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节
淑慎应该是回去之后就来了公主府，肯定没用膳，因为她在顾家也不过呆了一盏茶的功夫。 哪想王琳芝一进清莲居，淑慎就把她拉到了内室，还亲自将门给关上了，“皇上给柔嘉指婚了毛卫周。” 王琳芝皱眉，“宁王和宁王妃知道了吗？” 淑慎点了点头，“应该是知道了，不然柔嘉不会这么失望，今天一天都没有用膳。” 任谁被指婚给了这样的人，也没办法用膳。 “最好让宁王出面回绝这件事，咱们说话只怕都不顶用。”王琳芝叹气道。 淑慎摇了摇头，“皇上将姚珍指给宁王世子的时候只怕就想到了这一着了，不知道大皇伯他们是不是知道，所以才将柔嘉留下。”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这倒没有，可今天皇上将我父王叫进宫说了这件事，父王毕竟只是叔父，不好多说什么，答应皇上，回来让我母妃帮着问问。柔嘉乱发了一顿脾气，现在总算安静下来了。可大皇伯走的时候，已经将她的亲事托付给了皇上。” 宁王这是准备牺牲女儿，向皇上证明自己的忠心吗？ 柔嘉若是真不愿意，唯有回封地找宁王想办法，毕竟宁王已经开过口将她的亲事托付给了皇上，其他之人谁敢和皇上对着干？ “我腊月去宁王府的时候，觉得宁王夫妇对柔嘉非常好，若不是有迫不得己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单独将他们兄妹留京城的，这事……我觉得我们不好插手。”王琳芝干巴巴地说道。 她虽然不喜欢柔嘉，但私心里并不希望她嫁给一个像毛卫周这样的男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柔嘉并未找她帮忙，若冒然插手，万一对方不承情，岂不是自讨没趣？毕竟王家现在自顾不暇，已经经不起风浪了。 可惜上一世自己嫁到康乐侯府之后，就一直沉浸在父兄和姑母去世的悲伤之中，根本没关心过外界的事情，至于柔嘉嫁了谁，毛卫周又娶了谁，她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她突然要嫁给一个这么样的男人，让我觉得非常害怕，不由就想到你了。我好怕自己以后也这样。”淑慎的脸色十分苍白。 王琳芝不得不安慰她道：“那就未雨绸缪，你看中了谁，赶紧让郑王舅舅派人去给你提亲去。” 淑慎一下子红了脸，“人家心焦得很，你怎么还打趣人家！” 王琳芝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这是提醒，希望姐姐有个好归缩。” 淑慎叹气：“可惜我根本没见过几个人，哪里会有什么看中的人！” 王琳芝：“从现在开始，让王妃给你撑眼也来得及，只怕马上又有异邦来要求和亲了，你当心点！” 淑慎轻轻地捶了她一下，“你就别吓我了，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着觉的。” 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有些慌乱，拉了王琳芝的手，“走，用膳去，我看你的丫头们已经开始摆膳了。” 两人一起来外间吃了饭，淑慎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我先回去了。” 王琳芝便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她们三人年纪、身份、地位都十分相当，现在柔嘉这样，淑慎难免有些慌乱，来找她诉苦也在情理之中，可皇帝竟然将柔嘉赐婚给毛卫周，王琳芝着实接受不了。 她似乎已经从柔嘉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命运。 156 冬将至 翌日早起，王琳芝去给清阳请安的时候，便说起了柔嘉的亲事。 清阳公主倒没有太多的意外，这不过是皇帝御下的一种手段罢了，和当年她嫁给王惟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来，你皇帝舅舅这一次要重用毛定忠了。” 王琳芝点头，“可他怎么不问问柔嘉本人的意见！” 清阳公主微微摇头，“皇亲国戚享受皇权带来好处的同时，自然要分担相应的责任。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只拿好处而不需要付出的好事。” 王琳芝无奈地点头，如常地去了学堂。 一切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柔嘉也回到了鹤鸣轩，继续听云先生讲史书，她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又有一些不一样了，不再哈哈大笑，也不再跳出来指责王琳芝哪里做的不对，和她说话的时候疏离中带着客套。 王琳芝和她交谈过几次，看她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便也不再自讨没趣，而是和永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多一些。 永福的日子已经订了下来，在今年的十一月。 虽然同样是女儿，但工部却以国库空虚为由，迟迟不给永福公主建府，可知内情的人都明白，工部程尚书以前和魏家有旧怨，所以借机报复罢了。 如今魏家人口凋零，魏铭还没有及冠，虽然娶了公主，但这个公主却没有身份高贵的母妃撑腰，也不甚得昌盛帝的喜欢，所以程尚书就故意拖着这件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昌盛帝的态度不够明朗。 还好魏铭还算有眼色，主动请求昌盛帝，成亲之后要求去边关效力。 昌盛帝这才露出半分满意之色，颔首道：“那就去玉门关。” 皇上之所以会想起玉门关，完全是因为那里最近经常有不大不小的战事，至于魏铭去了会不会有危险什么的，他根本没考虑过，反正那里的地方大，就算给永福公主建府，也会省上许多，工部不是喊着没钱？那就先让地方上将银子给垫上，到时候直接划帐减少赋税就是了。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用再为银子发愁了。 “公主府建在玉门关，殿下福泽深厚，必定能保一方平安。可万一殿下什么时候想念陛下，回来探望您的时候，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成。”崔尚书说道。 魏铭一成亲，就得从崔家分出来了，这小子一向有些大大咧咧，他那母亲定安公主又是个指望不上的，崔家虽然有银子，可也没有赶着做冤大头的道理，这银子就算昌盛帝想省，他也得再抠一点出来。 皇帝深以为然，“那便将魏家之前的宅子让他挑一处。” 魏皇后被诛之后，魏家的宅子一直空在那里，现在送于魏铭，倒也算省了一笔支出。 魏铭跪下谢恩。 永福公主知道了消息，不免有些凄凉之感，王琳芝便安慰她：“边关虽然清苦一些，却也清苦不到姐姐身上，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又没有了人约束你们，也不用伺俸公婆，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 永福想了一会儿，仍是有些担心，“可我从来没有出过京城。” 安慰人的话，总是越说越顺口，“凡事都会有第一次，说不定姐姐去了边关，以后根本想不起我们这些人了呢。” 永福这才反应过来，王琳芝是在打趣她，但仍真诚地道：“就算我想不起别人，肯定会想你的！” 王琳芝笑笑，“那是自然，我也一定会想姐姐。可姐姐现在还没有走，就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巴不得快些走吗？” 永福不依地朝王琳芝扑了过去，两人便笑做一团，柔嘉看在眼里，眼神越发清冷。 王琳芝暗自摇头，自己之前还不是提醒过柔嘉，可她硬是没当回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自己处于柔嘉这般境地，必定会悄悄地离开京城，到南边去找宁王妃不可，就算是要和毛家联姻，宁王府那么多庶女，配毛家一样绰绰有余。 夫妻俩一起离开，仅让女儿留在京城，柔嘉便默默地接受了这种按排，若是自己肯定当时就不同意，直接和父母一起回封地去了。就算宁王同意这件亲事，宁王妃肯定会先为自己闺女的幸福做打算。 她想留在京城，那便须得有留在京城的价值。 各人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处理的方式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己也不会一样。 想当初，柔嘉在指责她这个玩伴的时候是何等的恣意，可真正轮到她自己的人生的时候，没想到她却这般轻易向昌盛帝低了头。 王琳芝觉得很难想通，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毕竟是柔嘉的人生，她并没资格指手划脚。 一场秋雨落下来之后，天便渐渐的冷了下来，冯浥尘去郑王府宣了柔嘉和毛卫周指婚的圣旨。 紧接着，淑慎便和郑王妃骆氏的娘家表哥订了亲，虽然十分低调，但是京城里该知道的人家也全都知道了。 到了十月，永福公主便不再来鹤鸣轩了，因为她和魏铭的亲事一天近似一天，就算不备嫁，也不好意思出门了。 寻常女儿家，自然不会成亲的前两三个月还在学堂里读书，但永福这成亲日子选得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可定安公主也没办法，因为明年二月初八，凤香公主就要出嫁了，两人之间若离得太近，似乎也不好。 因为到时候凤香公主必定会有吴惠妃和吴家准备的大量嫁妆，可永福却没有什么赔嫁，虽然王皇后也对她不错，但王皇后这些年来本身就不太得宠，就是赏王琳芝的东西也是多年前的旧物罢了，何况是永福？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永福挑人的时候并没有挑那些家世好的人，而是选了各方面都平平的魏铭。 王琳芝其实是挺高兴的，因为魏铭一旦去了边关，那么就不会和前世一样，暴死在京城的街头了。 这桩亲事虽然是永福公主自己选的，但自己毕竟也有参与，所以觉得甚有成就感。 魏铭姐弟今世的人生，因她在从中插手的缘故，现在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那么其他的人的命运，自然也一样是可以改变的！ 这般一想，她又变得斗志昂扬了起来。 157 千山月 永福出嫁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十，三朝回门之后，特意给王琳芝、柔嘉、淑慎下了贴子，请她们过去玩。 新宅子是一座朝东的三进宅子，新人夫妇住进了第二进。 房子似乎有些年头了，但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修葺过的痕迹，到处飘着淡淡的薰香味道，廊下挂着大红灯笼，还有一只鹦鹉正望着她们，忽然张口道：“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我没养过鹦鹉，怕养不好，魏铭要说养着添几分人气，可我们过了年就要离开京城去边城了，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永福的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整个人似乎也活泼了不少。 淑慎笑道：“那也不怕，反正会有人看房子，自然能将鸟儿一起照看，等姐姐再回来，必定还能认得。” 柔嘉只木然地看了几人一眼，并未说话。 余下的几个人都觉得她这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所以也没有人强求她。 永福很亲热地挽留了她们吃午饭。因着天冷，特意交待膳房弄了个羊肉锅子，“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提。” 这算是一句特意表达善意的话了，柔嘉却觉得永福是在炫耀，心中越发觉得烦闷了，“这羊肉太腥膻了，吃得好腻味，要是有些瓜果就好了。” 大冬天的，她想要瓜果，王琳芝只当没听见，继续安静的吃自己的东西，永福却坦荡地朝她笑了，“瓜果只怕要等到明年夏天，妹妹不如想些我可以拿出来的。” 柔嘉便又不肯说话了。 不过她一向爱使小性，她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王琳芝好几次想开口告诉她毛卫周和朱小兰的事情，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可看着她满脸阴霾的样子，终是忍住了。 前世她还不是一样掏心掏肺的对待程静姝，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被她算计的下场？ 所以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统统往别人那里塞了。 京城就这么大，只要想打听，有什么事打听不出来呢？ 柔嘉若不想知道，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彼此难堪罢了。 可王琳芝想了想，还是将小六儿她娘所看到的情形悄悄地告诉了淑慎，“姐姐和她住一起，看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她一下。” 毕竟她二人同吃同住，就算有什么话，也比她更方便沟通一些。 这些话梗在心里，王琳芝总觉得难受。就算她们这些人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但她仍旧希望柔嘉不像她上一世那般，被人给蒙在鼓里，一直到死才知道真相。 淑慎听了，忙道：“我会找机会提醒她的。” 哪想她们回到郑王府之后，淑慎和柔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柔嘉当时就翻了脸，“她明明知道这些，却故意不告诉我而告诉你，肯定是故意想让你和她一起看我的笑话！” 淑慎摇头，“琳姐儿不是那样的人，是你最近心情不好，她怕你乍然听到不高兴罢了，让我找个你心情好的时候和你说这件事呢。” 柔嘉心中越发恼怒，“不过些须小事罢了，本郡主可不是那小鸡肚肠的人！” 她嘴上这般说，但脸色却一下子冷若冰霜起来。 淑慎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说这件事。 天开始越来越冷了，很快到了冬至，云先生便布置了功课让大家各自在家里练习，十天去一次学堂将课业拿给他看。 云先生给学生的功课十分简单，一张字，一篇文，一首诗，“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若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两年后可以找我报考六艺，全过者，才能算我入门弟子。” 看，跟着云先生学了几年，他老先生并不自称“为师”，一直是“我”，原来根本没想过要承认她们是弟子！ 柔嘉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闻此言私下和几人商量，“咱们全都过不了，别人肯定会觉得是先生太过刁钻，这么一来，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就是个孤僻的老头子罢了，他不愿意承认，她还会赶着非得让他承认不成？ 可王琳芝去交课业的时候，云先生却道：“为师已经私下替你做过主，若是你两年后结不了课业，便将那箜篌输给凤香公主了。” 王琳芝早知道凤香公主被云先生赶走之事不会那么轻易的过去，没想到云先生会想出这么一个折衷的办法出来。 自己又是何等的无辜！ 但无辜又如何？这个承诺云先生必定是当着昌盛帝的面订下的，这鹤鸣轩原本就是添置出来专门给公主读书的地方，就算凤香公主做的再不对，但她毕竟是昌盛帝已经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总不能让先生将公主赶走了，单独教授她们这些人？ “还请先生多多通融。”能不能成为入门弟子，还不是先生自己说了算？他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