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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山多娇01 戎人南下,帝都城破。昔日煌煌大国、万邦来朝的盛景不再,仅余砍杀、嘶喊、哀嚎声,久久惊扰枝头鸟雀。 帝都化为一片火海地狱之际,一驾马车匆匆驶出城门。 驾车的是名中年壮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坐在车辕边,回首眺望都城,栖遑道:“山河破碎……你我愧对先帝……” 若是路旁逃难的官员、大户朝马车看上一眼,便会发现驾车之人竟是禁卫军首领汪镇,而跪在他身边的老者是位列文臣之首的太傅桓殷。 两人此时都身着布衣,狼狈至极,再也看不出一文一武两大肱骨的气象。 汪镇一挥马鞭,粗声劝慰道:“太傅无须自责。当务之急是保护陛下,退守西都。” “陛下……” 桓殷拭去纵横的老泪,振作稍许。帝都城破了,国却未亡。尽管新帝还未及冠,登基也不过数日,但毕竟是大周的皇帝。待到他们移驾西都,还可以重新收拾旧河山。 “到哪儿了?” 清脆的声响从马车中传来,随后车帘一动,伸出一只白嫩的手。玉管似的手指顽皮的在车帘上绕了绕,将帘上细绳打了个结,车中人才迟迟探出脑袋。 这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还未行冠礼,墨发只用一条素白绸带系起,发梢柔软地垂贴在颈边。少年生得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可惜双眼微红,似是哭的久了,浮肿还没有消退下去,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他的目光扫过残破城墙,声音渐渐变低:“原来是出城了。” 桓殷用身形挡住少年,严肃道:“陛下,请待在马车中,莫要出来。” 少年冲他笑了笑,并不缩回马车。他朝四下望去,远处尽是逃难的庶民,他看了许久,迷茫道:“桓太傅,离了帝都,我们又要去哪儿呢?” 他问得稚气,但联系上他的身份,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数日前,少年还是黄袍加身、万人朝拜的天子,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路途中颠簸,不知何处可以安身。 桓殷道:“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上策,移驾西都。西都尚有大周三万甲兵,尽是忠心之士,足以与戎人一战。” “中策,避难广陵。广陵王经营江南十余年,兵精将足,亦可抵挡戎人南下。只是广陵王虽为陛下叔父,却久与朝廷离心,届时寄人篱下,唯恐多遭钳制。” 少年边听边点头,末了问:“那下策呢?” 桓殷一愣,没料到少年会这么发问。既已明言是上中下三策,下策定然是走投无路之时才会用上的伎俩。 少年偏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对这下策情有独钟。 “下策……便是一路西行,寻求戚云的庇护。”桓殷道。 少年双眼一亮。 他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着的禁卫军首领汪镇便道:“戚云狼子野心,不可轻信。” 桓殷赞同道:“戚家当年一夕覆灭,戚云一个幼子,侥幸不死,投军塞北,不到二十载便东山再起。此子心思深沉,能忍人之不能忍,陛下若寻他的庇佑,无异于与虎谋皮。” 少年抿了抿唇,原本因为忧虑过甚失了血色的唇瓣变得润泽起来。他看着两名大臣,轻声道:“我要去找她。” “陛下一一” 两人还想再劝,却见少年一改先前的软弱,坚定道:“我要去找戚云。我答应过要娶她,她也说了会护我一生。” “这、这……”桓殷和汪镇对视一眼,沉声道,“戚云十一二岁便去了塞北,如何能与陛下私定终身?再说,他一个男……” 少年打断他:“便是她去塞北之前。” 桓殷失声笑道:“小儿戏言,陛下又怎能当真?” “朕便当真了!”少年一瞪眼,竟是耍起赖来,“都说朕金口玉言,朕要去塞北找她,太傅是从,还是不从?” “臣,遵命。” 桓殷无奈答应,却是在转身时与汪镇递了个眼神。两人显然没把小皇帝的戏言当真,准备玩一套阳奉阴违的把戏。 少年得了他的允诺,便安心回了马车。两臣只道皇帝到底少年心性,却不知那具壳子里的人长长吁了一口气一一 总算能见到女主了。 …… 宜青是一家游戏公司的测试,负责一款古风恋爱养成游戏。 他做这款游戏的时候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穿进游戏里,还需要完成攻略全部13个副本女主的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为了吸引更多玩家,在他的建议下,游戏堪称掉尽了节操。玩家可以通过氪金解锁副本,攻略副本中的各种女主。女主有的高贵冷艳,有的软萌傲娇,有的温婉贤淑,总有一款符合玩家的胃口。 天知道他一个基佬,对女主完全没有任何性趣啊。 如果早知道自己要亲身把所有女主都攻略一遍,他一定把副本删了又删,别说13个,连3个都嫌太多! 尽管内心不情愿,但为了他收在床头柜中的珍藏品,为了能回到现实世界找一个八块腹肌的男孩子开荤,宜青还是踏上了攻略女主之路。 宜青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确认马车确实在向西驶去。 他一意要见的“戚云”,自然是这个副本世界的女主。女主与他这具壳子的原主小皇帝年幼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也开玩笑似的说过嫁娶的事。 作为一个苏里苏气的游戏中的剧情,这些伏笔当然都会成真。 小皇帝登基后不过数日,戎人进京。小皇帝逃难到塞北,被戚云收留。戚云女扮男装在塞北征战十余年,此时已凭借战功成为一方大将。得知皇帝落难,她毅然带领塞北十万精兵,一路东征,收复帝都。 两人为大周并肩而战,逐渐萌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待到天下安定后,戚云放下兵权,嫁与小皇帝为后,夫妻琴瑟和谐,成为历代君后楷模。 宜青想到游戏面板上“将门虎女、忠肝义胆”的介绍语,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安慰自己,好在当初做游戏时有青少年保护系统的限制,攻略女主并不需要太多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应该……应该能应付的过来。 …… 塞北,军营。 烛火摇曳,几名心腹大将正在帐中议事。其中一名络腮胡大将拔了竹塞,取出一封密信,粗粗阅毕,讶异道:“小皇帝出了京城,向西来了?” “自然是向西。你以为他那叔父是什么好玩意儿。”另一人道,“与其寄人篱下,不如移驾西都,倒还自在。” 络腮胡道:“可咱们也在西边,你怎知他不是来求咱?” 那人哂笑道:“你莫不是傻的?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塞北。” “万一他来了一一” 坐在主位上的青年摘下银色盔甲,随手扔在几案上,咣当一声响。 争执不休的众将登时噤声,不敢再言。 青年伸手拨了拨烛台上的火苗,十指布满薄茧,是无数次拔刀归鞘磨砺出的痕迹。 烛火映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那双如鹰似隼的眼中尽是嘲意:“他若是来了,便别想走了。” 2、江山多娇02 马车一路西行,即将抵达西都。桓殷和汪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此事,但架不住小皇帝隔三差五便要催问。 “太傅,还有几日抵达塞北?” “汪大人,听说你们习武之人都爱刀兵?若朕送给戚云一把匕首作见面礼,她会喜欢么?” 两人支吾着应付过去,对方便拿了先帝御赐的寒水刃去玩耍了。 汪镇看着小皇帝用衣袖擦拭刀柄的天真模样,忍不住对桓殷道:“陛下天性烂漫,又易轻信于人,恐怕是祸非福啊。” “唉……”桓殷叹了口气。先帝突发重病,壮年便溘然长逝,太子匆忙登基,不论心性还是能力都远远不足。若是天下太平,他还能悉心教导对方为君之道,但眼下却没有时间了。 少年必须飞快成长起来,才能支撑起风雨飘摇的大周。 “这样罢……”桓殷道,“等到了西都,便给陛下定一门亲事。” 汪镇深以为然地一点头。 宜青不关心两个大臣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他擦拭完寒水刃,屈指在锋刃上一弹,侧耳听到了宛若鹤唳的清音。 好刀。不知道戚云会不会喜欢? 他把寒水刃小心地收在怀中,正要站起身,忽的听到一阵破空声。 “小心!” 汪镇提起刀兵,飞快掠到他身边,一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宜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支羽箭擦着他的身子飞过,斜插入地,溅起细碎泥石。 “陛下且先上马车!”汪镇急声道,“待臣解决了这股散兵,便来与您会合!” “汪——” 宜青想嘱咐他多加小心,就被对方一把推进了车厢里,撞了个头昏眼花。 汪镇提刀迎敌,驾车之人换成了桓殷。马车颠簸着朝前行驶,厮杀声不绝于耳。 宜青心中害怕得紧,又怕给他们添麻烦,只能默默握紧了寒水刃。 他知道这是剧情的一部分,小皇帝逃难的路上遇到戎人的散兵,为的是成全一出戚云“美救英雄”的戏码。但他前半辈子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游戏宅,亲眼看见这等血腥场面还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战。万一戚云来得不及时…… 这可是杀人见血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马车陡然一停。宜青撑着车壁,身子前倾,小声问了一句:“太傅?” 无人应答。 宜青的心中咯噔了一声。他撩起车帘一角,正要探出身子,就听得桓殷断断续续道:“陛下……莫……出来……” 嘶哑的嗓音伴随着倒吸冷气声,可以想见对方的状况定然十分堪忧。 宜青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车帘。 “陛下!” “太傅,别动!”宜青见他肩上中了一箭,血水染红了前胸后背。有些地方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是负伤已久,强撑了多时,直到气力不支才停下马车。 即便身负重伤,桓殷还是伸手想将他挡回车内,宜青只好板起脸,加重语气道:“朕命你别动!” 他扶住老臣的身子,又从腰带上取下锦囊,把贴身带着的金疮药一股脑倒了出来,全洒在伤口上。 桓殷颤巍巍道:“君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不该如此莽撞……” 他都重伤成这样了,还要见缝插针教导自己。宜青觉得有些无奈,敷衍道:“朕知道了。太傅抬抬手,朕好替你包扎。” 桓殷:“……” 宜青替他包扎好伤口,朝身后望了望。起伏的山脉成了连绵的泼墨布景,近处只见郁郁葱葱的林木,不见追兵。 但不能说明两人现下便已安全了。戎人的大军还在帝都附近驻扎,散兵却是分为数百股,不停向西侵扰。他们先前遇上的只是其中之一,在没抵达塞北之前,都不能说是高枕无忧。 宜青略一思量,道:“如今太傅伤了手,朕又不会驾车,只能就近找处地方先歇一歇。好在离塞北不远了,走上三五日约摸也就到了?” 桓殷道:“咳咳……是罢。” “若是运气好,遇上出巡的塞北军,说不定连三五日工夫也省下了。”宜青笑了笑,他相信以游戏世界的内在逻辑,女主一定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桓殷:“陛下说的……甚好。” 他们距离塞北少说也有三百里,戚云即便中了邪,也绝无可能派兵出巡那么远的地界。 “咦?” 宜青正在四处眺望,忽的瞧见西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烟尘。正值日落,绮霞漫天,那烟尘像是染了微暖的色彩,连同震颤的马蹄声都变得轻柔起来。 一人一骑当先,绝尘而来。 “戚字旗?塞北军?不、不可能……”桓殷也看清了来军,一脸不可置信。 他紧紧握住宜青的手腕,坚决道:“来者是敌非友!陛下快走!” “朕不走!” 听说来的是戚云的塞北军,宜青怎么可能还愿意走?但他没料到桓殷一介文臣,力气居然那么大,硬生生把他拖下马车,朝林中遁去。 宜青频频回头张望,但烟尘漫天,兵士如云,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主。 明知无用,他还是挣扎着道:“朕不走!朕要见戚云!” “你要见我作甚?” 一杆银枪挑破二人衣襟。桓殷跌了个踉跄,不由松开手,宜青便被人凌空提拽到了马背上。 倒是轻得很。 这是戚云对小皇帝的第一个印象。他在塞北过得艰苦,听闻宫中琼浆玉露、美酒佳肴,总将对方想成了个敦实的小胖子。不料非但不胖,还轻得像是浑身上下没几两肉。 他一手按住对方的后颈,将人摁在了怀中。 对方分明没看清他的脸,却拽住他的衣袖欣喜道:“你就是戚云?” 声音脆生生的,听着像是下酒的花生米,让人忍不住想要磕开,置于齿间细细研磨再吞吃入腹。 戚云挑眉道:“正是。” “太好了!” 宜青被他结结实实地按在怀中,鼻尖萦绕的都是霜雪锋刃的气息。他实在很难想象那种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开的凛冽味道会出现在一个姑娘家身上,不由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听错了话。 如今对方又再次承认了,该不会出错了罢。也许……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就是如此呢? 宜青摸到了怀中的寒水刃,准备送给对方。他的手方才探入前襟,便被戚云搂紧了腰身。 与此同时,战马扬起前蹄,载着两人狂奔而去。 “你、你要带朕去哪儿——” 戚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心道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他扬鞭一抽,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3、江山多娇03 身侧的风是冷的,怀中的人倒温热。 戚云难得顾及他人感受,想着小皇帝娇生惯养,怕是没在夜间乘过马。越是西行,夜风便越是冰寒刺骨,也不知道小皇帝的身板吃不吃得消。 他一手控缰,一手解下系在颈间的貂绒披风,反手披在了对方身上。 顶在他胸前的脑袋轻轻拱了拱,好似很感激他这么做一样。 真是太天真了。戚云的一声哂笑,随着长风在浓重的夜色之中悄然逝去。 “陛下,请。” 到了临时驻扎的军营,戚云提醒怀中人。他翻身下马,正一松手,原本好端端倚在他怀里的人便直直坠了下来。 戚云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住。 小皇帝连骑马也不会,若不是遇上了他,恐怕真的走不到西都,就会丧命于戎人的散兵之手了罢? 戚云抱着人朝军帐走去,自有士兵替他拉起帐帘。 “将军!方才得到密报,说那小皇帝该是往西都去了一一” 络腮胡大将突然收声,因为他看到戚云走进帐篷时怀中还抱了一个人。 戚云带了一队骑兵清晨朝东去了,说好夜间便回,一干将领在帐中等到三更,才等到戚云回来。原以为戚云匆匆离去是得了什么战报,回来必有收获,看如今这架势怎么像……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嘴上不说,眼神却不停向被戚云抱在怀中的人望去。这群人的眼神都好得很,立马就认出那件罩在外头的貂绒披风是戚云的。 他们在塞北共事多年,深知戚云的性子,平日倒也大方,可一旦什么玩意儿被他划为自己的所属品,就不许旁人动一丝一毫。这貂绒披风戚云一向宝贝得很,竟也舍得罩在别人身上? “咳咳。”帐中接二连三地响起咳嗽声。 “将军,”军中的谋士斟酌着开口道,“我等都在等着将军归来,好商量陛下西狩的大事,您看是不是先请这位……姑娘下去歇一歇?” 戚云扫了众人一眼,抱着小皇帝走上主座。 他掀开将对方罩的严实的披风,手指忍不住在光滑细腻的颈间肌肤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其实说是姑娘也没什么错处,他在塞北征战多年,见到的不是肩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的戎人女子,便是面黄肌瘦的灾民。真要说来,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段,都还不如小皇帝生得标致。 这样大不敬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戚云却没生出什么愧疚的心思。自从十二年前,戚家上百口一夜之间被灭门那天起,他就已经不是大周的忠臣了。 皇帝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仰他的鼻息过活? 戚云将披风拉至小皇帝的胸口,露出那张清秀的脸。 众将:“……”没想到戚云竟是个好男风的! 戚云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扬声道:“陛下,这些便是我塞北的守将。” 众将皆惊。 宜青一路都乖乖缩在披风里,此时才露出两只眼睛,悄悄把帐中的众人都打量了一遍。塞北守将多生得高大威猛、五大三粗,此时又面色怪异,神情可怖。于是他四下望了一圈,又缩回了戚云的怀里。 戚云不知为何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一手将人环住,对众将道:“怎的这般没规矩?见了陛下不跪么?” 众将心中不知作何感受,至少面上是稳住了,纷纷拜倒:“见过陛下!” 宜青道:“众卿平身。”这句话是他特意演练过的,说得颇有气势。 戚云无所谓地笑了笑:“都起来。” 众将这才起身。 “陛下既然到了塞北军中,我等自然尽心尽力辅佐陛下,早日收复西都。”谋士率先道。 络腮胡也朗声笑道:“哈哈哈陛下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都和我王三说,保管教你满意。” 戚云等众将哄闹了一番后,才开口道:“陛下既已到了塞北军中,臣绝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宜青等了许久才等到这句话,偷偷捏了捏戚云的手背,小声道:“朕信你。” 他记得戚云的手下中,很是有几个心存反意的。这些游戏中的配角他记得不十分清楚,也不知到底是哪几个,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戚云最靠得住。 他被披风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众将一脸不忍直视的神情。能在这军帐中现身的都是戚云的心腹手下,众人都知塞北军迟早要反,戚云更是与皇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小皇帝一口一个“信你”,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戚云的神情平淡:“陛下好眼力。” 宜青道:“不是朕的眼力好,是朕记得你当年说的话。” “哦?” 宜青面上一红。怎么女主这么放得开?那种刷好感度的话,悄悄说就好了啊。 他觑着戚云的侧脸,对方一直戴着银色头盔,看不清面貌,露出的轮廓却是好看的紧,约莫长相也十分英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朕说过要娶你,你也说会护着朕。” “是么?”戚云道,“陛下还记得?” “记得呀,那时宫中秋宴,你随戚大人进宫……” 戚云的目光冰冷。戚家灭族之前的事是他的逆鳞,从军十多年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小皇帝倒是毫不忌讳就说了出来。 那时他长得秀气,被不少人嬉笑着说是投错了胎,合该托生在女子身上,嫁与皇子为妻。父母也不指望他从戎,说他怕吃不了沙场的苦,日后科举高中、做个文臣便好。 谁能想到戚家一夕覆灭,最后一力担起血海深仇的是他。 当年说笑着要娶他为妻的小皇子,如今却成了天子了啊。 戚云轻轻拨弄着披风上的短绒,嘲讽道:“当年戏言,陛下竟还当真?” 宜青点头道:“自然当真!” 戚云看了他一眼,目光玩味:“那陛下答应的嫁娶之事,可还作数?” “作数。” 宜青说完这两个字,帐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众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戚云却是无声地笑了笑。 他抱起小皇帝,离了议事的营帐,朝帅帐中走去。 “陛下可知……臣、绝不为人下。”戚云低声在怀中人耳畔道。 宜青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对方低沉的声音十分悦耳,将他的脑海搅得一团乱。 戚云将人放在了帅帐的软榻上,转身解开系在颈间的缨带。 他依次摘下银盔、帛带、铁甲。 宜青看着那挺拔健硕的身影,不由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怎么看这都不像一个姑娘家,反而更像是从他那种梦里走出来的人。 戚云解下了甲胄,仅着一身褶服,转过身来。他的前襟散开,依约可以望见紧实壮硕的肌肉。 宜青心中低低地“啊”了一声,别开眼去。非礼勿视,他实在不愿占了女主的便宜。 “不是说当真、作数么?”戚云缓缓逼近,俯身靠近了脸红的宛若熟柿的人,“陛下可是反悔了?” 宜青咬牙道:“绝不。” 戚云没料到他还在坚持,一时间忘了动作。 宜青知道这时该狠刷一波好感度了,最好是能和女主来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他实在下不去手,纠结了许久,最后自暴自弃地抬起头,恰好戚云正低下头…… 唧。 宜青捂住嘴,手指发颤地指着戚云:“你、你……” 戚云目光深沉,两指按在下颌,仿佛在回味那一触即分的浅吻。 宜青仰头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刚才近身接触时发现的对方的……喉结。非常性.感的喉结,叫人一看到就忍不住想到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更重要的是,那不可能是个女孩子的喉结啊! 联想到戚云健硕的身材、低沉的嗓音,还有先前那“不为人下”的话一一 他家女主变成男的了?! 这真的是,太棒啦。 4、江山多娇04 宜青目光灼灼地看着戚云。 穿进这个游戏,他其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如果攻略对象是这样理想型的男孩子,那就皆大欢喜了。 【可攻略对象:戚云】 【当前好感度:20】 当他凝神盯着戚云时,对方的头顶忽然凝结出两行小字。这两行小字和游戏控制面板能看到的一模一样,上边的是可攻略角色的名字,下一行是角色对玩家的好感度。好感度满值是100,以20点为一档分为五档。从数值看,戚云对他的好感度处在“形同陌路”到“略有好感”之间。 宜青眨了眨眼,不由向前凑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在他一眨眼的工夫,好感度的数值又跳了一下。 【当前好感度:21】 戚云伸出右臂,按住了快要贴到他身上的小皇帝。他心中明白得很,他早就可以出手阻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对方的鼻息都清晰可闻、睫羽一眨阴影都投落在眼前时,才将对方拦住。 小皇帝的眼神太单纯了,他很难想象对方身上也流淌着皇家无情的血脉。 “这样看着我作甚?”戚云哑声道。 看你……一起来快活啊。 宜青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结结巴巴道:“看你,长得好看。” 戚云笑了笑。这倒和他记忆中的片段对上了。 他依稀记得当年自己随先父进宫,那个还不到他腰间高的小皇子跌了一跤被扶起后,也是这样巴巴地看着他,说他长得好看。 不过当年那个小豆丁白白胖胖,看着像团可以捧在掌心的雪球,如今却大变了样。少年的身子恰好长开,好似柳树新抽的枝条,柔中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韧劲。 对于他这种久居塞外,鲜少见到春.色的将士而言,一枝无主的新柳,足够诱惑、引人攀折了。 “不同陛下说笑了。”戚云克制了腾跃而上的一股子邪火,平静道,“陛下一路颠簸,不如早些歇下。” 宜青失望地看着他松开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后退了半步。 原来戚云只是同他说笑……他还以为今晚就能开荤了呢。 “辛苦戚将军了。”宜青闷闷道,“将军也早些歇息罢。” 戚云转身,正要离开帅帐,忽的听身后人又轻轻喊了一句:“戚云。” “陛下还有何吩咐?” 宜青蹬去鞋履,盘坐在软榻上,掀起眼帘瞥了他一下,又飞快垂下:“朕害怕。” 这帅帐空空荡荡的,就摆着一个兵器架,刀剑棍戟反射着如雪冷光。他忍不住脑补刀下亡魂前来索命的场景,心中战战。 戚云一掀下袍,单膝跪在榻前,只手按在那床白狐皮铺就的毡毯边沿,声音隐忍:“陛下是在命臣侍寝一一” “不,没有。”宜青连声否认。才说完他便后悔了,这种时候矜持什么,为什么不答应啊。 话已出口,他又不便收回,还得找借口搪塞:“朕、朕是想桓太傅了。” 戚云:“桓殷?” 宜青解释道:“这几日赶路,都是桓太傅陪朕睡在马车里。如今他不在身边,朕有些不习惯。” 他盘坐在软榻上,拥着厚实的毡毯,将夜间的寒气都隔绝在外。加上要在戚云面前撒谎,心中紧张,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很快浮起了红晕,看着很是腼腆,像是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调子的白面小生。 戚云方才被压下的邪火又升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缓缓道:“陛下怕是见不到桓太傅了。” 宜青立时紧张起来,推开身上的毯子,一把攥紧了戚云的衣襟,急道:“你没把太傅带回来吗?” 戚云这一骑上虽然只带了他,但与他同行的应该还有塞北数十骑,多捎上一个桓殷绰绰有余。难不成……桓殷途中伤势加重,不幸离世了? 桓殷虽然为人迂腐,却是剧情中助他们收复帝都不可或缺的智囊。况且这几日桓殷对他照顾有加,若是不幸亡故了,宜青心中不免难受。 他低下头,许久没说话。 戚云不耐烦地扯了扯前襟:“怎了?” 宜青知道以对方这种巾帼女将一一虽然性转了,那也是忠肝义胆的将领一一的人设,一定不喜欢哭唧唧的男子。他其实也没想掉眼泪,但这具身子的泪腺像是有些毛病,眼眶一湿就打不住。 “没、没什么。”宜青哽咽道,“朕想起太傅对朕的好,心里舍不得。” 好像不只是泪腺,连嗓子也有毛病。 戚云心道,竟然因为这种事就哭了,也不知先帝怎么会生出心肠这么软的儿子。 他伸手衣袖,粗暴地在对方的脸上一擦,道:“桓殷受了伤,不便乘马疾行,过两日才能到。” 宜青震惊地看向他。 戚云从那双闪着泪光的眼中看到了感激、信任,诸如此类让他很陌生的情绪,不适地咳了一声。他掩饰地将被对方推开的毡毯拉高,口中道:“陛下留神,莫着了凉。” 宜青乖巧地把毯子盖好,望着他道:“戚将军也多保重身体。” 戚云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忽然有些后悔了。 也许比起用毡毯将对方裹好,把小皇帝从中抱出来、一层层解开衣裳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谢陛下关心。”然而若是此刻便这么做了,于他的大事总有些不妥,“陛下若是觉得有何不适,随时可以吩咐。臣便守在这帐中。” 宜青得了他这句保证,顿时安心不少。 这个副本虽然他在做游戏测试时打过无数遍,但亲临其境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紧张。 而在这个副本中,他最熟悉的人物就是戚云,有这样熟悉的人守在他身边,帐篷外的呼啸风声,不远处的刀剑冷光,好似都成了纸糊的老虎,再也无须畏惧了。 等宜青沉沉睡去,戚云霍然起身,毫不迟疑地走出了帅帐。 帅帐外,数名心腹将领都在看着他。 “怎么?当真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戚云抚平衣袍上的褶痕,漫不经心道。 络腮胡踮脚朝帐篷中望了一眼,可惜帐帘遮得严实,看不到里头丁点儿的光景。他摸了摸脑袋,从腹中挤出不多的墨水道:“都说甚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咱还不是怕你也栽在这上头了。” 其余将领对视了几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络腮胡最为耿直,将他们心中所想都点了出来。那小皇帝虽然无能,但一身皮肉却生得极好,不然也不能被认成了姑娘家。 戚云道:“莫说他不是美人,就算是,我也不会碰。” 和他想要报的血海深仇,想要夺的九州天下相比,一个美人算得了什么。 “将军有此志向,我等自当追随。”谋士抱拳道,“现下小皇帝已在我等手中,大事便可图了!” 戚云点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他想起计划中对桓殷等人的处置,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后,他吩咐道:“桓殷先别杀了。” “这是为何?”谋士不解道,“桓殷已被俘至军中,留着也是无益,不若杀了来得干脆。” “桓家累世公卿,留着他还能装点门面。”戚云道,“谅他一个八旬老翁也翻不了天。” “将军深谋远虑,非我等可以企及。” 戚云摆摆手,示意众将莫再夸赞,商量正事要紧。谋事的间隙里,他偶尔回头望去,只见惨白的月光照着荒野,宛若一片暗波汹涌的怒海,那顶平日里看惯了的帅帐却像极了一座孤岛。在野心与阴谋翻涌的怒涛中,总还有令人心安的归处。 “将军?” 他罕见的在议事时走神,被手下唤醒。 “今晚便散了,养精蓄锐,来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戚云面色复杂地拢起衣袖。 留下桓殷……除了可以拉拢士族之外,尚有一个好处,他没有说与众人知晓。 小皇帝看着十分依恋这位桓太傅,若是留下他,多少也可以哄哄小皇帝开心罢? 5、江山多娇05 宜青醒来没见到戚云,心中很是有些失落,但在看到盖在毡毯上的那件貂绒披风后,那点儿失落也就吸溜一声跑没影了。 他穿好衣衫,抱着那身披风走出帅帐,一掀起帐帘,便被寒风吹得缩起了脖子。 塞北也太冷了。 他不由有些心疼戚云。他当个险些亡国的小皇帝自然清闲,戚云麾下有十万重兵,却是分毫不能懈怠。在塞北这么严寒苦凉的地界,对方从十来岁起便要日日操练,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宜青正搓着手感慨,就看见他心疼着的人站在不远处,手挽长弓,控弦欲射。 戚云没有穿着昨日那身厚重的盔甲,仅着一件轻便的单衣,衣袖在腕口扎紧,随风鼓荡,一只箭筒斜负在他的背上,勾勒出健壮劲瘦的腰背。 连绵枯草,塞上日升,将他的身姿衬得有如峰岳。 他似乎斜瞥了宜青一眼,扣弦的手指稍松,羽箭离弦而去,精准无比地插在了草靶上。 箭尾的短羽犹自微颤,戚云却收了弓箭,朝宜青走来。 “戚将军。”宜青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眼神悄悄朝对方半敞的前襟望去。 戚云应该是练了好一会儿箭了,紧实的麦色肌肤上布满细汗,在初阳下闪着细碎的浅光。他的样貌生得英俊,但身上的气质常常让人忽略了这点。好比一把锻造精致的兵刃,浸过冰,饮过血,繁复雕琢的花纹便成了无关紧要的陪衬。 戚云瞧见小皇帝的眼神,手指一顿,索性敞开了衣襟:“陛下倒起得早。” 宜青眉眼一弯,道:“早些起来,便能早些见到戚将军。” 戚云朝他笑了笑,不以为意,好像觉得他在说胡话似的。 “朕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宜青说着眼珠一转,看见他的箭囊中还有五六支箭,该是没射完的,“戚将军若要练箭,继续便是。不用搭理朕。” 戚云道:“不妥。” 宜青笑道:“那……将军教教朕如何?”戚云教他练箭,两人便要搂抱,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画面美极了。 戚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按说目光又没有实质,该是轻飘飘没有重量才对,宜青却觉得戚云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扫一圈便能从他身上刮下几两肉。 “舞刀弄枪都是莽夫所为,陛下用不着学。” 戚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托起小皇帝的下颌,让那双闪着水光的眼睛更专注地看向自己。手指已经触及那软滑的肌肤时,他幡然回神,顺势将手腕下压,替对方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陛下若是遇险,自有臣等挡在前头。”戚云从宜青手里取过披风,替他罩上,“外边风大,陛下莫久呆了。既已起了,便先去用早膳。” 宜青从厚实的貂绒下探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外间风大,戚云同他站着说了会儿话,练箭时腾起的那股热劲已经消散了,手心手背一片冰凉。 他解下披风,不容戚云反驳,飞快地披在对方身上。他踮脚够到戚云的脖颈,磨蹭着系好绳带,捂着双手哈了口气:“你也记得穿厚实点,塞北的天真冷啊。” “塞北?”戚云的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塞北的苦寒,陛下还是莫要亲身体察的好。” 宜青奇怪道:“朕不就在塞北吗?” …… “此地名唤葛坡,距西都二百里,距秦关三百五十余里。” 戚云看着他分明没懂、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笑了。他从桌架上取下一卷行军图,徐徐展开,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揶揄的笑意:“陛下请看。” 他的手指顺着墨色线索自西而东一划:“这是渭水。” 行军图上,渭水是逶迤的一道墨痕,淌过崇山峻岭,汇入长河。密密麻麻的墨点散布在渭水两岸,这都是大小城池,秦关、葛坡、西都便是自西而东排布的三座。 从秦关再向西移寸许,有三处用朱砂点出的城池。戚云的手指在那在三点上逗留片刻,似是轻轻摩挲:“金城、首阳、西平,塞北三城。” 宜青知道他在塞北征战十多年,对塞北的感情极深,默默点了点头。 戚云用两指比出金城与葛坡:“即便是最东的金城,距陛下也还有四百多里,乘快马一昼夜才能赶到。” 宜青绞着手指,心里明白他大概是被桓殷骗了。他们明面上答应他来找戚云,暗中却还是朝着西都走,这才会走了那么多日还没抵达塞北,也难怪当初他同桓殷说话时,桓殷的神情那么古怪。 “戚云。”宜青定定地看着他,“朕出了帝都,便想来找你。” 戚云神色不变,淡然道:“臣遇上陛下时,陛下距西都只有三十里。” “那是桓太傅骗了朕。” 宜青生怕戚云不信,误会了他,诚恳道:“太傅劝朕移驾西都,朕不情愿。他便……便自作主张……” 小皇帝皱着眉头、抿着嘴角的模样像是快急得哭了,戚云看在眼里,心中却很是平静。 桓殷知道他并非可以托付的忠臣,这才会力主移驾西都。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野心,只有小皇帝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好似个瞎子般深信他是个好人。 又或许小皇帝的城府比一眼能看出的要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才有意装作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好让他放松警惕。 “臣明白了。”戚云道。 宜青急急解释道:“太傅他对你有误会,你莫要放在心上。朕信你,朕信你便好了。” 戚云一点头,弯腰抱起宜青,两人一同坐在榻上。他牵起那只过分瘦削白嫩的手,压在行军图上,沉声道:“陛下既然信任臣,臣自当为陛下肝脑涂地。” “臣本驻守塞北三城,此次听闻陛下有难,带了百余骑连夜东奔,才赶在戎人之前救下陛下。” 宜青乖巧点头道:“嗯。” 戚云从后环抱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颤仿佛从他的脊背一路传到心口,像是片羽不得过的弱水,拽着他的心狠狠往下沉。 就像对方所说的,塞北三城离葛坡足足有四百余里,距离东边的帝都就更远了。戚云一听到帝都城破,就带着一小股人马赶来救他,可见万分忠心。 “臣的兵马都被拦在秦关之外。”戚云的嗓音温厚,“臣愿助陛下收复帝都,单靠手上这百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戚云执起宜青的手,握住一杆小狼毫,沾了朱墨,将图上代表着秦关的那处圈了出来:“臣斗胆向陛下讨要一份手令,传与那秦关守将,好叫他知晓臣并非有意攻城,只是为了助陛下讨贼才从秦关借道。” 这个副本的军事设定是宜青自己做的,他很清楚戚云没有说谎。塞北三城都在秦关的西边,若是向东进收复帝都,必须经过秦关。 “朕这就写。”宜青才要动笔,突然发现自己不会毛笔字。 戚云见他动作一顿,语气忽变道:“陛下?” “将军差人写好手令,朕画个押便是了。” 宜青从怀中摸出一个青布囊,里边装着的是传国玉玺。桓殷再三说了要他贴身戴着,他便一直揣在怀里。玉玺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他拿出后在手上掂了掂,随即交到戚云手中。 “将军若是嫌弃麻烦,写完了手令,自己盖个印也好。” 戚云解开青布囊,玉玺才露了一个角,就被他塞了回去。他压下心中震惊,道:“传国玺这等国之重器,陛下怎可如此轻率交与他人?” 宜青把青布囊往他怀里塞去,嬉笑道:“你也不是旁人呀。” 戚云握着那青布囊,感受到玉玺的边棱正抵着他的掌心。隔着一层粗麻布料,他握在手中的便是那方传国玺。传闻中这方玉玺采昆仑山顶之玉刻成,得天命者能保之,数朝兴亡,江山变了几姓,静置在那皇城御座前的玉玺还是这同一枚。 无数乱世枭雄为它折腰淌血,小皇帝却这么轻巧地交到了他手中。 宜青见戚云似乎有些不悦,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问道:“戚将军?戚云?” “臣在。” “朕既然信你,万般事宜都可交托于你,一个传国玺也没什么。” 戚云平静地将传国玺收入自己袖中:“谢陛下。” 宜青不知怎的有些心慌,他按住戚云的手。那双手因为常握刀兵,薄茧粗糙,硌得他掌心发麻。 “你会帮朕收复帝都……是吗?” 戚云道:“臣愿为陛下战至最后一息。” 6、江山多娇06 “臣这就命人草诏。”戚云貌似自然地松开宜青的手,站起身。 他本可转身离去,但见到小皇帝怏怏不乐地坐在榻上,心下一软。他弯下腰,用手背碰了碰对方的右颊:“陛下若是闷得慌,不如去看看桓太傅。” 宜青为着他的碰触眼前一亮:“太傅来了?” 戚云见他欢喜,嘴角本也微微上扬,末了又想到,小皇帝是为了能见到桓殷才笑得那么真心,说到底他还是更信赖他的太傅。 戚云收回手,漠然点头:“臣送陛下过去。” 桓殷被安置在一处简陋的营帐中,身上的束缚绳索都解去了,伤口简单敷了药,面色看着依旧不好。 宜青跨进帐中,快步走到他面前,阻止他下床问安:“太傅无需多礼。身上的伤可是好些了?” “老臣无碍。”桓殷朝他身后看了又看,面上的神色数遍,压低声音急道,“戚云那逆贼怎的会答应让陛下来见臣?” 宜青道:“戚云他不是逆臣。” “陛下!”桓殷是最讲究礼法的老臣,此刻却顾不上那许多规矩,撑着卧榻坐起身,死死握住宜青的手腕。 “陛下且听老臣一言。戚云从塞北疾奔而来,救下陛下,为的是行挟天子之事,陛下万莫再被他骗了。现下须得想个法子,与汪大人取得联络,好让他带人救出陛下。” 宜青小声劝慰道:“太傅对戚将军的偏见太深了。” 桓殷道:“此非臣一人之见……罢了罢了,陛下若不信臣,臣多说无益。” 宜青摸着后背替他顺气,柔声道:“朕信太傅,朕也信戚将军。你们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清楚了便是。”他没法解释自己对戚云的信任来源于何处,因为他不可能对桓殷说忠肝义胆就是戚云的人设。 “戚将军答应了朕,愿替朕收复帝都,只待他从塞北三城调集兵马,过了秦关……” 桓殷神情一变,厉声道:“秦关?!” 他抓着手腕的指爪用力,勒得宜青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圈红痕。宜青吃痛地龇牙道:“是呀,从塞北出兵不正要经过秦关么?戚将军还向朕要了份手令,说好给秦关守将看,从秦关借条道。” “陛下给他了?!” 桓殷的神色愈发严厉,宜青被他瞪得有些不敢出声。宜青避开他的视线,道:“没给。” 桓殷松了口气:“那便好。塞北三城有如布囊,唯有秦关一城堪为收束布囊之口。戚云数年来不敢轻举妄动,正因没有把握过敌过秦关五千重甲。陛下如果答应了他,无异于纵虎出笼,引狼入室。” 宜青讪讪道:“朕……把玉玺给他了。” 桓殷:“……” 桓殷怒而拂袖,挣扎着下床,在宜青身前拜倒,久久地伏地不起,再抬头已是老泪纵横。他怅然颤声道:“陛下怎可糊涂至此……臣……” 宜青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发慌,弯腰便要扶他起身:“太傅先起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臣,不知还有何话可说。”桓殷含泪道。 宜青替他擦去泪痕,好声劝道:“太傅放宽心。倘若如太傅所言,戚将军真有谋逆之心,朕已落入他手中,想做什么不都由着他?他何苦要骗朕呢?” 桓殷道:“臣如何能知那等乱臣贼子是何居心!” 话虽这么说,桓殷的语气却是软了些许。皇帝所言稚气,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既已深陷塞北军的营帐,做什么都身不由己,戚云即便要他们的项上人头,也不过是吩咐一句的事。 戚云还没对他们动手,就必然还有所求。他们也许还可以趁此机会,逃脱魔掌。 “太傅是为朕,为大周着想,太傅的苦心朕都知道。”宜青想着法儿哄人,把桓殷当作了从前家中胡闹的长辈,顺着对方的心思劝,“先起来,跪着伤身,太傅身上还有伤呢。” 宜青说着双手略一用力,终于把人扶了起来。他扶着桓殷坐下,又亲自沏了杯热茶递上:“朕知道错了,是朕糊涂。太傅消消气。” 桓殷一吹胡子,白发颤颤,摆手道:“臣不敢受用。陛下若还将老臣看作太傅,只消做一件事。” 宜青把茶盏放下,乖巧道:“太傅请说。” “戚云既能让陛下来见老臣,想必平日也不会将陛下拘在帐中。陛下寻个机会,托人带消息给汪大人,让他见机行事。” 宜青又好声好气劝了许久,桓殷才甘愿躺下。老臣躺下时,肩上的伤口又崩裂渗出血来,宜青替他重新敷了药、包扎,命他不许妄动、好好养伤,这才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他的脸色便是一垮。在桓殷面前强笑了半晌,此时脸都快僵了。 桓殷让他私下传信给汪镇,摆明了是不信任戚云。他如果真的照做了,能一直瞒着戚云还好,若是被戚云知晓,不知道会怎么伤了对方的心呢。 真是左右为难。 宜青在营地里转悠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索性回了帅帐。这原是戚云住的帐篷,他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拿个青铜镇纸、紫竹兔毫,也觉得和别处不同,可以瞧上半天。 戚云与手下商议完奇袭秦关的谋略,回到帅帐,便看见小皇帝蹲在几案前,手执一杆兔毫笔,不知在画些什么。 对方的神情专注,全然没留意到他进帐,一心扑在了画上。许是画的不满意,他拿着笔杆戳了戳自己的脸,悬腕许久也没再落笔。 “陛下好兴致。”戚云看够了,方才出声道。 “你来啦!” 宜青见到戚云,立即甩了手中的毛笔,跳下矮榻。他正要蹦到戚云怀中,又想起案上还摊着他的“大作”,忙不迭回身卷起那叠纸,囫囵塞到了书堆里。 戚云解下外袍,随手挂在架上,走到宜青身边,揽臂将他抱了起来:“陛下在画些什么,可否允臣一览?” 他身上还带着寒风的凛冽味道,但宜青一点也不想撒手。 “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宜青纠结道,“将军还是别看的好。” 戚云将下颌搁在他的肩窝上,口中“陛下”“微臣”从不失了分寸,手上动作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拨开散乱的几卷舆图,将那墨迹未干的纸张抽了出来。 宜青摆着手道:“真的,将军莫看!” “臣虽自小投军,没习过甚么书画技艺,但也看得出——” 戚云原以为小皇帝画的若不是山川舆图,也该是塞上风光。然而那张朱墨淋漓的纸上,赫然画着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尽然。 画中人面相模糊,依稀能看出身姿高拔,不着寸缕,从腰间至大腿被涂了一滩浓墨,好似被腰斩的惨状。 “……也看得出陛下画得极好。” 宜青利索地将那卷画纸收好了,藏在怀中,尴尬道:“将军谬赞,谬赞。”他画的就是戚云,还是那种那种……好在画技不过关,头脸都留白了,否则便丢人丢大发了。 戚云约摸没看出画中的人是自己,面色还算平静,又虚夸了宜青两句,随口问道:“陛下见过桓太傅了?” “嗯。”宜青害怕戚云再追问,赶忙岔开话题。 戚云却什么也没问,由着他从军中的烤羊腿胡扯到塞外胡杨,看他神情疲了,才道:“陛下倦了。” 他站起身,吩咐士兵备下热水,自己挽起了衣袖。 宜青直勾勾地看着他:“将军这是做什么?” “伺候陛下沐浴。” 戚云解了上衣,轻巧地抱起宜青,手指一挑便松了他胡乱系好的腰带:“军中没有侍婢,还是臣亲自伺候陛下为好。” 宜青的外衫松了,揣在怀里的画纸飘落在地。戚云斜瞥了一眼,将怀中人抱至浴桶边。 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画的是谁吗? 7、江山多娇07 亲自伺候?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宜青勾着戚云的脖子,软绵绵地说了一句:“那就有劳戚将军了。” 戚云呼吸一促,将他的上衣缓缓褪了下来。 仓皇逃出帝都时为了掩人耳目,桓殷为宜青备了件寻常人家穿的麻布外衫,里头的衬衣却还是上好的素纱料子,薄如蝉翼,轻如烟雾,几乎遮不住什么。 “陛下觉得水温合适吗?”戚云盯着他细瘦的腰身沉声道。 宜青从他的怀里探出一只手去,够着浴桶的边缘,指尖点了点水面,很快缩了回来:“太烫了。” 戚云见他拈着手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中好笑。 小皇帝早些时候才嫌弃了外边风大,呵着热气暖手,如今又因着水温高了些便蹙起眉头来,真是冷了热了都不成。一个娇气又难养的小玩意儿。 “就是要烫些才好。”戚云道,“这边的夜间冷得很,滚水用不了多久便凉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脱着宜青的衣衫,一边道:“臣初去塞北时不懂事,夜间烧了水,想着练完刀正好可以沐浴。练刀不过两炷香的工夫,回帐时水已凉了,若是再过一会儿,说不得都能结了冰。” 宜青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那时臣十二岁。” 戚云握住脸侧那只软滑的小手。这一看便知主人自小养尊处优,细滑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任何风寒苦恶的痕迹,只合翻览古卷、拨弄琴弦。 而他的手却不同。除了握刀磨出的薄茧外,骨节粗大、皮肤糙裂,怎么看都和被他握在掌心的那只有着云泥之别。 “朕……很心疼。” 宜青屈指在他的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慰。 “臣现在想来,却不觉得如何苦。”戚云道。 也许是家破人亡的重创在前,这点儿苦在他心中根本没掀起波澜,现在和小皇帝说起,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着博取对方的同情。 小皇帝的安慰让他有种错觉,仿佛面前的是一只即将被吞进腹中的小兔子,只因为逮住它的大灰狼一时兴起,钩着指爪迟迟没有下嘴,它便先替对方担心起来:饿了吗?没力气了吗?说着还把几根青草递到大灰狼的嘴边,摇着尾巴道:要不要吃些干粮填填肚子? 他真要下手,可不是几根干巴巴的青草就能满足的。 戚云从军多年,鲜少在人前示弱,便是深受重伤,也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这时看着小皇帝亮晶晶的眼神,忽然沉默了下来。 果不其然,小皇帝以为他想起了伤心往事,立刻主动地凑了上来,唇瓣几乎就贴着他的胸膛:“定然是很苦了,朕光想想就受不了。” 宜青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好,偏头在戚云赤.裸的胸口上吻了吻。 “朕想……” 哗啦。 他什么都没看清,就浸了一声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长发,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宜青连呛两口水,用手背擦去脸上水珠,瞪向戚云道:“戚云!” “臣失礼了,望陛下责罚。”戚云跪下道。 宜青原本想好生安慰安慰他,抒情的话才到嘴边,经此巨变都吞了下去,再要重新提起又要酝酿一番,可谓非常气闷了。 “将朕抛到水中,就是你说的伺候吗!”宜青气不过,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戚云虽是跪着,腰板却挺得笔直,一双眼除却眨的时候,须臾不离眼前的人。 “自然不是。” 宜青气急道:“嘴上说得轻巧。” 戚云看着他气愤地一拍水,发梢上的水珠随着震颤滑落,滴在了眼角,沿着脸侧淌下,悄无声息地聚在了小巧的肩窝里。 戚云道:“臣知罪,这便来服侍陛下。” 他直起身子,从一旁的柜架取下一条软巾,轻柔地覆在了宜青脸上,将溅起的水珠都细细擦去,又顺着耳侧向后扣住,包裹住浓密的湿发。 他没怎么做过伺候人的活计,现下做来却得心应手。拿了皂角,在小皇帝的湿发间打上薄薄一层细沫,五指插.入发间,将盘结的散发捋顺。 动作再如何小心,也免不了会拉扯到几根发丝,戚云声音低沉:“陛下若是痛了,便喊一声。” 宜青立刻道:“痛。” 戚云低笑了一声:“陛下可真是……”都说天威难测,小皇帝的心思虽不深沉,但变得可也真当是快。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对方怅然若失,一时做得不合对方心意又能转瞬翻脸。 他却不觉得厌恶。 戚云的动作又放轻了几分,便是擦拭心爱的刀剑也没那么轻柔谨慎。 “这般便好了。”微暖的水温和恰到好处的抚摸让他十分满意,宜青惬意地眯起眼,背对着戚云靠在浴桶边。 涂了皂角的湿发被盘起,戚云细致地挽起披散在颈间的长发,手掌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贴着脊背向下摸去。温水漫过了肩胛,再往下的肌肤浸在水中,细腻湿滑的好比一匹绸缎。 靠在桶边的人分明知道他在做什么,浓睫微颤,却没有睁开,默许了他的动作似的。 戚云渐渐的琢磨到了小皇帝的心思,只消伺候的他舒服,他便同人千般万般好,心也可软得一塌糊涂。这样闭目假寐,就是享受得很了,无声让他继续。 戚云偏生不愿如他的意,手掌停在腰侧,唤道:“陛下,莫睡着了。” 宜青:“……” 他都任人采撷了,难道戚云和他一样有贼心没贼胆吗?! 戚云趁他不备,伸手扶住了他柔软的腰肢,忽的将背对着他的人转了过来:“陛下那副画,画的可是为臣么?” “嗯?” 戚云的双手比软布粗糙不少,摩挲过肌肤时带来阵阵酥麻的快感。宜青心里舒服,胆子也跟着肥了不少,仰头问:“是又如何?” “陛下怜惜臣,宽容臣的失礼,又替臣作……画。”戚云笑道,“臣竟不知在陛下心中,到底是如何看臣的了。” “昨日不就说清楚了吗?”宜青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朕愿娶你,你在朕心中,自然如发妻一般。” “发妻吗?”戚云若有所思。 宜青环住他的脖颈,湿漉漉的身子贴了上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将军若是不愿居于人下,朕也不是不可以……” 8、江山多娇08 “将军差人送来烤羊腿。” “将军差人送来乳酪。” “将军差人送来……” 宜青一拍几案,对着刚走进帅帐的年轻士兵道:“叫他别送了!” 士兵放下手中托盘,盘中是几串这个时节少见的翠玉葡萄:“小的只听将军的吩咐来送些吃食,您若是有话要同将军说,小的马上请将军亲自来一趟。” 宜青牙痒痒地看着他。这人浑身一股子机灵劲儿,滑不沾手,定是戚云有意差遣来的。 “走走走。”宜青不耐烦地赶他走。 士兵应道:“小的去禀告将军一声,让他来一一” 宜青怒道:“让他滚!” 好生发了一通火,把人打发走了,宜青自个儿在帐中生闷气。他盯着那串翠玉葡萄,咬牙切齿地想着,好一个戚云,以为几串葡萄就能收买他吗? 他从藤上揪下一颗葡萄,剥去皮将果肉一口含在了嘴中。甘甜清爽的汁水和弹滑柔嫩的果肉充盈在齿间,他伸手又揪下了三两颗。 几案上,除了盛着葡萄的托盘,尚有只剩一两滴乳酪的银盏、酱汁干淌的碗碟…… 气归气,吃归吃。戚云既然不能在一方面满足他,这些好吃好喝的就当赔罪了。 “不是说了让他别送了吗?”宜青低头吃着葡萄,听到帐帘开合的声响。 来人脚步一顿,道:“这么多天,还没消气?” 宜青听到那声音,便是一声冷笑:“你想朕消气,倒是做些其他的事啊。” 他把那串葡萄吃完了,擦了擦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戚云身姿高挺,宽腰窄臀,是一副标准的模特身材。隐藏在战袍下的肌肉,他前几日亲自度量过了,流畅而紧实,力量感十足,摸着让人爱不释手。 可惜再好看也没用。 戚云见到桌上凌乱的碗碟,不由勾起嘴角:“陛下好胃口。” 他差人送来时,那个圆月般的银盘中盛着一整只烤羊腿,如今就剩下骨头和酱汁了,便是很多塞北军中的将领也没这么大的食量。 宜青舔着嘴角的果汁,道:“朕的胃口好着呢。将军胆子但凡大些,早就能知晓了。” 若非时机不对,光是看他这副骄矜模样,戚云就想如他所愿,让他看一看自己是多胆大。 “陛下。”戚云弯下腰,将一块绢布递与对方,“擦一擦。” 宜青睨了他一眼,拍开了他的手。 戚云不怒反笑,牢牢扣住对方的手腕,制住那些小打小闹般的反抗,强硬地替他擦干了嘴角。被绢布擦拭过的双唇格外红润,好似娇嫩的花瓣方才甩脱了萼片、尽情舒展开来。 “臣非不愿,而是不能。”戚云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那唇瓣,沉声道,“陛下可懂?” “不懂。” 明明当日两人都情深意动了,滚个床单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只差临门一脚,对方却强行刹车,任谁的感觉都不会好受。宜青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把戚云赶出去,已经是看在那张好脸和好身材的份上,给够对方面子了。 戚云失笑道:“陛下是君,我是臣,君臣大伦不可乱。” 宜青嗤笑一声,伸指点了点他的脑门:“你会在乎这个?” 戚云一惊,沉声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为臣不明白。臣对陛下一片忠心,绝无二意。” 他说君臣大伦不可乱,自然还有一层暗指,若是到了他们不再是君臣的那日,便可想怎么乱就怎么乱了。他确实从没将二人的君臣之防看作阻碍,但小皇帝怎能知道他的心思?难不成是何时不小心暴露了? “说什么不能,你就是不愿意罢了。”宜青闷闷道,“你看不上朕,这才不愿与朕行那等事。” 戚云又好气又好笑,仿佛心中悬了千斤重的石山,转瞬间又崩解化为轻烟。他捧起宜青的双颊,定定地看着对方:“陛下错怪为臣了。臣怎会看不上陛下?” 他几乎是一眼看中了小皇帝,否则何须将人带上自己的战马,二人共乘一骑?又何须将帅帐让给了对方,亲自替对方沐浴更衣? 历来挟天子的乱臣多得是,有几个会像他这般尽心尽力照顾小皇帝? “你不用狡辩,朕不听。” 宜青最后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瞪那一眼时,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对方头顶上的数据,好感度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还停留在37这个数值上。 好感度过了40,才达成“怦然心动”的成就,在此之前,可以说对方对他根本没有产生任何情爱方面的想法。 他努力攻略了那么久,早就该刷上一波好感度了,但那数值就如同瘸腿的蜗牛一般,慢得不忍直视。 戚云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对他仅仅是略有好感而已,还想欺瞒他! “好,不听。” 戚云柔声哄着,伸手将人夹抱了起来。 宜青道:“你放我下来一一” “陛下别闹。这几日都由着你,今日可不成。”戚云沉声道,“塞北十万将士数日前已过秦关,先遣散骑如今到了葛坡。臣来见陛下,是为了邀陛下出营,好让塞北将士一同瞻览圣颜。” …… 塞北军先遣散骑兵有足足三四千人,此时已在葛坡驻扎,集结完毕。 宜青换上了一件华丽的明黄色外袍,由戚云引着走出了帅帐。他面上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像极了一位忧国忧民的好皇帝,私底下却狠狠扫了戚云一个眼风。 戚云神情自若地接下了:“陛下请看,这便是我塞北将士。” 宜青放眼看去,只见远处乌泱泱一片连绵营帐,人与马与山与水,都成了看不真切的几抹淡痕。只有那铁盔反射着冷光,好似沉沉乌云镶的金边,亮得夺目。 “好气势!”宜青感慨道。 影视合成的虚拟画面,和这种亲临军前的感受截然不同。他能听到夹杂在嘈杂风声中的战马嘶鸣,看到营帐间升起的袅袅炊烟,而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一身战甲齐整,隐隐骄傲地向他展示这一支虎狼之师。 戚云眉目间的自得不加掩饰,那种自信和坚毅简直比催.情的春.药更让宜青心热。 “陛下可愿近身看看?” “好。” 戚云牵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朝宜青伸出手。宜青将手搭上他的手心,被拉上了战马,恰好坐在戚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