 盛鸿年放弃喂药,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的猫毛,说:“也没怎么着它们,自然相处,慢慢地就这样了。” “猫也是要教育的。”叶清欢说。 “教什么?稍息立正起立敬礼?”盛鸿年笑,很无所谓地说,“用不着教育,释放天性自由自在,这样挺好。 叶清欢无奈,想再晚回来些日子怕是这几只猫会被他惯得连她是谁都忘了。他们教育理念不同,以后怕是有得磨。 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事,不是跟他讨论如何教育猫的时候。她走进屋,把染血的外衣从身上拿下来,盛鸿年过来把她手里的衣服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说:“没法洗了,扔了。” 叶清欢点头。 接着盛鸿年弯腰过来看她左臂绑纱布的地方,嘴上念念有词:“怎么还有血渗出来?要不再回医院看看?” “医生说有少量渗血是正常现象,而且这是刚包扎那会儿渗的血,现在已经止住了。”叶清欢轻轻扯了扯左臂上的纱布,接着抬头对他正色道:“到沙发那儿坐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她神色严肃,盛鸿年不免肃然,问:“关于什么的?” “关于商家。”叶清欢说,“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修钢跟我说了一些事。” 她用右臂挽住他的胳膊,带他到沙发处坐下,跟他讲了所有她所听到知道的事情。 末了,叶清欢说:“修钢说,商先生明天会去医院看你。” “用不着,我会跟修钢联系。”盛鸿年说,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沉思着。 “你不想见他吗?”叶清欢问。 “现在这个时候,不见为好。”盛鸿年说。 “为什么不见?你恨他吗?”她问。 他扭过脸看她半晌,问,“那你恨他吗?” 叶清欢垂下眼,不作回答。她对商毅仁,其实没到恨的地步。商毅仁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是为了逼她跟盛鸿年分开,把她送去了澳大利亚。其他的倒也没做过什么。对商毅仁,她说不上恨,却也谈不上喜欢。真要说感觉的话……是有点儿怨。 盛鸿年伸手过去搂住叶清欢的肩,叶清欢轻轻靠到他肩头,听他说:“我不见他,不是因为恨他。虽然他不算是个好人,可他这些年对我却是全心全意。我不见他,是因为现在的情势。我赞同修钢的看法,可我认为修钢把问题看得简单了。” 叶清欢一愣,扭头看他。 盛鸿年说:“修钢太自信了,他所有的猜测都建立在商家还在我爷爷掌控的前提之下。我没他那么乐观。” “以我对邱嘉泽的了解,他野心虽大,却不是个鲁莽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要算到被我爷爷发现后该怎么办,他必然已经有所准备了。” “他会做准备?”叶清欢问,“你的意思是他会找替罪羊?” “不。”盛鸿年低声说,“我认为他不会找替罪羊,他应该压根不怕这件事被我爷爷知道。” 叶清欢一惊,问:“为什么?” 盛鸿年手下轻轻拍拍叶清欢,像是安抚,慢慢地说:“这要从商家的股份说起。你也知道,商家是家族企业,股份大都把握在商家手里。我爷爷手里有百分之四十五,是最大的股东。商思博母子有了百分之二十,商妙清母女有百分之二十。剩下的,有百分之五在散户手里,还有百分之十在六个投资人手里。那六个人是我爷爷的老朋友,跟我爷爷的交情少的都有三十年了。” 叶清欢心里做着加减法,有点明白盛鸿年的意思了。 “你是怀疑商思博跟邱嘉泽会联手?”她问。 “他们很可能已经联手了。”盛鸿年说,“而且我怀疑他们联手之后,还会去说服那六个股东倒戈。只要他们拿到超过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就可以绕开我爷爷,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可商思博跟邱嘉泽斗了那么多年,会突然联手吗?还有那六个股东,他们跟你爷爷交情不是很深?”叶清欢问。 “那六个人跟我爷爷交情深,他们的儿子孙子却不一定。”盛鸿年的语调有些冷,慢慢分析,“现在早已不是老人家的时代了。商人的本性是逐利,那六个股东,很多已经是换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在经营,年纪大的已经只是挂名而已了。到了第二三代,情分还能剩下多少?这次开发区项目的项目总额可以抵得上商家三分之二的资产,拿下的话,别说在海城,在整个中国,也少有几家能跟商家比肩的企业了。换了是你,你不想赢?” 这话让叶清欢沉思,想来想去,也只觉得盛鸿年说得有道理。 “你说修钢看出来我爷爷有意让我赢了这次竞标,那商思博跟邱嘉泽的段位不比修钢低,他们两个岂会看不出来?我爷爷有心求败,他们两个不会甘心。你想,在我爷爷眼里,这场竞标我赢与不赢,对他而言没多少差别。也许我赢了会更好,在他心里商家注定是留给我的,我再另做一份事业等于锦上添花。可对邱嘉泽他们而言,就完全不一样了。输了这一仗,他们会一败涂地。” “估计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我,应该是知道了季家要出手,才会狗急跳墙,做出找人袭击妄图让我无法参加四天后的竞标这样冒险的事儿。” “之前,他们知道爷爷的心思,但也知道我无意商家的生意,所以并不把我当敌人。如今我跟商家抢生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间接促成了他们的合作。商思博跟商妙清两家摒除偏见联手合作,这在商家的历史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说到此,盛鸿年呵呵地笑起来,倒是很愉快。 叶清欢不免嗔了他一眼,怪他:“你还笑得出来。” “要不还哭啊?”盛鸿年眉毛一挑。 叶清欢抿唇,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心里面有些没着没落的。她想商思博跟邱嘉泽联手了,那么盛鸿年面临的压力会增加一倍。离竞标还有四天,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数,谁都不知道。 她担心得很。 盛鸿年看她紧张,便故意逗她:“我这次要是输了就倾家荡产了,也没脸出门了。要不以后就在家给你做做饭,伺候猫,你看怎么样?” 叶清欢皱眉,斥道:“瞎说什么?” 盛鸿年把脸一垮,凑过来问:“你不想养我啊?那我怎么办?公司的钱都投进去了,连我刚买的车都抵押了,现在能自由掌控的就剩我这个人了。难不成输了你让我出去卖|身?有人买我吗?” 盛鸿年越说越离谱,叶清欢就瞪他。可他完全不自知似地,继续嬉皮笑脸地胡说八道:“哎,要不你买我,包夜包月还是包年你定,给口饭吃就行,我就算精尽人亡也保证让你满意。” 叶清欢不想听了,起身欲走,被盛鸿年拉过去搂进怀里,他乐得呵呵笑,她气得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好了好了。”盛鸿年揉揉她的肩,安抚,“逗你玩儿呢,你太紧张了。放心,我会赢。你那么难追我都追到手了,这世上没什么事儿能难住我的。” “真的?”叶清欢问。 “真的。”盛鸿年用额头抵住她的,加重语气说,“为了你,为了我自己,都必须要赢,也一定会赢,相信我。” 当晚, 两人同床,一个受伤一个生病, 都乖乖躺着, 没做不该做的。慢慢的,盛鸿年睡了,叶清欢一直睡不着。 她晚上吃过止疼药,现在伤口并不疼。她睡不着是因为满脑子都是竞标的事情。 她暂时不怕商思博跟邱嘉泽。如果袭击盛鸿年的事情是他们做的,现在已经引起了多方注意,他们不会傻到继续做这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她担心的是竞标的输赢。 赢了自然好,如果输了, 盛鸿年就把全部身家都贴上了。 她在亦安多年, 公司间联手的案例她见过多起。像盛鸿年这种新晋小公司有机会跟季家那种航空母舰级别的大企业联手合作,必然是签过对赌协议的。 小公司跟大公司合作, 经营权又把握在小公司手里, 这种好事不是白来的。大公司砸钱进来其实有风投的性质。 如果小公司做赢,大公司拿分红。如果小公司做输, 那么大公司吃掉小公司。左右大公司不会亏, 小公司却是以命相搏。 季秋阳能在仓促间说服董事会, 必然用了十分诱人的利益条件。 盛鸿年的公司做的是互联网行业,属于新兴经济体,又有在美国的多年运营经验,发展前景很被看好。季家的主业是房地产开发,近年来由于国家政策,房地产疲软, 作为季家的第二代,想必季秋阳也在为季家的将来做打算。 季家跟商家类似,传统行业大亨,公司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整船掉头很难。所以季秋阳选择了盛鸿年,如果盛鸿年输了,那么季秋阳恰好借现成的盛鸿年公司,独立与季家之外发展新兴行业的生意,为季家引入新行业的资源。 这盘棋,盛鸿年跟商家是螳螂跟蝉,季秋阳才是黄雀。 叶清欢渐渐厘清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免叹了口气,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她翻身,再翻身,寂静的夜里床垫子被她压得嘎吱嘎吱响,他睡得全然不知。可她心里燥,身上也燥,把被子往下推了推,露出肩膀跟胳膊。夏末秋初,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她身上渐渐发冷,心里却焦躁依旧。 她又翻个身,看看旁边的人。盛鸿年睡得很安稳,鼻息均匀,眉目平和。她摸摸他的脸,他毫无反应。 睡得这么踏实,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四天后要进行生死之战的样子。 在这种生死关头人,她这个旁观者尚且惴惴不安,他倒是弄得像跟没事儿人似的。刚才在客厅跟她谈到这次竞标,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心倒是真大。 她叹气。 也真让人羡慕。 以前盛鸿年也是这样,遇到什么事儿都非常想得开。无论是父母去世被迫住到商家,还是面临被人绑架的风险,他都能冷静地泰然处之,活得肆意洒脱。 那样的他让人心疼,又让人欣慰。 可看他睡得这样安然,叶清欢有些气,她用手指捏住他的鼻子,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张开一道缝儿。 她拿开手,看着他。然而他又把眼镜闭上了,右手伸过来摸摸,摸到她冰凉的肩膀后,他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过来把她包住了,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迷迷糊糊地咕哝:“不冷了,不冷了。” 叶清欢突然就把那些顾虑都放下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想,输了又怎样?公司没了车子没了钱都没了又怎样?最重要的他还在啊? 他比什么都珍贵。 她把被子掀开来,分出一半盖到他身上,然后偎到他怀里,轻轻抱了抱他,小声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就换我养你。” 竞标前三天,叶清欢请假。第一天陪跟盛鸿年一起去医院,她换药,他输液。盛鸿年身体底子好,输液两天后便生龙活虎,一心扑到竞标的事情。叶清欢呆在家里也没闲着,通过相熟的媒体查邱嘉泽的底细。 她不差商思博,因为商思博多年来纵横商场,履历相对透明。这个邱嘉泽却是近几年新窜起的势力,她想看看他的底牌。 娱乐圈水深,能人异士多,跟商界政界都能搭点边,真被叶清欢查出来一些事情。 这个邱嘉泽出身富贾之家,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儿子。 他的家族是做连锁酒店的,也算中型富豪,只是起家不怎么光明。邱家是做走私烟草汽车生意发财的。 刚改革开放那几年,国家法制不健全,邱家通过外贸的灰色地带赚了一笔钱,发了家。后来海关越来越严,走私风险越来越大,邱家才转行做起了正当行业。 然则叶清欢查到一条让她吃惊的信息,是邱嘉泽的父亲跟着一个男人混过黑道,为了钱财,两人做过些非作歹的勾当。 而那个男人是商妙清的舅舅,跟商妙清的母亲是同母异父的关系。而商妙清的姥姥,是个妓|女。 事情剑指商毅仁。 叶清欢想沿着这条线深查,却是收获寥寥。也许年代太久远,也许有人曾经特意清理过,可用的消息非常少。唯一知道的是,商妙清那位舅舅前几年去世了,癌症。 叶清欢把这些信息告诉了盛鸿年,盛鸿年知道后只让她不要想太多,安心在家养伤。可叶清欢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天,预感应验。 竞标被临时推迟到十天以后。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临时推迟?”叶清欢问。 “政府里有人对我公司的资质提出疑问。”盛鸿年说,“所以要暂停竞标,复查后再开始。” “资质验证不是第一步要做的吗?已经启动投标流程了,证明你资质符合要求,为什么又要回头再查?”叶清欢显得很不安。 “别慌。”盛鸿年揉揉她的头发,淡淡说,“你想,商思博跟邱嘉泽联手了,怎么都要闹出些动静。这不过是他们反击的第一步而已。以后还有的较量。” 叶清欢咬唇,看着盛鸿年。 盛鸿年俯身用额头碰了碰她的,笑:“别对我那么没信心,我是做正当生意的,他们说我资质不合格,我就做到让他们无话可说。而且市委那边还有季秋阳斡旋。相比较我这个小公司,他还是更看好几百亿的基建项目回报。你别想太多。” 尽管他这样安慰,她心里还是不踏实。 本来熬到四天竞标开始,输赢在此一举,尘埃落定后商家那两人便就没什么可翻腾的了。可突然又要往后推十天,变数骤然加大。 尤其是她查到那些信息之后,她更加担心盛鸿年的安全。 “你雇几个保镖跟着你,好不好?”叶清欢紧紧抓着盛鸿年建议。盛鸿年看她担心到几乎神经质,便说:“好。” 盛鸿年真的找安保公司,雇了个保镖近身保护。是个退伍军人,以前做过特警,看起来块头比盛鸿年还要大一圈。叶清欢见到后,才略略放心了。 这十天里叶清欢总是睡不安稳,做噩梦,梦里常常有鲜血,盛鸿年胸口被插了一刀。她惊醒之后就扯开盛鸿年的衣服检查,弄得盛鸿年火烧火燎,碍于她伤还没好,只能搂着安慰。 时间缓慢地过去了九天,对谁都是煎熬。翌日便是竞标的日子了,叶清欢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只是出事的不是盛鸿年,而是修钢。 得知修钢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叶清欢呆住了。因为修钢是被人用刀刺中心脏而死,凶手是邱嘉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叶清欢跟盛鸿年一起赶去了殡仪馆,只有姜姐跟老保姆在那里。已经整理好仪容的修钢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老保姆平静地坐在棺木旁边,穿着一身素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孙子。 “他走得很满足。”老保姆说,声音沙哑而平和,“他说这是他的债,终于还清了。” “为什么这么说?”盛鸿年沉声问。 老保姆仰起沟壑纵横的老脸,混沌的眼中有水光浮现,声音依旧很平和:“孩子,商家欠你的,阿钢都替你讨回来了。商先生虽然做过错事,可如今年纪也大了,以后你要好好对他。” 叶清欢跟盛鸿年待在殡仪馆,等到修钢火化,拿到修钢的骨灰。老保姆在姜姐的陪同他,抱着骨灰盒上了车。叶清欢紧紧握着盛鸿年的手,身子微微发抖。 盛鸿年发觉到了,把她揽到怀里,安抚:“别怕。” “我讨厌商家。”叶清欢低低地说。 “我也是。”盛鸿年说,“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改变它。” 第二天,海城开发区基建项目重新竞标,商思博没有出席,盛鸿年拿到了标书。 盛鸿年与商家之争,以盛鸿年获胜降下帷幕。 竞标获胜那天下午,盛鸿年带叶清欢去医院拆线。伤口长好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晚上赵司同组了局,庆祝本次大获全胜。盛鸿年跟叶清欢都没有去。 叶清欢做了一盏祈福灯,跟盛鸿年一起,开车沿着横江的水道一直朝下游走,到了横江的入海口。 入海口附近有个渔村,海水河水混合的水体区域营养丰富,渔民们在这里做网箱养殖。已经是晚上了,海风从海面上吹过来,海面上有一些看渔场的浮屋,亮着煤气灯,起起伏伏,像是落在海里的星辰。 叶清欢把祈福灯拿出来,盛鸿年用打火机把蜡烛点上,叶清欢轻轻把灯放到河海交界的水里。 “你说它会到河里,还是到海里?”叶清欢蹲在地上问。 “会到天堂。”盛鸿年说。 “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为什么要帮你。”叶清欢小声说。 “他有他的理由,我尊重他。”盛鸿年说,伸手向叶清欢,“走,回家。” 她把手放到他手里。 当晚两人都失眠。 竞标成功的喜悦并没有到来, 修钢的死讯像是一团阴云笼罩在心头,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叶清欢侧身躺着, 看着盛鸿年,盛鸿年枕着双手面朝天花板,都是无心欢愉。 “他跟我说过,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叶清欢说。 “他也跟我那么说过。”盛鸿年说,“只是那时候我并不信任他。现在想,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我高中在美国的那几年,他也一直陪着我。” 叶清欢想了想, 问:“他结婚了吗?” “不像。”盛鸿年所。 “有女朋友吗?”叶清欢又问。 “不清楚。”盛鸿年说, “大概没有,从来没见到他带谁一起出来。” “他一直是一个人吗?” “是的。” 沉默。 叶清欢伸手过去握住盛鸿年的胳膊, 轻声问:“你很难过, 对吗?” 盛鸿年笑了笑,有点儿苦涩, 说:“不太好受。被一个一直视为敌人的人救了, 会觉得对不起他。” “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明天, 我回趟商家,我想跟我爷爷谈谈。”他说。 “他能告诉你吗?”叶清欢问。连老保姆都不肯说的事儿,商毅仁怎么会说?她不报太大希望。 盛鸿年微叹,说:“能不能的,总是要问一下的。”然后他兀自沉吟。 叶清欢松开手,手掌依旧搭在他胳膊上, 静静陪着满腹心事的他。 盛鸿年自己想了一阵子,忽然醒神,扭头看看叶清欢,随即伸手过来把她揽到怀里, “你别担心,我会尽力去查。”他说。 她“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他,小声说:“开发区项目也会很忙,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累。” 事实上,正如叶清欢想象,商毅仁确实什么都没说。修钢的一切成了又一个谜,沉在纷乱的表象之下。 而超乎她想象的是开发区项目的复杂艰难程度。 基建项目关系民生,还跟很多事业部门有牵扯,方方面面料想不到的问题接踵而至,并非有才干就可以势如破竹,盛鸿年疲于应付。季秋阳有意引荐盛鸿年结交一些权贵,于是盛鸿年特意去京市呆了半个月,拓展人脉。 这半个月时间叶清欢没有去肃州跟组,潘素跟剧组已经很熟,她留了两个助理在那边陪她,自己留在亦安处理日常事务,也为查修钢从前的事情。 尽管盛鸿年要她不必插手,她还是想查。可是相较商思博跟邱嘉泽,修钢更加神秘,查不到什么。 半个月后盛鸿年从京市回来,又陷入了无休止的加班,吃住都快在办公室了。偶尔回来也是深夜,叶清欢已经睡了,他洗漱后摸索着上床,搂着她睡,第二天一早又爬起来匆匆离开。 他们的状态有点儿像是同一座城市的异地恋。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邱嘉泽的羁押期满,移送检察院,等待检察院起诉。在此事上商家一反常态,没有人出面替邱嘉泽斡旋,连商妙清都没有。只有邱家在上下奔走。 潘素担纲女主角的电影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阶段,潘素回到海城,叶清欢开始忙起来。 这部电影亦安影视有份投资,开始着手准备新片的宣传炒作。叶清欢开始带着潘素在全国跑宣传,参加综艺。 一个半月后,检察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以故意伤人罪起诉邱嘉泽,法院正式受理,等待最终审判。叶清欢打探过,邱嘉泽故意杀人的罪名是坐实的,证据充分,必定不会轻判。 叶清欢跟潘素结束了巡回宣传,回到海城。新片排期已定,春节档,舆论反响很好。 忙忙碌碌了几个月,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冬天,叶清欢坐在亦安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看着外头的街道。 今年事情多,没留意的功夫火树的叶子已经掉了个干净,黑色剑鞘一般的果荚挂了满树,在北风里互相拍打。 看得人唏嘘。 有人敲门,叶清欢喊了声进来,乔荔带着一身香风走进来。 大学毕业后乔荔做了自由摄影师,之前一直在欧洲到处逛,叶清欢有半年多没见过她了。半年后再见面,乔荔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整个人精神却很好。 “回来了?”叶清欢淡淡问。 “可不?还没忙完呢,不得不回来。”乔荔大咧咧地坐到她办公桌上,把一瓶香水放到叶清欢面前,说:“喏,礼物。” 叶清欢看了看那香水,没动,偏头看乔荔,问:“回来陪你爸妈过年?” “过什么年啊。”乔荔撇嘴,说,“我爸要跟我妈离婚,我妈把我叫回来了。这个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呢!” “闹一闹就过去了。”叶清欢说。 乔荔摇头:“这次不一样。我爸是铁了心了。” 叶清欢手里捏着钢笔,垂眸不语,心却在想乔冠兴夫妇离婚后会对亦安造成什么影响。这对夫妇手里都有亦安不少股份,离婚怕是会造成动荡。 “其实离了挺好的,这么干耗着谁都不舒服。”乔荔踢掉了脚上的绿色高跟鞋,两只脚在半空中晃荡着,说,“我看着他们两个都累。明明没感情了,还为了面子硬撑,何必呢?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填把火,让他俩离了。然后我带我妈去欧洲玩几个月。她在家呆的时间太长了,都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好了。” “人家都是劝和不劝离,你倒好,盼着爸妈离婚。”叶清欢埋怨。 “他们懂什么啊?伤在谁身上谁知道疼。我妈这样的,死心眼,不给她个痛快她一辈子走不出来。”乔荔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叶清欢,“对了那个盛鸿年,他回国了?我怎么看新闻都是他跟潘素的呢?他那死心眼的程度比我妈厉害多了,我才不信他会跟潘素搀和到一起呢!是不是你搞的鬼?” 叶清欢用钢笔的一头抵住下巴,只是轻轻“嗯”了声。 “那他现在还是单身吗?”乔荔又问。 “不是了。”叶清欢说。 乔荔眼光一闪,想了想,微微一叹,说:“可惜了。我只听说他在美国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就再没谈了。没想到他跑回国又谈了。” “他在美国的时候谈过女朋友?”叶清欢问,眉头微拧。 “是啊。对方是我朋友的朋友,一个钢琴老师。两人异地,盛鸿年在美国,她在国内。据说是盛鸿年追的人家女孩,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分手了。”乔荔说,“这次我在法国遇到了那个女的,她还是单身,还跟我打听盛鸿年来着……” 听着乔荔说的话,叶清欢敛眉沉思,忽听乔荔嚷:“哎?你把戒指换了?” 叶清欢愣了下,“嗯”了声。 乔荔抓起叶清欢的左手端详,说:“蒂芙尼新款哎,不错不错,比你之前那个强多了。多少钱买的?” “不知道。”叶清欢说。 乔荔眉头一皱,又一松,眼睛闪闪发亮,问:“别人送的?” 叶清欢但笑不语。 乔荔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扑过来抓住叶清欢就问:“谁啊谁啊谁啊?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快告诉我!” 叶清欢歪歪头,笑,说了三个字:“盛鸿年。” 顿时,乔荔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死耗子。 桌子上叶清欢的手机响了,盛鸿年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乔荔见到了,讪讪退开,叶清欢拿过手机放到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今晚加班吗?”他问。 “不加。”她说。 “晚上我去接你,先去买东西,然后回家做饭。”他说。 “你忙完了?”她问。这几个月,他们两个从同城异地,到异城异地,又到同城异地,见面机会寥寥。 “刚把最后一笔工程款结了,让工人拿着工资回家过年去了。过年期间缺人手,很多项目暂时停了,我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他舒了口气,说,“总算能过个清静的年了。” “那很好啊。”她说。 “晚上五点我来接你。”他说。 叶清欢应了,放下电话。乔荔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清欢,试探地问:“听这个意思……你们已经同|居了?” 叶清欢点头。 乔荔立刻叨叨上了,说:“那个前女友的事儿你可别放在心上。他门谈的时间不长,分手是盛鸿年提的……嗨!都怪我嘴巴长!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啊……你不会生气?” “怎么会呢?”叶清欢把钢笔放到桌上,伸手把笔记本电脑拉到跟前,打开邮箱,里面有陆洲发来的通稿文件,她便把那文件打开了,边看边问乔荔:“晚上你来吗?一起聚聚?” “不用了。”乔荔立马说,“我得回去陪我妈,以后再说。” 叶清欢没说什么,专心看稿子。 乔荔看了叶清欢一会儿,说:“你把盛鸿年的号码给我一下。” 叶清把手机递过去,乔荔照着把号码存到手机里,然后默默把鞋子穿好,说:“我先走了啊,明天再来找你。” 叶清欢点头。 乔荔火速离开叶清欢办公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盛鸿年打了个电话。 下午盛鸿年如约到亦安接叶清欢,叶清欢上了车,系安全带,听盛鸿年问:“乔荔回来了?” “是啊。”叶清欢把安全带的扣子插到卡口里,说,“她刚从欧洲回来。你们联系过了?” 盛鸿年眉头耸了耸,说:“她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口无遮拦。” 闻言叶清欢怔了下,抬头看盛鸿年,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怎么?你们聊得不愉快?”叶清欢问。 盛鸿年撇了撇嘴,踩了脚油门。发动机一声闷响,车子抖了抖,像只刚从梦里醒来的大河马,打了个顿后才提起速度跑出去。 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子停到某商场的停车场,叶清欢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锁着。 “鸿年?”她回头询问他。 “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盛鸿年说,神色郑重。 叶清欢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就说:“前女友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盛鸿年被堵的直瞪眼,扭头盯着她看,问:“你不在意?” “有点在意。”叶清欢说,抬手把头发拨到耳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膝盖,低声说,“不过还好。那是在我们分开后发生的,你有权利追求别人,我非要在意的话就太不讲理了。”她转头朝他笑了笑。 盛鸿年深深看着她,伸手过来摸摸她的脸,说:“清欢,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说,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我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我试着让自己脱离过,可是失败了。我没想过还会再遇到你,还能再拥有你。我本来的打算,如果这辈子不是跟你,那我宁愿一个人过。可是我又遇到了你,所以我跟自己说,再也不能错过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这么正儿八经的告白还是第一次。叶清欢有些不好意思。 她便调皮一笑,问:“那如果我有过男朋友的话,你会不会在意?” “我不能在意。”盛鸿年想都没想就说,“在意了,恐怕我就要打人了。这么好的女人,他拥有了不知道珍惜,不能给她幸福,让她一个人在世上漂泊,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这么差劲的男人凭什么把我给比下去?” “真是自大。”叶清欢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手被他握住了,他拿到嘴边亲了亲,说,“下周回趟文溪好不好?下周三,我看过黄历,宜嫁娶。” 叶清欢抱了抱他,说:“好。” 盛鸿年满足地笑了。 叶清欢在他耳边轻声说:“鸿年,我也是一样的。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一直是你一个人的。” 盛鸿年默了一刻, 用胳膊环住她。叶清欢挺身把自己送到他怀里。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个悲剧, 孑然一身, 手足无措地面对这个世界。她渴望彼此紧握的双手,绝对温暖的拥抱,爱人每天的晚安,一起许下的誓言,她奢望,期盼,此时此刻, 尘埃落定。 给她梦想的, 是他啊。 叶清欢微笑,埋头在他颈间, 听他说:“我们明天就去文溪好不好?” “明天周六啊。你不是说下周三?要在文溪一直住到周三?我这边有点忙, 不能离开那么久。”叶清欢轻声说,近年底了, 亦安的事情也不少。 “不到周三, 那就周一。周一登记, 日子也不错。那天去登记的人肯定少,不用排队。”盛鸿年说,“明天叫上清洛一家,周末在文溪一起陪陪你妈妈。周一去民政局办手续,办完后我们就回海城,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他反应倒是快, 一瞬间而已,倒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叶清欢故意说:“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妈会同意?” “你妈早就同意了。”盛鸿年嘟囔。 叶清欢讶然,问:“什么时候?” “我在医学院念大二那年,你妈妈生病,脑瘤手术那次。我到文溪看她,她总说可惜你没跟我走到一起,说你没福分。我想她大概是想说你太没眼光了。”盛鸿年念念叨叨地。 叶清欢扁嘴,捏起拳头打了他一下,盛鸿年笑,问:“就周一,好不好?我等不及了,怕夜长梦多,一个不小心你又飞了。” “哪儿那么多不小心啊……”叶清欢轻叹。 “这可难说。”盛鸿年咕哝,亲亲她的脖子。 叶清欢想了想,说,“一会儿我给清洛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明天一起回文溪。” 盛鸿年轻笑出声,拍拍叶清欢的背,说:“那我等你做我的盛太太。” 两人在车里腻歪了一阵子才去超市购物。转了一圈把购物车填满,买了晚上做饭的材料,明天回文溪的随手礼,还有给叶清洛孩子的玩具。到收银台前排队等结账的时候,盛鸿年突然左顾右盼起来。叶清欢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东西忘了买。 叶清欢便说:“那去买。”她作势要离开排的队伍。盛鸿年伸手拦了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自己去就好。队太长了,你先排着。”说完他把购物车推到叶清欢手边,自己大步离开,钻过旁边排队人墙朝远处走去。 叶清欢扶着购物车,穿过人墙的缝隙,看他走到隔着的第三个收银台前边站下了,低头看着什么。旁边结账的队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孩挡住了叶清欢的视线,她翘起脚,还是看不到他,便放弃了,转回身来继续排队,等他。 盛鸿年站在收银台对着货架举棋不定。货架左边是一排口香糖,右边是三种牌子共八种规格的,安全套。 盒子上印着文案:空气套,持久,螺纹浮点,草莓味儿……各种噱头,引人遐思,可……他没用过…… 第一次买,猛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他犹豫着,没上手拿,朝左右看了看,排队人挺多,不过没人注意到他。 他再看看货架,想要不每样买上一盒。又想拿那么多盒是不是太情|色,有种需索无度的既视感,再吓着她。 想了半天他决定看价格拿一盒算了。虽说贵的不一定好,可便宜无好货这道理还是对的。 他看货架上有个只剩下一盒的,价格是旁边的两倍还多,便把手伸向那盒。恰巧从左边伸过来一只手,跟他拿住了同一盒。他即刻松手,那人也松手,他头朝左转,看到了赵司同。 “你?”两人同时叫。 盛鸿年撇了撇嘴。 赵司同挠挠头,大方说:“你先。” 盛鸿年没动。 “怎么?你不要?”赵司同问,“这是进口的,只有这家超市有卖。” 盛鸿年撮了下嘴唇,问他:“这种好用吗?” “废话!超薄的,当然好用。”赵司同说,看盛鸿年一径不动,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露出迷之微笑,探过头来,凑近了小声问:“你不会是没用过?这几个月难道一直是真身上阵?” 盛鸿年皱眉,瞥他。赵司同啧啧两声,羡慕道:“艳福不浅啊。” 盛鸿年懒得跟他废话,伸手把那盒从货架上拿下来,想了想,又拿了一瓶口香糖。 “你自己过来的?”他问赵司同。 “她也来了。”赵司同拿了旁边较便宜的一盒,空气感。 “她?潘素?她也在这里?”盛鸿年左右看看,人很多,没见到潘素。 “放心,我知道现在是电影宣传期,我们很小心。她在车里等我。”赵司同用肩膀撞了撞盛鸿年,低声央求:“我们几个月没见了,不像你们两个,夜夜笙歌。咱兄弟一场,你在叶清欢那儿帮忙遮掩点儿。潘素就怕叶清欢骂她。” 盛鸿年只是点点头,随手把盒子揣到裤兜里。赵司同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惋惜地说:“就那么一盒了,让你爽了。” 盛鸿年本想走,听赵司同这么一说又站住了,扭头低声问他:“谁爽?” “你啊。超薄的啊,你不爽谁爽?”赵司同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他。 盛鸿年撮了下嘴唇,垂下眼,犹豫片刻,又咳了声,侧着脸不很自在地问赵司同:“那对方呢?” “对方?”赵司同怔了下,随即失笑,说:“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 盛鸿年冷冷地瞥了赵司同一眼,很不满。赵司同挠挠头,又朝货架上掠了眼,喃喃说:“要说女人的感觉的话……我曾经有个女朋友说她喜欢螺纹的……” 盛鸿年转回身看看货架,指着一盒杜蕾斯问:“这种?” 赵司同说:“她说冈本比较好。” 盛鸿年把裤兜里那盒掏出来塞到了赵司同手里,又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冈本揣进裤兜,手里拿着那瓶口香糖转身走了。 叶清欢终于等到盛鸿年回来,问他:“买什么了?” 盛鸿年把手里的口香糖扔到购物车里,叶清欢看到了便也没说什么。 排到他们结账,叶清欢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来让收银员扫码,买了三个袋子把东西分类装好。收银员问:“就这些吗?” 叶清欢低头装东西,嘴上说:“是。” 盛鸿年把裤兜里的盒子掏出来放到收银台上。 收银员面无表情地拿扫码枪扫了盒子上的二维码,随手把盒子放到叶清欢那边,低头在结账器屏幕上用手指点着。 叶清欢好奇去看是什么东西,看清楚后脸瞬间红了。 明明是出来买个东西,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可就这么一小盒,瞬间把两人间的气氛推向了粉红午夜场。 他们…… 这好几个月……不是时间卡不上,就是时间卡上了,她身体不方便。 所以…… 没做。 收银员头也不抬地说:“九百六十六元。” 盛鸿年掏出钱夹拿了张卡出来递给收银员,伸手把那盒子拿过来揣进裤子口袋里。结账后收银员把卡递过来,盛鸿年把钱夹收好后,伸手把三袋东西拎起来,用身子碰了碰叶清欢,说:“走了。” 叶清欢触电似地往前弹了一步,忙低头快走。 盛鸿年无奈地看着她逃也似地甩下他走了,想想确实该周一登记,都这样了还躲,不弄成合法夫妻他还真怕她跑了。 回家的路上,叶清欢规规矩矩地坐着,有些不自在。盛鸿年开了广播,晚六点时段的音乐节目,男女主播插科打诨地聊天,接听众电话,放歌。 等红灯的时候,女主播问男主播:“我问你一个问题呀,你知道中年人冬日养生小秘诀吗?” 男主播:“喝粥,烫脚,泡枸杞。” 女主播:“错。” 男主播:“那你说是什么?” 女主播:“多接吻。” 盛鸿年“噗”地笑出声,勾着嘴角看叶清欢,她还是一副拘谨样子,完全没有领会到广播的精神。 纯情成这样……却也可爱得要命。 “清欢。”他叫她。 “哎?”她扭头。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宽了安全带,俯身过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她有些赧然,抬手压在他胸前,小声说:“别闹,你专心开车。” 他朝信号灯看了眼,说:“不急。”便又要亲。 “干嘛啊你……”她偏过头去,嗔道,“在马路上呢。”车外就是人行道,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什么都看得到。 “冬日养生啊。”盛鸿年咕哝,松开拉着安全带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拧过她的脸,压下来就亲。 电台在放一首温暖情歌,他的呼吸像温柔的风,让她迷醉。 后面的车狂摁喇叭,叶清欢推开盛鸿年,朝信号灯看,绿灯已经换了有十几秒。 “快开车!”她低喝,脸上是红的。 盛鸿年用拇指蹭了蹭她的嘴唇,咧嘴笑,说:“遵老婆命。”然后他坐回去继续开车。 叶清欢扭头看着窗外,抿唇浅笑。 又一个红灯,盛鸿年停车,凑过来又想亲。叶清欢用手压住他的脸不许他造次,越过他的肩膀却看到旁边停的那辆车上,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人很像是潘素。 她一把将盛鸿年的脸扭到旁边,倾身看过去,果然是潘素,就算带着口罩她也能认得出来。而开车的人是赵司同,潘素拉下口罩跟他亲了一口。 叶清欢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俯身隔着风挡玻璃朝外看。这里是路口,可能会有拍照的摄像头。 “怎么?”盛鸿年问,也跟着她往外看。 “旁边是赵司同跟潘素。”叶清欢沉声说。 盛鸿年扭头朝外看,果然是那两人。想想这是赵司同自投罗网,怪不了别人了。 换了绿灯,赵司同开车先走了,盛鸿年便跟在他车子后面。 “那两人聚少离多,可以理解。”盛鸿年替那两人开脱。 叶清欢抿唇不语。其实她并不反对潘素谈恋爱,可现在这个时期,影片上映在即,再被人拍了她跟赵司同厮混,做文章说她为了上位跟了老总又跟副总,传出去太负面。 盛鸿年咳了声,说:“有件事,我最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叶清欢一直盯着前面的车,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她想得知会路洲一声,让他留意各家媒体的消息。 “就我跟潘素那事儿,什么时候澄清?”盛鸿年问。 叶清欢一怔,转头看盛鸿年。 “跟她捆绑炒作的效果当然不错,可也不能老这样。什么时候给我正名,把潘素绯闻男友那个帽子给我摘了,给我个叶清欢丈夫的名分?”盛鸿年问,口气轻飘飘的。 这个问题叶清欢其实有考虑,不过需要慢慢操作,便说:“等电影上映后,行吗?” “行啊。”盛鸿年很痛快地答应了。叶清欢松了口气,可盛鸿年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她说。 “今晚你不许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