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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把卷子折好放进文件袋里。 “都放假了,你晚上也不学习,不出去玩待在家里干嘛啊。”乔荔问。 “我真有事。”叶清欢平静地说。她晚上要收拾东西,然后出发回文溪。 “什么事呀?”乔荔追问。 叶清欢唇角弯了弯,不说。她虽然跟乔荔交好,却从没跟乔荔说起过家里的状况。只是乔荔也从来没问起过,她也轻松。 她觉得乔荔是个有智慧的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情商颇高。乔荔很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从来不去触及,所以她才会跟乔荔相处至今。 “那寒假我找你玩儿你要出来啊。”乔荔转而提了其他要求。 “寒假我不在海城。”叶清欢说。 “啊?”乔荔一脸失望。 盛鸿年拍拍乔荔的书包:“乔大姐,把书包挪挪,你压着我的书了。” 乔荔伸手把书包拎起来甩到肩上,看也没看盛鸿年,对叶清欢说:“那一起下楼,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不用了,今天有人来接我。”叶清欢说。 乔荔一张脸垮了,叶清欢站起身,伸手拉住乔荔的胳膊说:“我回海城后就联系你。” “说好了啊,你别忘了。”乔荔嘱咐。 二人一起走到校门口,乔荔上车走了,叶清欢沿着马路朝某个方向走去。 今天爸爸说要来接她,她让爸爸把车停到远处。 可是到了约好的地点,发现来接她的人是修钢。 “你爸爸有事,委托我来接你。”修钢说。 叶清欢并不肯信修钢,打电话给爸爸,可爸爸没接电话,她也没上修钢的车,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修钢双手掐腰,好整以暇地说:“戒心这么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说呢?” 盛鸿年眯起眼看着修钢,修钢转身问他:“要不让你的司机回去,我来送你回文溪?” “谢了。”盛鸿年冷冷说。 修钢说:“不需要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 说着修钢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盛鸿年伸手挡了修钢。修钢微微一笑,扭头问:“鸿年少爷是想问我跟叶清欢的关系?” 盛鸿年紧抿着唇,瞪着修钢, “事实是,我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你信不信。”修钢说。 “可你认识她爸爸。”盛鸿年沉声说。 “我朋友那么多,多认识几个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修钢打起了太极。 盛鸿年了解修钢的路数,继续逼问:“可能让你亲自来接人的朋友屈指可数。” “聪明。”修钢赞道。 盛鸿年压根不理修钢的赞美,追问:“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修钢摊摊手,说:“好,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跟你一样,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而已。” 盛鸿年的脸登时红起来,修钢愉快大笑,盛鸿年转身走了。 叶清欢坐在出租车里又给爸爸打了几个电话,快到家的时候爸爸回了电话。原来商妙清突然出血,爸爸陪她去了医院,委托修钢来送她。 叶清欢这才知道修钢没有骗她。 “清欢,你要是今晚一定要回文溪,那让修钢送你。他人比较可靠,我也放心些。”爸爸说,语调疲惫。 叶清欢说:“好。” “我买了些东西,给清洛……还有给你妈妈的……都在修钢车上……”爸爸说。 “我会说是我买的。”叶清欢说。 “那就好。”爸爸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怎么样?”叶清欢问。 “还在检查,状况不明。”爸爸低声说。 叶清欢咬了咬嘴唇,轻声说:“会没事的,我也不会告诉妈妈。” “谢谢你,清欢。”爸爸声音发颤,貌似感动。 叶清欢挂了电话,心里有种负罪感。因为对妈妈的隐瞒,因为对商妙清那未出生孩子的怜悯。她望着车窗外面,幽幽吐出口气。 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叶清欢结了车钱,下车后又见到了修钢。修钢靠着车头朝她摇摇手,她朝他走过去,说:“我回去拿行李,很快下来。” “不吃晚饭?”修钢问。 “我妈在家做好饭了。”叶清欢说。 第 14 章 修钢开车把叶清欢送到文溪时是夜里八点钟,车子停在楼下,叶清欢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湿冷空气让她打了个冷战,她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遇冷瞬间变白。她紧了紧衣领,下了车,四处望。修钢也下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叶清欢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瑟缩着肩膀说:“嚯!真冷!” 她转回头,朝小区花圃望了一眼,路灯照射下,灌木丛的根部的残雪闪烁着细碎的光辉,告诉她这里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雪。 文溪是小城市,没有海城那样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也没有大城市的热岛效应。而且文溪地理位置比海城要往北几百公里,维度更高,地理意义上属于南方,却是南北交界的边缘地带,冬天很湿冷,最冷的时候气温会降到零下十度。 她离开文溪将近半年,走的时候还是花木葱茏的夏天,回来却已是隆冬,可即使满目残叶枯枝仍让她有十分的亲切感。 叶清欢仰起脸向楼上看,五楼的两个房间都亮着灯,其中一间是厨房,玻璃上凝着水汽。她想,妈妈跟清洛一定都在家等她回去吃饭。 修钢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箱,询问:“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叶清欢接过箱子,对修钢说,“出了小区右拐有家面店,店主是本地人,开了很多年了。” 修钢心领神会,摆摆手上车走了。 叶清欢自己拿着行李箱上楼,走到家门口敲敲门,听叶清洛的声音喊着:“来了来了!”大门打开,饭菜的味道飘出来,又暖又香。高了她一头的叶清洛开心地喊:“妈,我姐回来了!” 寒假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年关,整个文溪市沉浸在欢度春节的气氛里。叶清欢跟叶清洛一起去庙会上买|春联,遇到叶清洛的同学陪着爸爸在现场写春联卖,叶清洛停下来跟同学聊天,叶清欢站在旁边看那位爸爸写字。 “鸿年!” 两个字穿越嘈杂的人声,清楚地传到叶清欢耳朵。她立刻抬眼看过去,看到盛鸿年跟一个年轻的男孩站在一处卖祈福灯的摊位前,男孩右手虚握在盛鸿年胸前锤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跟大家联络?” “刚回来。”盛鸿年笑着说,手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 “回来干嘛?”男孩问。 “回来过年啊。”盛鸿年依旧笑,手还是放在口袋里。 男孩愣了愣,问:“你不在海城过年?” 盛鸿年笑着摇头。 男孩想了想,小心地问:“你……家里还有人吗?” 盛鸿年抽出手照着男孩的肩膀打下去,皱眉道:“我不算人?” “姐,叔叔送了咱两幅春联。”叶清洛说。 叶清欢分神看了眼叶清洛手里的春联,心不在焉地“哦”了声,又往那边看,却已经没了盛鸿年跟那男生的身影。 “姐你想买灯?”叶清洛问,叶清欢摇摇头。 前头有锣鼓乐声,远远看到金色的龙头龙身起伏舞动,叶清洛拉起叶清欢的手兴奋地说:“舞龙的!走,姐,过去看看!” 叶清欢被叶清洛拉着挤进人群,又回头看祈福灯摊位那边,心里有些情绪起起伏伏的,让她很不踏实。 庙会后五天便是旧历年,叶清欢跟妈妈弟弟三人一起守岁过年,那晚大家过得很开心,谁都没提起爸爸。看完春晚已经凌晨一点,妈妈说困了先去睡觉,要叶清欢跟叶清洛不要熬到太晚,第二天是初一,全家要去墓园祭拜爷爷奶奶。 妈妈回了房间后,叶清洛小声问叶清欢:“姐,你在商家过得好吗?” “我不住在商家,我住在外面。”叶清欢温和地说。 “你自己一个人住?”叶清洛拧眉。 “还有一个保姆,跟我作伴。”叶清欢说。 叶清洛略略安心,问:“海城外国语学校好吗?” “很好。”叶清欢说,“以后你也可以去那里念书。” “我不去。”叶清洛摇头,往妈妈卧室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你刚走那两个月,妈妈每晚都会哭,现在好些了。所以我想我高中也不离开文溪了,多陪妈妈几年。” 叶清欢摸摸弟弟的头,微微笑着说:“你长大了。” 叶清洛咧嘴笑,接着跳起来,跑了趟自己房间拿来两个祈福灯,对叶清欢说:“姐,现在是初一了,我们去放祈福灯?现在去我们肯定是第一个放的,肯定特灵。” 于是,在凌晨两点,姐弟俩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朝护城河走去。 四周鞭炮声此起彼伏,天空不时炸开一朵焰火,空气里都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度,天上下着小雪,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叶清欢跟叶清洛冷得要命,就开始跑。 两人跑到护城河的堤坝上,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叶清洛把灯摆在地上,拿出笔在一个灯上写下妈妈的名字,另一个灯上写下叶清欢的名字,然后把灯里的蜡烛点燃了,把一盏灯递给叶清欢。 两人拿着祈福灯,借蜡烛的火光照路,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下到河边,结果看到黑色的河面上孤零零地飘着一盏红色的祈福灯。 “啊!竟然有人比我们还早!”叶清洛捶胸顿足地说,仿佛他的绝好主意被人偷了。他的孩子气让叶清欢发笑,说:“我们放我们的,不要管别人。” 叶清洛却不干,托着祈福灯到处找,找到了一根长竹竿。 “你干嘛?”叶清欢问。 “弄过来看看。”叶清洛说,伸出竹竿去够那盏灯。 “清洛,别这样!”叶清欢喝道。 “我就看看写了什么,看完了再放回去。”叶清洛却完全不听,竹竿的一头够到了祈福灯。 红色祈福灯被弄上了岸,白色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叶清洛拿起来仔细看上面写的字,念道:“商翰池,盛纨,永结同心。” 叶清欢心头一动,俯身想看那盏灯,叶清洛已经蹲下身子把灯放回到河里,说:“肯定是一对情侣放的,跟咱们求的不一样。”接着叶清洛把自己的两盏灯放到河里,说:“祝我们全家人以后万事顺心,越过越好。” 叶清欢抱着胳膊看三盏祈福灯在水波里起伏,漂远,心里也默念: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初一,叶清欢跟叶清洛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妈妈煮了汤圆,做了蛋饺,拌了什锦菜,叶清欢觉得就算商妙清请吃的饭菜再名贵,都不及妈妈的一粥一饭来得可口。 吃饭的时候,妈妈问叶清欢:“他不回来?” 叶清欢自然明白妈妈问的什么,就把想好的说辞说出来:“爸爸到国外出差了,初五能回来。” 妈妈冷哼一声,脸上神色倒是透着一丝释然。叶清欢埋头吃饭。其实爸爸回不来是因为商妙清,商妙清还在留院观察,爸爸不敢离开。 叶清洛小心翼翼地问:“妈,爸不回来,咱们今天还去吗?” “他去他的,我们去我们的。大家都是初一祭拜先人,咱们不去显得咱家没人,咱们吃完饭就去。”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叶清洛捏着筷子瞅叶清欢,叶清欢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吃过饭,三人出门,妈妈在花店买了两束菊花带着。 天上还飘着小雪,三人转了两班公交车到了墓园,叶清欢叶清洛跟着妈妈来到老人们的墓碑前,妈妈勒令一双儿女扫雪除草,然后让叶清洛跪下磕头。接着妈妈也跪下来,开始絮絮地对着墓碑讲话,说你们的儿子不孝,今天来不了,可你们的孙子来了,你们要保佑他健康长大。说着说着哭起来,开始诉说爸爸的不是。 叶清洛跪在地上,求救地回头看叶清欢,叶清欢轻轻抿唇,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她躲过了叶清洛的眼光,悄悄地走开了。 墓园里人影寥寥几个,大部分人都在上午祭拜过了,许多墓碑周围的雪已经被打扫干净,摆着鲜花瓜果,有的还在地上洒了白酒,一阵阵的清冷酒香扑鼻而来。 叶清欢低着头,背着手慢慢地走。她在想很多事情。有关妈妈的,爸爸的,商妙清的,商妙清孩子的,保姆的,乔荔的,那天的球赛,最后她想到了盛鸿年。她前些日子见过他的,她还记得商妙清说他父母都去世了,那天他却说要在文溪过年。听他朋友话里的意思,他在文溪没什么亲人了,那他现在是不是也还在文溪? 雪下得比起初的时候大了,在地上积了毛茸茸的一层,她踩了一脚,又退后一步,端详自己的脚印。 “嘿!叶清欢!”盛鸿年的声音。 叶清欢惊吓地抬头,盛鸿年就在她面前,巧得不像是真的。她发了慌,眼光往四下扫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显得她的慌毫无理由。 “你看什么呢?”盛鸿年问。 她的目光最终又落回到他身上。 他穿着几何图案色块拼接的厚实大衣,围着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他没戴帽子,雪在他头顶上落了一层,他的眉毛跟睫毛上也有。他朝她微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饶是迷人。 叶清欢轻微地吸了口气,想到了一句话,“少年以上,成年未满”。 “你果然在文溪。前几天在庙会上我看到过你,一晃就没影儿了。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盛鸿年笑着说。 叶清欢收收心神,问:“你怎么在这里?” 盛鸿年脸上的笑淡了些,他朝前面送了送下巴,淡淡说:“来看看我爸妈。” 叶清欢往前面看过去,墓碑上写着两个名字: 商翰池,盛纨。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以上,成年未满。 喜欢这样的鸿年。 第 15 章 墓碑上有照片,叶清欢歪头仔细看,照片上的男女看起来都很年轻,男的眼睛很亮,理着平头,穿着白衬衣,衣领规规矩矩地扣着,面相稚嫩。女的梳着公主头,长发及肩,笑得很柔婉,看起来比男的大了几岁。 可不管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是会有盛鸿年这么的大儿子。 “我爸爸曾经说过,他的墓碑上要放他跟我妈妈第一次见面那年的照片。”盛鸿年语调缓缓地解释,“这是他十六岁时候的照片,当时他在念高中。” 叶清欢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只是专心看着他爸爸的照片。他的眼睛跟他爸爸的很像。 “我妈妈的这张照片是我爸爸最喜欢的。他当年就是对这张照片一见钟情,才跟我妈妈认识了。”盛鸿年继续说,语调柔和得像是在念一首诗。 叶清欢眨了眨眼,把视线移到他妈妈的照片上。他的妈妈是个气质清新的氧气美女,微笑的脸上也有酒窝。 他长得更像他的妈妈。 盛鸿年不再说话了,叶清欢偏过头看他,见他嘴角噙着微笑,凝目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很甜美的回忆。她自始至终都没出声,此刻更不想打扰他,即使心里有一堆疑问,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陪着他,看着他父母的墓碑。 她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毫无意义,可私心里又不愿走,她往前看,看到墓碑下放的花束,是一束橙红色的非洲菊,被白雪衬得异常艳丽。 盛鸿年用余光瞄到叶清欢站在身旁,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些。 雪还在扑簌簌地下着,天寒地冻。叶清欢知道文溪的冬天很冷,所以她从海城回来的时候特意穿了羽绒服,可她没换鞋。 她只穿着一双单鞋,在雪地里站得久了只觉得寒从脚底起,冻得瑟缩发抖,她把手交握起来送到嘴边轻轻哈气取暖,一条温热的围巾把她围了起来。 叶清欢怔了下,没动。 盛鸿年把羊绒围巾的两头合在一起打了个结,掖到叶清欢的手里,手指很自然地碰到了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冰,他的手很热。他迟疑了一下,犹豫是否把她的手抓过来暖一暖,她已经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他的触碰。 盛鸿年收回手,把自己大衣的领子竖起来。 “你怎么在文溪?”他问,边把大衣领口的几个扣子扣好,口气随意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叶清欢揪着羊绒围巾的两头,含着下巴看他,轻声说:“我家在这里。” 盛鸿年诧异,问:“你家?” 不远处叶清洛高声喊:“姐!” 盛鸿年回头,目光跟叶清欢妈妈的撞了个正着。叶清欢妈妈见女儿跟一根男孩站在一处,看起来有亲密的嫌疑,便朝这边走过来。 “清欢,这位是谁啊?”妈妈问,看盛鸿年的目光透着凌厉。 “我的高中同学。”叶清欢介绍,口气变得很平淡。 “海城的高中?” “嗯。” “阿姨您好,我叫盛鸿年。”盛鸿年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妈妈起初对盛鸿年颇为警惕,毕竟的是第一个出现在女儿身边的男孩子。问了他几个问题后,知道盛鸿年父母双亡且在文溪没有亲人,回来过年只为祭拜父母之后,态度就变得柔软许多。 “你一个人怎么吃饭的啊?”妈妈问。 文溪是小城,过了腊月二十三便没什么店铺营业了。 盛鸿年挠了挠头发,结果抓了一手的雪,他甩甩手把雪沫子甩掉了,回答:“吃快餐,麦当劳,肯德基。” 妈妈目露不忍,看了眼旁边的墓碑,说话的口气更轻柔了,又问:“你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方便面。”盛鸿年说。 妈妈听后就更不忍心了,就说:“今晚去阿姨家吃。大过年的,别总吃些垃圾食品。” 盛鸿年扭头看叶清欢。叶清欢没有任何表示,他立刻扭回头说:“那就打扰了,谢谢阿姨。” 回家的公交车上,妈妈跟盛鸿年坐在前面,叶清欢跟叶清洛坐在后面,妈妈拉着盛鸿年问他父母是怎么去世的,他为什么会到海城。盛鸿年说父母车祸意外去世,海城的是爷爷家。妈妈听了颇唏嘘,安慰说:“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过年回来看看,难得了。” 叶清洛凑过来悄悄问叶清欢:“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叶清欢不悦地睨了叶清洛一眼,叶清洛缩着脖子坐了回去。 叶清欢看着车窗外面,雪中的海城正在改头换面,许多旧楼房已经搬空了,外墙上刷着红色的“拆”字,可人们还是在门楣上挂了红灯笼,贴了寓意幸福吉祥的春联。 盛鸿年在前面说:“我初中在实验二中念的。” “清洛也在二中念书。二中就是比一中好,当年要不是家里有事,我就让清欢也去二中了。”妈妈说。 盛鸿年口头上说着:“是吗?”回头看了叶清欢。叶清欢的注意力放在车外,仿佛没有在意他跟她妈妈的谈话。盛鸿年只好转回头,对她妈妈说:“两个学校之间差距不至于那么大?” “可大了。”妈妈笃定地说,“清洛念了二中我才知道,二中的学风好啊。” “叶同学的成绩很好啊。”盛鸿年说。 “她啊,天分差一点,可是特别肯努力,自立性又强。她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没让我们操过心。”妈妈说。 “阿姨您谦虚了,叶同学很聪明的。”盛鸿年笑说。 叶清欢的膝盖上搁着叠好的羊绒围巾,她把手搁在上面,指腹慢慢搓弄着织物的表面,感受着羊绒特有的柔软跟温暖。 回到了家已经下午四点,妈妈热了红豆圆子先让几个人先吃了驱寒,然后去厨房准备晚上的吃食。盛鸿年跟叶清洛很快混熟了,两人到叶清洛房间打游戏,叶清欢去厨房给妈妈帮忙。 妈妈问了些盛鸿年的事情,得知盛鸿年学习成绩年级第一之后,对他的评价又好了几分。 “清欢,你们都是文溪出去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多互相帮衬些。”妈妈嘱咐。 叶清欢点点头。 “现阶段还是以学习为主,等你们都考上了大学,你们爱怎么样妈妈就不管了。”妈妈言有所指。 叶清欢只说:“我懂。” 晚饭很丰盛,比年夜饭还要丰盛。吃完饭,妈妈又打包了一些让盛鸿年带着。妈妈本来是吩咐叶清洛去送送盛鸿年,结果叶清洛吃得太撑说不想动,只好吩咐叶清欢出去送。 晚上雪已经停了,气温却骤降了三四度,一出楼道便感觉到浓重的寒气。 盛鸿年回头对叶清欢说:“就到这儿,车站挺远的,待会儿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叶清欢轻轻抿唇,没说什么,把羊绒围巾递给他。 盛鸿年接过来,几下把围巾围到脖子上,低头望着她笑。叶清欢皱皱眉,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 叶清欢不语,静静地望着他。 “情人节哎。”他说。 叶清欢一怔,冷不防腰身被他用双手握住了。他拉着她往自己身边贴过来,俯身,他的脸压向她。她吓了一跳,以为他要亲她,急忙去抓他的双手,身子往后仰。 可他只用额头轻轻在她额上碰了碰,然后他就放开了她。 叶清欢向后退了三大步,后背贴到了楼道的墙壁上。 盛鸿年把手抄进大衣的口袋里,朝她笑。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惊慌失措,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清欢,情人节快乐。”他脸上很红,说得很快,然后转身走进了冰天雪地。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近工作变得好忙,所以大家的留言不能一一回复了。 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爱你们~ 第 16 章 初二这天叶清洛起了个大早,扒拉了几口饭菜后抱起篮球就要出去。妈妈端着盛粥的锅子从厨房出来,见了之后立刻问:“清洛,这么早就出去?” “约了鸿年哥一起打球。”叶清洛把拖鞋踢了,两脚踩进球鞋里,左手提着鞋子右手忙着开门。 叶清欢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 妈妈的注意力还在叶清洛身上,高声朝门口嘱咐:“出了汗别喝凉水啊!” “知道了!”叶清洛头也不回地跑了。 “都十四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妈妈忍不住念叨,把锅子摆到餐桌上,瞧向女儿,不禁问:“清欢,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穿多了?” 叶清欢捏着筷子呆了呆,小小地“嗯”了声,把身上穿着的棉背心脱下来挂到椅子背上。 “要添点粥吗?”妈妈问。 “不用。”叶清欢说,抽了张纸巾抹着筷子。 “筷子掉到地上不干净了,去拿双新的。”妈妈说。 叶清欢听话地起身去了厨房。 文溪冬天不供暖,大清早家里的气温很低,没了贴身的背心叶清欢的手很快变得冰凉。她进了厨房后把门虚掩上,靠到墙边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心贴到脸颊上。 脸上很烫。 昨晚她没睡好,刚才听到清洛说出他的名字,她想到昨晚他凑近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都要停了…… “清欢,拿个勺子过来。”外头妈妈吩咐。叶清欢吓了一跳,心慌得紧,匆匆应了声,拿了筷子跟勺子离开厨房。 下午叶清欢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妈妈说想把她的房间改一改给清洛当书房,让她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整理出来单独存放,免得清洛粗枝大叶弄坏了什么。 她没什么意见。她回文溪的机会不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能给清洛用自然更好。东西倒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有些女孩子的私物她要整理出来。 整理的时候她接到爸爸的电话,爸爸说初五要回文溪。 “要告诉妈妈吗?”叶清欢小声问。 “……先不要。”爸爸说。 叶清欢皱皱眉头,问:“为什么?” “她也要一起去,所以……”爸爸支支吾吾的。 叶清欢放下手里的东西,朝门口看了眼,妈妈在外面拖地,电视上依旧在放韩剧,她拖一会儿就停下来看一会儿。 “她身体还是不太好,又想跟我一起回文溪,所以不要让她们见面比较好。”爸爸低声说。 跟爸爸道别后,叶清欢放下手机,她抱住膝盖坐在地板上,歪头往门外看。妈妈还在来来回回地拖地。妈妈非常爱干净,拖地总是要两遍,第一遍湿拖,第二遍干拖,家里的地板总是一尘不染,而妈妈就这样孜孜不倦地拖了十几年,没有一天落下。 可是地板再干净,仍然留不住那个男人的心。 家里的座机响起来,妈妈把拖把立到墙边跑过去接了电话,讲了几句后挂了电话,朝屋里的叶清欢喊:“清欢,你出来。” 叶清欢出来了,妈妈指了指拖把说:“你帮我把地拖完,我得去趟超市,清洛说今晚要带鸿年回来吃晚饭。”说完妈妈回了自己房间,叶清欢留在原地兀自发怔。 妈妈换好衣服出来,看叶清欢还是站在原地,就问:“你愣着干嘛呢?”叶清欢忙走过去拿起拖把。对于女儿的异状妈妈没怎么在意,走到门口换鞋,嘱咐道:“拖完地把杯子洗一下,顺便把桌子擦一擦。” 叶清欢埋头拖地,嘴上应了。 做完妈妈吩咐的事儿,叶清欢回到房间里继续收拾东西,只是心总是悬着没有着落的,大门外一有响动,她就要停下动作侧耳细听。心浮气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叶清洛带着盛鸿年回来。 叶清欢起身站到卧室门口,扶着门框往门厅那边看。天气很冷,那两个人却都没穿外套,浑身热气腾腾的。 叶清洛的额角还在往下淌着汗,他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朝叶清欢问:“姐,咱妈呢?” “去买东西了。”叶清欢轻声说,目光凝在叶清洛身上,不敢偏移。 “你在干嘛?”叶清洛问,走进客厅。 “收拾东西。”叶清欢说,目光随着叶清洛移动。 “来点水喝,渴死了!”叶清洛说着,把毛衣从身上扯下来,里面的秋衣已经湿透了,他不断用手在面前扇风。 叶清欢低头走进客厅,从柜子里捡了两个杯子出来,又去厨房接水。接了两杯热水,转身的时候发现盛鸿年就在身后。她手一偏,水洒了出来浇到手指上,略烫。 叶清欢眉头一皱,盛鸿年立刻伸手过来,他想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叶清欢却立刻往后退,后背撞到了饮水机,哐一声响之后,饮水机发出咕咕的灌水声。 “姐?怎么了?”叶清洛在外头问。 他看着她,神情几分复杂。她看着他,眼里惊慌普定。这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盛鸿年有点儿失落,把手背到身后,瞧着她的手指,轻声问:“烫不烫?” 叶清欢咬了下嘴唇,把一个杯子递给他,等他接过去后,她立刻从他身侧滑了出去。 盛鸿年眼睁睁看叶清欢走了,回头就往自己手指上倒了些杯子里的水,发现不很烫之后才放了心。 叶清洛在外头抱怨:“姐,这么烫怎么喝啊?”盛鸿年便往杯子里注了些凉水,走出去对叶清洛说:“你喝这杯。” 叶清洛抓过杯子大口喝水,喝完了抹了抹嘴,对盛鸿年说:“鸿年哥你去洗澡,我给你找身衣服换。” 盛鸿年歪头看叶清欢,叶清欢转身回了房间,把门关上,靠到门边的墙上,听盛鸿年低低地说:“我还是回去。” “别啊,说好了你留在这里吃饭,我妈都出去买东西了。”叶清洛说。 沉默了一小会儿,叶清洛又说:“我姐对谁那样,你别想那么多,走走你先洗澡,我帮你放水。” 叶清欢觉得身上发软,走到床边坐下了,望着地上的行李箱发呆。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吓了她一跳,结果来的人是叶清洛。 “姐你知道妈把浴袍搁哪儿了吗?”叶清洛问。 “没在衣柜里?” “没有啊。” 叶清欢只得出去帮他找浴袍。卫生间有哗哗的水声,外头一把椅子上摆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她不敢看,只是那水声饶是惹人心烦意乱。她闷不做声地在衣柜里翻找,叶清洛在她身后探头看。 “姐,鸿年哥知道咱爸妈离婚的事儿吗?”叶清洛小声问。 叶清欢一愣,回过头询问地看着叶清洛。 “今天他问我爸爸过年怎么不在家,我说爸爸在国外……”叶清洛嗫嚅道。 十四岁的清洛还没有办法正视父母离异的事实。在少年敏感脆弱的心里,父母离异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单亲的身份会让他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叶清欢觉得心酸,轻声说:“他不知道。”叶清洛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我还以为他知道假装不知道呢。” 叶清欢找到了浴袍,把它递给叶清洛。叶清洛接过去后说:“姐,我才知道原来鸿年哥在二中很有名的,今天我们几个同学一起打球,有好几个人都知道他。” “是嘛。”叶清欢漫漫地应着,对叶清洛说,“去把头发擦干,一会儿该感冒了。” “不怕,待会儿洗个澡就没事儿了。”叶清洛说,“我去给鸿年哥找衣服,我们打球衣服都湿透了。”说完叶清洛回了自己房间,叶清欢便回房继续收拾东西。 片刻后有人敲了敲房门,叶清欢以为是叶清洛,依旧坐在地板上叠着衣服,问:“又有东西找不着?” 来人没说话,叶清欢抬头,盛鸿年裹着浴袍站在门口。她立刻伸手压住行李箱里的内衣裤,对他喝道:“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第 17 章 盛鸿年已经看到了她手底下露出来的浅紫色内衣肩带,这些女孩子的私物让他脸上微热,讪讪地转身走了。叶清欢立刻跑过去把门关严。 这之后叶清欢对盛鸿年特别冷,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冷,冷到连叶清洛都看出来了,偷偷问:“姐,你对鸿年哥的态度挺怪,发生什么了吗?”叶清欢不答,叶清洛又去问盛鸿年,盛鸿年故作困惑,反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她不是一直那样的?” 叶清洛将信将疑,盛鸿年假意低头看手机,脑子里是刚才窥到的画面。他想,她原来穿浅紫色……她皮肤那么白,应该穿红色最好看,如果是红色蕾丝的话就更好了……再想下去怕是要出丑,他咳了声,问叶清洛:“晚上吃什么?” “我妈买了鱼,八成要红烧。”叶清洛说。 晚饭特别丰盛,运动后的叶清洛跟盛鸿年狼吞虎咽,妈妈开心得很,不住两人碗里夹菜。吃过饭,几个人坐在沙发里吃水果聊天看电视,玩了一会儿盛鸿年想走,可妈妈说看他衣服都汗透了就帮他把衣服洗了,盛鸿年立刻傻眼。 他穿着叶清洛的衣服,上衣倒是合身,可因为他的个子比叶清洛高,所以裤子短了一截,露着脚踝成了九分裤。如今天寒地冻的他这样出门有自虐嫌疑。 妈妈看他发愣的样子笑了起来,说:“你家里没人,今晚在这儿睡。衣服我晚上给你烘一烘,明天就干了。” 叶清洛高兴了,说:“那太好了鸿年哥,晚上我们打游戏。” “你寒假作业写了吗?” 妈妈睨着叶清洛。叶清洛不敢吱声了。妈妈说:“玩了一天了晚上就别玩儿了,正好鸿年在这儿,让他给你补补课!” 叶清欢便明白妈妈的用意,是觉得盛鸿年成绩好想拉他做家教,可她却不想他留下。她轻声问妈妈:“他睡哪儿?” 妈妈又剥了个橘子递给盛鸿年,说:“清洛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你把床单被褥换套新的,你跟我睡,晚上让鸿年睡你的房间。” 叶清欢惊愕,瞪大眼睛看向盛鸿年,她私心里特别希望他能拒绝。可盛鸿年却别过眼,躲过她的注视,低声说了句:“那就谢谢阿姨了。” 叶清欢蹙紧眉头。叶清洛一脑门的愁云惨雾。盛鸿年觉得嘴里发干,往嘴里猛塞橘子瓣。 晚上盛鸿年在叶清洛房里给叶清洛补习功课,叶清欢把被褥换好后就开始检查房间,把所有她认为敏感的东西都藏起来。 十点钟,妈妈把一套新牙具交给盛鸿年。盛鸿年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见叶清欢在外面站着,特意等他的样子。他抬手挠挠头,对她说:“打扰了。” 叶清欢冷冷命令:“过来。” 盛鸿年乖乖地跟在叶清欢后面进了她的房间。 他站在她身后,像是进入一个梦想的禁地,心情紧张又期待,迅速把房子打量了一圈。房间不过十平米,家具是一床一桌一衣柜,虽陈旧却都很干净整洁。他偷偷地深吸一口气,想像着会有某种女孩子的馨香味道,却什么气味都没闻到,他有些失望。 叶清欢转过身盯着他,眼神凌厉。他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有些窘迫,胳膊垂到身侧想把手抄进裤兜里,摸了两把才想起这是叶清洛的裤子,没有口袋。他只得把手背到身后。 “有事?”他尽量轻松地问。 叶清欢皱了皱眉,指着一个箱子说:“这个箱子不许碰。” 盛鸿年点头。 叶清欢又指着书桌说:“书桌可以用,但是抽屉不许开。书架上的书可以看,其他东西不许碰。” 盛鸿年还是点头。 “被褥都换好了,睡衣在床上,所以衣柜也不许开。”叶清欢继续说。 她第一次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却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盛鸿年撮起嘴唇,朝衣柜看一眼。衣柜立在窗户旁边,他指着窗户问:“那个能碰吗?” 窗台上有一个盆栽,想是妈妈放在那里的,叶清欢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却立刻说:“不行!” 盛鸿年溜达过去,低头看了看盆栽,说:“这是常春藤,再不浇水就干死了。” 叶清欢半信半疑。盛鸿年耸肩,说:“我不骗你,我妈妈以前喜欢种花,这个我认识。” 叶清欢咬咬下唇,冷淡道:“与你无关。”说完她转身要走,他叫住了她,她回头,盛鸿年侧着身子,偏着头朝她笑,问:“我是细菌吗?” 叶清欢皱眉不语,转身出去了。盛鸿年立刻去了窗前,把盆栽里的枯叶一一摘下来,心想待会儿去接点水浇浇它,没想到叶清欢去而复返,还带来一杯水。 “我以为你不会信我的话呢。”盛鸿年说。 叶清欢没理会他,只默默给盆栽浇水。盛鸿年在后边看着。 “冬天是常春藤的休眠期,土壤湿润就行,水浇太多会烂根。”盛鸿年又说。 叶清欢立刻抬起杯子,转身要走,却被盛鸿年挡了路,她往左想绕开他,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她拧眉,抬头瞪着他。他恳切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看见的。” 叶清欢颊上立刻添了一抹嫣红,低下了头。 盛鸿年突然有了一种想抱抱她的冲动,他忙把手藏到身后捏紧了。两人这样僵持了几秒,盛鸿年向前倾身,试着靠近她一些,低声说:“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动,书也不动。” 叶清欢什么都没说,绕过他出去了。 夜里盛鸿年遵循自己的诺言,什么都不动,只上床睡觉。可在床上他却没法老实,因为枕头没换,他想要的味道在枕头上有。那种隐隐约约的香味儿,跟她头发上一样的味道,他闻到了便想到她也在这张床上睡过。继而会想她穿什么睡觉,是睡衣还是睡裙,抑或是只穿内衣,或者什么都不穿…… 他告诫自己要君子,要遵守诺言,别瞎想亵渎人家,可他的某处却不听指挥,兴奋异常。 他那处跟他说:你今晚留下不就是为了这个?诚实点儿,来,摸摸我。 他烦躁得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可屋里很热,因为他留宿,叶清欢的妈妈把空调都开了,整晚吹着热风。 盛鸿年只好打开窗吹了会儿冷风,才算冷静下来。然后他觉得口干,想出去倒杯水喝。 他从房里出来,摸着黑去了厨房,摸到饮水机想起没杯子,又摸到客厅去找杯子。他凭着记忆摸到放杯子的柜子,伸手进去找了半天发现柜子里面是空的,他疑惑,愣了一会儿想起茶几上也有杯子,他就又摸到茶几,终于找到了,他拿的时候碰掉了两个杯子,杯子落到地板上弄出些响声,他趴到地上去找,突然灯亮了,灯光刺得他抬手挡眼,听叶清欢困倦地问:“你在干嘛?” 他移开手,看到叶清欢穿着一身艳红色的丝质睡裙站在距离他只有两米远的地方,胸口的V领缀着红色的蕾丝花边,他脑子里轰地一声。 叶清欢揉了揉眼睛,看他手里握着杯子,就问:“你要喝水?” 盛鸿年干干地咽了一口,嗓子眼儿发不出声音,只能趴在地上点点头。 叶清欢过来拿起一个杯子,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回来,弯腰递给他。睡衣V领的领口垂下去,衣服下面的内容呈现在盛鸿年眼前。上次不过是匆匆一瞥,这次让他看了个通透,当活色生香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在一些文章里会把女人的那里形容成白兔。他看直了眼,而他身上的某处简直要憋炸了。 叶清欢本来睡着了,听到外面有响动才起来看看。她睡得迷糊,屋子里又很暖,所以她忘记了身上穿着的是妈妈的睡裙。 今晚入睡前她才想起没把睡衣带出来,又不想再回自己房里取,因为盛鸿年在那里。妈妈把自己年轻时候的睡衣给了她穿,丝质的面料体感确实很好,就是胸口暴露太多让她不适。想着是跟妈妈在一起,凑合一晚倒也能忍。 她弯腰等了一会儿,发现盛鸿年的视线落的地方不对,她困惑地低头,猛然用手捂住胸口,扬手把水泼到盛鸿年脸上转身跑回房去。 盛鸿年叹了口气,顾不上被泼了一脸水,就势趴到地上。 因为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后来盛鸿年还是自己解决了一次,用过的纸巾他藏到自己鞋子里,想着明天走的时候带出去扔了,然后他回了她的房间,身心疲惫地入睡。不意外他的梦里全是她,这次她来得生动凶猛,所以又出事了,他把她的床单被子弄得一塌糊涂。天还没亮,他打开衣柜,翻出新的床单被罩换上了,把被子叠好,又去阳台取了自己的衣物穿上,然后抱着一团弄脏的织物狼狈地从她家逃了出去。 翌日,叶清欢妈妈起床以后发现盛鸿年走了,她奇怪得很,问叶清欢跟叶清洛知不知道盛鸿年什么时候走的,叶清洛打着哈欠说不知道,叶清欢脸色沉郁,也说不知道。妈妈让叶清欢打电话问问盛鸿年去了哪儿,叶清欢不情愿地拨了盛鸿年的号码,结果盛鸿年没有接。 叶清欢回自己房间查看,发现床上很整齐,而且床单被套都换过了,她打开柜子看果然少了一套寝具。 盛鸿年那晚为什么会走这件事成了悬案,即使很多年以后叶清欢跟他结婚了,问及的时候他总说忘了,或者诬赖叶清欢记错了压根没有这回事。其实他记得很清楚,那该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比被叶清欢甩了还要难堪百倍。 初三,叶清洛又约盛鸿年出去打球,盛鸿年说有事来不了。初四亦是如此。叶清洛很有些失落,叶清欢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那晚的事儿不敢来。 然而到了初五,叶清欢心里多了一件事,她知道爸爸今天会来文溪,还会带着商妙清。 妈妈早晨吃饭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问:“他什么时候来?” 叶清欢说:“爸爸来不了,事情没办完。” 妈妈冷哼:“找了个狐狸精把他爹妈都忘了?亏他还标榜自己孝顺!” 然后妈妈把特意找出来的衣服放回柜子里,那是一件VALENTINO大衣,妈妈最昂贵的衣服。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妈妈都显得怅然若失。 叶清欢心里很难过,她知道爸爸已经来文溪了,也知道妈妈其实很想见爸爸。 中午吃完午饭,叶清洛说:“妈,今天有家商场开业,很多东西五折优惠,咱们去看看?” 妈妈咬咬牙,说:“行,一起去,给你姐买几件衣服,给你买双运动鞋。” 一家三口乘公交车到了新开业的商场前,结果遇到市长剪彩,商场前的广场上站了不少人,一圈警察把群众跟官员隔开成两个区域。市长在上面讲话,妈妈怕冻着一双儿女,便想找个暖和地方坐坐。 三人从广场下来的时候,迎面遇到了爸爸跟商妙清。 叶清欢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而妈妈看到大着肚子的商妙清之后就失去了理智,冲上去把商妙清打了。 一切都乱了套,爸爸护着商妙清,妈妈不断地扑上去,爸爸跟妈妈扭在一起,商妙清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哭个没完,叶清欢跟叶清洛只得也缠进父母的纠缠厮打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来了,因为今天市长亲临现场,怕出乱子,为了控制场面警察只好把他们一家都带去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里,事情很快说明白了。这种家庭矛盾其实根本够不上定罪的地步,爸爸跟商妙清表示不追究,因为商妙清脸色很差,爸爸急忙带着她走了,留下叶清欢姐弟陪着妈妈。一个女警察一直开解妈妈,妈妈整个人都崩溃了,哭个没完。 叶清洛求救地看叶清欢,叶清欢觉得疲惫,叹了口气,扭头往外看,意外地看到盛鸿年。他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一个中年男警察。 那个男警察给了盛鸿年几张纸,然后拍拍他的肩。盛鸿年拿着那几张纸缓缓起身,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叶清欢一直目送他离开,心里很疑惑。 晚上,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叶清欢煮了一点面跟叶清洛草草吃了,两人坐着沙发里,开着电视,相对无言了好久。 叶清洛问:“姐,你知道她怀孕的事儿?” 叶清欢点头。 叶清洛憋了半天,小心地问:“姐,你是不是……偏向着爸爸就不管妈妈了?” 叶清欢神色一凛.,轻喝:“清洛!” 叶清洛缩着脖子说:“姐我错了。” 叶清欢觉得心内悲凉,更不想说话了。 手机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叶清欢接了电话,听见盛鸿年疲惫地说:“清欢,我想见你。” 第 18 章 叶清欢披上外套离开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此时距盛鸿年给她打电话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叶清洛在自己房间写寒假作业,妈妈一直在房里没有出来,她没有惊动他们,自己出门了。 下楼的时候她给盛鸿年打电话,因为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他说过的那个地方等着,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她走到楼道出口的地方站住了,朝外面看。 年初五送财神,鞭炮声比除夕响了好几倍,许多人在街上放鞭炮烧纸元宝,火光映照着人们喜悦的脸,烟火味儿给空气添了一些暖意。 她想起在警察局里看到的神情沉重的盛鸿年。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不踏实,隐隐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清欢捂着耳朵小心地绕过放鞭炮的人们,朝外走去。 盛鸿年说的那个地方离她家不远,是一家奶茶店。今天刚初五,奶茶店应该不营业,就算奶茶店正常营业,这个时间也该关门了,他要是还在那儿应该是在屋外等的,叶清欢暗忖,加快了脚步。 到了奶茶店,她意外的发现店还开着,店老板在门口放鞭炮送财神。 叶清欢远远地绕着奶茶店走了一圈,没发现盛鸿年的影子。她又拿出手机又给他打电话,鞭炮震耳欲聋,他还是没有接。 她突然有些担心。 奶茶店老板放完鞭炮,开始往门上贴财神像,叶清欢走过去问老板是否有一个男生在这里等过人,老板说:“有啊,他刚走。” 叶清欢问:“他朝哪边走了?” 老板朝南指了指,叶清欢一直朝南走,最后走到了护城的堤坝,她趴到栏杆往下看,河边站着一个人,孤零零的,个子高高的,看背影有点像他。 叶清欢慢慢走下河堤,走到他身后,她便确定就是他了。她拿出手机拨他的号码。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却没有声音,原来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她打量他,轻轻抿唇,不声不响地走到他旁边。 盛鸿年这才发现有人来了,扭头一看竟然是叶清欢,立刻转过身面朝向她,惊喜地说:“你来了?” 叶清欢颔首,“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盛鸿年咧着嘴笑。 叶清欢发现挺难直视盛鸿年的,因为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她心里有芥蒂,偏过头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盛鸿年摇了摇头,说:“原来有好多事想跟你说的,看到你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叶清欢瞟了他一眼,继而转身面对着河面,问:“手机干嘛调成静音?” 盛鸿年愣一下,忙拿起手机看,发现有她的两通未接来电。他心里暗暗懊恼,忙解释说:“想一个人静静,所以就调了静音。” “那还要我来做什么?”叶清欢问。 盛鸿年语塞。 叶清欢又瞟了他一眼,他像只被食物噎住的呆头鹅。她蹲下身子,伸手拂了拂石砖上的灰,坐下来。盛鸿年偷偷吁了口气,也坐下了。 两人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坐着,面对着黑色的河面,鞭炮声远远地传过来,盖过了河水流动的声音。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带着泥腥气,还有些冷,叶清欢曲起膝盖用胳膊抱住小腿。 一波鞭炮声过后,盛鸿年开始说:“我妈妈是我爸爸的油画老师,她在认识我爸爸之前离过一次婚。” 叶清欢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听着。 “我爸爸十六岁的时候,爷爷拿了几张老师的照片给他,让他选一个面善的当他的油画老师,他选了我妈妈。他看照片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妈妈,可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妈妈。我妈妈每周六到家里教我爸爸画画,一直教到他十八岁的时候,爷爷想让爸爸出国深造。”盛鸿年慢慢地说。 叶清欢眨了眨眼,没作声,当做一个故事来听。 盛鸿年继续说:“我爸爸想带妈妈一起出国,可是爷爷不同意,因为妈妈有过婚史,年纪又比爸爸大了五岁。我妈妈离开了海城去了北方,我爸爸也没有出国,他跟爷爷闹翻了,自己做主选了妈妈所在城市的大学,离开海城去找妈妈,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叶清欢渐渐着迷,可故事讲到一半,盛鸿年不再说话了。她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出声,她歪过头看他,发现他在看着她,眼带笑意,她脸上一热,随即扭回头继续看着河面,心里乱七八糟地扑腾了一阵。 “后来我爸爸大学毕业的时候,爷爷退步了,同意他跟妈妈在一起,爸爸带着妈妈回了海城,办了婚礼。”盛鸿年说,“没多久爷爷跟爸爸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爸爸又带着妈妈离开海城到文溪定居。其实我是在海城出生的,一岁之后才到了文溪。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爷爷没有来找过我们。” 盛鸿年捡起一颗石子朝河里扔过去,接着说:“去年暑假,爸爸开车带着我们去郊外玩儿,路上我下车方便,我爸把车停在山坡上等我。一辆车冲过来把我家的车子撞下山坡,我爸妈都在车里,我没在。” 盛鸿年又捡起一颗石子,扬起胳膊奋力扔进河里,叶清欢已经直起了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鸿年却很平静,缓缓说:“那个肇事的司机开车跑了,我报警之后就下山去找我爸妈,结果摔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我爷爷在病房里,告诉我爸爸妈妈都遇难了。那个肇事的司机当天去投案自首了,据查是酒驾,后来判了七年。” 叶清欢怔怔地看着盛鸿年,她知道他父母双亡,也见过他父母的墓碑。可是当完整地听到这个故事后,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她想是不是该说什么话安慰他,又觉得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失去父母的人不是她,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盛鸿年低下了头,沉声说:“我见过那个司机,我确信,他不是开车撞我们的那个人。” 叶清欢吓了一跳,脱口问:“顶包?” 盛鸿年凄然一笑,说:“可是没人相信我。” “怎么会?你在现场啊?”叶清欢说。 “我是未成年人,又是受过伤的当事人,我的证言效力有限。而所有的物证人证都能证明肇事司机是那个人。”盛鸿年低声说。 叶清欢哑口无言。她终于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在警察局,为什么有那种失落又沉重的表情。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叶清欢轻声问,语调不觉放柔。她开始庆幸今晚出来见了他,她不知道如果今天没来,他会是种什么心情。 “以后?”盛鸿年双手撑到身后,仰起脸看着天上,长出一口气,勾了勾嘴角,说,“我会查出来的。不管要用多少年。” 叶清欢不做声了。这个件事早已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她没想到总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他身上会背负这样的枷锁。她偷偷看他,见他面色平静淡然,没有理论上该有的悲苦神色,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无所畏惧。 叶清欢抬手把头发抿到耳后,若有所思。 “放完寒假回海城,我就要去美国当交换生了。”盛鸿年突然说。 叶清欢没有防备,心里头像被什么砸了一下,骤然握紧了手。 “要在外面待两年时间,两年后的冬天回来。”盛鸿年继续说。 叶清欢“哦”了声。这些她都知道。这一期交换生历时最长,学校最好,条件要求也最高,交换期结束后可以选择申请美国名校,或者回国,而被美国名校录取的机率是相当大的,所以机会非常好。 这些爸爸当初都跟她说过。爸爸还说只要她想去就一定能被选上。这话她信,因为靠商家的实力,拿一个小小的交换生名额不是难事。只是她没想过盛鸿年会愿意去。 跨越太平洋,他要去地球的另一端了。叶清欢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突然会想到如果那时候答应了爸爸会怎么样,然而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 她知道她绝不会去的,因为跟商家越近,跟妈妈就会越远。 其实出国这事,去或者不去都是个人意愿。以盛鸿年的条件,即使没有商家助一臂之力,他也有足够的资本获选。去了美国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对个人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他选了这条路并没有错,是理所应当的。 叶清欢如是分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两年呢,真长啊。”盛鸿年幽幽地叹气。 “其实可以不必回来,外面的大学比国内好,现在能有机会出去的,很少有人愿意回来的。”她很客观地说。 “美国没有你,我待在那边干什么?”盛鸿年说。 叶清欢愣了,面对他这样清楚的表白她突然情怯,不敢看他。她抱着膝盖坐着,感觉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鞭炮声弱了,河水哗啦啦地响,偶尔有小鸟叫一声,弱弱的,像是梦中呓语。 “清欢。”盛鸿年轻声地唤她。 “嗯。”叶清欢低低地应。 “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啊。”盛鸿年说。 “嗯。”叶清欢应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清欢。”他又叫她。 “嗯。”她侧过脸贴着膝盖,后脑对着他。 “别喜欢上别人啊。”他说。 她没回答。 是夜,盛鸿年送叶清欢回家,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伴着一路的鞭炮声,他一直送她到楼下。叶清欢转过身看盛鸿年,盛鸿年笑着问:“你一定不会要请我上去坐坐?” 叶清欢抿唇,垂下眼。 盛鸿年耸肩,说:“你上去,看你到家了我再走。” 叶清欢皱了皱眉,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海城?” 盛鸿年认真地想了想,说,“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在文溪住到假期结束。之后一走两年,就没那么多机会回来看他们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要跟我一起回海城?” 叶清欢只说:“只要你想,就可以来我家吃饭,不过要提前说。” 盛鸿年咧嘴笑,说:“好。” 话终于说出了口,叶清欢心头一松,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便跟他说:“晚安,路上小心。”她转身要走,盛鸿年又叫住了她,她回头。 “我就要离开祖国了,你不送我点什么?”盛鸿年倾身凑过来问。 叶清欢猛地想起初一那晚,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问他:“你想要什么?” 盛鸿年歪着头看她 ,眼神闪亮,看了她半晌。 一种张力在空气里渐渐凝聚成型,叶清欢觉得紧张,又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磕到台阶,她打了个趔趄,盛鸿年伸手过来想要扶她,她想都没想把他的手打开了,后背靠到墙上。 盛鸿年顿时像泄了气一般,把手背到身后,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呢。” 叶清欢立刻说:“那我走了。” “再见。”盛鸿年笑着说。 叶清欢跑上了楼,盛鸿年退出楼道站在楼外往上看。楼道里装着感应灯,他看着窗户渐次亮起来,二楼亮了,三楼亮了,四楼亮了,二楼暗了,五楼亮了,三楼暗了。 四楼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猜测她应该已经回家了。 五楼的灯光也暗下来,他默默叹气。 他有很想要的东西,他想在出发去美国之前能够抱抱她。他没说,因为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 盛鸿年挠挠头,想起爸爸,如果爸爸还在世的话他很想问问:你当年那么喜欢妈妈,到底是怎么忍到十八岁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 19 章 叶清欢回到家,发现妈妈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电视是关着的。她觉察到妈妈的情绪有异,匆匆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 妈妈开口:“清欢,你过来。” 叶清欢应了,换下鞋子,走到妈妈跟前。 妈妈吸了吸鼻子,低声说:“你坐下。” 叶清欢听话地坐到妈妈旁边,留心观察妈妈的神色。妈妈的眼睛很红,眼皮是肿的,脸颊也还湿润着,神色却透着一股凛然,让她心内忐忑。 妈妈伸手把手机搁到茶几上,说:“你爸爸来过电话了。” 叶清欢把双手搁在膝上,不敢动不敢吭声,静静聆听下文。 “商妙清的孩子没了。”妈妈低沉的声音入耳,叶清欢霍然吸了口凉气,捏紧了双手。妈妈瞄向她,问:“她有孩子的事儿,你早知道的,对吗?” 叶清欢无法否认,却也不敢承认。妈妈抬手揉了揉额角,疲惫地说:“明你天回海城。” 叶清欢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地问:“妈?” 妈妈说:“是妈错了。大人的事儿跟你没关系,让你夹在我跟你爸之间为难了。以后你不用跟我说你爸的事儿了。你回海城去,海城的条件好,学校也好,你好好念书,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妈妈的话像是刀子在扎她的心,叶清欢控制不住大声喊: “我不!” 霍然加大的声音引得一直趴在门边偷听的叶清洛探出头,终究是不敢出来。 妈妈闭上眼。 叶清欢恐慌极了,她明白事情已经往最坏的地步发展了。 以前,她,爸爸,妈妈,三个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一直是中立的,因为她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变成父母之间的纽带。她不敢偏向任何一方,因为一旦她动摇了,平衡就会失去,再也无法挽回。 所有人都当她是冷性冷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望父母能够破镜重圆。 如今,因为帮助爸爸隐瞒商妙清怀孕的事情,让妈妈认定她已经偏向了爸爸。可是在她的心里,如果这个家必然要破碎了,非要她选的话,她不会选爸爸,因为她爱妈妈。 在她过去的十六年生命里面,妈妈的位置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要被妈妈抛弃了。 她慌了,抓住妈妈的手说:“妈我不去海城了,我不想在那边读书,我留在文溪好不好?我在这边上学,我跟清洛跟你一起生活好不好?” 妈妈却把手从叶清欢手里抽出来,幽幽地说:“你现在这么说,等你将来长大了就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妈,我不会的。让我留在文溪好不好?好不好?”叶清欢哀求。 妈妈偏过头,用手背摸了摸眼角,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叶清欢呆呆看着妈妈把房门关上,看到叶清洛从房里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小声叫她:“姐……” 叶清欢把目光转移到叶清洛身上,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的水。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姐……你没事?”叶清洛问,眼里惊恐。长这么大他从未见叶清欢哭,就算是父母离婚的时候她都没哭。他一直把这个姐姐当成最坚强的后盾,敬重崇拜着,都忘了她也是个未成年的普通女孩。 叶清欢起身跑去了门口,拉开大门跑出去,她听到叶清洛在后面叫她,她没有停下,一直跑到了楼下,迎面撞见了盛鸿年,她霍然站住了。 盛鸿年见她突然跑出来吃了一惊,继而心里一喜,想自己没走果然是对的,还能再见到她。他笑着看她,又觉察到不对劲儿。夜里相当冷,她却只穿着毛衣,脚上还套着拖鞋。他收起笑,细细打量她,才发现她满脸都是眼泪。 他立刻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大衣罩住她,又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扯下来往她的脖子上绕,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叶清欢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看着盛鸿年。大衣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羊绒围巾是第二次围到她的脖子上,他脸上关心的神情刺痛了她,让她无比脆弱,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她一径地流泪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