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女经纪人冷哼一声, 放下了手机。 想必许彦之现在正忙着应付父母呢, 肯定会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许大影帝要怎么说服那对夫妻, 不要从国外直接赶过来看儿媳妇。 不过这都是许彦之太得意忘形，谁让他在朋友圈里拍照片秀恩爱还不够, 还非得特意打个电话向自己炫耀？ 虐单身狗虐得狠了，肯定会有报应。许彦之全是自己活该。 至于喜瑞手表的代言么，周曦也没想让裴卿尘放弃。毕竟那是国际一线大品牌的代言, 在圈里足以让好多男星抢破头。 接下这个代言, 对于提升裴卿尘的个人形象有很大帮助, 会给公众营造出一种裴卿尘优雅低调有逼格的感觉。 这次周曦准备亲自跟着裴卿尘拍摄照片，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能应付得来。 更何况, 周曦可不相信许大影帝会乖乖呆着什么都不做, 没准到时候就有好戏看。 ***** 这次给喜瑞手表拍摄照片的摄影师, 是裴卿尘的老熟人赵启光。 裴卿尘刚一到达拍摄现场，赵启光就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出来迎接, 倒让喜瑞集团的部门负责人有点惊讶。 不是都说赵启光拍照技术好, 脾气却很不讨喜么。比起演艺圈的那些明星艺人来, 赵启光更喜欢与专业的模特合作，为此他还和几个小鲜肉闹得很不愉快。 本来部门负责人都做好调和矛盾的准备了，谁知道赵启光竟然破天荒出门迎接裴卿尘, 两个人还友好地握了握手。 “上次我为你和许老师拍摄的那组硬照，成功入围了苏活国际摄影展, 估计再过两个月就有评选结果了。” 赵启光舒心的表情并不是伪装的，甚至连他额头的皱痕也舒展开来，他真心实意地说：“这次有机会再与你合作，我也感到十分开心。” “赵老师太谦虚了，我还应该向您多多学习。”裴卿尘谦逊地笑了笑，眉眼温然好看得不行。 裴卿尘的确和娱乐圈里那些浮躁的小鲜肉不一样，喜瑞部门负责人也暗自感慨了一句。 等真正开始拍摄工作之后，部门负责人才明白，为什么裴卿尘出道两年多，但凡与他合作过的人，都称赞裴卿尘专业素质出众。 裴卿尘刚一到镜头底下，就瞬间换了个人，优雅矜持格调十足，正符合喜瑞这款手表的特性。 而且裴卿尘悟性太好一点就透，哪怕稍有失误，他也能在赵启光的指导下，很快改正调整姿态，都不用耽搁时间。 光是这份素质，比起专业的平面模特来也没有太多分别。 不愧是董事长亲自指定的人选，裴卿尘果然不一般，部门负责人不禁感慨了。 本来按照喜瑞手表代言人的筛选标准，裴卿尘是没有资格入围的。 倒不是说他地位不够人气太差之类的，而是因为裴卿尘实在太年轻了，并不符合喜瑞手表一贯的客户定位群，还是集团董事长力排众议亲自敲定了人选。 现在看来，董事长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正当部门负责人目不转睛盯着拍摄现场时，他听到有人淡淡地问了一句：“裴卿尘表现如何？如果不合格的话，就把他换下来。” “公司宁可赔违约金，也不能降低对照片拍摄效果的要求。” 部门负责人不由在心里腹诽了。所以说，董事长当时的决定还是太仓促，万一裴卿尘表现不佳，公司不就白白赔了一大笔违约金么？ 哪怕董事长身家丰厚，也不能这么冲动啊。 然而这道声音听得实在耳熟，部门负责人缓慢地一点点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董事长那张脸，他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楚董，裴卿尘表现很好。”部门负责人毕恭毕敬地答，“不如楚董亲自看看照片的效果如何，我先让赵启光暂停拍摄……” 谁想楚董事长一摆手，制止了负责人的举动：“这件事交给你负责，我并不会插手。等拍摄结束之后，把裴卿尘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我只见他一个人，其余人一概不见。” 说完这话楚董事长转身就走，只留下部门负责人眼神绝望地留在原地。 这句话也实在太暧昧了，怕不是楚董事长对裴卿尘另有所图？ 肯定是如此，绝对是这样。 否则楚董事长何必一回国，就吩咐他们找裴卿尘的资料，看了一眼就敲定他当喜瑞最新款手表的代言人？ 这种一上来就砸钱砸代言的行事风格，明显是有钱人追求明星的一贯套路，负责人也并不陌生。 可裴卿尘不是那种小明星，他背后有许彦之工作室在，更有周曦这个圈内知名的经纪人亲自盯着。 自己应该怎么说，才能既不让裴卿尘这边生气，又能委婉地表达出董事长的意思？部门负责人真心为难了。 ***** 等拍摄结束之后，裴卿尘听了部门负责人的话，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所以说，贵公司的董事长想见我？”裴卿尘问，“单独会面，只有我和他？” “这可不行。”周曦连连摇头，“在合作条款里，并不包括这一条，请恕我不能同意。” 哎，果然碰壁了，负责人并不觉得意外。 看裴卿尘的模样和他的人气地位，周曦肯定拒绝过不少别有用心的富豪。 虽然喜瑞公司是全世界知名的公司，可裴卿尘不想妥协的话，谁也不好逼迫他。 大概自己只能和董事长这么交差了，部门负责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不用周姐，就让我和那位楚董事长谈谈。”裴卿尘温柔地摇摇头，制止了周曦想说出的话，“麻烦周姐就在门外等着我，我相信这次会面很快会结束。” 周曦的眼皮颤了一下，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裴卿尘什么都知道呢，还是干脆一点都不了解内情？ 但是周曦相信裴卿尘的高情商，也相信裴卿尘不会把事情搞砸。 于是女经纪人就坦荡地跟着部门负责人往前走，他把裴卿尘以及周曦带到办公楼的二十七层，紧跟着就遗憾地冲周曦摇了摇头。 再往前就是那位楚董事长的办公区了，除了秘书以外，楚董事不许别人靠近半点。 裴卿尘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半点也没害怕。 这间极为宽敞的办公室，并不是常见的冷淡简约风格，而是很有生活情调。 墙壁是淡黄的，两旁还挂了一些画当装饰。有一张画是黑猫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打盹，眼睛半眯半睁，碧绿的眼睛像是宝石。 裴卿尘不由停下来细看，这幅画的画技虽然称不上多好，每一笔却都倾注了感情。 “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只猫，自从这只猫去世以后，家里就再没有养过猫。” 虽然是冷淡的男声，却带了一点罕见的柔和声调，甚至能听出一点笑意。 “楚董事长。”裴卿尘转身回头，退后一步向男人行了个礼。 这位喜瑞公司的董事长，个头高面部轮廓也冷峻漂亮，一双琥珀色眼睛极有识别度。哪怕比起娱乐圈里的男艺人来，这位楚董事长都不逊色分毫。 而对方身上那种优雅而淡定的气度，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望之下简直令人自惭形愧。 裴卿尘没有回避，他稍抬头直视着这位楚董事长，其实已经明白对方要见自己的原因。 光是那张和许彦之七成相似的脸，就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更别提那双琥珀色眼睛了。 “自我介绍一下，楚寻之，许彦之的哥哥。”董事长冲裴卿尘伸出了一只手，态度称得上十分友善，“我随父姓他随母姓，是亲兄弟。” 果然如此，裴卿尘暗自叹息了一声。 两只手短暂地握了一下，而后又分开。 楚寻之把裴卿尘带进了办公室里，像主人招待客人一般问：“红茶还是绿茶，这里也有咖啡。” “一杯水就好，谢谢。”裴卿尘说，他虽然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没太大把握。 大概就像裴家人一样，楚寻之也喜欢先礼后兵？ 他和许彦之虽然相爱，然而因为同为男性的缘故，注定要面对强大的社会阻力，更别提对双方事业的影响了。 比起裴家来，显然许彦之的家庭更为显赫，这点裴卿尘也早就料到。 单看《暗线》这部主旋律电影，能拿了小金人最佳外语奖，裴卿尘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对于华语电影，小金人评委会一向是有偏见的，谁知这次他们却破例低头了，着实是个奇迹。 在排除一切可能之后，大概也只有许彦之家世不一般的原因了。再联想到许彦之刚出道就有那么好的资源，裴卿尘当时就有了猜想。 只是许彦之从来不提他的家世背景，裴卿尘也只当不知道。 然而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现在楚寻之和自己会面，就是想劝他离开许彦之？ 毕竟在上流社会看来，同性恋这种事随便玩玩还好，一旦上升到结婚的地步，家长肯定会强烈抵制。 这条路有多不好走，裴卿尘自己也清楚，但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裴卿尘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已经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发生的艰难状况，谁知却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我看到了彦之发给我的照片，你养了一只狸花猫对，很可爱。”楚寻之嘴唇上扬，心情看起来很好。 “它是一只普通的小土猫，我在停车场捡到的。”裴卿尘缓缓地说，“当时它咪啊咪蹭到了我面前，紧接着就顺势躺在了我的鞋子上，腻着不走了，所以我只能收养它。” “你喜欢小动物，这很好啊。” 楚寻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裴卿尘，凝视一瞬之后，忽然间暖意在他的眼睛里荡漾开来。 这兄弟俩在某种情况下，真是太相似了，裴卿尘不禁愣了一下。 “今天我只是想见见彦之的订婚对象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楚寻之说，“放心，我既不会扔给你一张支票让你离开他，更不会以你的事业前途威胁你，强行拆散你们俩。” “从小到大，彦之就是个脾气很倔的孩子，家里人也从不强迫他。他一门心思要念导演系，谁想快毕业了，他又去当了演员，倒也干出了一番事业。” 楚寻之叹了口气说：“当时我也猜到，他大概是喜欢上了什么人，所以才会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好在家里人从不催促他，一切都随他的意思，所以我才会好奇，他昨天为什么会忽然宣布订婚。” “你是个挺好的人，洁身自好没闹过绯闻，同样把演戏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事业，难怪能和彦之合得来。” 对方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已经查过了自己的身份背景，也许连原主暗恋周全安的那些过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裴卿尘礼貌地笑了笑，他并没有因此放松，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本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要是您给我甩支票让我离开他的话，我就反过来开张支票给您，请您成全我们。” “我像那么迂腐的人么？”楚寻之扬眉问，“彦之早就透露过你的事情，警告我们不许为难你，否则他就跟我们翻脸。” “他很爱你。” 如此温柔的话，从楚寻之这样冷淡的人口中说出来，实在反差太大。 尽管如此，裴卿尘的心也颤抖了一下，细弱而微小的波动荡漾开来，像春风吹皱了一池湖水。 “谢谢。”漂亮青年的长睫眨动了一下，轻声细语道，“谢谢你们的宽容与理解。” 没等楚寻之回答，已经有人急匆匆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后面还有秘书小声的劝阻，“许先生，董事长正在和贵宾谈话……” 许彦之二话不说直接走到裴卿尘身边，先细细打量了他好几秒，才跟着松了口气。 紧跟着许彦之就不满意地啧了一声，他斜着眼睛瞪楚寻之：“楚董事长日理万机啊，难得回国一次，你也不先通知我一声？” “因为来不及。”楚寻之简洁地说，“昨晚的机票，八个小时航程，没时间打电话。” “我不信，你也别糊弄我。”许彦之淡淡地说，“喜瑞手表代言这件事，你肯定是一早就敲定了，现在又来装什么偶遇？” “我家小裴只是个小艺人，人笨又执着，整颗心只想着好好演戏，从来不参与那些龌龊事。你下次再假惺惺做戏，别怪我当场翻脸。” 光看许彦之这副蛮不讲理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家长惯坏的熊孩子，没有平时半点淡定的风度。 裴卿尘倒有点想笑，他明白这是许彦之放松的表现。 越是面对熟悉的人，许彦之越是不屑掩饰行事风格，大概他和自己的哥哥感情很好。 即便被自己的弟弟怼了一通，楚寻之也不生气，他悠悠地说：“我看了小裴拍摄的这组照片，他的表现十分出色，难怪能拿金樽奖。他的确是个好孩子，配你可惜了。” “没办法啊，谁让小裴就喜欢我呢？”许彦之坐在了沙发上，从盘子里找糖给裴卿尘吃，“我可是有挺多情敌的，可惜都构不成威胁。” 楚寻之不理会自家弟弟这种幼稚的炫耀，继续八风不动地说：“爸妈已经知道你订婚的事情，改天带小裴回家见见父母，也好把婚事定下来。” “小裴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至于他的父亲，大概也没把小裴当成他的儿子。”许彦之讽刺地笑了下，“这件事先不着急，等小裴拍完电影再说。我不想让小裴一辈子只能躲躲闪闪，没法光明正大地和我牵手在公众面前秀恩爱，结婚的事我另有安排。”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带小裴先走了。楚董事长日理万机，想必也没时间和我们吃饭。” 说完话，许彦之就牵着裴卿尘的手往门外走，而楚寻之也没拦他任由他离开了。 裴卿尘能察觉到，许彦之的手是微微发抖的，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也不知是激动抑或焦虑。 等进了电梯以后，许彦之才声音沙哑地问裴卿尘：“你不生气，关于我隐瞒家庭背景这方面？我倒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交代。” “可惜被楚寻之抢先了，也打乱了我的计划。别看他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看上去挺可靠，实际上他就是个闷骚，一肚子坏水。” 越是这么急匆匆地解释，裴卿尘越能感觉到许彦之的忐忑不安。他生怕隐瞒家世的行为会被看做不诚恳，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地解释。 “没关系，许哥，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裴卿尘淡淡地说，“你出道第一部片子就是《天机》这样的大制作，出演的还是男主角，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拿到《天机》的试镜机会，的确有我家里出力的原因。但是拿到金樽奖嘛，就只靠我自己的本事，这我可没弄虚作假。”许彦之赶忙补充道。 裴卿尘继续分析：“而且《锦衣行》打压《暗线》的时候，有关部门这么快出台政策，肯定也和许哥有分不开的关系。” “我家给国家科研机关贡献了一点经费，再说有关部门早就想整治电影市场了，谁让《锦衣行》的确不清白呢？”许彦之扬了下眉毛，“要是周全安光明正大和我拼票房，那我就和他公平竞争。可是他先耍赖破坏游戏规则，这我也没办法啊。” 的确是实话，但是有关部门的通知来得也太巧了，裴卿尘当时就有点疑惑，现在猜想都被一一验证了。 漂亮青年不错眼珠地望着许彦之，忽然间微笑了：“还有《暗线》拿了小金人最佳外语片奖，这件事也太反常了……” “我爸妈瞧不惯小金人组委会总是打压华语电影，于是就稍微公关了一下，我也没想到最后能拿奖。” 许彦之忽然笑了：“不过也挺解气的，不是么？《暗线》获奖的新闻出来之后，国外的媒体都哗然了，甚至还有人阴谋论，觉得国内势力已经开始影响国外，这倒也是实话。” 裴卿尘站定不动了，他轻轻地说：“许哥不想多说，那我也不问，就像你当初包容我一样。所以，许哥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小气。” “嗯，你不生气就好，要是真生气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办。” 许彦之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他稍稍转头望着裴卿尘说：“小裴，我很庆幸你选择了我。” 这个人何必这么谦虚啊，能和他在一起，又何尝不是裴卿尘的幸运？ 裴卿尘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握紧了许彦之的手。 等在门外的周曦，本来也不着急。只要许彦之来了，那事情就一切好说。 她一向知道许彦之的父母有多看重他，单看这十多年来，他们能让许彦之在娱乐圈里打滚，而没有逼他回去继承家业，就能看出这对父母有多宽容。 然而看到这两人牵着手出来以后，周曦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也跟着安稳下来。 “小裴，你刚才大概没见到某人火急火燎的模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女经纪人不怀好意地调笑道，“他就怕有人为难你，悄咪咪在拍摄现场等了好久，还不许我告诉你。” “我担心小裴怎么了，他值得我对他好。”许彦之冷哼一声。 周曦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可她的手机响了，等她接完电话以后，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 “小裴，有人往工作室送了张请柬，邀请你回去参加你爷爷的生日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