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来, 把手抄进口袋里,仰着头看着她的房间。 火树的枝丫在风里摆动,互相抽打发出“啪啪”的声音。 须臾,窗帘拉开了,盛鸿年立刻站直了身子。 叶清欢推开窗户是想给房间换气,不经意间往楼下扫了眼,见盛鸿年站在下面。她一怔,随即把窗户关上,又把窗帘拉上了。 盛鸿年吃了闭窗羹,挠挠头,苦恼得叹气。 半小时后叶清欢下楼出来。她戴着帽子跟围巾,把小脸捂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往外走。盛鸿年立刻跟了上去,跟她并排。叶清欢加快了步子,无奈比腿长还是比步速她都不及他,根本甩不开他。 她停下脚,歪着头瞪他。 盛鸿年见她眼皮还是肿的,一向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有了血丝,顿时心疼得紧。 “没睡好吗?”他讷讷地问。 “你来干什么?”叶清欢沉声问。 “我……来问你个事儿。”盛鸿年支支吾吾地说,很是诚惶诚恐的态度。 叶清欢很想一走了之,可又狠不下心,她咬了咬嘴唇,问:“什么?” “就是……你昨晚哭……是因为我吗?”盛鸿年问,充满期待地看着叶清欢。 叶清欢皱眉,很不解。她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要讨厌他,如果他那么问了,她会转身就走。 昨晚她彻底失控了。 她习惯于把情绪藏得好好的,不让别人看到。可他却让她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她很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她需要自己表现得平淡,不为所动,没有破绽,因为她是孤身一人,除了自己没人能够保护她。 可盛鸿年却问她为什么哭? 叶清欢端详盛鸿年,他的脸色也不好,嘴唇干得起皮,脸上的皮肤干燥得很,脸色发黄,眼底黑眼圈明显,看样子是昨晚也没睡好……尽管很不愿意,可她还是心软。 盛鸿年很紧张,伸长了脖子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因为我啊?” 叶清欢低下头,眼睛几乎都埋进了围巾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盛鸿年眼中精光乍现,指着自己跟她确认:“是因为我?” 叶清欢拧眉,抬眼看他。 “真是因为我啊?”盛鸿年已经喜形于色了,开心得闭上眼脑袋直晃。叶清欢摸不着他兴奋的点在那里,只当他是睡眠不足变傻了,又瞪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 盛鸿年甚至都没留意到叶清欢走了,他在脑子里迅速把修钢跟姜姐的话做了整合,最后捏紧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耶”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叶清欢已经没了影儿。 他拔脚就往外追,跑到小区外面的时候左右看看,没见着她。司机拿着买好的肯德基早餐跑过来,对他说:“少爷上车,快趁热吃点东西。” 盛鸿年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跟我穿一样的校服。” “没有啊,我刚才去买早饭了。”司机说。 盛鸿年抬手抓抓头发,又不死心地往四周看了一遍,找不到她,最后还他便上了车。 他在后排吃早餐,司机在前排吃,司机边吃边问:“少爷,你一大早跑这里来干什么?” 盛鸿年随便搪塞说:“来跑步。” 司机“啊?”了一声,回头看看盛鸿年,盛鸿年啃着汉堡,含混地说:“这里环境好。” 司机自然是不信的,又不能追问,就扭回头去继续吃东西。盛鸿年喝着咖啡,端详着司机,司机二十出头,应该是谈过恋爱的,突然就想知道他的看法。 “嘿!”盛鸿年拍拍司机的椅背,“我问你个事儿。” “少爷您说。”司机立刻回过头。 “你说一个女人哭着对一个男人说讨厌他,注意,是哭着说的,那意味着什么?”盛鸿年问。 “讨厌他呗。”司机很实在地说,“都哭了,那得多讨厌那个男的啊。” 盛鸿年皱眉,很不乐意,口气很硬地问司机:“你谈过恋爱没啊?” 司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没有。相亲过几次,可人家都看不上我。” 那这个意见可以忽略了。盛鸿年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吃你的饭去!” 司机却扒着座椅问:“少爷,那你说是为什么?” “不知道!”盛鸿年恶狠狠地怼回去。 司机瘪了瘪嘴,转回身去继续吃东西。 从这天开始,叶清欢就特别看不明白盛鸿年。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她的热情快要把房顶掀了,仿佛那晚的事儿完全没有发生过。 乔荔说:“那家伙吃错药了?他那一脸骚样儿是发春呢?” 叶清欢没说什么。 她虽困惑虽不解,却不为所动。她不打算去了解他的异常到底是为什么,她只算着他还有三天就要去美国了。 两年时间那么长,足够她放下。 日子又向前走了三天,到了盛鸿年跟倪晓洁出发去美国的前一天,是个周五。九班利用最后一节自习课为他们办送行会。本来挺热闹欢乐的气氛最后因为倪晓洁跟几个要好朋友哭着惜别闹得低落下来。乔荔翻白眼,低声跟叶清欢说:“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好像她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是?想移民是不是?她爸还只是个副市长,她移民了她爸的仕途也就到这儿了。她移民试试?” 乔荔有一颗愤世嫉俗的心,看什么眼里都带刺,叶清欢推推她:“别瞎说。” “那说说另外一个。你没见他这一天眼睛都黏你身上了?他是不是想把你塞行李箱带美国去啊?”乔荔朝盛鸿年虚指了指。 叶清欢不愿朝他那边看,只低声说:“别瞎说。” 放学了,许多同学还留在教室里没走,围着盛鸿年跟倪晓洁说东说西的。叶清欢背起书包不声不响地离开教室,乔荔从后面追上她,挽住她的胳膊。 “明天有什么计划没啊?”乔荔问。 “学习。”叶清欢说。 “那~~~么无聊?”乔荔拖着腔问。 “你有安排?”叶清欢问。 “没有!”乔荔很干脆地说。 一般周末乔荔都想方设法去找胡凯的。叶清欢扭头看着乔荔,乔荔小脸一垮,把头搭在叶清欢肩上,哀怨地哼哼,说:“他去西班牙拍MV了,要半个月才回来。好无聊啊~~” 叶清欢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乔荔突然直起身子,抓着叶清欢说:“清欢,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叶清欢一怔。 “好不好啊?你从来没带我去过呢。我保证什么都不问,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好不好啊~~我就想跟你一起玩两天而已~~”乔荔又耍起了无赖,抓着叶清欢的胳膊甩来甩去。 乔荔使起性子一般人无力反抗,叶清欢无法,只好答应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乔荔要叶清欢把地址告诉她的司机,说明天一早就带着东西去她家。 “带东西?”叶清欢一怔。 “是呀,我去你那儿住几天。我妈又犯病了,天天跟我爸吵,我在家里快烦死了。”乔荔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自作主张,问叶清欢,“你爸妈不会不欢迎我?” 叶清欢皱了皱眉,低声说:“不会。” “那就好。”乔荔笑。 叶清欢给司机写地址,听后面盛鸿年叫她:“清欢。” 她的手一顿,接着把地址写完交给司机,转过身看着他,问:“有事?” 盛鸿年撮了下嘴唇,呼出一口气,似是鼓起勇气地微笑,说:“我明天就走了。” “嗯。”叶清欢应。 “那个……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他支支吾吾的。 叶清欢“哦”了一声。 盛鸿年抬手抓抓后脑勺,低下头,很犹豫的样子,乔荔在一旁冷眼看着,插了一句:“他是想问你会不会去送他。” 叶清欢抿唇看着盛鸿年,盛鸿年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轻声问她:“你会来吗?” “我有事,不好意思。”叶清欢清冷地说。 乔荔噗嗤一声笑出来,盛鸿年忌恨地瞥了乔荔一眼,又转回头想跟叶清欢说几句话,哪知道她已经转身走了。盛鸿年想去追,乔荔蹦过来伸开胳膊挡了他的路,调笑说:“盛孔雀,怎么,还觊觎我们清欢呢?你算了,你跟绿茶倪配一对刚好,你们不是一起去美国吗?多好啊,双宿双飞。” 盛鸿年急忙朝叶清欢那边看,她走得够远,应该是听不到乔荔的话。于是他便质问乔荔:“我哪儿得罪你了?” “不是你得罪了我,是你们商家仗势欺人欺压我们亦安!不要脸!”乔荔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自家的车子。 盛鸿年无奈地看着乔荔乘车走了,又往叶清欢走远的方向看,想去追,却又明白追上了也说不了几句话,她又冰又冷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阵子,让他却步。 第二天,叶清欢起得早,把昨天买的粥热了一下,她坐在餐桌边吃饭。池年在她脚边喵喵叫着打转,她把它抱到桌子上。 粥是鱼片粥,池年很感兴趣,一直过来闻,她便找到一个小碟子分了一点出来,让池年蹲在旁边吃。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六点三十分。 吃完饭她开始打扫卫生。 家里是有钟点工的,每周一到周五都会来打扫,周六周日她想清静,便没让钟点工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两天不打扫依旧很干净。可今早她就是想找点事情做,否则心里发空。 做完了卫生,她抬头看看石英钟,七点三十分。 她开始想乔荔几点会来。 池年在玩毛线球,追着毛线球从房子一边跑到另一边,玩得不知疲倦。叶清欢便蹲下身子跟池年一起玩儿。 池年特别喜欢圆形的东西,只要是圆的,就喜欢用小爪子去拨拉几下。池年还喜欢撕纸,第一喜欢卫生纸,没有卫生纸的话其他纸张也能凑合,杂志课本作业本来者不拒,小爪子一伸刺啦一声就成了条条。 所以自从养了这个小东西叶清欢只得把书本放到书架最高处。并奢望能趁池年还小的时候,把它这个坏习惯纠正过来。现在它还小,跳不到书架上层,等它将来长大了,那个位置就难保安全了。 她跟池年玩了很久,池年突然钻到沙发底下,任她怎么叫都不出来。这时候乔荔打来了电话,说她到了。叶清欢看看石英钟,八点三十分。 叶清欢去接了乔荔上来,乔荔的司机把大小姐的大包小包送了上来。乔荔进到叶清欢的房子里先是开开心心地把各个角落跑了一遍,回来问叶清欢:“你一个人住?你爸妈呢?” “离婚了。”叶清欢轻声说。 乔荔“哇哦~”了声,眉开眼笑地说:“那恭喜你,终得耳根清净。” 这位姑娘永远如此离经叛道,叶清欢苦笑。 池年在沙发底下叫,乔荔听到了,立刻问:“你养猫?” 叶清欢点头。 乔荔开心地蹦了起来,说:“我最喜欢猫了!可我妈对猫毛过敏,我不能养啊!我要跟它玩儿!” “可它在沙发下面。”叶清欢为难地说。 “交给我!我最会逗猫了!”乔荔风一样地冲去了沙发那里,趴到地上就开始学猫叫。 叶清欢扭头看石英钟,八点四十五分。 乔荔喊:“清欢,快来看啊!你家猫把什么给你撕了?” 叶清欢立刻跑过去,看乔荔一手抱着池年,一手拿着撕成两半的纸团。乔荔把两个纸团递过来,说:“喏,它刚才从沙发底下掏出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拿就被它撕成两半了。你看看,是不是要紧的东西?” 叶清欢狐疑地接过纸团,先是把其中一块小一些的展开来看。是一张信纸的下半部分,泼了一大片咖啡渍,在没有被弄脏的地方,写着“鸿年”二字。她怔了怔,立刻展开了那个大一些的纸团。 池年不认识乔荔,在乔荔怀里拼命挣扎,乔荔疲于应付,被池年咬了一口,她吃痛松了手,池年嗖一下窜到叶清欢卧室里去了。乔荔低头揉着手指头对叶清欢说:“清欢,你家小猫真凶。” 叶清欢没有回应,乔荔抬头看,见她怔怔地看着那张揉得很皱的信纸。 “什么?”乔荔问,凑过来想看。叶清欢却飞奔回了卧室,从书桌里找出了那个信封,拿在手里反复地看。 “清欢,怎么了?”乔荔很懵。 叶清欢猛地抬眼看向乔荔,急切地说:“乔荔,我要去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 咳,那个,今天导演说,池年的盒饭加鸡腿。 “你要去送他?”乔荔很惊讶。 叶清欢没回答, 拉开衣柜拿出衣服往身上套。 乔荔看着叶清欢急三火四地穿衣服,她看看手腕上的表, 说:“快九点了呀, 你过去恐怕会来不及。” 叶清欢咬了咬嘴唇,穿衣服的动作更加快了。 乔荔看她的样子不像说笑,又问:“你真要去?” 叶清欢点点头,扣上大衣的扣子跑去拿了包就往外跑。乔荔跟着她跑到门厅那儿,问:“你打算怎么去?打车?” 叶清欢点头,已经换好了鞋子,抬头对乔荔说:“不好意思先不能陪你玩了, 你先留在家里等我一会儿。” 乔荔挤过来把自己的鞋子从鞋架上拿下来, 边穿边对叶清欢说:“我留个头啊。万一你叫不到出租车怎么办?我把司机叫回来,我送你去机场。” 叶清欢来不及道谢, 赶紧把门推开了, 乔荔穿好鞋才想起来手机跟包在屋里,马上冲回去拿。叶清欢在门口焦急地瞪她, 等乔荔跑出来, 她立刻把门关上。乔荔边下楼边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回来。 司机刚开车走了不远, 得令后立刻调转车头。她们在小区门口只等了几分钟司机就赶了回来。乔荔拉着叶清欢上车后就命令司机火速前往机场,司机不敢怠慢,一路超车朝机场奔去。 去机场的高速一路畅通,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叶清欢盯着前面一言不发。 今天她看到了那封信,见到信上的咖啡渍, 还有信封上些微撬动的痕迹,想到那晚她进门时候保姆脸上略不自然的神色,她手里的咖啡杯,还有安放在茶几上的信,她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多么大的一个乌龙,像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她被自己带回家的宣传单引着去了七猫书店,看到让她误会的广告画,后来她买了一只猫,最后这只猫把他给她的信找了出来。 故事形成了一个完美封闭的环,她却误会他那么深。 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见见他,尽管她压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乔荔眨巴着眼睛看叶清欢,凑过来小声问:“其实你喜欢他的,是不是啊?” 叶清欢没有否认,依旧盯着前面。乔荔歪着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伸手过来拍拍叶清欢的背,安慰说:“别急啊,应该能赶上的。” 叶清欢轻叹一口气。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乔荔提醒。 叶清欢恍然,急忙摸大衣口袋,却发现手机忘带了。乔荔立刻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她抓过去拨盛鸿年的号码,拨了几次都回馈无法接通。乔荔把手机拿回去也拨了几次,情况依旧,乔荔皱着眉头说:“机场不至于没信号啊?他这是去了什么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叶清欢咬着嘴唇焦急地看前面,还好,已经能看到机场的航站楼了。 下车的时候是九点三十分,叶清欢第一次到机场,海城是国际化大都市,机场从来都是繁忙不已的,偌大空间跟络绎不绝的人潮让她茫然无措,乔荔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二楼出发层跑。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国际航班安检的地方,安检口一字排开有十几个,她们从第一个安检口跑到最后一个,在人群里找盛鸿年的身影。 可是没有。 乔荔跺跺脚,说:“那家伙不会是已经过安检了?他要是过了安检可就没法见他了。” 叶清欢呼吸急促,六神无主。她旋身四顾,茫茫人海里根本就没有他。她心里头难过得紧,想以前那么多次都是他追着她,她都把他甩下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找他,找不见才明白求而不得是种什么滋味。 是种挠心揪肺的折麽。 乔荔说:“我去值机台那边查一下,看他有没有登机。”说完她就跑了,留叶清欢一个人在航站楼大厅里。 叶清欢呆呆地看着安检口那边,许多人在排队,拿着大件小件的行李,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神情。她多想他会突然出现在那边,她就会立刻冲过去找他。 一个人撞了她一下,低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她抬头看是个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大男孩,耳机插在手机上。她看这个男孩比较面善,心头一动,立刻追上他,她想跟他借手机用。可是男孩走得特别快,她追上他的时候已经到了机场的玻璃落地窗旁。 机场的玻璃落地窗是大块的玻璃,透过玻璃幕墙能看到下面的停车场。巨大的支撑立柱把落地窗隔很成大的区块,窗边设有窗台,可以当成休息用的临时座位。 男孩正准备坐下,被叶清欢拉住了胳膊。叶清欢说了自己的请求,男孩涉世未深,毫无戒心地把手机借给了她。叶清欢道谢,拨了盛鸿年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柱子另外一侧传出铃声,是苹果机的自带铃音,叶清欢没有在意。 手机里传来盛鸿年的声音:“喂,哪位?” 叶清欢开口便问:“你在哪里?” 那边沉默了一刻,叶清欢非常急,用更大的声音问:“你已经过安检了吗?” 盛鸿年依旧没有回答,叶清欢急得快哭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在这个时候跟她玩起了深沉。可现在已经九点四十分了,飞机十点就要起飞,她能有多少时间? “盛鸿年……”她对着手机说,突然发觉胳膊被人拉住了,她吓了一跳,就要闪身躲过,却听盛鸿年含着惊喜的声音就在身边,说:“清欢,你真的来了!” 叶清欢扭过头,愣怔地瞪着凭空出现的盛鸿年。她有点不敢相信,怕他只是个幻影,是她幻想出来的。 盛鸿年松开了手,指了指旁边的立柱,说:“真巧,我就在柱子那边,听见你在这边给我打电话。” 叶清欢朝那根柱子看了又看,手里还拿着那男孩的手机,还是通话中的状态。男孩见状过来问叶清欢要手机,叶清欢忙给了他,低声道谢。盛鸿年见男孩拿着手机走了,回头问叶清欢:“你自己的手机呢?为什么要跟别人借。” 叶清欢低头不语。她是多么地想见他,可是见到他之后她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却是不敢看他了。她的两只手扣着垂在身前,右手死死捏着左手的食指。 盛鸿年对着叶清欢左看右看,轻声问:“你怎么了?” 叶清欢摇了下头,依旧低着头。 “你是来送我的吗?”他试探地问。 她点了下头,头还是低着的。 见她承认是为了他而来的,盛鸿年心里很高兴,却也闹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他一直盼着她能来,即使她亲口拒绝过,可是他还是偷偷地奢望。 今天八点半他到了机场,爷爷亲自来送他。因为爷爷来了,所以商家那一票亲戚也都来了,浩浩荡荡的人群簇拥着他到了这里,说着各式各样道别的关心话,他有点不堪其扰,就说要去过安检把这些人打发走了。爷爷却留下来。 他只好去安检那里排队,排到他的时候爷爷才在修钢的陪同下慢慢离开。他立刻从安检员那里拿回了护照跟登机牌离开了安检的队伍。 他等了很久,在机场里到处溜达,从二楼到一楼,又从一楼回到二楼,期待着她突然出现。后来他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苦笑,想这才是她的作风。 出国前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对‘她心里有他’这个命题产生了怀疑。这个命题曾经像一剂特效药,把他从失恋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可是药效不够持久,她的表现让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自作多情了。 他知道她不会来了。 他找了一根柱子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因为这里是个墙角,特别隐蔽。他坐下后开始认真考虑她的事情,还有出国的事情。如果离开两年,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比现在更冷,再也许,没有他在旁边守着,她会喜欢上别人。 想到这一个可能,他突然就不想走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念完交换生直接在美国申请高校,这样知识体系会比较系统,录取变得更加简单,他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学业。因为他急于成长,急于丰满自己的羽翼,他面临许多问题,都需要他强大以后才能解决。 如果不参加项目,他就得在高三的时候申请出国,那样需要考的东西非常多,还会要读预科,其实是一件付出跟得到不成正比的事情。 他心里的天枰原来是完全倒向交换生这边的,可当她成为砝码出现在天枰的另一边之后,他开始犹豫。 当他在心里默默合计的时候,却发现她来了机场,就像是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份大礼,他兴奋极了。 然而兴奋之后,却得面对表现如此奇怪的她,盛鸿年很无措,只能对着她干瞪眼。 机场的广播开始播报:“乘坐A航班头等舱的盛鸿年先生您好,飞机还有十五分钟起飞,航班起飞前五分钟停止登机,请抓紧时间登机。” 盛鸿年啧了声,回头瞅了眼人来人往的大厅,心想还是别去了,见到她后更让他确信他放不下她,他想守着她,跟她一起长大。 他正一径考虑临时退出项目会有什么后果,一双手穿过他的胳膊跟身体的空隙,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他愣了下。 叶清欢轻轻把额头靠在他的胸口。 盛鸿年脑子里轰的一声,乱了。 广播又在播报:“乘坐A航班头等舱的盛鸿年先生您好,请您到尽快一号快捷安检口办理安检手续,我们将安排专人为您服务。飞机还有十五分钟起飞,航班起飞前五分钟停止登机,请抓紧时间登机。” 盛鸿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低着头,呆呆地盯着抱着自己的叶清欢。 叶清欢听到了,松开了手打算撤开,却被盛鸿年猛地抱了回来。她的脸贴在了他的心口处,听到他心跳声急促得像是过年那时候舞龙敲的鼓点。 “清欢啊……”他在她耳边叹息。 她咬了咬嘴唇,眼角有些湿,手又伸出去抱紧了他的腰。她突然明白了,有时候是根本不需要说话的,任何语言都不及一个拥抱所能表达出来的东西多。 广播第三次催促盛鸿年登机,叶清欢小声说:“你走。” “我不想走了。”盛鸿年咕哝,抱得更紧了一些。 “别闹。”叶清欢小声劝。 “真不想走。”盛鸿年像个撒娇的小孩。 “国外假期多。”叶清欢说。她的意思是他回国的机会还很多。盛鸿年听得明白,只是他不肯说自己明白。 盛鸿年兜里的手机在响。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在不远处喊着盛鸿年的名字,在到处找他。机场广播第四次提醒他还有十分钟航班就要起飞,他过安检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作为头等舱乘客,航空公司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优待。 叶清欢拍拍盛鸿年的背,又把手塞入他跟她之间,用力推了推他,说:“你真的该走了。” 盛鸿年幽幽吐出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叶清欢,转而用手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她。叶清欢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眼。 找盛鸿年的工作人员恰好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叶清欢忙冲那人说:“他在这里!”那人便快步走过来,礼貌地问:“请问是盛先生吗?” 盛鸿年没有理会那人,只对叶清欢说:“跟我一起走。” “我没护照。”她轻声说,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推了他一把,劝他,“快走,人家一直在找你,头等舱的机票很贵,浪费了可惜。” 盛鸿年皱了皱眉,对那名工作人员说:“再等一下。”那工作人员一脸为难,说:“盛先生,时间真的不够了。” 盛鸿年立刻回头盯着叶清欢问:“能亲一下吗?” 叶清欢心里一颤,眼光朝他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瞟了一眼,本能地想拒绝,可看他痴痴的眼光,又怕纠缠下去就真要误机了。她鼓起勇气翘起脚迅速用嘴唇在他颊边碰了碰,接着向后退了一大步离开他,红着脸问他:“可以了?” 盛鸿年摸摸脸,咧开嘴笑得特别开心,说:“可以了。” “快走。”叶清欢催促。 盛鸿年“嗯”了声,转身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朝安检口跑。叶清欢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心里莫得安稳。可盛鸿年跑到一半忽然停下脚转回身,朝她大喊:“清欢,我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啊!” 叶清欢愣了愣,点了下头。盛鸿年笑得神采飞扬,转回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去了安检口,把那名特意来找他的工作人员落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女儿在一起了呦,安慰,安慰。 猪猪抱着池年,往它嘴里塞了一把小鱼干。 乔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转了一圈找到站在窗边的叶清欢,对她说:“我查了他还没登机, 刚才也听广播找他了, 我猜他是没来机场,要不咱们回去找他?” 叶清欢脸上还残留着余热,摇了摇头,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乔荔扬声反问,朝安检口瞧了眼,问,“那就是说你们见过了?” 叶清欢点头, 想到刚才自己的大胆行为, 脸上更热。乔荔看明白了,便揶揄:“都干嘛了呀你们, 你脸这么红?” 叶清欢咬了下嘴唇, 低声说:“没什么。”她扭头朝扶梯走过去,乔荔嘿嘿一笑, 背着手跟在她后面, 脚步轻快。 叶清欢一直走出了航站楼, 乔荔家的车子还停在刚才的地方。司机见她过来了就拉开车门,她说了声谢谢,伸手扶住车门准备上车,头顶响起飞机的轰鸣声,她抬头去看,飞机快速地窜入云霄。 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他所乘坐的那架飞机, 可她耳边响起他临走前说的话:清欢,我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啊。 她立刻上了车。乔荔也上来了,问她接着想去哪里。 “回家。”叶清欢说,她想找到手机。 司机开着车子缓缓滑出停车位,从几个人身边驶过。 商毅仁微微扬起下巴,鹰隼一般的眼睛微眯,盯着这辆载着两个女孩的车子离开。修钢站在商毅仁身后,噤若寒蝉。 “那是乔冠兴的女儿?”商毅仁沉声问。修钢身子一颤,立刻回答:“是的,商先生。” “另一个,我没记错的话,是叶建平的女儿?”商毅仁问,声音不疾不徐,却宛如重锤砸在修钢身上。修钢暗自吐了口气,小声回答:“是的,商先生。” 刚才盛鸿年躲到自以为清静的角落,机场里的嘈杂干扰不到他,却因为他站在窗边,在楼下的人却能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商毅仁本打算乘车离开,发现窗边的盛鸿年后便不肯走了。老先生爱孙心切却又不擅表达,宁愿坐在车里干坐着陪着孙子。 修钢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叶清欢也过来了窗边,跟盛鸿年只隔了一根柱子,修钢才警觉起来。后来叶清欢跟一个男孩交流,他便侥幸地想也许叶清欢的出现并不是因为盛鸿年,可很快盛鸿年就绕过柱子找到了叶清欢,两人没多久就抱在了一起。 修钢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眼见着商毅仁下了车,仰头一直看着楼上抱在一起的一双小儿女,修钢冷汗直冒。 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叫什么名字?” 前面商毅仁问,修钢恭敬地低声答:“叶清欢,商先生。” 商毅仁沉吟片刻,却吟道:“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叶清欢,倒是人如其名。” “还是先生渊博。”修钢恭维道。 商毅仁却说:“我老了,耳聋眼瞎,老到谁都敢随便糊弄我。” 这话说得很重了,修钢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商毅仁缓缓转回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修钢,冰冷的目光逼得修钢额角渗出了汗。修钢咬咬牙,低声说:“商先生,鸿年还不知道叶清欢的身份。” “哦?”商毅仁两只手交叠起来,置于身前,缓缓道,“那我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 “是!商先生,我立刻去办!”修钢说。 “用不着你了。”商毅仁说,朝一旁的助理吩咐,“给他订一张今天去美国的机票。” 助理一怔,修钢也是一怔。 商毅仁说:“你也不用回去了,留在这里等飞机,把美国安排的人撤了,你过去陪鸿年。” 说完,商毅仁迈步朝车子走过去,助理忙跑过去拉开车门,修钢闭上眼,叹了口气。 车子开出机场,商毅仁坐在后排,看着后视镜里修钢逐渐变小的身影,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助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小心翼翼地说:“商先生,今天去美国的机票已经没有了。最早的是明天凌晨2点的,您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商毅仁眼睛一眯,助理立刻说:“我这就给修先生订票。”接着他便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结束后对商毅仁说:“先生,买好了。” 商毅仁微阖双目,没有表示。 助理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商先生,那……修先生负责的那些项目……” “让思博接手。”商毅仁沉声说。 助理“哎”了声,正准备回身坐好,商毅仁沉声吩咐:“叫叶建平来见我。” 助理连声应着“是是”,立刻给叶建平打了电话过去。 叶清欢跟乔荔回了家,刚进家门乔荔妈妈的电话追了来,叫乔荔回家。乔荔老大不情愿地跟叶清欢告别走了。叶清欢得以一人独处,倒是松了口气。 她找到了手机,然后抱着池年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只是为了让房里有点声音,看着时间猜测他现在飞到了哪里。 她查了他这班飞机的时间,中途需要在香港中转,她猜他会给她打电话。飞机到达香港的时间应该是十二点钟。 然而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她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爸爸说中午来接她,一起去吃饭。 叶清欢有些苦恼。 因为那样的话盛鸿年来电话的时候,她可能恰好跟爸爸在一起。 “爸,我吃过了。”她故意扯谎,想避过去。 “那也出来陪爸爸吃一下。”爸爸却说,“爸爸有话要跟你讲。” 叶清欢顿了顿,问:“爸,有重要事儿吗?” “很重要。”爸爸的语气难得严肃,问,“你不方便吗?” “有点儿……”她支吾着。 “你要去见朋友?”爸爸问。 “只是……不很想出门。”叶清欢说。 “就出来吃个饭,最多一个小时,不会耽搁太久。清欢,乖,别任性。我一会儿就到了。”爸爸说完,盖棺定论。 叶清欢无奈地低头看着躺在她腿上的池年,它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爸爸到了,给她打电话,她看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就十二点,她只好下楼去了。 上了车,叶清欢问:“爸,有什么事?” “不急,到了地方再说。”爸爸说,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叶清欢轻轻抿唇,握紧了手机。 一路再无话,两个人都有心事。 十二点二十分,盛鸿年没有打来电话,叶清欢跟着爸爸到了一家看起来就很奢华的中餐厅。她在门口的时候略犹豫了下,记得爸爸明明说过,以后吃饭都到文溪人开的那家小餐馆,怎么这次又选了这种地方。 叶建平却自顾自在前面走,走了半程才发现女儿没有跟上来,返身回来走到叶清欢身边,问:“怎么了?” 叶清欢看着叶建平,目光直视,问:“爸,到底什么事?” 叶建平目光一闪,随即别过视线,接着勉强笑了下,转回头说:“清欢,你先跟我走。爸爸不会害你。”他伸出手,扶住叶清欢的肩,带着她一起朝前走,说:“包间在二楼,爸爸点了你喜欢的糖水芡实。” 叶清欢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心下忐忑地跟着爸爸上了二楼,走到包间门前。 两名服务生恭敬地帮他们推开门,叶清欢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一名是商妙清,一名是一个不认得的老妇人。 叶清欢立刻扭头看向叶建平,叶建平没敢看她。 商妙清站起身,笑得很勉强,招呼她说:“清欢,来了。” 老妇人坐到很端着,微笑地冲她点了点头。 叶清欢是一个人离开的中餐厅,是她自己不要任何人送的。 还没出正月,海城的天气依旧湿冷,她却没有系上大衣的扣子,一个人抵着头默默地走在路上。 从她进入那个包间到离开,前后不过十五分钟,糖水芡实摆在她面前,她没有动一下。包间里那些人说过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桓不去。 手机终于响了,她拿起来看,是盛鸿年,时间是一点整。她接了电话。 “清欢,我到香港了。老天,太麻烦了,本来十二点就能落地的,结果不知道机场出了什么状况,飞机在天上转悠了一个小时才落地,倒是加了个俯瞰香港全景的项目。”盛鸿年神采飞扬的声音传过来,听在叶清欢耳朵里,却是想哭。 她“嗯”了一声。 “在这里停三个小时,然后才能再飞去纽约。不知道这三个小时该干点儿什么。对了,清欢,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这边免税店的东西蛮多的,我看不少女孩子在里面挑东西……”盛鸿年一直在说话,毫不疲倦。 叶清欢一直默默地听着,沉默到盛鸿年发觉了,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小声说:“我在走路。” “干嘛?”他笑,“走路算什么回答?” “我出来吃饭。”她说,仰起头,看着天。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 海城的冬天是没有雪的。 “我也没吃呢。”盛鸿年说,通过手机听得到那边嘈杂的人声,他说,“这边真热,我穿多了。” “你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一下。”叶清欢说。 “不去,我想跟你说话。”盛鸿年像个孩子那样调皮的语调。 叶清欢紧紧咬住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哎,清欢,我看到一只玩偶很像池年,我买了啊。”盛鸿年说。 叶清欢又“嗯”了声。 “她们都在买口红,你要吗?” “嗯。” “香水呢?你要吗?” “嗯。”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给什么都要?”盛鸿年笑。 叶清欢低低地“嗯”了声,眼泪流了下来。 刚才在包厢里,末尾的时候,爸爸跟她说:“所以,清欢,你去澳大利亚。”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1111你们买什么了? 我买了兔粮,还有脑瓜子。 盛鸿年的电话讲了一个小时, 直到叶清欢的手机的电量到了极限。她跟他说自己在外面,没有办法充电, 盛鸿年才依依不舍地说:“飞机十八个小时候到达纽约, 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叶清欢说:“好。” 她等他挂电话,他却一直不肯挂。 “鸿年。”她轻声提醒他,电话里却传来他愉快的笑声,他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叶清欢咬了咬嘴唇,盛鸿年叹了气,说:“清欢,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手机关机了, 叶清欢蹲在马路边痛哭失声。 晚上叶清欢一个人在家, 抱着池年窝在沙发里,电视机上在播某台的电视购物节目, 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原价998, 现在只卖198,只限前二百名打进电话的用户, 电视机前的你们还在等什么?” 手机响了, 她知道不会是盛鸿年, 却还是紧张了一下。 其实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清欢,你爸跟我说了移民的事儿。”妈妈说。 叶清欢听了妈妈的口气便明白,妈妈对这事儿并不反对。 其实又有什么好反对的呢?如今的时代,多少人想要移民却出不去,她一个孤女突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才是矫情? “移民的事儿妈不很懂, 我让清洛在网上查了查,移民澳大利亚要不少钱是不是啊?清洛说要一千万呢,是这样的吗?”妈妈问。 “不需要那么多的。”叶清欢低声说,手指在池年的头上轻轻揉,池年打了个哈欠,往她身上偎了偎。 “噢……我想也是。有一千万还出去干嘛啊,在国内什么日子过不上啊,出去遭那份罪干嘛。”妈妈自言自语道。 叶清欢捏到了池年的耳朵,池年吃痛地叫了一声,爬起来从叶清欢腿上跳下去,钻到茶几底下去了。 腿上的温暖物体骤然失去了,叶清欢打了个冷颤,不由地蜷起了身子。 妈妈继续说:“其实你爸中午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事儿。我考虑了一下午,觉得你爸说的也在理。你现在年纪小,还没定型,趁现在出去适应得快。而且这是移民,比留学要好。现在留学生太多了。咱家对门李伯伯家的儿子就去澳大利亚留学了,念完书想留在那边工作愣是留不下,人家不要外国人。只好回国找了份工作,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比国内上学的人好多少。可要是移民了,那将来就自由多了,想留在外头就留在外头,想回来就回来,你将来有好几条路可以选。可我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离妈那么远,没人能照顾你啊……” 叶清欢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眼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她的脚趾冷得没有了知觉。她脚寒,尤其是到了冬天脚总是冰的,穿棉袜棉鞋也不行。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总是灌一个热水袋压在她的脚底,顺势摸摸她的脚。如今在海城,她却找不到买热水袋的地方。 这里的冬天比文溪湿冷,这里的人们比文溪出来的她更能耐受寒冷。 “妈真挺舍不得你走的,可又怕耽误了你的前程。你爸说这次机会难得,澳大利亚那边放宽了移民条件,他抢到一个名额,要是错过了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轮上了。”妈妈叹息。 叶清欢用手捂住脚趾,问:“妈,你会想我吗?”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哪儿有做父母的不挂念自己孩子的?”妈妈责怪道。 叶清欢小声笑。 “清欢,这是大事儿,妈真是跟你说说妈的态度。你一向有自己的主张,你自己拿主意。去还是不去,妈都支持你。”妈妈说。 “那要是我想把你也带去呢?”叶清欢调皮地问。 “你不嫌我丢人不怕我拖累你的话,那我就跟你去!”妈妈故意说。 母女间的小斗嘴让叶清欢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在文溪的时候,一股暖流从心头淌过,叶清欢侧过脸枕着膝盖,恰好看到池年从茶几底下爬出来了,翻个身躺在地上打滚撒欢。她弯着嘴角,轻声说:“妈,我只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电话那头妈妈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才温和地说:“清欢啊,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那就哪儿都别去了,回来文溪,妈守着你。” 叶清欢差点哭出来,她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来心头升腾而起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妈,我很好,我要去澳大利亚。” “是啊?”妈妈口气里有一丝怅然若失,却说,“我猜你也会想去的,你一直比清洛要强。” “原来我在你心里那么好啊?”叶清欢故意调侃 母女二人又聊了些出国前的准备,挂了电话,叶清欢抱着膝盖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回了房间走到窗前。楼下那棵火树的枝丫依旧光秃秃的,在路灯的照射下有种魔幻的色彩。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则童话。 童话里说,人睡着之后,灵魂也睡着了,会从身体里飞出去,飞到外星球。外星球有一棵叫做“梦”大树,树上有很多“梦之果”。所有的灵魂都会去爬那颗树,摘到果实的灵魂会做美梦,摔下来的灵魂会做噩梦。 盛鸿年是她的梦之果。 今天中午在那个包间里,商妙清介绍那位老妇人称是商家年资最久的保姆,照顾过盛鸿年的爸爸。老保姆跟她讲了一些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关于他爸爸为了他的妈妈跟商先生决裂的事情。 老保姆说话不疾不徐,却是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她暗示盛鸿年正沿着他已经去世父亲曾经走过的路在走。 “姑娘,我十八岁到了商家 ,如今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我陪着商先生长大,又看着翰池长大,如今又看到了鸿年,他们爷孙三代人的事儿我都看在眼里。商先生个性强硬刚愎自用,翰池外柔内刚,鸿年呢,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思比谁都藏得深。商先生在儿女情长方面根本不在意。翰池像他的妈妈,长情。鸿年其实跟翰池是一样的。” “如今这个时代啊,早不是以前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了。可商先生依旧是商先生,他一点都没变。当年翰池因为盛纨离开了商家,商先生是很难过的,只是咬着牙不肯低头罢了。现在他年纪大了,看到鸿年回来,他其实比谁都高兴。所以看到鸿年跟你在一块儿,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翰池。他其实是害怕的。” “姑娘,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可商先生不这么认为。”老妇人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叶建平商妙清夫妇,继续说,“你的身份这么特别,商先生认为你接近鸿年是别有用心的,他想保护鸿年。而且以我对商先生的了解,你很难改变他的看法。” “商先生现在心里只有鸿年,为了鸿年他什么都肯做。他身边的修钢因为隐瞒你跟鸿年的事情,被他削了一切权利送去美国。修钢是我的孙子,从小跟在商先生身边,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可为了鸿年他毫不犹豫地罚了他。你知道商先生的能力,如果你跟鸿年有了什么,恐怕他会对你家人做些不好的事情。”老保姆又看了眼旁边的叶建平,叶建平的脸色苍白。 “姑娘,商家不是个太平地方。这几十年过来我看到的太多了。这一点你问问你爸爸就行了,你问问他这几个月在商家过得好不好。我说这话也许有的早,毕竟你现在年纪还不大。可我只是假设,你将来真的进了商家,以你的情况,只怕不磨掉几层皮是站不住脚的。你何苦往这个火坑里跳呢?不如趁现在断个干净,对你对鸿年都是好的。” 叶清欢抱住了胳膊,看着院子里的火树,想:她没有从树上掉下来,摘到了果子,可还是做了噩梦。 梦醒了,她要去澳大利亚。 爸爸说这次移民办的是收养移民,因为这样最快。她不知道商家是怎么运作的,总之在澳大利亚方面已经找到了接收她的家庭,最长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就能以养女的身份移民去澳大利亚,在那边继续念中学。 这是爸爸对妈妈隐瞒的一部分,她也对妈妈隐瞒了。如果妈妈知道她是用这种方式移民的,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答应了。 她必须要走,因为商先生要她走,如果她不走她怕爸妈还有清洛会有麻烦。 她能理解商先生对她的戒心,可她没想到这份戒心会影响到她之外的其他人。也许是她多虑,可她不想担这个风险。 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恍惚,为什么她为了维系父母之间的关系来了海城,一不小心喜欢了一个男孩,最后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被国外某家庭收养的孤儿。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也许她注定是个什么都不该得到的可笑家伙。 叶清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着窗外的火树轻声说:鸿年,再见。 移民的事情由商家全权安排, 叶清欢只被人带着去了一趟澳大利亚驻海城大使馆,被问了几个问题, 填了一些表格, 之后生活一切如常,上学,回家,喂养池年,偶尔跟乔荔出去玩玩。 除了妈妈跟清洛,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一个月后,爸爸把她带到那家文溪人开的饭馆, 跟她说手续都办好了。 饭馆里添了一部液晶电视, 晚上七点十六分恰好是新闻联播的时间,报道的是中澳建交30周年, 两国总理互道贺电, 并称今后进一步推动两国间经济文化交流。 旁边一桌吃饭的客人对着电视指指点点:“如今欧美英移民越来越难了,都往澳大利亚跑。” 另一人接口说:“土澳有什么好?野生动物园一样, 上个厕所马桶里盘一条大蛇, 出个门房顶挂着只大蝙蝠, 移民?给人送钱还是送命?”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你这样的送命还得问人家要不要呢。”第一人揶揄。 叶清欢低着头,捏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叶建平夹了一些菜放到她碗里,叶清欢没有抬头,轻声问:“去哪个城市?” “墨尔本。一开始选的是悉尼,可悉尼生活节奏快, 怕你不适应,就换成了墨尔本。墨尔本是澳大利亚的文化首都,文化气氛比较浓郁,适合你。还有墨尔本大学和莫纳什大学也都不错。” “什么时候走?” “看你自己。”叶建平说,“随时都可以。” “学校那边呢?”她问。 “海城外国语学院这边的手续可以走了之后再办,澳大利亚那边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你过去后再去办入学手续。”叶建平说,“我亲自去了趟墨尔本,把住的房子跟照顾你的人都安排好了,人是我亲自选的,不是商家挑的,你放心。” 筹备得这么好,她挑不出任何毛病。叶清欢放下筷子,抬起头,对叶建平说:“惊蛰以后,我想吃完妈妈做的炒糯米再走。”文溪的风俗,惊蛰又叫二月年,要做炒糯米。 叶建平拿出手机查了下,发现惊蛰是在三月六日,距离现在不过十几天,心里有些不忍,便说:“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可以再晚几天的。” 叶清欢摇摇头,冲叶建平微微笑了笑,低头吃饭。 许久,叶建平颤声说:“清欢,爸爸对不起你。” 叶清欢只说:“爸,我能把猫带去墨尔本吗?” 之后的日子叶清欢的生活一切如常,她没有特意准备什么,本就是孑然一身的,到哪里都是一样。惊蛰前的最后一个周六,叶清洛来了海城,特地带了妈妈做的炒糯米。叶清洛是第一次到海城,对于所见的东西颇赞叹了一番,兴冲冲地要叶清欢带他出去走走看看。 叶清欢自己在海城呆了半年,其实那些著名景点自己都没去过。叶清洛一个劲儿地央求,她只好求助于乔荔。乔荔又跑到外地探班胡凯去了,一听叶清欢有事,二话不说要把自己的司机派来给她用,叶清欢婉拒了。 带着从乔荔那里问来的信息,叶清欢跟叶清洛姐弟二人在海城玩了整整一天。下午在酒遇到一个雷鬼乐队演出,叶清洛在那里听了很久的歌,最后买了一顶印着乐队logo的鸭舌帽。 天色擦黑两人回了小区,叶清洛戴着新帽子,哼着下午时候听到的曲子,学着乐队的舞步在前面边走边跳,叶清欢在后面跟着,微笑着看着他。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叶清洛一个潇洒地转身,手伸过来用手指勾了勾叶清欢的下巴,故意压低嗓音说:“小姐,能赏个脸合唱一曲吗?” 这是下午的时候乐队主唱拉一个女孩上台时候说过的话,其实是乐队的一个节目,那女孩是特意安排在观众席的,只是为了带动全场气氛。 叶清欢把叶清洛的手挡开了,笑着说:“别闹。” 叶清洛顺势凑过来搂住了她,撒娇地说:“姐,海城真好玩啊,还是大城市好。” 叶清欢脸上的笑淡了一层,低下头轻声说:“是吗?” “清欢。”前面一个声音唤她,熟悉的声音让叶清欢身子猛地一震,她立刻抬头看过去,见到了盛鸿年。 他站在火树的旁边,脚边放着贴着航空行李签的旅行箱,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站住了脚,怔怔地看着他,惊疑不定。 叶清洛把帽檐往上推了推,抬起头看清是盛鸿年后便惊喜地喊道:“鸿年哥!” 盛鸿年见是叶清洛后吃了一惊,随即由惊转喜,抬手冲叶清洛打招呼:“嗨。” 叶清洛甩下叶清欢跑到盛鸿年跟前,问:“鸿年哥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放春假。”盛鸿年跟叶清洛解释,目光越过叶清洛的肩,落到叶清欢身上。 “春假?”叶清洛问。 “美国中学的假期,每年三月会放春假。”盛鸿年说,依旧看着后面的叶清欢。 他的目光放肆又热烈,让她无法面对,叶清欢低下头往前走,越过他们二人的时候听叶清洛说:“太好了!我这次来还想找你玩的,结果我姐说你出国了。来我帮你拿行李。” 叶清欢加快了步子上楼,开门后换了鞋直接躲去了厨房,在厨房里听叶清洛已经带盛鸿年进了门,还有池年的叫声。 “这是我姐养的猫。”叶清洛介绍道。 “我知道,叫池年。”盛鸿年笑着说。 叶清欢打开橱子抓出三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杯子。 “姐,你在哪儿呢?”叶清洛喊。 “我在洗杯子。”她回答,极力逼自己镇定。 叶清洛“哦”了声,热情地说:“鸿年哥,你先坐,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水果。” “我去。”盛鸿年说。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淌,浇在玻璃杯上水花四溅,叶清欢的双手死死捏着杯子,冰凉的水从手背上冲刷而过,可她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感觉都聚焦到了身后。 他进来了。 “清欢。”他轻声地唤。 “嗯。”她应了声, “我回来了。”他说。 “嗯。”她又应了声。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温热而冗长的呼吸慢慢地落到她耳边,她用力咬住嘴唇,闭上眼睛。 池年跑到了两个人脚边,“喵”地叫了一声,叶清欢回了神,扭了下身子,盛鸿年知趣地放开了她。 “冰箱里有草莓。”她轻声说。 “是吗?”盛鸿年没话找话地说,“你喜欢吃草莓?” “清洛喜欢,所以买了一盒。”叶清欢说,关了水龙头,把杯子拿出来用干净的布擦拭。 她听到冰箱打开的声音,片刻的安静后,盛鸿年说:“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啊,你们晚上打算吃什么?” “叫外卖。”叶清欢回答,一径地低着头擦杯子。 冰箱被关上了,她听他咕哝:“我都来了还点什么外卖。” 她听他走出了厨房,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听叶清洛在外面问:“鸿年哥,你去哪儿?” “买菜。”盛鸿年说。 “什么?”叶清洛疑惑。 “今晚给你露一手,等着!”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叶清欢放下杯子,双手撑在案台上,浑身发抖。 叶清洛见叶清欢一直没从厨房出来,就跑进去看。看到叶清欢伏在洗碗池旁一动不动,就凑过来问:“姐,你怎么了?” 叶清欢直起身子,说:“没事。” “我看你有点儿怪啊。”叶清洛端详她。 叶清欢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嘱咐叶清洛:“清洛,我移民的事你不要跟他说。” “为什么?”叶清欢迷惑。 “我想自己跟他说。”叶清欢把擦好的杯子递给叶清洛。叶清洛接过杯子,嘴上答应了。 吃完晚饭,叶清洛拉着盛鸿年一起玩游戏,叶清欢洗了碗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池年在家里到处窜习惯了,跑来挠门,她只好去开门放它进来,叶清洛在外面问:“姐,你待在屋里干嘛呢?” “做作业。”她说,池年钻了进来。 “我姐真是的,总是这样,都快学傻了。”叶清洛故意对盛鸿年抱怨,也算是给叶清欢的不理睬找了台阶下。 “没事。”盛鸿年轻松地说,“咱们玩咱们的。” 叶清欢把门关上,外面的声音便弱了下去。池年跳到床上撕扯床单,她把头靠到门上,闭上眼睛。 叶清洛小声问盛鸿年:“你跟我姐吵架了?” 盛鸿年皱眉,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那她怎么不肯理你?”叶清洛朝叶清欢房间瞟了一眼。 盛鸿年只说:“你神经过敏?” 池年在叶清欢屋里玩够了,又要出去,叶清欢只好又去开门,叶清洛见到她开门忙趁机说:“姐,鸿年哥说他今晚留在这儿睡。” 叶清欢乍然朝盛鸿年看过去,他正用手托住腮专心地看电视,没有朝她这边看。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嗯”了声,便要关门。 叶清洛忙说:“姐,我那屋床小,我们两个睡你屋行不行?” 叶清欢咬了咬唇,说了声“好”,把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二更哦,凌晨两点,勿等。 叶清欢故意不去深究盛鸿年为什么不肯回商家, 她只当他喜欢跟清洛一起玩儿。他要留宿,有清洛在的话, 就还好。 她回屋后把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 又找了两个枕头放在床头,收拾了自己的书本出了屋子。叶清洛看到她后说:“姐,你可算出来了。” “床都铺好了,不要睡太晚。”她嘱咐叶清洛,视线往旁边偏移一点,看盛鸿年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里,双腿伸长了搭在茶几上, 他没有看她, 只是垂着眼皮玩手机,池年也懒懒散散地趴在他的小腹上。 她只敢看他这一眼, 便抱着书本进了侧卧, 关上门。 这里是原来保姆住的地方,房间小一些, 家具也是齐全的。她把书本放到书桌上, 刚坐下, 伸腿间碰到障碍,低头看是两个箱子,一个是叶清洛的,一个是盛鸿年的。她皱了皱眉,没有去动它们。 没过去过久,门被敲了几下, 叶清欢一惊,问:“谁?” “我。”盛鸿年在门外说,“来拿箱子,睡衣在里面。” 叶清欢心头慌乱,赶紧伪装好情绪,起身过去给他开了门。盛鸿年低头冲她笑,她不看他,只淡淡说:“进来。” 盛鸿年进了屋子,走到书桌前看了眼书桌上的英语课本,故作轻松地调侃:“布置的作业还这么多?师太一点没变啊。” 叶清欢背着手守着门口,没有接话。 盛鸿年偷觑她一眼,又假装低头看书,伸手过去翻动着书页,压低声问:“怎么一直不理我?” 叶清欢偏过头去,不语。 叶清洛在外头喊:“鸿年哥,帮我把箱子也拿出来,谢啦。”盛鸿年应了声,又看了叶清欢一眼,挪开椅子弯腰下去把两个箱子从桌子下面拖出来,一手一个推着走到门口。 叶清欢往旁边让了让,闪开足够的空间好让他过去。 盛鸿年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停了下来,扭头想跟她说些什么,叶清欢迈步走进了屋里,把椅子拉回来坐到书桌前,埋头看书。 盛鸿年撮起嘴唇看叶清欢,外头叶清洛打了个喷嚏。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推着箱子出去了,还帮她把门关上。叶清欢长长地舒了口气,趴到桌上,紧绷之后的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 晚上,叶清欢失眠。 她没想过他会突然回来,她以为那次机场之别是最后一面。在打定离开的主意之后,他的每一通电话都像是折磨,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因为她不能跟他突然断了联系,她不想他怀疑。隔着重洋,只靠电话联系可以隐瞒很多东西,她尚还应付得住。 可他的出现让她方寸大乱,她没有坚强到能在这种状况下可以假装若无其事的地步,她害怕面对他,只能不理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她而言什么都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如是,逼着自己离开喜欢的人更如是。她在亦安看过那些演艺班的学员演戏,他们可以在设定的情景下做出各种以假乱真的表演,可她没有演戏的天分,她心底有秘密,所以她很害怕。 她怕他知道真相。 真相是商家的人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爸爸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她心里正纠结,却听到猫叫声。 池年叫得很凄凉,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叶清欢立刻掀了被子坐起身,侧耳倾听。 池年很调皮,喜欢爬高。它还是只小猫,爬到下不来的地方就会叫唤求救。叶清欢急忙下床推开门出来找池年。小猫的一双猫眼在夜里熠熠生辉,叶清欢一眼便看见了。 它跑到了储物吊柜的顶上,偎在房顶跟柜子间的缝隙里喵喵叫个不停。 叶清欢叹气,那地方它不是第一次上去,每次都要人去救,偏偏它总不长记性。 她没有开灯,怕开灯更惊了小猫。而且二楼的高度让小区路灯的光线射进来,屋里并不很黑,可以视物。所以她搬来椅子站到上面朝池年伸出手,小声叫它的名字要它跳到她手上。以前每次它都是这样下来的,可这次它却不肯了,身子往后退,退到缝隙的里面。 “池年,出来!”叶清欢唤它,扶着柜子翘起脚,一只手努力身高了想够到小猫。 池年喵呜喵呜地叫得一声比一声高。 “怎么了?”盛鸿年的声音,叶清欢站在椅子上往下看,见盛鸿年已经过来了。她知道躲不过了,只好说:“猫跑到上面下不来。” “这么皮?”盛鸿年笑,双手掐在腰上朝上面看。 “是很皮。”叶清欢低声说,不再看向他。 “你下来,我来救它。”盛鸿年说。 叶清欢犹豫了一下,想他个子高,应该可以够得到。她弯腰扶着椅背刚要准备下来,他伸手过来圈住了她的腰身把她抱下来。 快得她都来不及推开,他已经把她放了下来,自己一跃跳上了椅子。 她抱着自己的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