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他从夜色深处来 > ☆、第五封印 (3)

☆、第五封印 (3)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卑鄙。不过,人终有一死,牺牲你们这几个人,来换取一位神明的诞生, 也算得上很伟大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    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呵呵。”忽然,白慕楚在她旁边冷笑出声, “既然这么伟大,不如陛下替我牺牲?我把这个荣幸让给你。”    “事到如今逞这些口舌之快也没什么意义。”皇帝对他的冷嘲热讽倒也不甚在意,“等风间家的小姑娘来了,我就送你们一起下去。看在大家同盟一场, 我会让你们毫无痛苦的走。”    听到自己的女儿被点名,风间家的家主闭了闭眼,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祈祷的表情看起来虔诚无比。    风间笑迟迟未来。    皇帝漠然不语,又派出一只兰水蝶飞了出去。    依然石沉大海。    “也许笑笑这孩子意识到哪里不对,所以没有应召而来?”蓝雨艰难的仰头——殿里这三位长辈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从知道皇帝的企图起便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了,“笑笑也许正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爹,你们……”    皇帝走近蓝雨,从高处俯视他,“救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他指着窗户的位置,“看窗外,你能看到什么?”    蓝雨眯起眼仔细瞧了瞧,“一片黑,什么也没有。”    皇帝笑道:“这里是不与凡世相连的另一个空间,三千小世界之一,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里。”他看着掌心上空最后一只兰水蝶,唇角起了讥讽的笑意,“等着别人来救你们,简直就是妄想。”    蓝雨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然而。    “叩,叩,叩——”寂静的宫殿外,忽然传来不缓不急,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这道声音在这死寂的殿里听起来宛如惊雷一般,尤其是皇帝刚刚才说了没有人可以找到这个地方,随后这敲门声便鬼魅般的响了起来。    莫名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殿内众人虽都被困无法动弹,却也都同时抬头,面色古怪的看向那扇厚重的宫殿大门。    “叩,叩,叩——”敲门声耐心的持续着。    皇帝没有动,脸色由红变白,良久,哑声喊了一句,“何人在殿外?”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应他。    但敲门声还在继续。    皇帝忍无可忍,心道这里的地缚灵被他操控,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当下便沉声道:“进来。”    敲门声终于停了。    片刻,厚重的宫殿大门发出厚重的“嘎吱——”声。    似乎门被推开了。    叶柠一直望着殿门口的方向,心中的某个直觉愈加强烈,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看起来古板僵硬。    他幽幽转过身时,叶柠看到了它眼里的两团幽暗青火,那黑漆漆的衣袖下是空荡荡的虚无,什么实体也没有,就如同个鬼魅一样。    叶柠只看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苏幕的符人,而且是她从没见过的类型。    那符人和她对视了几秒,忽然之间,朝地面倒下去。    很快,殿门大开的地面上,便有一道极大的金色符文闪闪发光亮了起来。    皇帝只觉得两眼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紧接着,便感觉天地一下子颠倒,似乎东南西北统统移了位。    再抬头看向殿外时,他看见了外面的深沉夜色,还有那株合欢树。    “怎么又回来了?”皇帝脸上流露着震惊,“居然有人能破得了空间秘术吗——”    暗夜中,一个凉薄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了进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皇帝脸色一变。    “这一路可真让我好找啊,陛下。”    叶柠浑身一个激灵,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立马出现了剧烈的情绪。    是苏幕。    然而他下一句话便立马让她的脸色又变回去。    “都在这里,这可真是个惊喜。”    叶柠想起苏幕未完成的事情,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他似乎知道殿内的陷阱,所以并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在光暗交接之处静静站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些将人困住的地缚灵和整个殿的布局机关。    显然猜出了他的身份,皇帝表情极淡道:“苏幕?”    “是我。”苏幕的脸上有稀薄的笑影,忽然微微起身,“不过还有一个人,陛下该见见。”    “谁?”皇帝皱眉。    随着苏幕微微侧开身子,一个黑纱遮面的女人身影露了出来。    叶柠看呆了眼,是镜无月。    居然是镜无月。    她说过苏幕答应会让她手刃仇人,难道她现在便是回来报仇的吗?    “当年的无相王啊,还记得我吗?”镜无月冷笑。    皇帝的表情变了,“镜妃?你还没死?”    “我们全族被你害成那样,我怎么敢死呢?”镜无月嗤嗤一笑,“今天就让所有的一切都做个了结。”    皇帝也笑了,“你进得来吗?”    镜无月正要进去,便被苏幕一把拉住了,“地缚灵。”    他眼也不抬的提醒。    然后他看向整座宫殿——地缚灵困住了所有人,唯独只有皇帝,公主还有那名侍女没有事,只要稍加推想,便也能猜到必定是她们身上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皇帝站起身,“破了空间秘术又能怎么样?你以为站在外面就能杀得了我?”    苏幕垂眸,“地缚灵,总有困不住的东西。”    镜无月原本还有些心急,见他这样说便踏实了不少,“比如说?”    苏幕沉默地微笑了一下,目光落到殿中那两架七宝灯树上。    镜无月忽然就看到眼前的人消失了,紧接着,一道黑漆漆的影子魔鬼般的从光下渗入大殿,皇帝想去熄灭灯火时已经来不及。    回神时便发现,自己腰间的水滴子已经被夺走了。    不仅如此,晕倒的公主和侍女身上的水滴子也被夺走了。    四周铺天盖地的涌来无数枝蔓一样的东西,几乎瞬间便将皇帝裹成了一个茧。    皇帝面色铁青,似乎骂了一句什么话,“孽障。”    苏幕拿到水滴子的瞬间便从影子恢复了原样,他远远将其中一个丢给镜无月,然后自己拿着另外两个走近了叶柠。    叶柠的意识很清醒,但她状态却十分不好。    地缚灵吸了她两天的精气,她已经有些瘦脱型了。    他将其中一串水滴子挂在她的脖子上,捆住她周身的枝藤忽然一松,她一下子顺着墙壁滑了下来,苏幕一手托住了她的腰,“我是怎么警告你的,叶柠。”    “苏幕,咱们回去。”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肩膀,避免自己倒下去,“曰归客栈——”    “不。”他面容淡漠,语气寒凉,“我的事情还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元小天使投雷~感谢似亦似末,“”,花怜想吃糖三位小天使灌溉营养液~么么哒~    ☆、宿命之争    “不。”他面容淡漠, 语气寒凉, “我的事情还没完。”    他说话时目光越过了她的肩, 看向了她的身后。    没有感情的眼神里,既无笑意, 也无一丝厌恨, 只是冷的让人有些心寒。    泯灭人性。    显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叶柠的表情僵住了,颤抖的抓住他的袖子, “苏幕, 你非杀他们不可吗?”    他把她抱起来,毫不动容的对着一旁的镜无月淡淡道:“办完你的事情,带她出去。”    镜无月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叶柠, 嘴里吐出一句话,“还真言而有信。放心,要不了多久的。”    然后她走到皇帝面前,看着被枝藤裹成了一个粽子的帝王,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无相王啊无相王, 你当初不是说是我用蛊术害死陛下么?”她慢慢拔开瓶子的塞帽,笑道:“当初你说完那句话后, 我便为你备了一只蛊,已经养了很多年了。”    皇帝脸色大变,“你用这种黑巫术祸害了整个皇城的人都还不够?”    镜无月冷笑,“不是你说的我祸国殃民吗?不在皇城的井里丢蛊虫进去, 怎么配得起祸国殃民这个罪名?”    皇帝被呛了一下,气急败坏的骂,“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那也是你一点点逼疯的,偷窃和抢夺得来的江山,坐得不安稳?”镜无月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往上提,将他的耳孔全部暴露在光下,“晚上做梦有没有梦到过陛下呢?无相王?”    她将瓶子贴了上去。    皇帝只觉得耳垂一阵酥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耳垂往耳朵里爬,顿时不管不顾的甩开她的手,恐惧漫上了他的脸,他的声音终于开始发抖,“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返魂蛊,就算将你折磨至死,依旧会让你在死后乖乖听话帮我做事的蛊。”    听起来和傀儡术有点相似。    只是死后也不得安宁。    看着那条虫子就那样从皇帝的耳朵爬进去,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离皇帝最近的蓝雨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他一脸扭曲的表情。    因为那条虫似乎爬过了他的眼球,蓝雨看到皇帝的双眼一下子变得充血赤红。    忽然,一声痛苦的尖叫彻底响彻整座合欢殿——公主醒了。    但她被困在枝藤中无法动弹。    “固伦和惠公主?”镜无月侧头,看向那个发出尖叫的女子。    然而那女子只是看着皇帝,状若疯癫的哭喊,“我劝过你的!我劝过你的!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不回头?这就是报应啊——”    皇帝不愧是皇帝,听到公主的尖叫声后,这样非人能承受的痛苦,他也能忍着不出声,“我女儿已经疯了,你纵是恨我,也不会滥杀无辜?镜妃?”    镜无月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讽刺的一笑,“真是难得在你脸上还能看到做父亲的样子,只是,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她走到公主的身边,又一掌将她拍晕了,不耐道:“吵死了。”    苏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催促,“快一些。”    “已经做完了,让他慢慢熬着,这过程可不是很好受——”镜无月将瓶子随意丢在地上,拍了怕手,“我的恩怨到此结束了,你做你想做的。”    然后她伸手,想将他怀里的叶柠扶过来。“我带你出去,横竖你不忍心看。”    然而。    叶柠的双手却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松开,十指骨节微微泛白,她死死盯着苏幕,眼睫轻颤着,还在垂死挣扎,“为什么?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所以非杀他们不可?”    “这是你们十二神启的宿命。”他把袖子从她指尖抽出来,让她看他掌心的言灵咒,“看到了吗?我的任务,不过是让你活下来。”    “所以,你每次出手相救,都是因为这个言灵咒?”她自嘲的笑出泪来。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苏幕嗤了一声,“你活下来,我才能自由,等我拿到自己的肉身破了这言灵咒,你在我这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很重的一句话。    叶柠不哭了——她早就该想到的,苏幕从始至终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解救他的肉身罢了,去找天启录也是,答应苏念保护她也是。    他那么讨厌被束缚的一个人,大概很讨厌每次都不得已的被迫救她?    一切的一切,所有筹谋和付出的代价,都只是因为他要找回他的自由而已。    冰封身体的枷印,禁锢念想的言灵咒,这两样东西,他大概恨之入骨。    叶柠脸色灰白的松开了另一只抓着他衣袖的手,嘲讽的擦掉眼角的眼泪,“原来,我根本什么也不是,居然还可笑的抛下全部的羞耻心去取悦你,妄想让你改变主意……”    白慕楚脸色变了,语气有说不出的心痛,“阿柠——”    别求他。    他想说,别求他。    但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这些话呢?    苏幕俯下身去,指腹扫过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宁静,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轻佻,“不得不说,你取悦人的方式很高明……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一定有求必应。”    “但下次求我,记得挑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指腹轻轻压过她的嘴唇,微笑,“否则不尽兴。”    轻浮侮辱的言辞刺痛了她仅剩的自尊心,她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苏幕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五官分明的脸被打偏,发丝凌乱的垂了几许下来,但他却在笑,脸上半点怒意都没有。    似乎只是为了故意激怒她,增加她的恨意。    “柠儿,别管我们了,求这个畜生做什么——”白言轻忍不住出声,语气有些心酸,“若当真宿命如此,老夫认了。”    叶柠死死撑着的眼泪顿时再忍不住,嗒嗒落了下来,指着白言轻,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苏幕,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星水云庭被困的时候,是他放你走的。他们尚没有乘人之危,你又怎么能这样做?”    苏幕眼也不抬的冷笑了一下,两指捏紧她的下颌骨,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看着她,“哦,原来他们设计了我再放我,我还得感谢他们,是吗?”    “求求你了——”她跪下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这样的宿命,让它顺其自然的发展不好吗?”    “你是软骨头吗?动不动就下跪?恩?”苏幕把她一把拽起来,表情阴沉的将她推到镜无月身边,脸上是隐秘的轻嘲表情,“顺其自然,呵……你知道这世间有多少变数吗?”    镜无月知道他的意思,托起叶柠就想把她拉出去。    叶柠还是拉着苏幕脚边的长衫不肯放手,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毫无焦距,一片惨淡,但眼底已变得静若深潭,什么情绪也没有,“我恨透了你这个样子。”    “是吗?”苏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了,良久,表情沉默的垂下眼帘,“既然爱不了,那就好好的恨。”    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好似什么反应也没有。    镜无月看着他自嘲的表情和翘起的唇角,微微叹息。    “叶柠姑娘,和我出去,难道你要在这里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死吗?”    叶柠瞳孔微缩,双手握紧,“不……”    苏幕眼神渐冷,“拉她出去。”    镜无月使劲将叶柠的手掰开,令她松开苏幕的长衫,然后拖着她走出殿门。    然而经过殿门时,叶柠的十指却死死抠着殿门不愿出去。    最后一眼,她看到了殿中白言轻他们脸上浮起的绝望。    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呵呵……”叶柠松开了十指,被拉出了殿,忽然大笑起来。    苏幕没有回头。    他走向了白慕楚。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他问。    白慕楚静静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异样和恐惧——他确实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每天都活在梦魇里,耳边日夜都是那些婴儿的啼哭,沐守郡死了那么多的婴儿,却没人怀疑是他做的。    他自动请缨去抓凶手,结果却骗了一只善良的鬼车鸟帮他背黑锅。    人总是这样,一旦错了一步,便会一步步错下去,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曾经温柔正义的白慕楚啊,你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永远堕入黑暗,再也无法回到正途?    不,死亡会结束这一切。    苏幕来到他的身前,指尖的纤细锁链却一瞬间缠上了所有人的脖子,“放心,过程很短,你们一点都不会有痛苦。”    白慕楚嘲讽的笑了,“这算是照顾她最后的感受了吗?”他看着苏幕,“在我死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幕也不着急,“要看你问什么。”    “你爱叶柠吗?”    “爱情是只有少女才会幻想的东西。”苏幕表情奇异的笑了笑,十指不自觉收紧,锁链微微没入他们脖间的血肉,“我不信,也谁都不爱。”    许是苏幕离白慕楚太近了一些,捆在白慕楚周身的枝藤消失了。    他脖间的锁链染上鲜红,头颅似乎随时都能被割断。    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毫不在意。    “阿柠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白慕楚闭了闭眼,忽然冷冷望着他,喃喃,“其实想想,又有什么呢?呵……你不过也是苏念的替代品罢了。”    苏幕的脸阴了下来,“住嘴。”    漆黑的夜色中,殿外忽然发生了什么。    他只听到镜无月冲破了喉咙的失声尖叫,“天哪!苏幕——”    那样急切,慌乱,似乎是在喊他出去。    苏幕回头,就看到了大片的鲜红血迹溅到了门窗上。    似乎还是温热的,一点点顺着窗户纸淌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真的好难写啊啊啊啊。。。。。别怪幕哥心狠啊。。。下一章你们就知道他的苦了。。。    ☆、夺尸    镜无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快出来啊苏幕, 叶柠她——”    手中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些锁链被扯断了,一个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形的影子疾风般的掠过去猛地将殿门撞开。    “她怎么了?”    然而, 不等她回答, 他就已经看见了。    叶柠被镜无月抱在怀里,她目光涣散, 左胸上方不到一寸的位置被洞穿了, 那样精准的位置,那样快的剑,带着毫不迟疑的决心。    “对不起……她的剑本来是指着我的, 我以为她要和我动手, 就往后躲了几步,结果、结果就在这个档口,她……”镜无月眼圈红了,双手死死的按着她胸前不断喷涌液体的血洞,“我没来得及拦住她。”    苏幕根本没有听清镜无月说的话。    思绪一片空白,似乎很多东西一下子被清空了,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他看着她的方向, 眼神也空了。    叶柠涣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一步上前推开镜无月,她一下子跌落在他怀里,苏幕双手死死圈着她, 似乎要将她揉碎,“你宁愿为了他们死也不愿为了自己活是吗?”沉默了一下,他忽而冷嘲一笑,厉声问她,“那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叶柠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只是这样双目无神的怔怔看着他。    镜无月刚一松手,那些喷涌的血便溅在了他的脸上,衣领上,脖颈上。    他浑身是她的血。    “为什么?”他毫不在意身上的狼狈,颤抖的托着她的脸,看着她尚未合上的眼,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冷,“你下不了手的,我替你做了,我心甘情愿的做着你的刀,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    “叶柠,这是为什么?”    叶柠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但仍旧在努力看着他,“替我?哈……你凭什么……替我?又凭什么……替我做选择?”    她呼吸已经略显吃力了,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他们因我死了……你觉得我还会……这样坦然的活着吗?”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我把欠你的这条命还给你……顺其自然……不好吗……”    “别杀了……”    苏幕自嘲冷笑,语气里透着令人压抑的心寒,“呵……原来我做的一直都是多余的事情,我就不该管你,是吗?”    叶柠的眼前彻底没有了光亮,她再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抚在他脸上的手也无力的垂落,“欠你的……都还给你……”    指尖的温暖仿佛还停留在颊边,苏幕的眼神忽然变了,厉声吐出四个字,“想都别想。”    在镜无月惊讶的眼神中,他的唇压了过去,撬开正慢慢失去心跳的人的唇齿,用力的啃咬,深吻——血顺着他们的唇角滴落到她的衣衫上。    同时,有白色的光亮从他的唇间溢出来。    “苏幕……你疯了吗?”镜无月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不由掩嘴惊呼,“圣元珠只能修复死者的肉身,你就算渡给她她也活不了,反而连你也要搭进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然而,没有人应她。    有人从合欢殿里冲了出来。    白慕楚一出殿门看见的便是叶柠浑身是血的躺在苏幕的怀里,那个男人到现在还在轻薄她。    “都是因为你——苏幕,我今天要杀了你。”    长剑刺过去时,苏幕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幸而镜无月出手拦了一下,她回头去看苏幕时,发现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青,泛白,将落的花瓣一样逐渐枯萎。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颓然跌进了黑暗里。    “天……”镜无月犯愁的皱起眉,同时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她只能带走一个啊。    白慕楚剑招凌厉,步步杀机,分神之下,她竟然不得不退后几步。    然而他却没有再往前,而是跪在地上将叶柠抱起来,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她没有看清他在干什么,但他双肩微颤,似乎是哭了。    叶柠的身体已经冷了,白慕楚就那样一直抱着她。    镜无月不得不带着苏幕先一步飞回了无回城。    ……    宫中经历了这几遭变故,早已乱的没个体统。    越陵王的人前后搜了几次宫,才将那些前朝旧党的残余清了个干净,搜到合欢殿时,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十二神启。    虽然他们来完全是为了给那个昏君护驾的。    但昏君已死,加上十二神启对于凡世的影响力半点也不输给帝王,越陵王便也没再说什么,甚至还命人在宫中为叶柠准备了灵位。    一夜之间,宫廷里便不知道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流逝了。    就连这一代的国师青云隐也死在了越陵王的剑下。    合欢殿里,那些喜气的大红色帘幕全部换成了白色,皇帝早就死了,但越陵王来看过尸体后,却命人直接用火烧了。    “不烧的话,它晚上还会再爬起来,返魂蛊的厉害,我见识过。”    一句话,众人便毫不迟疑的在殿外架起柴火,皇帝的遗体就这样被送进了数丈高的火焰中。    合欢殿靠里走就是叶柠的灵位。    她的尸体已经被入殓了,但还没有封棺。    白慕楚此刻就站在棺前看着她。    宫女在早间就给叶柠换上了新的衣服,棺中放着她喜欢的小物件,她表情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心口似乎已经不流血了,新衣服上一点血迹也没有。    白言轻颓然的在灵前坐着,良久,问一旁摆置香烛的兰初,“蓝老头,咱们是不是很没用?居然要一个孩子牺牲自己保全我们……”    兰初没有说话。    正在上香的蓝雨停下了动作,看了一眼身前的牌位,喃喃,“那个关于诞神的秘密……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话锋转的冷硬,也让人心底一寒。    其实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但没有人挑破它,他们假装彼此之间还是一天前的样子。    但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横在每个人的心上,那是防备,是怀疑——就连父与子之间,似乎也不敢那么交心了。    ……    四周一片黑暗。    没有光,也没有一丝生气,掌心的言灵咒印像烈火在煅烧一样,睁眼便看到床榻上横着好几具干枯的女人尸体,苏幕慢慢起身面露嫌恶的将她们踢落床下。    他赤脚下床,披上长衣,径直往外走。    镜无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喊住他,“苏幕,没了圣元珠帮你固元,就算你吸取了别人的元灵,那些元灵也会很快流失,我用七根金针锁了你的灵脉,让它们尽量流失的慢一些。”她嘱咐,“但你以后每天都要取灵了,以前是一个月一次,现在……你还是把圣元珠拿回来。”    “拿回来做什么?”苏幕苍白的脸上好似夹杂了一抹冷笑,“只要元神未散,我就能把她拉回来。你以为她想死那么容易吗?”    “真是疯了!可别说我没有警告你。”被他的表情震住,镜无月明显缓了一下,才面色肃然道:“你用的毕竟是别人的肉身,金针只是权宜之计,不拿回圣元珠,你就等着看自己慢慢腐烂在黑暗里。”    苏幕驾着云轿远去,没有回头。    镜无月叹气,他就从来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叶柠的棺木会被运往沐守郡,她将被埋在自己的故乡。    镜无月大概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叶柠并不是皇室中人,但依旧享受了死后乘坐雾冥车的礼遇。    雾冥车在夜晚启程,出发前往沐守郡,车上放置着她的棺木,除此之外为确保死者安宁,只能有三个人同行。    一个赶车人,两名护送死者的高手。    这两个护送者便是了白慕楚和蓝雨。    ……    高高的夜空上,云雾缭绕,月光洒在雾冥车中央的棺木上,蓝雨小心看护着,便看到了月光下携卷着夜云飞驰而来一架轿撵。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白慕楚呆呆看着棺木,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头顶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弱水之地    他下意识抬头, 便看见了一个极大极考究的精致轿撵压在了雾冥车上空, 所有的月光几乎一下子被它全部遮挡。    夜雾弥漫, 加上轿底下方一片昏暗,白慕楚抬头时只来得及看清轿撵的底座, 还有它檐角上挂着的浅碧色宫灯。    “无音殿的云轿……”    白慕楚一句话刚吐出来, 头顶上方的轿撵上便飘落下一道阴影。    一进入月光照不到的轿撵下方,阴影便因为没有光而消失了, 与此同时, 雾冥车光暗交织的车尾上却站了一个身姿颀长的模糊人影,周围环绕着黑色的乌唤鸟群,他像一个夜雾凝聚的神灵。    白慕楚无需辨认也知道是谁来了, 他看着车尾的方向面无表情, 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这么快就回来取我们的性命吗?苏幕?”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极冷清的一阵诡异静默。    那人从光暗交织的车尾处缓缓走进了黑暗里,眼帘微垂着,全程目不斜视,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慢慢伸手抚上了车中央的棺木。    棺盖上瞬间便传来断裂声。    紧接着, 封好的棺盖便一下子被掀起,猛地从夜空上翻落下去, 四分五裂,也不知会不会砸到闹市里去。    变故来的淬不及防。    棺盖被推下雾冥车后,棺中女子的模样便彻底坦露在夜色里。    蓝雨一下子挡在棺前,“苏幕, 你想干什么?”    人影抬头,语气很淡,却令人心寒。“让开。”    白慕楚立刻反应过来他并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来,似乎,似乎只是为了车上这具尸体。    “阿柠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白慕楚回头,看了一眼棺中女子的脸,眼神一下子变得沉郁,“她不会想要看到你的,我们会把她埋回故乡——你若对她尚有半点怜惜,就别打扰她的安宁。”    “是吗?她不想看到我?”那道人影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沉默良久,静静说了一句,“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我的怀里。”    语气沉闷又阴冷。    白慕楚脸色发白,终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大概是想来抢走她尸体的。    还不等他作出反应,蓝雨已经出手了。    他掌中握着蓝家的家主佩剑,步下生风,剑势夺人,神力加持的剑招如同密网一般朝他逼过去。    然而,那个人影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剑招穿过他的身体。    蓝雨的剑毫无阻碍的穿透了他,似乎他此刻只是夜雾凝聚而成的幻影,并没有实体。    他们的剑没能拦住他的脚步,他一点点走到棺木的位置。    幻影一般的手抚摸着棺中女子的脸,嘴唇,最终落在她心口的位置。    他闭了闭眼。    那里已经没有血迹了,为什么他的眼前还是一片血红。    无数个画面在眼前交织着闪过——他再次看到了冰封池上那个为了救他而牺牲的年轻妇人,她也是像她这样倒在血泊里,那些鲜红的液体渗透了冰面,染红了那片冰域。    画面一幕幕掠过,快进,最后定格在她跌进他怀里,血溅了他一身的那瞬间。    指尖不由微颤。    那些鲜红似乎在他的指尖晕开了,慢慢涌过来,然后生生将他吞没。    “给我住手!别碰她!”白慕楚在他身后恼怒的嘶吼,手中的剑却砍不到他半分,只能颓然的喊话。    苏幕垂着眼眸,什么话也没有说,俯身从棺中抱起叶柠,吻了吻她的额心,寒凉的话音玉一样落下来,穿透夜色,“我还没死,你就算不想活,也得给我活过来。”    白慕楚无意间听到这一句,手中的攻势一缓,顺势拦住了蓝雨的剑。    “你想救她?”白慕楚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人已经死了,就算你能想办法让这具身体活过来,那也不是她了。”    夜色的雾气之中似乎传来他的嗤笑。    “是这样吗?”    头顶的阴影陡然撤去,月光重新洒落下来,那股压力不见了。    白慕楚抬头,发现头顶悬浮的那架轿撵消失了。    再次回过头的时候,他发现那个抱着叶柠尸身的男人也不见了。    远处的天际划过一道光,那是速度极快而留下的残影——而且那光的颜色赫然是浅碧色的,像极了云轿檐角上挂着的那些宫灯。    “极北五星?那个方向是——”蓝雨望着那道流星般的残影,愣愣道,“归墟?”    白慕楚摇头,“不,不是归墟之地,那里是神灵和魔魅们的最终归宿,它在北方更远的地方。如果他要救阿柠的话,我猜他去的地方是弱水。”    “冥国和凡世的交界处?”蓝雨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可是活人根本去不了那里,连我们也迈不过那个边界,那里只有死者才可以去。”    白慕楚苦笑了一声,“所以,你没有看到刚刚我们杀他的时候,剑是可以穿透他身体的,说明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个‘人’。”    蓝雨的脸上诧异之色更甚,良久才,“啊——”惊叹了一声。    他怎么忘记了,这位无音殿的殿皇大人,可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或者魔啊。    ……    周围全是浓黑的雾气,脚下似乎是一片水泽。    她踩在水草上,毫无方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雾气湿漉漉的拂在她的脸上,视线一片模糊,大部分的时候只能看到几步远的物景。    偶尔有几只萤火虫从远处飞来,她便能窥见更远处的景象。    叶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夜晚很奇特,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整个天地间唯一的光线便是那些萤火虫身上的光,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旅途的终点。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死了,此刻正在去冥界之国的路上。    奇怪的是心口处的伤在不知不觉间愈合了,疼痛慢慢的在消失,远处的路也不知怎么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消失了。    她完全没了方向,似乎就要这样永远的飘荡下去。    ☆、摆渡人    夜雾中忽然起了风, 萤火虫从水上飞过, 她隐约能看到前路的水面上漾起波纹。    然后远处有一个光点慢慢朝她过来了。    叶柠眯起眼仔细的看, 渐渐的,才看清是夜雾深处有一条小船驶了过来。    那条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就是个木头做的普通小舟而已, 甚至还有些破,舟上用草席搭了一个极简陋的小棚。    船头立着一根胳膊粗细一人多高的木杆, 木杆顶上挂了个照明用的小灯笼。    她方才看到的光点大概便是这个穿透迷雾的青色小灯笼了。    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苍老身影在灯下正撑着船, 动作缓慢的朝这边靠了过来,因为那斗笠太大,叶柠看不到他的脸, 只能看到他佝偻的腰还有那一双握着船桨的黝黑粗砺的手。    叶柠觉得有些奇怪, 脚下的水很浅,只将将浸过了她的鞋面而已,这样浅的水泽,居然还有船能靠岸吗?    正这样想着,那艘小船已经慢悠悠停在了她的身前,戴着斗笠的摆渡人微微抬头, 她便看到了一双饱经沧桑却又暗藏锋芒的眼。    叶柠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审视了个遍,不知过了多久, 才听到那摆渡人低沉粗哑的声音响起来,“姑娘要上船么?”    叶柠看了看他,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请问这条船去往哪里?”    “去往冥国的黄泉渡口, 从那里上岸,就会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叶柠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身后一片浩瀚缥缈的水泽,如同被夜雾笼罩的泥沼,哪里还有什么路?    她提起裙摆上了船,鞋子已经被水浸的湿透了,还沾上了些水草,她以为死人是感觉不到冷的,但这里的水,却冷的刺骨。    看来死了也不见得就能免除所有痛苦。    摆渡人将船桨伸出去,在岸上顶了一下,小舟便在水中打了个旋儿调过了头,慢慢向水深处驶去了。    夜雾中的水泽渐渐远去,叶柠回头,看着岸上留的脚印离她越来越远,内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以为这一生走到头时必定会有许多感慨和遗憾,但真正出发时,却并没有什么能在心里掀起波澜。    这一刻,她心中无爱也无恨,有的只是挂念。    她那个还封在画里被她藏于剑鞘的弟弟啊,她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呢?    叶淮此刻也必定还在星水云庭苦苦等她?    他连她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看到她尸体时会不会伤心难过。    本来还说好了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去沧源郡看看他的家,见一眼那个素未谋面却让她发自内心佩服感激的好姑娘。    然而她注定要失约了。    岸已经远到只剩下模糊的一个轮廓,叶柠看了许久,才发觉眼睫湿了,她叹了口气,走到船篷中坐了下来——就这样闭了眼,她也不知道死后苏幕将那些人怎样了。    苏幕……想起这个名字,她平静如死水般的心里居然还能掀起一丝波动。    那是恐惧,不舍,留恋,还是一些其他的什么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叶柠——”    耳边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    叶柠苦笑了一下,她大概魔障了。    “叶柠——”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叶柠怔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便站起了身。    不是幻听!    这一片广阔荒野上真的有苏幕的声音。    她看向船头,焦急的喊了一声,“老人家,能不能停一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摆渡人没有回头,手中的船桨还是缓缓拨动着,然而声音却像雨天的雾,语气极低的说了三个字,“听见了——”    “停一停啊,老人家。”    船还是慢悠悠的往前行驶着。    背后忽然传来簌簌的闷响,像是火焰瞬间燃起的声音。    叶柠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了两列青色的火焰从岸边朝她延伸过来。    一团接着一团渐次燃起,无声跳动着,仿佛有生命般的替她照亮了一条折返的路出来。    岸上因为隔得远本来已经看不清了,现下有了阴火照亮,她便看见岸上她上船的那个位置隐隐约约站了个人,长身玉立,熟悉莫名。    中间的夜雾浓郁,她看不清他的脸。    直到他的声音响起来,“别走——”    他的声音不大,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但四周本就一片寂静,便衬得这声音尤其清楚。    叶柠往后退了两步,不自觉浑身颤抖起来,“苏幕……你、你也死了吗?”    “是啊。”见她误会了,他也不挑明,只在岸上看着她,“你愿意等等我吗?”    “你……你是怎么死的?”虽然心里知道他做了这么多违反天道的事情,下场应该不会很好,但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是谁杀了你?”    “没人能杀我。”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自嘲,“我不过是和你一样作践自己罢了。”    叶柠闻言心中一阵酸涩,怔怔看他良久,才朝他的方向伸出手,低声道:“我们一起走。”她转头,目光恳切的看了眼船夫,“老人家,可以调头把岸上那个人也接过来吗?”    “这条船去往黄泉渡口,一旦启程就不能调头。”摆渡人面无表情的回答。    叶柠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时,便听到船尾传来“咄咄——”的几声闷响。    十根肉眼看不见的锁链从岸边的位置飞过来,尽头的刀刃深深嵌在了船尾,锁链像只密网一般缠上了这艘小船。    身后传来苏幕冷冷的声音,“黄泉渡口?你哪里也去不了了。”    几乎是瞬间,小船便被一股强力猛地拉扯,然后开始急速往回后退起来。    叶柠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死人不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根本就没有死。    “哼……两个本该去归墟之地的人如今跑到了弱水,果然是来找事的是么?”那摆渡人终于回过头,眼珠一片森黑的盯着岸上的方向。    然后他用船桨敲了敲船身的某个隐秘位置——船底忽然裂开了,叶柠猝不及防的就掉进了冷冰冰的水里。    刺骨的寒冷一下子将她吞没,身体毫无知觉的不断往下沉,她挣扎着往上游过,但身体一丝浮力也没有——叶柠骤然就想起这关于弱水的传说。    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冥界有河称黄泉,泉水便是弱水——它是这世间最邪恶的水,不管什么掉下去都会下沉浮不起来,就连羽毛都不行。    如果有亡魂掉进了这片弱水,那便生生世世不能轮回——只有那些不愿意忘记前尘的人们才会跳下这片弱水,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爱人。    叶柠闭了闭眼,难道天意如此么?    身体已经沉到了足够深的水域,她侧头往下看去,身下一片漆黑,依旧看不到底,她还在不断下沉,奇异的水草在她身旁缠绕,她已经完全看不到水面还有水上那两列浮在空中的阴火了。    原来弱水这么深啊——那待在泉底,如何还能看到自己的爱人呢?    叶柠仰望着越来越远的水面,缓缓闭上眼睛。    弱水虽冷,水下却依旧能呼吸自如,她并没有遭受什么窒息的痛苦。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头顶的位置伸了下来,一把将她拉住了。    叶柠睁眼,就看到上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下坠,他的长发海藻一样在水中散乱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清一个轮廓模糊的下巴。    “你疯了吗?”叶柠惊住了,使劲把他往上推,“掉下来可就上不去了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死死的抓住她,另一只手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    叶柠只觉得身体一沉,整个人便被他直直拉上去,扯出了水面。    费尽力气将将爬到岸边,她脸上便涌出被欺骗的恼怒神色,“你骗我,你没有死……”    他浑身都湿透了,有水珠顺着他的脸滑下来,看她的目光中却不带什么情绪,语气淡淡的,“你是在担心,还是在失望?”    叶柠没有回答他,她抹了抹脸上的水,转身朝夜雾深处走去。    苏幕拉住了她,语气有些冷,“你敢过这条河,你的哥哥,弟弟,我就都让他们下来陪你。”    叶柠转身,气的浑身发抖,“你敢……”    苏幕笑了一下,“我做的出来,你知道的。”    叶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良久,露出嘲讽的表情,“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    周身忽然被无数符文牵引,她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下去。    ……    镜无月在无音殿中已经焦虑的转了好几圈了。    不远处的软塌上躺着两个人,一条红色串着铃铛的红线将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连在一起,绳子的两头就绑在他们的手腕上。    环绕着整个床榻,周围摆满了蜡烛,但也已经有两根蜡烛熄灭了。    “苏幕啊苏幕,你怎么还不醒……?”镜无月看了一眼灭掉的蜡烛,叹息,“难道你也迷失在弱水之地了吗?”    忽然,榻上紧闭着眼的男子右手上出现了伤痕,似乎是被什么细密的东西割伤的,一道接着一道,伤口又深又长,似乎整个手掌都快要被切断了。    镜无月大惊失色,连忙找东西给他包扎。    红绳上的铃铛忽然轻微的响了起来,有风吹了进来,带着弱水之地的阴冷湿气,将所有蜡烛都熄灭了。    地上躺着的男子眼皮微动,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她醒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6716081小天使投雷!昨天赶的急没有在作话感谢,今天补上→_→    ☆、元神被困    镜无月看了一眼他旁边依旧紧闭双目的女子, 抿着唇轻轻摇头, 似乎叹息了一声。    男子闭了闭眼, 表情苍白,似乎一下子心力耗尽, 喃喃, “难道我失败了吗?”    一边漠然自语,一边转头看着枕侧一脸安静的女子, 他眼神忽而变得极其沉郁,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回来?”    叶柠看着苏幕近在咫尺的脸,她如今被锁在了自己的肉身里,能看能听能思考, 却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做表情——完全就是个活死人的状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阵风将她送回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已经操纵不了自己的肉身了,甚至连让它睁开眼,她也做不到。    苏幕还在侧头看她,若是往日,叶柠一定不敢和他对视, 因为他的目光太深太暗太让人琢磨不透,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但现下她知道苏幕看到的只会是一具不会醒来的身体, 看不到她此刻和他四目相对的样子。    大胆的对上他的眼睛,叶柠发现他的眼里多了一些她以前没发现的东西。    譬如,迷茫。    她不知道他在迷茫什么,印象中, 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坚定。    苏幕看着她的方向,苍白的脸上表情奇异,似乎陷入迷途,良久——“难道我错了吗?”    宗山雨提醒过他历史不可改变,可他却还是出手了。    原来这就是惩罚。    他自嘲一笑,忽然抚上她的脸,低低说了一句,“我不杀他们了。”见她一丝反应都没有,他整个人倾身过来,吻住她的唇,低声道:“你醒醒,睡得还不够吗?”    镜无月有些尴尬的移开眼,见他还是旁若无人的样子便咳了两声出去了。    叶柠能感受到他吻过来时温热的吐息,却无法感受到唇上的触感,她睁眼看着苏幕,有些惊讶——虽然他看起来还是一副表情清冷的模样,但话音间的温柔已经颠覆了往日凉薄的表象。    他真的这么在意她的生死吗?还是只是因为言灵咒?    她下意识看向他右手的手掌,却一下子惊呆住了——视线中满是细密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仿佛是被极细的东西勒入血肉,整个手掌几乎都要被切断。    叶柠当然知道这些伤是怎么造成的——弱水之下,当他抓着她浮上水面时,她就该想到的,弱水没有浮力,人若跌落下去便如同坠入深渊,苏幕下来拉住她时,右手当时便应该是缠着那些锁链,锁链的尽头连接着弱水之岸,他才能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拉上去。    但这样的伤,一定很疼?    上岸之后却见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记忆中好像有过相似的场景,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死人树编织的幻境里,她当时似乎被引诱着跳了崖,他也是这样跳了下去,一手拉着那些锁链,一手将她抱在怀里。    落下地面时,满手的血。    为什么那样印象深刻的事情,却在出了幻境之后渐渐在记忆中模糊呢?叶柠想了想,紧接着便有更多的画面在眼前摊开了,她眼睫轻颤,幸而他看不见。    他还在闭着眼吻她,然后一字一句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叶柠,给我个期限。”    回应他的当然只有静默。    她凝视着他皱眉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一直都以为他对她只有原始的欲-望,并没有什么情分,她也以为自己只是因为他身上有苏念的影子所以才会陷落进这张情网里。    分明全错了。    可惜她意识的太晚。    有些事情往往是一念之间的冲动。    她已经死了,就算元神被他从弱水之地带回来,依旧不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了。    苏幕放开了她,表情忽然变得淡漠,“我知道你回来了,你根本就是不想醒,对吗?”    叶柠眼皮一跳,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他的手抚上她的腰,那卷藏于剑鞘的画轴被他找了出来,“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他慢慢将画轴摊开,凝视着画作,低眉浅笑,“你不醒,我会烧了它。”    叶柠有些慌了——她藏得这样隐蔽,怎么就被他找到了。    伸手想将画轴拿回来,却发现只是徒然,她努力的想和这具肉身重新契合,但根本无济于事,这具身体压根就不受她思想的调配。    画轴上几乎是瞬间便传来一个少年弱弱的哭声,“别烧我……求求你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姐姐明明说过你是个好人的……”    叶柠被他急中生智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是这样说的吗?”苏幕垂眸抚摸着已经变湿的纸面,笑容却凝固了,好似被人戳到了什么痛处,“你撒谎。”    少年的声音又弱了几分,“我没有——”    苏幕的脸上浮起冷笑,“她明明觉得我罪孽深重,怎么会对你说我是个好人?”    叶柠在旁边听得愣住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句话,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少年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谎言就那么被戳穿了,愣了一秒之后再次无所适从的小声哭起来,带着深深的恐惧——“我错了,求求你,别烧我……”    ‘唰’的一下将画轴卷起随手丢在榻上,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根手指都没能抬一下。    难道她真的回不来了吗?    叶柠在榻上第一次瞧见他露出了落魄的表情。    ……    无回城没有白天,不知岁月,叶柠也辨不清时辰,她在这里似乎呆了很久,苏幕休息时会躺在她的旁边,就只是躺着而已,他睁着眼也不睡,要么看着她,要么看着头顶。    只有一次例外——他似乎喝了酒,然后砸了殿上的夜明珠,殿中一片漆黑时,他赤着脚踩过那些碎片鲜血淋漓的上了床榻,低头,指尖扣上了她的脖颈。    然而还没有用力便又松开了,然后他俯身吻她。    她嗅到他唇间醇香的酒气,恍惚间也有些醉了。    他在耳边一直在说些什么,语气怨毒,叶柠只听到了零零碎碎的几句,“你赢了,叶柠,现在满意了吗?”    “我答应你不杀他们了。”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醒……”    这样的语气让她有种如果她真的醒过来,他一定会狠狠报复的错觉。    然而等他第二日酒醒起身的时候,他又会恢复成那个冷静淡漠的苏幕,似乎前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幻像而已,就连地面上那些夜明珠的碎片,也早已被侍女收拾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镜无月来过几次,似乎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叹气。    苏幕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殿中翻看那些羊皮卷,也不知道在那些古老的文字里找些什么东西,但他每天都会出去一小会儿,她不知道他出去是做什么,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变成植物人了。。。QAQ。。这段剧情我要过快点了。。。灯灯君今天感冒了,下班后去输了个液,更新迟了哭唧唧。。。    ☆、白骨无名    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说不清。    但总觉得这个变化有点熟悉。    苏幕坐在榻前看书的时候, 她就看着他的眼睛, 有时候他的目光虽然落在手上的书卷上, 眼神却是空的,叶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之前很多次夜里, 殿外还会传来他的琴音, 她知道苏幕擅琴,但却无法从那时而疾风骤雨, 时而泉水叮咚的琴音里窥见他的内心。    直到有一夜琴弦似乎断了, 外殿便再也没有传进来过琴音。    他每天都会一丝不苟的整理她的遗容,表情平静,眼底却压着暗潮。    后来她无意间看到他手上的书, 才发现他在研究邪术。    叶柠越来越不安, 总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她想醒来,于是用尽了方法想让自己重新掌控这具身体,但夜以继日的努力,这具身体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最后心神俱疲。    直到苏幕最后一次出去的时候,叶柠发现自己的脚能动了。    然后是, 身子,头。    她几乎是透支所有意志才勉强坐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下了床榻,侍女看见她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往外走时, 皆吓得面上血色褪尽,四下奔逃,“天哪——鬼啊!”    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她终于低头——光可鉴人的冰蓝色地板上印出她的倒影,她看到自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外走,面部苍白,表情僵硬无比,确实很像个鬼。    没有理会侍女的尖叫和奔走,她继续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却撞到了一个人。    “叶姑娘醒了?”来人被他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语气平淡道:“还真是可喜可贺。”    对方戴着面具,但声音似乎很熟悉,叶柠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声音和星水云庭里带走风间笑的那个哥哥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张了张嘴,却似乎说不出什么话。    “没关系,我受人之托来看看你。”息重羽对她的莽撞毫不在意,只忽然伸手在她眉间一点,道:“叶姑娘想报仇吗?”    叶柠抬起头看他,似乎有些迷茫,“……我……自杀。”    听出她的意思,息重羽不由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自杀,但若不是苏幕用那些人的性命逼你,叶姑娘怎么会沦为这副模样?”    叶柠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在苦笑。    息重羽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叶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叶柠不再看他,擦过他的肩缓缓走过去,“找……苏幕……”她喃喃,说起话来似乎有些呆板,“他……想看我……醒过来。”    息重羽倒也没拦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叶柠站住了步子,“哪儿?……你知道?”    息重羽走到她的身边,“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叶柠当下就皱了眉,明显有些警惕,“你……为什么……帮我?”    “我并不想骗你。”面具下传来他略带冷意的低笑,他凑近她道,“因为他想杀我妹妹。”顿了顿,“所以我今天要取他的命。”    叶柠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不……他已经答应了我……”    “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无音殿吗?”息重羽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苏幕今天来求我,他以为你这辈子都醒不了了,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办法,所以可笑的来求助我的傀儡术。”    “我好心的告诉他傀儡和活人并不一样。”    “但他说只要能看你睁眼,能听你说话便够了。”    “我告诉他养一只别人做的傀儡很危险。”    “没想到他回答我说后果自负。”    “你说这种机会,我若不用来除掉他,岂不是白白浪费?”    “他若再多等一天就好了,你就能在他眼前醒来,他也不必求我了。”    息重羽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叶柠早已愣在了远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发白的唇微微颤抖,“别杀他……他已经答应了我……不会再……”    她话没有说完,一根极长的金针已经顺着她的头顶扎了进去,完全没入了她的颅内。    “就算他答应你不再杀十二神启又怎么样?你若没醒还好,可你已经活了,他会为了你再杀第二次的,只有他死了笑笑才能永远安全。”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息重羽将指尖血滴在她的额心,终于完全取得了她脑内金针的控制权,“别怪我,叶姑娘,他死了我才心安。”    指尖微动。    叶柠痛苦的睁开眼,但眼神却已经完全涣散没有任何焦点。    他在她手上放了一把绘满安息咒的巫族短刀,淡淡道:“没有了圣元珠,杀他易如反掌,但能近他身的只有你。”    叶柠表情麻木的垂着眼,顺从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摸了摸她的发梢,似乎很爱惜这个新傀儡,“走,他去狩猎了,我们给他个惊喜。”息重羽脸上浮起笑意,“他一定没想到我会完成的这么快。”    凡世恰好也是夜晚。    不过雷云滚滚,似乎即将要下雨了。夜间的雨很凉,尤其是在冬月,这大约是雪前最后一场雨了?    已经赶了半晚上的路,眼见要下雨了,一队车马在幽密的林间停了下来,领头的从马上下来喊了一声,“要下雨了,最近的镇子还得好几个时辰,先扎帐篷,等雨停了再说。”    一个娇柔的女声不耐烦道:“要不是运这些东西,我们早就御风赶到镇子上了,何苦在这荒郊野外淋雨。”    另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劝道:“好了好了,这一路没有什么变故便是好事了,下场雨算什么——”    紧赶慢赶,总算在雨前搭好了个极大的帐篷,众人正要躲进去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淡的声音,礼貌又客气,“雨太大,可以行个方便进来避一避么?”    声音实在好听,寒玉一般的质地,那先前不耐烦的姑娘扭头一看,脸上瞬间便露了笑意,“可以的,我们帐篷大,就算再多来几个人避雨也有空地方,进来。”    “谢谢。”    领头的见是个小白脸,看起来颇为不乐意,却也没什么办法。    那刚进帐篷的年轻男子似乎淋了些雨,身子看着极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女子便朝他身边靠了靠,“公子是生病了么?”    男子笑了一下,“是啊,重病。”    女子惊讶的“啊——”了一声,接着道:“那你怎么还出来?不该在家养着么?”    男子看着她,慢慢道:“我出来,就是为了找药的。”    女子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绞着衣角道:“什么药……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我们此行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只要你需要都可以给你。”    领头的一听这话,脸色当下便有些泛青——他们能从那批人手中黑吃黑抢到这些药已然实属不易,为此还死了好些兄弟,她说送就送倒是轻巧的很。    然而对于这样的殷勤,男子却似乎司空见惯,只是轻轻一笑,“真的吗?”    领头的微微抬眸看向那小白脸,脸上已多了几分隐秘的杀气——还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他修道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凡人也不少了,怎么都不差这一个。    那女子似乎察觉了,狠狠踩了他一下,密音传话道:“不许你对他有歹念,要杀也要等我玩够了再说。”    没人注意到静坐在帐篷角落里的男子苍白的嘴角划过一闪而逝的冷笑。    ……    息重羽带着叶柠找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中找到了苏幕。    他站在一个宽大的帐篷里,似乎正在看外面的雨,地上的泥泞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方圆几丈都是红的。    叶柠看到了他,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聚焦起来,神色痛苦。    “以前他还不会这样疯魔般的杀人,总是有个留手。”感受到金针的异动,息重羽只在暗处低声对她说,话语间有悲悯的叹息,“可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吸取元灵只需要杀一个人,但他每天出来狩猎都会杀很多人,很多。”    叶柠的双肩轻轻颤抖。    他轻轻把她推出去,仿佛在安抚她,“他已经疯了,我让你杀他,不光是为了救笑笑他们,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叶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在雨中朝他慢慢走过去了。    苏幕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看到是她,忽然笑了。    叶柠的眼睛里有泪水落了下来,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像他这样,即使站在死人堆里,也能毫不动容的对她优雅的微笑。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脚下的两个女子尸体干枯,明显是被吸干了元灵,而其他人,碎肢遍地,根本就是被虐杀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太好看。    苏幕朝她走了过来,他淋在雨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脆弱的纸人,苍白而又单薄,几缕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他静静凝视她,目光专注,唇角含笑,“什么傀儡,分明和我的阿柠是一样的。”    闪电忽然撕裂天际。    他看到了她手中绘满安息咒的短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轻笑起来,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叶柠,原来我最终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叶柠的眼泪落下来,但雨水太大,他根本辨别不了。    “……”    她多想说她已经醒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个傀儡,她多么想让他把她带回家,然后拔掉那个该死的金针,她再拎着他去佛前忏悔罪孽。    余生她都愿意陪他一起行善事消除业障。    苏幕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目光在刀尖上游移,“知道这把刀该怎么用吗?”    叶柠摇了摇头,她已经用尽全力去掌控自己的刀不刺向他,尽管她的身体已全然被金针掌控了。    他仍旧在笑,眉间的压抑仿佛终于消散了,“没关系,我教你。”    然后那把刀被她握着由他牵引着抵在了他身体的灵脉交汇处,“看见了吗?要刺这里。”    他抬眼注视她,握着她的手骤然用力,叶柠的眼睛在那一刻睁大,然后她终于尖叫出声,“不——”    但已经晚了。    那把刀刺进他身体的瞬间,他身上所有的生气似乎一下子散尽了,那些安息咒蔓延上了他的脸,脖子,手臂,最后覆盖了全身。    “苏幕……别……丢下……我。”她抱着他跌坐在了泥水里。    “原来你已经醒了……”    苏幕靠在她怀里,意识在消散,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化为焦灰,“你知道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渐渐湮灭下去,“我希望你会像我一样。”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它。”    叶柠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中明白过来,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