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从始至终，林继和许彦之都没抢过资源, 双方粉丝也没掐过架。 双方哪怕在同一个场合出现的时候, 也没打过照面, 根本没有结过仇的可能性。 硬要说的话，恐怕就是最近《锦衣行》和《暗线》两个剧组撞档期死磕的事情了。 但那也是投资方和宣传团队决定的事情, 和林继这个男主角没有半点关系。没想到许彦之这么小心眼，竟然因此迁怒自己。 难道他许彦之是国际影帝，在圈内地位了得, 就能随便欺负自己？林继瞬间来了火气。 他早就不是需要别人护着的小明星了, 现在林继地位巩固还有一批粉丝撑腰, 于情于理他都不怵许彦之。 “许老师，久闻大名, 您也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林继温然微笑, 绵里藏针地说, “我是不是得罪过您, 才让你对我有了偏见？” 许彦之把酒杯挪了个位置，他根本不看林继, 只是懒洋洋地说：“偏见谈不上, 就是瞧你不顺眼, 大概是上辈子结的仇。” 林继一怔。这算什么借口，许彦之还真是敢说敢做。他摆明了就是想找茬，真当自己是好捏的软柿子不成？ “既然是上辈子结的仇, 我也没办法啊。”林继笑笑，话语看似随意, 实则有了几分火/药味，“许老师不喜欢我，我也不能自己主动消失在地球上。” 林继不想多说转身要走，谁想许彦之竟然主动起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来：“之前小裴拍戏的时候受你照顾了，我替他谢谢你。” “许老师不用谢我，小裴这么有礼貌，照顾他是应该的事情。” 林继伸出手来和许彦之轻轻一握，尽管两个人都面上带笑，双方手上却用了很大力气，较劲般越握越紧。 这一握手足有五秒钟时间，再僵持下去会让其他人看出蹊跷。林继心里犹豫，他稍一泄劲，许彦之就松开了手。 那人的表情实在讨厌，似笑非笑像是胜利一般，让林继越看越火大。 许彦之语气轻慢地说：“现在小裴是我的艺人，有我照顾他，以后不用林老师担心了。” 真是气量小又可笑，着实半点风度没有。林继不根本理许彦之，他冲裴卿尘一点头道：“小裴，我们下次再聊。” 裴卿尘轻微点头，他看林继走远了，嘴唇一抿小声道：“幼稚。” “小朋友，你比我小了快九岁，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我幼稚？”许彦之嘴角噙着笑，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哪里幼稚了，你倒是说说看啊。” “那位是我的情敌，过去是现在也是，我可不能放松警惕。有关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要小心仔细地处理。” 裴卿尘瞥了他一眼，还是不为所动。他还在气许彦之今天的举动太莽撞，光得罪周全安还不够，又惹了林继。 等到《暗线》上映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好公关的黑料，能让许彦之被媒体活生生黑成人渣败类。 许彦之不仅不后悔，他反倒冷笑了：“坦白讲，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凭什么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他不珍惜还敢无视那么多年？人都没了还想着买通稿艹人设，我真想过找人套麻袋揍他一顿，可惜最后被周曦拦下了。” 裴卿尘心里一窒，他知道许彦之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哥，事情都过去了。”裴卿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如常，“你别气了。” “那你也别生气。”许彦之眼睛一眯笑了，“你刚才板着脸的样子实在唬人，我害怕得不要不要的。” “裴大大，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许彦之的语气是温软而慵懒的，拖长的尾音久久不散，裴卿尘真要绷不住脸了。 在世界上能让许彦之如此低姿态的人，怕也没有几个。许影帝微博上那一亿多粉丝要能听到这句话，不管谁都嗷嗷尖叫兴奋得要命？ 裴卿尘没说话，他装作无意般碰了一下许彦之的脚尖，随便许彦之怎么猜怎么想。 反倒是许彦之更果决些，他借着桌布的掩护把裴卿尘的手拉了下来，十指相扣攥得极紧。 这也太大胆了，万一他们俩被镜头拍到，不亚于在公众面前出柜。 霎时间裴卿尘的脸色就红了，他狠命瞪了许彦之一眼，那人才施施然松开手。 许彦之淡定自若地说：“小裴，别把领带拉得太紧，你看你脸都红了。” 在这样厚脸皮的人面前，裴卿尘也得败下阵来。他一声不吭扭开头，灯光大亮主持人也已经上场，今晚的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先是《爱丽》杂志主编致辞，又有某位女歌手献唱主题曲。女歌手唱功不错，即便是现场live也没怯场，歌声婉转动听悠扬入耳。 裴卿尘专心致志地听，等到摄影机对准他时，就温柔地冲镜头笑一笑，引来在网站看直播观众好一阵尖叫，弹幕一条接一条地刷过去，瞬间盖满了屏幕。 “我家男神太帅了！！！” “颜粉一本满足，裴卿尘的微笑秒杀我！！” “你们有看到刚才许影帝的表情么，裴卿尘看镜头许彦之就看他，眼神宠溺又温柔。就那么一晃而过，许影帝也太撩了！！” “瞬间脑补出一篇文.jpg” 而后观众们才知道镜头对准裴卿尘这桌是有理由的，等女歌手下场之后，许彦之从桌边站了起来，他迈开长腿走向前台，介绍今天的第一件拍品。 “我是爱丽时尚之夜的老朋友了，也十分喜欢这种慈善形式。我今天捐出的拍品是自己画的一副素描，对我而言，算是意义重大的一幅画。” 许彦之冲着台下裴卿尘的位置，含着笑一字字说：“我新片宣传海报中的一张，就是以这幅画为原型的，很高兴美术团队实现了我的灵感。” 他揭开蒙在画架上的遮盖物，那张素描就是穿军装的裴卿尘，眉目沉静气质冷淡，眼神有光又意味深长。 极尽优雅，极度从容，青年无尽的魅力似能透过黑白画面传递而来。 和已经公布的彩色版宣传海报相比，这张黑白素描对比鲜明也越发传神。许彦之极好地抓住了裴卿尘的面部特点，一眼望去，简直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区别。 “起价十万元，大家随意。”许彦之不紧不慢地说。 直播网站已经快炸锅了，本来就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增厚一倍，简直快看不清了，多半都是许裴粉欣喜若狂的弹幕。 “甜炸了，这是许裴CP第二次公开发糖？” “没错没错，活生生的发糖啊，我都快尖叫快晕倒了。” “许影帝怎么说来着，这是对他意义重大的一幅画，大概模特本人也对他十分重要？这不是表白是什么？” “四舍五入两个人就扯证结婚了！” 也有一些许彦之的粉丝不肯承认，她们跟着据理力争：“哪有什么暧昧，明明只是一张最普通的海报好么？” “某家CP粉rio脸大，随随便便几句话都能脑补出什么，我算服气了。” “发什么糖，只是电影宣传而已。” 弹幕上观众们吵得不可开交，许彦之那幅素描的价格也跟着节节攀升。 毕竟许彦之的人气地位摆在那里，再说这幅画的确画功精湛十分传神，的确值得珍藏。 “好，拍卖价直接涨到了五十万！” “六十万，六十万了。”主持人卖力调动着场上的气氛，“六十五万，七十万，八十万！” “一百二十万！” “一百三十万。”主持人笑，“灵均不愧是白富美啊，这么大手笔！” 被调侃的张灵均淡定自若地冲摄像机挥了挥手，又引来网友粉丝一片“啊啊啊，白富美小姐姐娶我”的弹幕。 “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人加价？” “三百万！”主持人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赵依，赵老师，原来您也是许老师的铁粉啊！” “三百五十万！”这回主持人也震惊了，这已然创下了爱丽时尚之夜所有拍品的记录，“三百五十万，一次！” “两次三次！十五号先生，请上台来。” 等主持人看到举牌人是谁以后，他都不由笑了。 而许彦之就好端端站在台上，他含着笑看裴卿尘一步步走上台来，眼神温柔也是笃定。 直播网站本来就密集的弹幕，更是差点把服务器挤到爆炸。 “6666666，这波操作很稳！！！！！！！” “甜炸了，四舍五入就是公开出柜！” “再四舍五入就是扯证结婚！” “还有谁想说什么吗，我只想说，这两个人真会玩！” “身为许粉的我也要服气了，好，我祝福你们俩。” 主持人问裴卿尘：“卿尘，你怎么会想到拍下这幅画？” “我很喜欢这幅画，许老师画功的确好。而且这是我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我干脆拍下来自己收藏了。”裴卿尘彬彬有礼地答。 “好，请许老师给裴卿尘一个拥抱，你们俩等会还能一起离开，继续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恰到好处的俏皮话，让好些人都笑了。 许彦之真没想到，裴卿尘竟然会拍下这幅画来。 他准备拍品的时候，一直是对裴卿尘保密的。他只想给裴卿尘一个惊喜，至少也是难得表明他心意的机会。 就算其他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们自己清楚不就够了么？ 许彦之全都准备好了，他已经吩咐另一个助理李林最后出价拍下这幅画，根本不让别人拍下来。既能做慈善捐款，又能暗搓搓秀恩爱，何乐而不为呢？ 谁想裴卿尘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三百五十万，价格也不算太便宜。至于拍下这幅画的人是自己还是裴卿尘么，其实根本没有区别。 当着大半个娱乐圈的面，许彦之轻轻搂了裴卿尘一下就松开，整个过程都是克制的。 两个太出色的男人，光是站在一起都赏心悦目得很，这个拥抱更是让人不由呼吸急促，所有人都跟着齐齐鼓掌了。 等许彦之把那副画递给裴卿尘以后，他们俩又向镜头齐齐一鞠躬，一同走下舞台。 坐定之后，许彦之故意扬眉问：“小裴，你就这么喜欢我……” 他停顿一刹，看见裴卿尘抿了下嘴唇，又接着补完了接下来的话，“喜欢我的画？” “是啊，我很喜欢许老师，”裴卿尘也故意停顿，“的画。” “三百五十万啊，比你这部电影的片酬还高好多。”许彦之摇头。 裴卿尘签《暗线》合同的时候，还是个没有太大名气的新人，片酬当然不会太高。 当然裴卿尘现在成名了，他的身价也跟着翻了好几倍。 许彦之知道裴卿尘根本不缺钱，还故意逗他：“小裴，你如果拿不出钱的话，要不要跟我借债？无息贷款，没有还款期限。” 裴卿尘眉一扬，一字一顿地问：“有没有附加条件？” 当然有啊，欠债肉偿，许彦之在心里说。他终究还是顾及形象的，没把话说得太明白：“有，全看你个人意愿。” “但我没有能抵押的东西。”裴卿尘笑了，声音轻轻地说，“只有一颗心，许哥要不要？” “当然要。”许彦之也笑了，眼神交错间流淌的都是默契与暖意。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周全安尽收眼底，他直接推翻了面前的玻璃杯，红酒沿着桌布倾倒一片，吓得邵雍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个许彦之，好一个裴卿尘。周全安抿紧嘴唇，神情紧绷万分不快。 刚才拍卖那张画的时候，他还真举牌一次出了次价。然而一想到这是给许彦之出风头替他捐款，周全安不高兴就没再加价。 谁想一切都是他们俩约好的，经过许彦之这么一操作，这条新闻妥妥会变成今晚的热搜头条。 为了捧裴卿尘，许彦之还真是下了好大功夫啊，难得裴卿尘找了个好金主。 周全安阴沉着脸看两个人交谈说笑，邵雍弱气地招呼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周董，该我上台了。”邵雍生怕再惹怒周全安。 周全安根本没说话，他稍稍点了下头，邵雍如蒙大赦般赶快走了。 “接下来有请邵雍，他将代表一位周先生，介绍今天的第七件拍品。”主持人冲邵雍一伸手，示意他走上舞台。 邵雍深吸一口气，他笑容温和地说：“因为周先生不方便出面，所以由我介绍这件拍品。” “这件拍品是一架贝希斯坦的三角钢琴，音色丰富力量雄浑。虽然已经过了十四年，但这架钢琴仍旧保养的十分出色，音色丝毫不受影响。” 懂得乐器的人都轻轻点头，并没有太动心。 贝希斯坦虽然是世界知名的钢琴品牌，每年出厂的钢琴也并不在少数。这台钢琴并不是限量版，也就是说，没有太多收藏价值。 “如果仅仅如此，周先生也不会捐出这架钢琴当拍卖品。”邵雍停顿片刻，他一字字地说：“让它与众不同的是，这台钢琴是已经过世的影后楚明霞的所有物，有非比寻常的纪念意义。” 楚明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现场竟然有了一瞬间寂静。 他们真的是好久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而楚明霞所代表的意义太过非同一般，即便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圈里人仍旧记得她的名字。 楚明霞是电影学院毕业，一张脸纯天然没动过刀子，就艳压群芳胜过了好些整容的女艺人，至今仍是好些人心中完美无瑕的女神。 更难得的是，楚明霞不是花瓶。她刚入圈就成了一部电影的女主角，片子刚一上映就票房火爆，成了当年最卖座的片子，活生生压过了国外大片。 这在当时国产电影萎靡的二十年前，是一件近乎奇迹的事情。而后楚明霞稳扎稳打，接连出演了多部电影。 她凭借第二部电影拿了金樽奖影后，二十三岁的影后，已经创下纪录轰动了整个娱乐圈。 在楚明霞短短的五年娱乐圈生涯里，她演绎了好多个经典的角色，每个都给人印象深刻难以遗忘。 甚至对于现在年纪大些的观众而言，楚明霞就是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回忆。 直播网站上，有些年龄小的网友刚刷一句“楚明霞是谁”，那句话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弹幕盖过了。 “怀念女神，虽然她最后退圈嫁人了，但楚女神永远是我的偶像！《烈焰》《永垂不朽》我都买了典藏版蓝光碟，没事就刷好几遍。” “哎，乍一听到楚明霞的名字，我真快哭了。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时，我足足愣了三天，才回过神来。” “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如果楚明霞现在还活着，哎，不说了……” “怎么会有人把女神的遗物拿出来拍卖，经过女神家人允许了么？” “很可能那位周先生，就是楚明霞的儿子或者老公。” 静默片刻之后，邵雍又说：“楚明霞前辈的家人，同意把这台钢琴捐献出来，所得资金全部用于慈善事业。因为这家钢琴本身意义非凡，所以五十万起价。” 许彦之听到楚明霞的名字之后，赶忙从桌布下握住了裴卿尘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裴卿尘的手指不光是发凉，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一闭上眼睛，都能看到当时的情景。 楚明霞和小小的他坐在钢琴旁，阳光给她的脸镀上一层金边。楚明霞笑着拉住他的手，耐心地按下一个又一个按键。 那是原主记忆中最温暖美好的一幕，也让从小就是孤儿的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母爱的感觉。 母爱原来是暖洋洋金灿灿的，就像太阳的光线，照在身上是暖融融的。裴卿尘小心翼翼地封锁起这段回忆，平时都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会软弱会哭泣。 谁知这架满载着回忆的钢琴，竟然被周全安拿出来拍卖了。 裴卿尘记得，原主在母亲去世后被接到裴家，原本的家也被裴家一并接手了。哪怕是原主被赶到国外最后又离开裴家，也从没有人跟他提过这件事。 如果没有裴家人的许可，周全安又怎么能把这架钢琴拿出来拍卖？ 周全安和裴家人，很好，真是很好，没想到他们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们肆无忌惮地把裴卿尘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撕开了，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被当做谈资当做八卦。 裴家不缺钱，相信他们这种举动也不仅仅是为了泄愤。 裴卿尘不得不往更深的意义上想，这是裴家在警告自己，让他乖乖听话少做反抗。 裴家不仅能毁了自己，他们还能一并毁了楚明霞的名声，让她在死后还背负骂名。 毕竟楚明霞和裴俊逸的事情，虽然在上层圈子里广为流传，对公众还是保密的。正是因为楚明霞在事业最巅峰的时期，果断退圈息影，她的美好形象才能留存在许多人脑海中，永不褪色近乎无暇。 万一公众知道，楚明霞未婚生子被裴家嫌弃，她在好些人心中的美好印象会不会瞬崩塌成渣？ 即便在相对开放的现代，未婚生子也不见得能被所有人接受。裴家这招真是太狠了，一下就戳到了裴卿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裴卿尘抿了抿嘴唇，手心还是冰凉的，他猛然发现有人正在看着他。 是周全安表情轻慢地挑了挑眉，等发现裴卿尘之后，他嘴唇轻蔑地一扬，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