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春节】我这人可贪心了,但凡是没有的,我都喜欢。
午餐时间一过,那位护理袁昕的阿姨就回来了。 关瓒一直趴在病床边上陪妈妈,袁昕没有意识,他就焐着她输液的手给她取暖。见护工进门,关瓒把袁昕的手放回棉被下,站起身示意床头柜上的两份水果,说明是给她们俩买的,冬天干燥,让她在病人醒了以后刮成果泥喂给她。 像这类全职陪护的护工全年无休,春节也不能回家,临走以前柯谨睿多留了一个月的费用,当做过年补偿。 关瓒想到袁昕的样子心里就不好受,往西山去的路上没多少话,到后面干脆靠在玻璃上合眼休息。柯谨睿也不去打扰他,两人一个心不在焉地开车,一个将睡未睡地假寐,气氛沉默,却也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柯谨睿知道这会儿关瓒不可能有心思吃饭,索性也没提这事,打算等回到老爷子那里再说。 这些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在下雪,北京倒是冷了好几度,可天气晴朗,一片雪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年关已至,北京城空下来,高速路上几乎没有同行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得特别痛快。 到达西山别墅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柯溯见不着人连午觉都睡不踏实,亲自坐在客厅等小徒弟回来,听见门响赶紧招呼徐振东递拐杖,颤颤巍巍地来门厅迎关瓒进门。结果不出意外,老爷子听说两人从医院出来直接上路,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以后便开始技法娴熟地骂儿子。 柯总习以为常,照单全收,却一个字也不会往耳朵里进。 关瓒喜欢看这爷俩斗嘴。柯溯负责唠叨,柯谨睿专门跟他打太极,两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跟说相声似的,瞧着就是对感情很好的冤家,又偏偏都带着口是心非属性,嘴上谁都不承认。 一个家回得吵吵闹闹,别墅里有了人气,老爷子更不睡了,骂完儿子就开始张罗张妈给两人把午饭补上。 北京这边的年三十有讲究,晚上都是一顿正餐一顿饺子。 柯溯乐呵呵地陪关瓒吃饭,一边叮嘱他给晚饭留肚子,一边又不停往他餐盘里夹菜。老爷子体贴热情,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身上,饶是关瓒心情再差也不得不缓和过来,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饭没多吃,等两人都放下筷子,菲佣们动作利索地将碗碟撤下,换了热茶点心上桌。 柯溯等关瓒好些天了,肚子里有说不完的话,从维也纳的演出聊起,然后又说到了学校和未来规划。这爷孙俩聊天别人向来插不上嘴,尤其是“没干正行”的柯二少爷,但还得陪着,因为虽然聊天时柯溯会自动屏蔽儿子,可只要柯谨睿表露出撤的意图,老爷子立马就能发现,然后一个眼神再让柯总原封不动地坐回去。 下午五点,柯谨熙也回来了,一家团圆。 柯家的两位子女都没结婚,关瓒是家里唯一的小辈,三代同堂,自然最受宠爱。 餐桌上柯溯替小徒弟要红包,关瓒没成年时都没收到过这种东西,没想到成年以后反倒给补上了。柯谨熙和柯谨睿了解老爷子的脾气,红包早就准备好了,而且为了防止对方念叨都封得很厚实,给了个整数。 关瓒收柯谨睿的钱没什么障碍,拿柯谨熙那份就很别扭。 柯小姐看得出他想推脱,于是先一步开口,轻描淡写道:“怎么,我跟谨睿还要差别对待,小师弟可是够偏心的,竟然不亲我这个师姐?”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明里全是能灌进柯溯耳朵里的,但挨不住关瓒心虚,怎么听怎么觉得柯谨熙这是在暗里调侃两人的关系。越想越窘,关瓒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脸颊倒是先红了。 柯谨睿出来解围,拿过柯谨熙准备的红包一看,笑着说:“姐,你是长辈,跟我给的一样多,不合适?” 柯谨熙笑而不语,往亲弟弟的骨碟了夹了只虾,然后筷子一并,“咔嚓”夹断。柯小姐笑道:“打你信么?” 柯总把红包放下了,剥去虾壳,又把那只断成两截的虾放进关瓒碗里,游刃有余地回:“行,赶明儿我替您补上。” 关瓒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晚餐以后,几人改坐到客厅看春晚。 柯溯一年只熬这一回夜,但也撑不了太久,十点多钟就困得不行了。 等不到零点倒计时,张妈去把夜里那顿饺子下了。 老爷子象征性吃了两个饺子便放了碗筷,从外套口袋里拿了只红包递给小徒弟。关瓒赶紧放下手头的东西去接,柯溯被徐振东扶着站起来,对他说:“谨熙给你找了个钢琴老师,开学以后开始教,每周三次,好好学。” 关瓒看向柯谨熙,道:“谢谢师姐。”说完赶紧起来去扶柯溯,“我送您回去。” 等柯溯睡下,关瓒重新返回客厅。 剩下两人对春晚的兴致不高,电视已经关了。明天开始给柯溯拜年的人会陆续登门,徐振东交代菲佣们做晚间扫除,再去仓库搬了几盆兰花布置客厅。这些不需要少爷小姐动手,继续留下只会碍事,关瓒见两人过来也就没再往外走,跟他们一起回到二楼。 上去以后,关瓒短暂迟疑了几秒,觉得回来住还是要知道收敛,很正直地就要往自己房间走。 柯谨熙看着他无甚明显地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老爷子都睡了就别再矜持了,该去哪儿去哪儿。” 关瓒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脸颊登时红了。 柯谨睿道:“我都不知道我姐竟然对我这么好?” 柯谨熙闻言瞪了他一眼,说:“姐这不是对你好,是等着看你这兔崽子被老爷子打断腿呢。” “不至于?”柯谨睿笑道,“他那么疼瓒瓒,为这事还能跟他生气么?” 柯谨熙一哂:“你也知道老爷子疼的是关瓒不是你,所以肯定不跟他置气,那就只能把火撒你身上了呀。” 柯谨睿:“……” “别睡太晚,”柯谨熙道,“这些天上门的人多,没你们睡懒觉的时间。” 说完,大小姐随手点烟,踩着高跟鞋走了。 柯谨睿带关瓒回自己房间,边进门边把柯溯给他的红包递过去。 那只红包很薄,一摸就知道里面没放钱,但摇晃起来有动静,应该是什么细碎的物件。关瓒撕开信封把东西倒出来,很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装了一副玳瑁甲片。这副指甲不是新的,边角圆润,表面不再透亮,一看就知道有年头了。而且右手拇指那枚的内侧被磨出了波浪纹,关瓒对这种情况很熟悉,是因为扫摇时姿势不够标准,导致甲片侧锋弹拨琴弦,所以才会出现类似的磨损。 看来原主人跟他是一个毛病。 柯溯送过他一本旧琴谱,现在又送了一副旧甲片。 这些物品对于演奏者来说很私人,虽然简陋,但更有纪念价值,很多人即便换下来也愿意留下收藏。关瓒隐约猜到柯溯对他可能有种爱屋及乌的感情,这在很多方面都有体现,或许就是源自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师兄。关瓒不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看待这类情感转移的问题比较客观,不仅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会感到庆幸。 他们的相似对于他来说何其幸运,可以说是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 至少在关瓒看来是这样的。 他并不介意活成别人的影子,不介意柯溯在教授他时偶尔的出神或是叫错名字,赠送琴谱和甲片这两件旧物其实就是柯溯意愿的表达,所有人都以为老爷子疼小徒弟,只有关瓒清楚,真正被柯溯宠爱的那个人并不是他。然而对关瓒来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知足了。 眼下时间还早,睡觉不符合两个人的生物钟。 随着午夜临近,远处的烟火声逐渐密集。 老宅的别墅由于建在山上,为了防止山火所以附近都是禁燃区,可优点就在于地势够高,远观视野开阔,很适合欣赏夜景。北京前几年全城禁放,后来政府解禁,整座城都疯了,零点一到辞旧迎新,北京城上空会跟炸开锅一样热闹。 关瓒还是有小孩的天性,小时候没人带他做这些事,他就养成了看别人做的习惯。 今年也不例外。 郊区入夜以后气温能跌破零下十度,关瓒只穿了件高领毛衣就去了阳台。柯谨睿担心他受凉,于是从衣柜里取了件自己的外套送出去给关瓒披上,然后留下来陪着他看。 西山寂静,夜色仿佛也比市里的更加深沉。 关瓒冻得鼻尖通红,呼吸间全是雪白的哈气,可眼睛明亮,溢满了澄澈干净的笑。他冻得微微发抖,手指冰凉,柯谨睿就从后面抱着他,再把小家伙的手焐进掌心暖着。 “这么喜欢么?”两人身高落差,柯谨睿略微低头,正好可以吻到关瓒的耳朵尖。 关瓒哆哆嗦嗦地点头,说:“我这人可贪心了,但凡是没有的,我都喜欢。” “那赶明儿找个地方带你放。”柯谨睿道,“你没有的,我都能给你。” 关瓒侧头看向他,还没开口,柯谨睿的吻先落下来,浅尝撤止,没有深入。 关瓒笑得眼睛弯起来:“那说定了,我可是会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柯谨睿也笑了。 这时,零点钟响,远处山下的住宅区被烟火点亮。 关瓒一脸兴奋,急匆匆地要去护栏旁看烟花,结果刚要转身却直接被柯谨睿拉进怀里,放肆亲吻。 二十岁了…… 关瓒心下忽然触动,伸手搂住柯谨睿后颈,肆无忌惮地回吻回去。 他想,这一年,他竟然从一无所有变成了再无所求,如梦似幻,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一夜没再做别的,两人进屋以后盖着被子聊了会儿天,等困意上来就直接睡了。翌日早晨倒是出了点小问题,关瓒还没睡醒就直接被他家柯先生按进棉被,迷迷糊糊地咬了一次。 半小时后关瓒站在洗手池前刷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新年伊始,他吃到的第一种东西是那个,总感觉这个开端怪怪的。 正月是访客高峰,柯家成功沦陷,每天定时定点两拨客人,上午过来的吃午餐,下午到的则留下吃晚餐。关瓒天天跟着老师接待,每顿饭必定敬酒,没有一天不喝多,元宵节以前愣是见过了大半个民乐圈。 在家里吃过汤圆,寒假正式结束,两人没再多留,柯谨睿带关瓒回了市中心的那套公寓。 关瓒喝伤了,除此以外还有点节后综合征,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心理感觉比上学那段时间还累。不过开学还得等几天,现在是走亲访友的环节告一段落,该轮到狐朋狗友之间的鬼混了。 鬼混地点轮番组织,上回柯总带损友们去钓了趟金鱼,这次秦公子牵头,说是北京冬天雪下得不痛快,非要去哈尔滨滑雪,不去的一律绝交。 于是在经历过一次惨无人道的集体绝交以后,秦公子没能滑成雪,被迫带那群难伺候的大爷们飞海南度了个匆忙的短假。其中还包括了一天情人节,三只单身狗拒绝了柯总带关瓒单飞的计划,强行包游艇出海,自虐式的围观了整个下午的甜蜜海钓。 最后,被虐到的俞总深感这次出游组织失败,这笔账必须算秦总身上,跟骆医生一秒达成共识,为表不满直接把秦公子扔海里发泄了一下。 圆满收场,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不幸热伤风的秦疏远。 回北京当天柯谨睿做东请客,吃完饭几个人又直奔红馆会所,叫了个丁字裤的漂亮男模站桌上跳钢管,他们边扯淡边继续喝第二轮。 后半夜所有人都多了,秦疏远热伤风加酒精上头,包间门都没找着,嘴里还念叨着要换个地方开第三轮。俞绍嘉比他稍微好那么一点,表示明天有事,他上午得回公司二面个新人,今儿是肯定不能通宵的。 当值经理跟几位都是熟人,帮他们各自叫了代驾,还特别负责的把人一个一个送上车。 这里面关瓒喝得最少,损友们要灌他,柯谨睿没让,说是过年那几天关瓒喝太多了,年后得缓缓。回到家,关瓒把柯谨睿放到床上,沾染了酒气的衣服全脱干净,直接裸身搭上被子。 柯谨睿酒品好,醉了容易睡觉,不吵也不闹。他不讨厌男人喝酒以后的样子,还觉得挺好玩的,收拾完也钻进被子,睡不着就开始验证酒后乱性到底可不可行。 事实证明言情剧里都是骗人的。 小狐狸一颗饱含求知欲的考据心得到满足,临睡下前从抽屉里翻了条情趣丝带,给柯总暂时丧失功能的部位打了个完美蝴蝶结,然后往他怀里一钻,也睡了。 第65章 【钢琴课】外人再怎么高看称赞,都比不上心上人的一笑。 第二天早晨,关瓒下意识翻身,然后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注意到那条本来应该系在柯谨睿身上的情趣丝带这会儿把他的手腕和床柱捆在了一起。这结果不意外,关瓒跟柯谨睿相处了大半年,自问对这男人的脾气秉性都是很了解的,再说他本来也有玩的心思,前一晚作死打个结,为的就是早上起来能有出乎意料的小节目。 这样很有情趣,也很有意思。 旁边已经空了,关瓒揉揉眼睛稍微坐起些身子,这才发现柯谨睿正坐在床边整理什么,手里还拿着一小团模样可疑的黑色毛发?关瓒还有点睡醒以后的傻,盯着那团东西呆了几秒,紧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瞬间撩开被子往下看。 关瓒:“……” 柯谨睿这个混蛋,竟然把他那地方的毛给刮干净了! 撂下被子,关瓒彻底清醒,微红着张脸瞪向柯谨睿。罪魁祸首的柯先生表示一切正常,把用完的备皮刀和其他东西一起装进收纳袋,然后起身扔进废纸篓。 “起来。”柯谨睿淡淡道,“送你回学校。” “您也知道我还要回学校。”关瓒郁闷过头,连气都生不起来了,满目怨念地盯着他看,“现在这样,让我怎么在学校洗澡啊?” 央音的公寓里没有盥洗室,洗澡只能去学校的公共澡堂,还没有单间,想不想被看见都能一览无遗。关瓒在外人面前依然是脸皮薄容易害羞的类型,非常不希望被人误会成有刮阴毛的癖好。 柯谨睿闻言沉思,片刻后回过头道:“我还真没考虑,你自己注意。” 关瓒:“……” 关瓒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毛已经没了,纠结也不可能迅速长出来,再说了,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把报应背下来。 然而…… 他特么还是好生气啊!自我安慰屁用没有,关瓒一想到自己的毛睡一觉起来竟然全没了就气得不行! 改天必须刮回来! 关瓒决心做十年报仇的君子,缓了口气,末了晃了晃被捆在床柱上的手腕,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柯谨睿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要出门的衣服,把自己收拾的衣冠楚楚一丝不苟,这会儿跟大尾巴狼似的往沙发上一坐,边欣赏小家伙隐忍炸毛,边抽烟,笑着说:“想着可能会惊醒你,反抗起来不好操作,就简单固定以防万一。”话闭,他眸底的笑意更浓,语意玩味地继续道:“没想到你睡得跟小猪似的,不管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 关瓒:“……” 气成河豚! 然而等下还要去学校报到,下午民乐团开会,不能迟到。关瓒默默生了会儿闷气,然后迫于时间紧张只好乖乖下床去盥洗室洗漱。他的睡裤被柯谨睿脱了,眼下双腿光裸,内裤也没有,关瓒站在洗手池前,偷偷摸摸地把睡意下摆提起来些,去看刮完毛以后的样子。 怎么说呢,那地方光溜溜的,显得皮肤更嫩,就特别色情。 关瓒的羞耻心上来,干脆把睡衣也脱了,随手换上浴袍,开始面无表情的刷牙,动作正直。 上午九点半,柯谨睿把人送回学校。关瓒还在为没毛那事耿耿于怀,拒绝跟柯谨睿来个告别吻腻歪一下,待车子停稳以后他提着背包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家伙连背影都是气鼓鼓的。柯谨睿故作镇定了一路,这会儿终于不用再忍,很是不矜持的笑了出来。他不着急回公司,就那么看着关瓒进公寓楼,不一会儿又看着他原路返回,绕到驾驶位这一侧,打开车门。 关瓒好生气啊!怒道:“我都回学校了,这学期更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您都不说点什么?!” 柯谨睿认真想了想,说:“宝贝儿辛苦了,要是哪天不想学了就退学,主人养你,乖。” 关瓒:“……” 这气是没法生了! 关瓒觉得自己在柯谨睿面前永远硬不起来,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能正中下怀,让他发自内心的欢喜。关瓒无可奈何叹气,钻进车里,扯着柯谨睿的领带跟他接吻,连吻带咬,最后又轻轻舔舐咬过的地方。 柯谨睿由着他胡闹,等平静下来以后,他抱着关瓒,低声安抚:“我说过,你不需要功成名就,愿意的话就留在我身边做我一个人的小男孩,这话永远作数,欢迎随时兑现。” 曾经网络上有句烂俗的鸡汤,说的是,当大部分人都在关注你飞的高不高时,只有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会关心你飞的累不累。 关瓒乘风而上,看似阻碍全无,收获了无数声肯定和赞美,只有他自己知道过去半年弹断过多少根琴弦,左手又按出了多少颗水疱。现在那句鸡汤应验了,他身边的人都在鼓励他加把劲,往更高的地方飞,只有柯谨睿站在原地,告诉他掉下来有他兜着,飞累了可以随时做回笼子里的金丝雀,由他来养。 真好…… 下午民乐团全体会议,毕业生正式退团,同时新名单公布,关瓒继任古筝部分首席。 有过维也纳的演出,议论声弱下去了不少,不过关瓒在团里的人缘依然算不上太好,大家表面客气,会对他说一声“恭喜”,但转头便像路人一样,绝不深交。关瓒倒是不在意,散会以后在礼堂门口跟顾谙会合,假期前约定好了顾谙要请他吃饭,顺便把个人音乐会的曲目交给他。 二月下旬四级成绩出来了,222宿舍全部过线,关瓒查完成绩还算满意,打算今年努努力,争取一鼓作气把六级也过了。 正式开学后,柯谨熙把关瓒叫到系办公室谈了一下,与学校无关,说的是钢琴课的事。关瓒在这方面毫无基础,只能加码学习,所以定的一对一私教,每周二四六上课,时间是晚八点到十点。柯谨熙本来打算第一次亲自带关瓒过去,结果民乐团上半年的演出安排正好出来,她得飞上海和香港两地洽谈细节,来不及了。 于是,关瓒从系办公室出来,拿到了一个地址,一个手机号和一张名片。 名片上的人姓夏,叫夏铭西,隶属哥伦比亚艺术家管理公司。 跟民乐类似,西洋乐对于国内的大部分人来说只能算是熟悉,很难形成国民现象,其中知名演奏家更是少之又少。这位夏先生算是普及度很高的一位,毕业于奥地利高等音乐学府,成名于纽约,在国际上拥有很高知名度,回国以后又跟不少乐坛天王有过合作,还上过两回春晚,久而久之名字就传开了。 关瓒也知道他,心里还挺意外,没想到这个级别的演奏家能收私教学生。 第一堂钢琴课定在了开学首周的周六,关瓒怕地方不好找,提前两个小时就出门了。 地址对应的地方在望京那边,是一片别墅区,周围有点荒,没有直达的地铁,倒是有几趟公交车路过别墅南门。天气还冷,关瓒没骑他那辆充话费送的小自行车,搭乘公交车过去,又在别墅区里逛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对应的门牌号。 临近门前先打电话,第一遍无人接通,自动挂断,第二遍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夏先生的声音带着倦意,似乎是刚睡醒。其实现在距离授课开始只有四十来分钟了,但关瓒打搅到别人休息,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很礼貌地表明身份,顺便把早到的原因解释了一下。 通话结束,关瓒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庭院门的密码。 别墅门提前开了,关瓒出于礼貌还是敲了敲,然后才推门进去,一垂眸,正好看见玄关角落蹲了只亭亭玉立的布偶猫。这猫血统纯正,双眼湛蓝,面向乖顺温柔,见了陌生人既不警惕也不表现出热情,而是歪着小脑袋看,身后的尾巴软绵绵地摆了摆。 关瓒被萌得心都要化了,不过碍于自身猫缘不好,不敢随便逗弄了,看了两眼便乖乖换好拖鞋,放轻脚步走进客厅。 布偶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屋子里有响动,还飘着股咖啡豆的香气。 关瓒在厨房里找到人。 夏铭西显然是才起来,穿着真丝衬衣和休闲裤,光脚踩在地板上,一身浅色,看起来很随意也很闲散。这男人身材高挑,双肩舒展,腰和胯都很窄。他的头发有些长,发尾及肩,发质柔黑而略微卷曲,看背影就知道是个气质出众的人。 关瓒查过他的百科,知道夏先生只有三十多岁,在圈子里算是少年成名,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算起来两人都是从事演奏行业,虽然有民乐和西洋乐的差别,但也能归纳为同行。关瓒从小成绩优秀,骨子难免有会自负的小骄矜,所以会格外仰慕同行里出类拔萃的人,这中心理很固执,泾渭分明,是跨行业无法比拟的。 关瓒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出点声音昭示下存在感。布偶猫卧在他脚边,漫不经心地摇尾巴,静了几秒,忽然“喵”地叫了一声。 夏铭西寻声看过来,原本是要找猫,结果视线落在关瓒身上停下了:“不好意思,我昨天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让你见笑了。” “没有。”关瓒莞尔一笑,“早知道夏老师不方便,应该把课程推后两天的。” “那倒不用,正好可以调调时差。”话音没落,咖啡机发出“咔嗒”一响,停止了运转。夏铭西转身把咖啡倒出来,头也不回地问:“要喝么?” 关瓒解释说:“不用了,我喝不了太苦的东西。” 夏铭西闻言笑了笑,道:“那去客厅等我。” 关瓒依言去了客厅,布偶猫跟出来,往沙发上一窜,软软地卧成一团,猫眼直勾勾地瞧着关瓒,像是在勾引。关瓒闲来没事看猫,觉得这品种实在太犯规了,颜值高不说,居然还可以这么软。 然后就想到了家里硬邦邦的、跟肉球一样的伽利略。 几分钟后,夏铭西出来,往关瓒面前搁了杯鲜榨橙汁,自己则端着马克杯在对面落座。关瓒道谢,夏铭西说:“金色大厅的演出不错,怎么又想起来学钢琴了?” 关瓒微微怔住,解释道:“第二专业,师姐推荐的。”说完,他静了几秒,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我有演出?” 夏铭西道:“维也纳音乐和表演艺术大学是我的母校,受邀出席,我当天在现场。”他抿了口滚烫的咖啡,半晌后,又道:“交换生的事你有考虑么?” 这事关瓒也是前两天听说的,柯谨熙把对方看中的几名学生叫到一起开了个小会,一方面询问交换意向,另一方面也把专业问题做了说明,让他们如果有交换的打算就尽快把专业定下来。 关瓒肯定是很心动的。 央音是国内有名,维也纳的那所音乐学院是业内第一,两者差距立现,交换生可以同时取得两边的学士学位,这种机会简直可遇不可求啊! 但是他也有犹豫,交换生一去两年,他舍不得柯谨睿。 “还在考虑。”关瓒如实回答。 夏铭西不了解关瓒,难免会错意,以为他在为专业纠结,于是说:“一般来讲学生都会选择音乐教育,因为跨越度不大,比较偏理论,适应起来很快。但是我个人感觉有些浪费交换的机会,反正过去也得是秋季学期,如果你有足够的天赋,其实可以考虑钢琴或是作曲。” 这些都是关瓒完全没想到的。 两人一直聊到了八点整,夏铭西抬腕看表,把咖啡杯放到茶几上,起身对关瓒道:“该去琴房了。” 布偶猫像是块橡皮糖,关瓒走到哪儿它就粘到那儿。夏先生家规森严,严谨宠物接近钢琴,只好特意将小家伙赶出去一次,再把门窗锁好,防止它不声不响地溜进来。 “奇怪,Sola以前从来不亲人的。”夏铭西笑道,“它倒是不凶,就是对人爱搭不理,我要是有段时间不回家,它也不会拿我当主人看,没想到跟你还挺好。” 关瓒不了解猫,感觉这猫除了爱往他身边凑以外也感觉不出好来,全程都是一副绵软疏冷的模样,可不像他家伽利略,一见了人就跟打鸡血似的往身上蹦。 零基础的第一堂课,按规矩是讲解乐器的历史,各部分名称。然而关瓒毕竟是个成年人,理解能力比学龄前的小朋友要强得多,不需要引导和详细讲解。夏铭西把重点放在了五线谱上,这是民乐和西洋乐最大的差异,只有认了谱才能开始学琴。 虽然体系和技法千差万别,但音乐与音乐之间总是有相通的共性,关瓒在古筝方面的天赋同样也会体现在钢琴上,对乐谱的理解很快。学生吸收迅速,夏铭西也愿意多教内容,后半部分直接用小练习曲来讲解,让关瓒一边熟悉谱子一边熟悉琴键和声部。 两小时的私教课程一晃而过,结束的时候时间超了。 这个点公交车已经停运,夏铭西让关瓒等等,他上楼换了身衣服,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学校。 当天晚上,关瓒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把教钢琴的夏老师夸上了天,配图是Sola躺平勾人的美照。 于是毫无意外的,柯总又被损友们艾特了一遍。 深更半夜,柯谨熙远在香港,都要睡了,结果手机振动,倒霉弟弟发来微信—— 柯谨睿:【姐,你怎么给关瓒找了个男老师?】 柯谨熙看了想笑,回:【怎么,你还性别歧视?】 柯谨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柯谨熙:【老爷子让我找水平高、名气大的,到你这儿还不能是男的,你们爷俩可真是够难伺候。】 半分钟不到,柯小姐又一条过来。 柯谨熙:【再说关瓒本身就是搞音乐的,钦佩同领域的佼佼者是天性,你们行里喊着要给你生猴子的程序员不是也一群一群的?关瓒有过意见没有?】 柯谨睿:【……】 柯谨熙继续教育弟弟:【再说人家关瓒也没有别的表示,不就是一条朋友圈么,你还至于给自个儿玩命儿灌醋?】 这话是说中了,柯总是有点吃醋,因为他发现关瓒朋友圈里有关他的内容都是带着玩笑性质的,从来没有全员公开,与其说是为了秀恩爱,倒不如说是为了虐损友。虚荣心人人都有,外人再怎么高看称赞,都比不上心上人的一笑。 这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