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坟场
构成醍醐京弥的能量簇自发地产生一连串爆炸般的熵变，一股股暴烈的能量向四周逸散开来。 这是一种绝对混乱、最为原始的力量, 能把所有的一切——连续的、有序的、正常的物质——即刻瓦解, 湮灭粉碎的力量。 下一刻, 异象发生了。 时空间瞬间扭曲，天空和大地同时裂开数道常人看不见的巨大缝隙, 缝隙之外，有疯狂暴虐的纯能量生物露出了冰山一角。 雷霆般的光束在光影间纵横交错，时不时有灰烬般的碎片剥落, 仿佛整个宇宙外侧都在熊熊燃烧, 壮丽又恐怖。 而这火焰, 似乎就要烧到宇宙内侧来了。 斑驳的时空碎片依旧随着时空风暴散落，并没有第一时间受到影响。 实际上, 这宇宙内侧之所以如此平静—— 不过是因为, 身处暴风眼罢了。 “终于开始了。” 正在弹钢琴的渚薰露出一个微笑, 双手在琴键上压出低沉的轰鸣。 “终于开始了。” 杰洛士端起手边的红茶, 看着鲜红清亮的液体在杯中不断回旋，方糖慢慢融化其中。 ——终于开始了。 物质宇宙出现了大面积的塌缩, 光线不自然地弯曲、堆叠起来, 形成了一块阴影交织的混沌结构。所有的数学语言和逻辑词汇都无法准确描述这块区域内的场景, 各种光学现象和空间结构堆叠纠缠、癫狂错乱，无法适用任何人类熟知的理论。 而这片混沌结构还在向外疯狂扩散，阴影不断蠕动、增殖, 像潮水般吞没了整个宇宙。 内部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混沌结构投影在了外部，引发了可以观测到的现象。天体在那些不可知的、粘稠的阴影当中时隐时现, 有形和无形的事物成片诞生，又迅速消融开来。 光线堆叠压缩，周期性突变还原。残余的物质燃烧般明明灭灭，成了一个个闪亮的点，宛如星辰。 瑰丽而虚假的星空浮现了。 星星们摇晃着，震颤着，纷纷坠落。 物质被还原为基本粒子，基本粒子被还原为纯能量，纯能量不断涨落，散成毫无意义的信息元。 万物，归亡。 ——醍醐京弥感觉自己正在落下，落入纯能量的汪洋大海。 混沌之海。 眼前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光怪陆离，耳边是异化的风声和呢喃。 无边无际的能量像浓雾一样弥漫在他的感知之中，大量不连续的时空间随处可见，物质生成又泯灭。 大大小小的纯能量聚合物像沉默的墓碑一样，悬停在四周广阔的海洋之中。 在墓碑的另一侧…… 是大大小小的物质宇宙。 波峰波谷交替，有一些物质宇宙正在寂灭，与之对应的反物质宇宙则正在融合。 鼓噪的呼啸就是物质宇宙最后的呻、吟，夹杂着无数存在毁灭的哀鸣。 他的身体已经逸散，连意识都渐渐产生了解体、虚化的错觉，就仿佛自身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从过去到未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他是爆发中的奇点，他会是终点，也会是起点。 他能破坏万事万物，也能生成万事万物。 当他爆发的时候，他的自我意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在那一瞬，他是宇宙，他是星辰。他是超新星爆炸后的废弃星屑，也是数亿年后星球上生成的渺小生物。 他可以是小草，也可以是飞鸟。他无处不在又无所在，他可以是一，也可以是万。 身为“醍醐京弥”的他，和这些意识比较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但是。 ——不行。 暗号一般的杂音响起，所有的认知正在动摇。 醍醐京弥的潜意识在混沌之海中漂流，一股不可名状的渴望维持住了他的自我意识，让他徘徊在存在和消亡的临界点上。 “……《天使禁猎区》的计划当然得成功才行，只有成功了，那个孩子才能表现得更加完美……” 亚当.加达蒙第一时间被这股力量冲击、还原，彻底消亡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醍醐京弥仍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残响。 “……不管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只要打起来了，我们的目的就能实现……” 他还听到亚当.加达蒙和其他的人的对话，听到奉献和牺牲。 只不过，他的自我意识已经无比微弱，无法思考这些残响的含义了。 “……你希望继续奴役我，我也希望能借此封印你。一切都该结束了……” 自称创世神的外神和圣隐者亚当.加达蒙达成合议，利用双生天使亚蕾克西尔和罗洁爱尔之间的羁绊，在某个宇宙掀起天地之战，并成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亚当.加达蒙甚至指引亚蕾克西尔的转世将自己和外神一同封印，一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醍醐京弥在这个世界看到的黑白两位双生天使，不过是受亚当.加达蒙控制的、毫无灵性的投影而已。 “为什么？” 醍醐京弥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发出了梦呓。 在他的梦境里，他身着白衣红袴，呆呆跪坐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也没有去想该怎么做——他连行动的概念都忘记了。 他只下意识提问，想要知道一些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信息。 “因为，我想保护这个世界。” 亚当.加达蒙的残像出现在他面前。 白茫茫的大地立刻变换了模样，看起来像是教堂的告解室：“从你手中，保护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醍醐京弥才给出了下一句梦呓：“我？” “你天然背负着原罪，醍醐京弥，”亚当.加达蒙是个温柔的牧师，“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把这份罪孽施加给你的命运。” “……” “奇点的力量就是你的原罪，凭借这个力量，你将毁灭一切。” “……我……不想……毁灭。” “但是，这件事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 “奇点是注定要爆发的。” “……哈。” “很多人都不想让世界推倒重来，其中有一部分把希望寄托于你的自我控制，但在我们看来，这不过是把风险转嫁到了未来而已。” “……” “我们主张对你进行管控，小到心理干预，大到封印……总之，动用各种积极的手段，阻止你毁灭世界。” “……” “醍醐京弥，你的身边，其实一直都不平静。” “……哦。” 一方主张顺其自然，一方主张主动出击，两方时常围绕醍醐京弥发生激烈冲突。 只不过，因为醍醐京弥实在太年轻、太不稳定，大家都不敢把事情闹到他面前而已…… 一不小心害他提前就炸了怎么办？ “一些强大的超脱者，即使世界毁灭也可以活下来，”亚当.加达蒙对他们的评价不高，“他们缺乏责任感，并不想为了保护这个世界承担巨大的风险。” “……所以？” “所以，就由我们来做这件事，”亚当.加达蒙眨了眨眼睛，“毕竟，就算我们失败，也不过是开启新纪元而已。” 这种说法，完全就是“早死早超生”——如果醍醐京弥的思维正常，他一定会吐槽这一点。 “虽然有点对不起你和那个名叫结崎雏乃的小女孩……但我们，”他顿了顿，“我，并不后悔。” “……怎么……做的？” “简而言之，就是用你自己的力量来对付你自己。”亚当.加达蒙知无不答。“我们试图创造一个时空悖论，将你爆发的力量连成一个封闭的‘环’。当你爆发的时候，新世界同时生成，又被你自己摧毁，然后再生、再毁……” 如此循环往复。 醍醐京弥原本该创造的新世界受到他们的干扰，提前诞生，在他手上活不多一秒。 “……雏乃小姐呢？” “她是这个环的循环发生装置，也是□□。通过她，我们可以直接干涉你的意识，让其他潜意识浮上表面——奇点毁灭一切的潜意识，以及奇点爆发后，万物想要出生的潜意识。” 在出生之前，他们需要清扫出一个适宜的环境。 一直以来，这种潜意识被醍醐京弥的自我意识覆盖，潜藏在醍醐京弥的身体里。 就像他在发梦中梦中，“结崎雏乃”提示过的那样—— 他的纯能量身体和他的意识不能等同。 爆发，毁灭，然后创造，是属于他的身体的本能。 “我们希望，你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消磨掉身为奇点那近乎无限的力量。” 近乎无限的力量，消磨掉的时间可能要无限久。 “虽然，对因你而生的新世界可能非常不公平……” 但比起虚无缥缈的未来，现在更重要。 “这个墓穴，是特意为你布置的神桥，”亚当.加达蒙的声音平静到残酷，“迈过此桥后……” “整个宇宙，都是你的坟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亚当加达蒙是想要拯救世界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