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次头条(三章合一) (5)
这一剑无论是时机还是方位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他毛骨悚然。 视野混沌之中,有一人卓然腾空,眼中无悲无喜,提起的琉光剑在递出时没有半丝怜悯,狠狠的钻入他的颈部动脉,然后在触及颈椎前向一侧旋转。 绽开的皮肉溅出喷涌的血花,瞬间没有生息的头颅带着惊疑与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沐樊收剑,深深吸气,面色更显苍白,眼中却是光芒跃动。地上的尸首血液依然温热,在腐臭的血腥味中,有大股大股甜腻的梅花香气溢出。 “金丹初期修为?”他俯身,快速在尸首上摸索,眼中冰寒凝结:“至少……得是用四十个修士喂出来了罢。” 赶在清珏发现之前,他迅速拿出那把黑沉沉的*屏蔽的关键字*,对着与琉光剑重合的创口递入。转瞬间,*屏蔽的关键字*吸饱了血,凝结出晶莹的梅花。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沐樊立即撤回*屏蔽的关键字*,再次隐匿在雨声之中。 这一批过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人甚至是金丹中期。沐樊微微皱眉,这一次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然而他却并未停顿,在两人惊异于同伴尸首的空档,他身形如电已然欺到他们身后。 “小心!”金丹中期那人陡然察觉,转身就与沐樊打了个照面,他修为压沐樊一筹,出剑也更为迅速。 “人抓到了!”他那同伴惊喜叫嚷,丝毫没有为脚下同僚的尸首而悲戚。 那修士得意洋洋,沐樊虽然即时闪躲过要害,但贯透了一身修为的剑芒仍是刺入沐樊的右肩,一时间鲜血飞涌,黑夜中陡然传出一阵惨叫。 那人的笑容忽然凝固,惨叫的不是右肩失血的沐樊,而是与他一同前来、被穿透胸膛的同伴。 沐樊收回剑势,半边身体浴血却恍若未觉,好像痛觉与他不过尔尔。他竟是硬生生的受了刚才那一剑,以看不清轻重的伤口换取了旁人一条性命。 剩下来那人陡然一个哆嗦,气势竟是无端被压住,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人间修罗。他忽然想起清珏所说,沐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电光雷鸣之中,沐樊毫不在意右肩的伤口,改换为左手持剑。溢满梅香的琉光剑被雨水冲刷,映出修罗的面容。 原本清冷姣好的五官因为血色的晕染而秾艳,在剑光中倒映的瞬间如惊鸿一瞥。 人间绝色。 那死士猛地面色一拧,他一声暴喝向沐樊袭去,剑势铺天盖地如白练。沐樊则迅速后撤,用灵力强行压制右肩的创口。他修为不如此人,却是在躲闪之中凝神探究。这人与先前斩杀的两人一般皆是灰色竖瞳,身上也有着明显的异族标志。 骨龄,一百来岁。剑路与清珏当年如出一辙,修为看似磅礴实则虚浮,无疑也是同先前两人一般,用梅花障强行堆积而出。 他心中一叹,终于摸清了清珏的路数。 夺舍了那御虚弟子之后,这几百年中,他藏身于异族,用梅花障的血腥手段,活生生堆出了这几个金丹修士。 死于他手下的,怕是有千人不止。 转瞬之间,两人对招已是三十有余,沐樊狠狠咬破舌尖,用于抵抗右肩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那人见他不过勉力支撑,当下面有喜色。一剑裹挟万钧之力向偏离他胸膛寸余的位置刺入 只要人不死,能带回来,半残也行。 刺啦一声,剑尖没入沐樊玄色长衫,那人眼中更显兴奋,清珏祭祀所允诺的未来似乎就在眼前。等把沐樊交上去,那与他同级的几人就会成为他的修为炉鼎,一身灵力皆会被祭祀充作奖赏予他…… 眼前却是蓦然一片漆黑。 小巷之中,两人轰然倒地。只是沐樊在脱力时一膝撑地,琉光剑更是心切的将主人托起。沐樊深吸一口气,有蜿蜒的血迹从他嘴角留下,少顷又被袖口轻轻擦拭。 地上的三具尸首皆是保持着死前的惊惧。那用百千人修为堆积出的梅香炽烈而糜烂,随着绽放的血花而不断溢散,宛如一场盛筵。 沐樊的视线在他们惨白的脸庞上一扫而过。 梅花障得来的修为虚而不实,空有灵力而不得其法。虽是金丹初期,却远远弱于同级。 至于越级绞杀那人,却是动用了他最后的手段。 碎丹重修,修为虽是金丹初期,神识却可比拟金丹巅峰。 沐樊简单将两处创口做了简单处理,好在只有右肩深可见骨。紧接着,他又拔出*屏蔽的关键字*,依次顺着另外两人的致命伤沾取精血。 暴雨打在拆迁房灰蒙蒙的砖瓦和塑料棚上,仿佛刚才的恶斗从未存在过。沐樊挥袖,冉冉火光升起,将那三人烧灼。浓郁的梅花香味很快被遮掩在带着泥土腥味的湿气里。 与此同时,胡同的入口。 清珏狠狠的捏碎了那一片忙音的终端:“死了?养他们到现在,竟然如此没用沐樊,你给我等着!墨羽,我命令你现在就过去” 墨羽依然静立撑伞,言语低沉:“您修为尽失,需要保护,我在这里守着您。” “墨羽,”清珏不气反笑:“知道我为什么更喜欢墨索脱吗,因为他比你更听话。” 墨羽在听到墨索脱的时候眼神微微不悦,却开口:“他最听话,但我却只想保护您。所以他被您留在基地,我却可以在您身边。” 正在此时,墨羽的终端响起。他一手接通通讯,哪怕半个身体打湿在雨里,为清珏撑伞的手却纹丝不动。 紧接着,他神色陡沉,将通讯交给清珏。 “什么?!”清珏的声音尖锐而愤怒:“有人闯进来了?谁?” 基地的监控图像传来,他深吸一口气。 “是陆梦机。”清珏的声音低沉,让人毛骨悚然:“朱雀竟然反水了。墨索脱,你现在听好了。记得我给你的那把*屏蔽的关键字*吗,那个就是障引。现在基地的人全部供你所用。陆梦机是元婴后期,你拿着*屏蔽的关键字*,去取墨安、墨成他们的修为,方可与他抗衡。” 通讯另一端,墨索脱的面色陡然惊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珏祭祀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他那里。 “墨索脱,”清珏轻声道:“你愿意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去取你孪生兄弟的性命吗?” 墨索脱的眼神光彩熠熠,那开封的*屏蔽的关键字*转瞬之间,就把跟在他身后的一人头颅割下。 “墨索脱愿意。”在他眼中,痴迷于炽烈的爱意交加。 “乖。”清珏赞许:“他们虽然死在你的手下,却是为荣耀而死。你取了他们的修为,就能到元婴巅峰,就能替他们活下去。若仍是杀不了陆梦机,要优先保全你自己。你只要告诉陆梦机,沐樊在我们手上,他就会立刻回撤。” 言罢挂断了通讯。 “回去。”沉默许久,清珏才从牙关里吐出两字。 守在身后的墨羽点头,御剑将他揽入怀中。 “派出去四个,死了三个。剩下来那个,等回去就喂了。”清珏的眼中怒火中烧,低头看到墨羽环住他的手臂,怒斥:“墨羽,你好大的胆子!” “别气,”墨羽低声道:“你说过,我们这次只是来探探虚实。” 然而下一秒,清珏却是又燃起滔天怒火:“最后一个人被沐樊找上了。” 原本以为安然盘中的猎物,竟是反过来变成了猎人。 “他果然隐藏了后手。” 清珏的脸色极其难看。 “别气。”墨羽的声音却是依然冷静。 “您所有想要的,我终有一天会为您取来。请您信任我,就像我信任您,终有一天会把墨索脱的修为给我一样。” 红绸星。 陆梦机冷冷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个灰眼睛,消失不到一炷香有余,竟是变得无比难缠。 空气中有炽烈的梅花香气,陆梦机用脚想想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说,”他讥讽道:“那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是你孪生兄弟?也被你杀了?你们这些玩梅花障的。啧,贵圈真乱。” 墨索脱一言不发,猛地向他扑去。元婴巅峰的修为让陆梦机不敢轻错其锋。然而在路数上,却明显还是陆梦机更为老辣。 两人势均力敌,来回之间很快就抛弃了佩剑。陆梦机是妖修,墨索脱是兽人,两人最擅长的都是最原始的打法。 也是最血腥的打法。 因着墨索脱修为不稳的缘故,一炷香后,陆梦机明显占了上风。墨索脱被逼一声爆喝,不敌化为兽形,原是一只全身漆黑的豹子。那豹子一对竖瞳中怒火喷薄欲出,只恨不得立刻就与陆梦机拼个鱼死网破,然而想到清珏的交代,却只能暗自忍耐。 “哟,这是要夹着尾巴跑了?”陆梦机嘴上说着,灵力又是暴涨。 找不到玉简的主人,倒是可以捉了这手下先充数。 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墨索脱向一个方向慌忙不迭跑去。陆梦机微微眯眼,那一处明显有阵法的痕迹。他毫不犹豫上前,正待与那阵法硬抗,蓦地听到墨索脱开口。 他果然会讲通用语,虽然说起来并不熟练,这句话还是让陆梦机神色骤冷。 “沐樊在我们手里。” “胡扯。”陆梦机瞳孔一缩,下意识去摸肩膀上的剑芒印记,心下只稍安,神情危险至极:“果然是你们在设计阿樊。” 然而这么一顿,却是给了墨索脱逃离的契机。陆梦机再回过神时,那铺天盖地的阵法已是向他压来。 他一声冷哼,元后修为运转到极致,一面与阵法抗衡,一面仍不放心的摸出终端。 三秒,五秒,二十秒,陆梦机的脸上乌云密闭,呼吸逐渐粗沉,直到通讯接通的那一刹才终于落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绪终于平复。 “怎么想起来打电话?”沐樊的声音很轻,背景带着杂音。 以陆梦机的性格,向来是直接视讯。 “信号不好。”陆梦机面不改色道,随手将那阵法中凌厉的剑气阻断。方才因为担忧过重。那原本近不了身的剑芒在他手背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风大。”他又补充。 他怎么舍得说出实情,让阿樊费心。一面想着,他破阵的速度愈快。那几个搞梅花障的龟缩在这破基地不出来,回头就找人炸了,他现在要立即回到阿樊身边。 “你那里,是在下雨?”陆梦机问。 剑峰从来不会下雨。 “嗯。”沐樊轻声应道:“雨大。” 市的暴雨依旧在肆虐,趁着那一声雷电霹雳,沐樊将琉光剑从最后一人的体内抽出。骤然亮起的巷口里,雪白的电光衬得他脸色益发苍白。薄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浅淡发青。 再往前一个路口,就是闹市区。 最后一名死士,与曾经的清珏想的是一模一样的套路挟持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逼他就范。 只是沐樊栽过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六百年前,天水剑阁内,无数未筑基的外门弟子死在清珏剑下。 六百年后,琉光剑化作一道青芒被飞掷而出,将那只剩一步就要冲入闹市的死士斩于剑下。 清珏已经不在蓝星,与跟在他身后的那金丹修士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迹。而沐樊脚下,尸首无声无息,唯有暗香浮动,像是市今晚绽开的最后一朵梅花。 沐樊脱力的坐在巷口,右肩的疼痛已经麻木,持剑的左手因为过于用力,五指指尖一片血肉模糊。他是用右手在拿着终端。 沐樊深吸了一口气。 “阿樊?”长久的沉默让陆梦机隐隐担忧,他挥剑劈开一只面目狰狞的巨兽,沉声问道。 沐樊靠堆满碎砖与水泥的矮墙上,努力在眩晕中辨识陆梦机的声音。脑海里有一个注意的焦点,总比没有要好。 “雨大,信号不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梅花障是沐家与天水剑阁的私事,他永远不会让陆梦机牵连其中。三千年,如同一个死局。多少大能填进去再不能抽身。 沐樊又坐了少许,用剑撑起身体的重量,几步之后,除了过于苍白的面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重伤之人。 他需要一个人不停的同他说话,让他还能保持意识与警觉,把取得的梅血带回御虚宗内。 “怎么了?”他开口,言语温和如常。 阵法内,陆梦机这才想起他这道通讯打的没头没尾,难免引人怀疑。他心思电转,忽的想到魏舒前日发来的讯息。 “阿樊,我们又上头条了。”陆梦机正色道,阵法的出口就在眼前,虚空之中压力倍增,竟是不影响他保持语调平稳。 “因为那天在影视城?”沐樊问道。他一直走到路口,望见雨幕中的霓虹灯,眼中才像是忽然多了点生机。他又点开终端,在发黑的视线中叫了一辆车。 陆梦机点头,又厚颜无耻道:“下次给这种三流小报多塞点钱,再和阿樊去电影院游乐场游戏厅星际游轮的时候就不会被拍到了。” 沐樊微微一笑:“好啊。” 一两悬浮车停在路边,沐樊报了地址,用最后的意识坐了进去。 那厢,陆梦机简直兴奋的无以复加。 阿樊同意了。 电影院游乐场游戏厅星际游轮,阿樊全都同意了。 “大厦,座。会有人在外面等。” 陆梦机听到沐樊和旁人说道。 “阿樊还在市?”他微微皱眉,按照小周所说,他应当还在御虚宗内。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通讯主动挂断的声音。 一瞬间如电光石火,陆梦机猛地反应过来,神色陡沉。 出租车内。 暖气驱散了市雨夜的寒冷。 雨刷将整个城市的灯红酒绿抹成一片浮夸的光影。 司机往内视镜一看,立刻啧啧称奇:“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车内,原本低沉的音乐被切掉,那司机换了个台,正是晚间的娱乐星闻。 “昨日,影帝陆梦机被拍在影视城内与新晋热搜人物……” 那司机年纪大了,也不耐听娱乐消息,他一面换台一面开口,试图与唯一的乘客聊天:“你说这陆梦机有什么好,我女儿房间里贴的全是他的海报。这两天还天天念叨什么陆沐,简直跟疯魔了一样……” 他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发现后座竟是半点回应也无。 他又回头看去,才发现那长得特别好看的小青年已经靠在后座上沉沉睡去,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那司机连忙贴心的调低音量。心中却是感叹,长这么好看,素淡点多好,怎么还涂香水。说不上是什么花的味道,但进门的一瞬,乘客侧过右肩,却是尤其浓郁。 司机又换了个台,继续听音乐。 收音机里,木吉他的声音缓缓流淌:“做你的猫,对我使坏,在这寂静的夜……” 沐樊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却仍是没有能找回意识,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46.会疼 s市, 深夜。 暴雨将整个城市淹没,窗外呼啸的风如蛰伏的凶兽, 在高楼大厦之间穿梭。 一所高端私人医院在半夜被敲响, 守在急诊室的医护人员连忙将病人推入,刚刚赶来的医院高层在认出来人是秦氏二少时立刻打点起了十二分精神。 抢救室内, 在院长的吩咐下, 几位白衣天使对病人身上浓郁的梅花香保持了一致的缄默。 然而真正看到伤口的一瞬, 仍是让见惯了各式病例的几人眉心一跳。 病人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最重有两处。右肩被利器刺入,露出森森的肩胛骨,左胸距离心房三厘米不到地方有着同一性质的创伤, 只是伤口更细,在递入要害时被肋骨阻挡。除此之外, 由于失血过多,凝血功能衰退,心率也在警戒值以下。 唯一庆幸的是病人对基因药剂的匹配度较佳, 无过敏排异反应, 在两小时抢救后终于恢复了体征稳定。 与此同时, 临近红绸星的潘多拉星域接驳口——距离蓝星最近的内太空星港。 紧急停泊口不知被谁征用,星港内黑压压的等了一片人。直到一架小型星运机甲抵达,等候多时的长途星船恭敬敞开,在载人后迅速启程。 星港内, 两位航运调度人员将已无人驾驶的小型机甲引入接驳, 在看到机甲本体时立刻啧啧称奇。 那架以高端稳固著称的m677机甲此时防护面一片斑驳, 到处都是不明物体的划痕。炫目的银漆此时已经面目全非, 有几处甚至差点部件损坏。 “你说这人——不会是直接从碎石带里过来的?”一人眼神发直。 红绸星到星港距离并不远,但按正常航线却需要半天左右,就是因为卡在其中的碎石带。然而看眼前的机甲状态,明显不像是走常规航线。 “为了赶路?疯了,有这么玩命的?!” 另一位技术人员伸手一探引擎:“启动时间不足两个小时,还真是从碎石带里赶过来的。” 两人神色顿时一凛,只觉得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钦佩。 ——不管人家玩命不玩命,能活着出来,这驾驶技术怕是得封神了! 刚从潘多拉出发的星船内,陆梦机眼神肃穆,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与后悔,整个人都被低气压笼罩。 “人现在在哪里?” 视讯中,小周面色因为懊恼而惨白。他潜入御虚后却没有探清虚实,致使传回了错误的情报。沐樊原已在昨夜离开剑峰。 “s市明江私立医院。” 陆梦机眼神微暗,心中骤然一揪。 “带人赶过去,我四个小时之后到。随时向我汇报。” 无影灯下,病房被一片冷色笼罩。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病房内一切沉寂无声,唯有心电图的绿光跃动。 年轻的护士最后确认完仪器数据,将病房交接给同事,临走时视线仍是忍不住落到病人的脸上。 关上门时,护士长向她打趣:“还看,四个小时都看不够?” 那小护士微微脸红,无菌室内,两人皆是微微唏嘘。 这家医院在s市以低调昂贵著称,最重对病人**的保护。走出无菌室,就是医护人员之间也不能有病情以外的交谈。此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压低声音。 “这是什么伤?” 护士长摇摇头,这二十几年来她只接到过一个相似的病例,用了整整半年才勉强出院,病人从身体到意志都被彻底摧毁,原因是刑讯。 无菌室里,护士长心中不忍:“造孽哦,谁忍心把他弄成这样。” 小护士跟着眼神愤愤的点了点头,指关节气的发白:“歹徒?黑帮?沐沐他明明——” 护士长讶然:“你知道他?” 护士妹子顿住,哎呀一声扭过头去。 “这伤……会不会和刚才的秦先生有关?” “不清楚。人是他送来的,他不开口没人知道。刚才输血的时候,也是秦少主动要求献血。秦少和病人好像是有亲缘关系。” 交谈声越来越低,那护士换下衣服,刚走出门,只听“砰”的一声,走廊尽头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深夜的寒意裹挟着湿气,随着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半边身子都被淋湿,眼神黑沉沉的让人发憷。医院里明明打足了暖气,可却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骤然寒冷。 在他身后,两位身材高挑的女士眉眼低垂。 “先生,您来找谁,是否有预约登记——”她打了个寒颤,赶忙迎了上去,灯光照亮了那人的侧脸,她呼吸一滞。 陆梦机。 这张脸她曾在银屏上看到过无数次,此时却全然没有偶遇明星的惊喜。 他身上的气势太过锋利,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插入无菌室内,整个走廊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安静。 “陆、陆先生!”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双手,鼓起勇气将他拦下:“这里是无菌室,里面的病人才刚刚脱离危险,还请您为病人着想,在门外家属区等待,否则我会拨打安保电话……” 在听到“刚刚脱离危险”时,陆梦机的眉心狠狠一跳。 几位医护人员见他神色不善,正要悄悄拨通电话去,却是听陆梦机道:“隔离服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气场,却掩饰不住其中的低沉沙哑。 “陆先生,只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才能——” 陆梦机一眼找到医用隔离服,三两下换上,一面侧身示意。在他身后,身材高大的蛇妖迅速拿出两张执照:“劳烦。我是蓝星一级药剂师,另一张是仙女座s级行医执照。里面的沐先生需要帮助,希望贵院能行个方便。”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s级行医执照,就算在科技高度发达的高等文明里也是炙手可热的医学瑰宝,而蓝星的药理一级资格也有近半年未再颁发,实在是因为精通基因药剂的少之又少。 “让她进去。”护士长毫不犹豫的开口:“把急诊记录再打印一份送过来。” 说话间,陆梦机却是不再理会身后,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重症看护病房内,一片触目惊心的白。灯光被微微调暗,病床上那人蜷缩在光影的一角,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他睡得很轻,或者说根本无法判断是睡着还是昏迷,微微被垫起的右手还在输液,领口里面缠满了绷带。 陆梦机嘴唇动了动,走进来的脚步险些一个踉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跟着进门的蛇妖愣是微微一缩。 ——她无法描述这种眼神,里面掺杂了太多情绪,仿佛再多看一秒都会被其中窒息的沉闷压抑住。 “过来。”陆梦机沙哑着声音道。 他的视线紧紧锁在沐樊身上,从右肩最重的伤口,到顺着右臂一路渗血的绷带,再到被透明胶体药剂包裹的、血肉模糊的左手,逆光的身影脊背僵直。他想伸出手,指尖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俄而又被他自己紧紧攥住。 滔天的怒火燃起又被压下,再看到青年并不安稳的睡颜之后他立即强行控制住灵压。 怒火却没有被抽空。 看,就算再过六百年,你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陆梦机深吸一口气,将位置让给两名医修,沉默的站立于一旁。 “生命体征平稳,建议更换外伤药剂。” “内伤呢?” 那蛇妖顿了少顷,小声道:“尊者,在沐道长结婴之前,要尽量避免这种伤势。”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把尖刀扎在了陆梦机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上。 “会对结婴有影响?”陆梦机一字一顿问道。 “尊者您来得及时,所以不是这次。”蛇妖心中微叹,却是认真道:“但是一定不能有下一次。” 医疗箱被从芥子袋中拿出,蛇妖与同为妖都御医的小狐妖低声探讨少顷,定下了用药方案,又找守在门外的护士要了新的纱布。 “尊者,还请您在外面稍事等待。” 陆梦机摇摇头:“我看着。” 短短的十五分钟如同看不到尽头的煎熬,伤口暴露在视线中的一瞬,就连两位医修都心下不忍。身后不声不响,她们看不见陆梦机的表情,心中却是已能猜到。 换完药后,两人恭敬告退,只留下陆梦机一人守在病房里。 此时已是接近清晨,但因着暴雨的缘故,窗外仍是浓稠的黑色。 陆梦机静静的坐在那里,宛如沉寂的雕塑,只有在收到一条讯息时,眼底才划过渗人的寒光。 “肯开口的那个留下来,其他继续审。” “祭祀?本尊会教他生不如死——” 陆梦机的声音陡然压低,病床上,青年的睫毛微微翕动,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 视讯被连忙掐断。 沐樊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天水剑阁有数百山脉,百家盘踞,数千弟子求入内门而不得。升仙大会那日,他却是直接被带往剑峰,作为门主的关门弟子。一路上,无数喧嚣嘈杂在身旁盘踞。 ——“不过是双灵根,又不是天生剑骨。首南峰单灵根的师兄都入不了门主老人家的法眼。可他——罢了,还不是因为是沐家!” ——“小点声,宗主可是备了整整两炉筑基丹等着。就算他日日荒废,你也迟早得叫人家师兄。” ——“戚,一个半大孩子,哪里听得到。原以为这修真界各凭机缘,可人家世家望族生来就高人一等,我若有两炉筑基丹,不、只要一炉何愁不能筑基?” 半山腰上,那牵着他的师兄微微回头,看似十分温柔:“瞧,大家都来看你,都很喜欢你呢。” 小小的沐樊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没有告诉那位师兄,他在上山前就已经筑基了,那些窃窃私语皆在耳边清晰无比。 等上了剑峰,砭人肌骨的寒风将他吹了个趔趄。他背着那把族里赐下的小剑,入眼之处一片雪景空茫,再打开竹门,没来得及布上防寒结界的屋舍与门外一样寒冷。 直到次日,他才见到三位御剑归来的内门师兄。 洛桑子替他在竹屋中添置了用具,清珏则亲手帮他布下满屋子的结界,两个人在照料师弟一事上互不相让,眼中却都有掩饰不住的野心与贪婪。 只有一尘闷闷的站在他身前,与他同样一概不知,甚至还因新师弟冻到伤寒而内疚。 “这个送给你。”望着那自动钻到沐樊怀里的灵猫,他板着脸道:“山下的师姐说,养猫……防寒。” 怀中,探出半个毛绒绒的白团子,似乎对此话极为不满,对着一尘喵叽喵叽喷个不停。 沐樊微愣,试探性的伸出手,被那灵猫察觉,一只软软的梅花爪子立刻搭了上来,在他指尖微微摩挲。 相触之处,有暖流从全身趟过。画面定格又暗淡,无数回忆如潮水般飞去,意识无声浮沉—— 病房内,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药水点滴的声响在耳边放大,失去焦距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唯一还算完好右手被人轻轻握住,温暖的灵流就是源自那只轻轻摩挲的手。 “还难受吗?” 他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想要开口却是艰涩无比。 “他们说等你醒了就能用灵力催动伤口愈合。有点疼,忍一忍。” 陆梦机放下他的右手,伸手想去够那只细瘦又伤痕累累的左手,几次下定决心却都没成功。 陆梦机顿了一下,望着自己手中的薄茧与粗大的指节,端的是嫌弃无比。 沐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失去血色的薄唇,因为这浅淡的一笑晃得陆梦机移不开眼。 他终于又下定决心,严肃道:“会疼,我尽量轻点。” 沐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陆梦机搬了个板凳,长胳膊长腿就这么委委屈屈的坐在他的病床旁边。他又看了眼沐樊,然后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低头,在那布满创伤的指尖轻轻一吻。 带着灼热气息的灵力渗人被剑气割伤的指尖,比疼痛更清晰的,是伤口愈合的酥麻。 酥麻却不止于此。 沐樊微微阖眼,心中无奈,从指尖到脸颊却微微泛红。 他果然猜对了。 病房内,仪器检测到病人心率跳动超标,蓦地发出警报式的嗡鸣。 一名值守的护士妹子迅速冲入房内,少顷便脸色通红。 然而惊讶归惊讶,她仍是要坚守自己的本职—— “陆先生,这里是重症监护室。跟我念,重-症-监-护-室。请您保持安静,出去等待,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尤其是——咳,最好不要亲吻病人。”她正色道。 47.你的猫 问你见过最奇葩的病人家属是什么样的? 答谢邀。男, 号称重症病人家属,不请自来。自带两位ssr级别医师药剂师,进门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结果人批了个白大褂就进无菌室了, 拦也拦不住。还以为他和病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然后一开门发现他在偷亲病人。 回复??wtf?这都没撵出去?! 答主回复sigh, 该家属来头太大,院方都得供着。 回复等等, 重症监护病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答主回复病人……被亲醒了。咳咳,可能因为家属颜值太高了, 虽然病人颜值更高啊,我最心水的那一款病美男(吸溜 回复这瓜……忽然好吃!答主别走, 求更多啊啊!没图说个锤子哦! 答主回复他俩网上图挺多的,自己找。 回复??? 沐樊醒来后,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一般病房。 虽说是普通病房, 仍是将明江医院的奢华体现的淋漓精致。 窗外暴雨如瀑, 人造光源开启后, 落地窗却透出和煦的暖光。房间内宽敞明亮,除了柔软的病床之外还有一张陪护床, 巨大的曲面屏幕悬挂于墙面上。 病房配备有私人医师、护理、营养师,护士长在清晨送来了一份建议食谱,大多是易于消化的粥品, 其中不乏昂贵的食材。原本接近四位数的价目表在这张食谱上被隐去, 介于预缴的天价住院费, 院方毫不犹豫决定为该病人和家属提供供应。 “这么快就转床位了?”走廊内,一位护士微微惊讶:“可他伤的那么重,要不要再和家属确认一下?” “家属?”刚刚换班的同事冷笑:“要不是刚才院长拦着,他都能把人打横抱走了!” “还有这种操作??要不要知会秦先生?毕竟之前是他把人送来的……” “陆影帝刚刚和院方施压,把秦少那张**撤回了,换成自己的卡。麻蛋两张黑卡争着付款有意思吗?” “哇呜!”那新来的小护士蓦地捂住嘴,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求八卦!” “平时多看看娱乐版啊少女。”同事意味深长道。 宽敞的病房中飘荡着淡淡的果香。 陆梦机先前被叫出去批评教育,此时安分了不少,正在专心致志的切水果。 值班医师推开门,忍不住翕动鼻翼吸了吸,又目光怀疑的看了眼陆梦机。 那水果形状奇异,香郁扑鼻,果肉晶莹剔透,一看便不似凡品。陆梦机切的极其专注,眼神深情,然而这一幕不知为何总有些违和。 陆梦机瞥了他一眼,将那用上品灵泉灌养出来的仙桃用玉盒收起,露出被果汁浸染的白色垫板。 医师一顿,终于揪住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垫板,而是一小时前被陆影帝被护士长耳提面命熟记的a4打印版《重症护理细则须知》。 再环顾四周,高配病房中的陈设应有尽有,除了本应放在床头的心率仪。 ——应该是忘拿进来了,回头得知会一下后勤处。 这位医师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顶着陆影帝不满的目光,从医疗箱中拿出电子体温计。 原本还在摆盘的陆梦机嗖的一下出现在病床前:“我来。” 早晨醒来一次之后,沐樊就再次陷入了沉睡。虽属失血过多之后的正常现象,却仍是让陆梦机心疼的很。他接过体温计,将沐樊压在枕头上的长发拂开。 青年惯于苍白的脸颊因为枕间的温热而微微泛红,在陆梦机靠近时似有所感,睫毛微动。 那只悬停于耳廓上的手一顿。陆梦机的两指在冰凉的测量头上微微摩挲,直到确定不会与体温温差太大时才放入沐樊耳后。 “陆先生,”医师小心翼翼提醒:“我们测温是腋下。” “……”陆梦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医师心中腹诽,你量体温就量体温,又玩病人头发又碰病人耳垂是怎么回事?! 陆梦机向前一步,毫不犹豫挡住医师视线,把沐樊的领口微微解开。清冷的梅花香味在指尖缠绕,因为灵力与基因药剂的缘故,原本从右肩到肋骨的伤痕已经几不可见,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锁骨在淡淡的红痕中显得精致旖旎。 他喉结动了动,故作正经的伸手。 “行了。” 那医师点点头,平静的走出门,心中却是腹诽不断—— 这是陪护病房,又不是情侣套房!这么急着赶人走是什么鬼?! 出门后,他拿着体征记录的单子,一面看着一面走过化验室,忽的揪住一人:“小陈,原来配给a03病人的心率仪在呢?换病房的时候忘拿进来了。” 正说话间,一位看上去颇为眼生的男士从后勤处走出,手中提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周先生慢走!”负责仪器采购的小陈连忙满面堆笑,直到人走远后才像同事解释:“知道那是谁吗?陆影帝的助理!” “他怎么在这里?” “据说陆影帝十分喜欢咱们病房里的这台心率仪,于是委派助理花重金买下收藏——这价格都够再买一批的了!” “……”那医师深吸一口气:“你确定这是影帝?他真的不用挂一个精神科??” 病房内,陆梦机重新替沐樊将扣子系好。 他的动作极轻,在系到最后一个时又刻意放缓,直到隔着一层布料的心跳显而易见的加快。 “醒了?”陆梦机紧巴巴的凑过去。 沐樊睁眼,紧接着又闭眼,睁眼—— 他原来并没看错,陆梦机的脑袋就是有这么大。 陆梦机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从青年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比例过大的脑门才蓦地一顿,故作优雅的直起腰板。 “我让他们温了鱼片粥,饿了没?” 沐樊点头,用完好的那只右手把身体撑起。 陆梦机连忙又凑过来,帮他把枕头垫上,手臂在精瘦的腰肢上穿过时微微停顿。 沐樊侧身,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探究与无奈。陆梦机在他转身时就已察觉,直勾勾的看过去,眼中的温情毫不遮掩。 “陆梦机,我们谈谈。”沐樊认真开口。 “好。”陆梦机点头,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又搬来了那只明显与他身型不符的小板凳。 “……”沐樊看到他状似乖巧的坐在那里,总觉得有些怪异的熟稔,少顷才反应过来,当年陆梦机在剑峰上闯了祸,就是这么坐在凳子上听他训话。 只是当时的陆梦机只有丁点儿大,一双腿坐着还能来回晃荡。此时—— 沐樊微微一叹,却是没有察觉语气已然放软:“这件事,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这是天水剑阁和沐家的私事。” 陆梦机望着他:“所以?这就是你孤身涉险的原因?” 沐樊摇头:“我自有分寸。清珏不敢杀我,他……” “他是不敢杀你,”陆梦机开口:“红绸星,那里有个基地。外面种满梅花,里面有几千具尸骨,全是*屏蔽的关键字*穿心而死。” 沐樊:“你——” 陆梦机却是迅速打断:“对,我不仅知道梅花障,还知道那几千个生魂,他一个都没有放走转世。”他眉头紧紧拧起,眼中阴鹜:“为了布下噬魂阵,让你生不如死。” 沐樊一顿,眼中不忍:“手段太过狠辣。” 陆梦机却是反问:“你是说他设计你,还是他压下那几千个生魂?” 沐樊怔然抬头。 陆梦机心想,他果然料想的没错。心中的不安与焦躁汹涌而来,他蓦地伸手,在沐樊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握住他的左手腕。 沐樊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要反手内扣,却是被陆梦机紧紧的禁锢住。 暖色的灯光下,几道清晰疤痕经过动脉,触目惊心。 陆梦机眼皮一跳,在沐樊睡着的间隙,这道伤疤无论看过多少次都让他全身如浸冰窖,他的声音也冷硬如铁:“我要一个解释。”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 直到沐樊开口,一字一顿:“陆梦机,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阿樊!”陆梦机再次打断,他眼中神色沉沉,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然而明明周身的怒火喷薄欲出,那握住沐樊的手却仍是小心翼翼不留下一丝红痕。 他低头,指尖在狰狞的伤疤上抚过,灵力如涓流一般缓缓流淌,却不能抚平其万一。 “妖器。薄刃,三十公分左右,应该是*屏蔽的关键字*,血槽深。”他缓缓道:“你不愿说,那我猜,你听。” “伤口和噬魂阵里的尸骨如出一辙。你用来取血的*屏蔽的关键字*就梅花障的媒介?清珏捉你却不敢杀你,必然有所忌惮。梅花障,受障人以魂火供养施障人梅血,所以应当是你在压制清珏。还有,阿樊的修为并非梅花障所积,施障过程中也许出过什么叉子,比如说,两人皆并非自愿——” “又或者,”陆梦机身体前倾,压迫感更盛:“当初施障的人,不是阿樊,而是他清珏。” 沐樊惊讶的看着他。 “我说对了?”陆梦机又道:“你刚才所言,这是沐家和天水剑阁的事。想来梅花障横行不止一时,甚至不难猜测,天水剑阁这几千年来,不只是清珏,那些元婴大能都受过梅花障的好处。受障的炉/鼎就是在沐家挑选。你所说的必须去做的事情,就是复仇。” 在他的手中,那只瘦削的手腕微微发凉。陆梦机用温热的掌心将手腕拢住,抬头时眼神却像是一把尖刀,让沐樊退无可退。 而沐樊的表情,已然给了他答案。 长久的沉默。少顷,沐樊别过视线,微微一叹:“剑阁的事,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孤身涉险,不愿予御虚宗知晓。”陆梦机道:“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你想把事情瞒下来,保全天水剑阁的名誉。” 沐樊蓦然抬头,两人眼神相交。陆梦机猛地察觉,沐樊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看着他。 复杂,欣慰,纠结。 “阿樊,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件事值得你用命去换。”陆梦机沙哑道。 他俯身,将好不容易焐热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膛。 那是妖修全身最脆弱的部分,随着心跳有力的跃动,浩如烟海的灵力蓬勃窜动。 陆梦机的灵力纠缠在沐樊的指尖,竟是带动他的灵力也蠢蠢欲动。 “来。”陆梦机轻声道。 两道灵力交融的触感太过舒适,似乎天生就该纠缠在一起。沐樊心中一软,放松戒备,灵力跟随着陆梦机的指引向他的识海涌去。 识海的最正中,一只晶莹雪白的豹子正慵懒的趴在一处。感受到沐樊的神识,便立刻毫不犹豫的立起,围绕着那道带着沐樊气息灵流转来转去,不时还伸出爪子摸一摸,一双威风凛凛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尾巴几乎摇成了虚影。 这是陆梦机的元婴。 属于陆梦机的灵流却是微微一顿,似乎连他都没有想到元婴是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它在那豹子身上狠狠一弹,才让白豹恢复了惯有的凶猛神勇,扯着嗓子就是愤怒一嚎。 沐樊万万没有想到,陆梦机自己跟自己也能吵起来。然而随着那妖婴的咆哮,整个识海翻天覆地一般振动,无数灵流迸发的一瞬如摧天毁地,鬼泣神惊。 沐樊神色陡然一凝。 这不止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或者说——陆梦机早已是元婴巅峰,只是把境界压制在了后期。 “厉不厉害?”陆梦机问道,明明语气如常,那妖婴却无法违背本心的洋洋得意,尾巴又是摇个不停。 “摸摸它。”陆梦机又诱哄沐樊的那道灵流和妖婴接触。 那豹子闻言呜咽一声,乖巧的躺下,打了个滚露出与毛色一样雪白的肚皮。 “阿樊,你看,它在向你臣服。”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值得你用命去换。只要你一声令下,它就会为你赴汤蹈火,替你去做任何事情。” “——因为它是你的猫。” 48.光幕 鱼片粥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房间一共打开了四次送餐、布桌、饮料、收餐进来的人竟是每次都不一样。 九点半在沐樊的轻声道谢中一位带着营养师名牌的年轻女士将原来盛放粥品的餐盘收走关上门的一刹那眼冒精光。 “怎么样怎么样啊啊啊!!!”走廊拐角瞬间围上来一大群人将她淹没。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将一群人撵到两个转弯之外:“陛下问沐沐要不要吃桃子。” “啊啊啊啊啊啊” “还非要亲手去喂。” “咦嘻嘻嘻嘻嘻沐沐同意了吗?” “咳严词拒绝了。说起来,明明两个人餐盘里都有刀叉,可是沐沐吃完之后陛下还是抢了他的餐具把剩下来的桃子消灭了。” “……” 一片沉默。 紧接着走廊内骤然爆发出尖叫。 “这一口狗粮啊啊啊啊啊!!!!!” 病房内,两人分完桃透过暖调的光源看暴雨中的市。 雨幕从落地玻璃上倾泻而下将绵延不绝的城市模糊、溶解。昨晚梅血浸染的小巷在几十公里之外,被层层叠叠的高楼严密遮挡。 终端上发来的讯息,四具尸体已经在深夜处理完毕。再加上暴雨的冲刷,那一场鏖战已是在这座城市销声匿迹。 也许只有在一年之后那片废弃的拆迁房被重新盖起,来年开春再做区域绿化的时候才会发现梅花开的尤其繁盛。 “一共四份血样,我让慎独先一步带回宗门。”沐樊说道:“从梅血反推,就能找到清珏的施障媒介。” 陆梦机皱眉:“那把匕首?先前在红绸星他应该是放在了某个兽人身上。” “兽人”沐樊微叹:“原来清珏竟是藏在那里。” “倒是合情合理。”陆梦机解释:“兽人是潘多拉的原住民。潘多拉距离蓝星最近文明相对落后是大航海之后第一个开通正式航线的小行星。如果他在五百年前夺舍,想隐匿到最远只有这一个选择。” 沐樊好奇:“潘多拉星是什么样的?” “大。直径是蓝星的两倍,当地部落多数住在原始丛林、草原,生存环境苛刻。部落之间倾轧严重,灭族也是常有的事。” 沐樊一顿,已然知晓:“倒是很适合清珏。” 越是原始的文明,力量就越占有决定性地位。他本就是天水剑阁的内门弟子,再加上梅花障的手段,笼络一方势力易如反掌。 陆梦机却是与清珏接触并不算多。年幼时在剑峰上乱窜,因着妖兽的直觉远远就知道他不好招惹。清珏长袖善舞,与性格孤僻的洛桑子不同,上上下下关窍打点的极好。六百年前陆梦机为镇妖铃所控,也是清珏一言独断,跳过审问直接将他压在了炼妖塔中。 他还记得那时清珏、洛桑子二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陆梦机原本以为他们是为阿樊不平,此时想来,却是心下森寒。 他们惦记的,是阿樊的修为。 “妖族迁都之前,原本考虑的也是潘多拉星。毕竟离蓝星更近,族群相似,传承也好延续。”陆梦机忽道:“但是最后却被一致反对。” “为何?” “太过危险。” 沐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潘多拉星磁场不对。四百年前,蓝星有个财团往那里投资了几千亿做基础设施建设,最后血本无归。最后才查出行星的轴北不是恒定磁场,而是非周期变动磁场。这一片区域影响了整个星球的基础建设,不仅是电磁设备,还涵盖了光波和生物电流。” “越靠近北区,受到的压制就越大。北区还有个名字,叫禁魔区。” 沐樊眉心一跳:“你是说修真者的手段,也是生物电流的一种?” “对,”陆梦机道:“修真者一旦身陷北区,就与凡人无异。妖族不敢冒这个险。” 沐樊略微沉吟:“所以这就是清珏把基地设在红绸星的原因。” 陆梦机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鹜与懊恼:“早知如此,那日就该带带人踏平了基地,把匕首抢来” 沐樊失笑:“他既然在那里留了几十个人,就是算准了即便你来,也必有一人能从你手下逃脱。清珏此次出击,两处皆元气大伤,不能强求更多。” 陆梦机嚷嚷:“可阿樊也” 沐樊微叹,眉眼却有暖意流淌:“你不是赶来了吗。” 陆梦机一顿,识海里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已是被安抚,眼神却仍在故作深沉,顾左右而言他:“他既然惧怕我来,为何要在红绸星留下他们?给本尊打牙祭?” “因为梅花障。”沐樊思索少顷,答道:“如你所说,他既然为一族祭祀,总得做个样子。若是想用梅花障迅速堆积修为,难免层层吞噬。筑基以下,不难用奴隶、俘虏堆积出来,但金丹往上,他想要造出元婴,残杀的就该是同族。” “如果猜的没错,那几十个人应当就是他准备好的祭品。你来,他会让一人融走全部修为,你若不来,他也会再找个契机,让他们因顾全大局而死。” 沐樊竟是仅凭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清珏的布局全貌。知晓之后的陆梦机神色阴冷思索中,那黑豹毫不犹豫将孪生兄弟刺死的画面一闪而过。 沐樊又道:“清珏心高气傲,这几日内必有反击。我今晚会回宗接手梅血,你在市也要小心。” 陆梦机想也不想开口:“我跟你一起。” 沐樊一顿,安抚:“现在不妥。等这件事毕,我再替你向宗门翻案。” “那我偷偷跟去。” 沐樊无奈:“护山大阵和宗主他们可是时时惦记着你。前两日宗主还向旅游局打了小报告,讲起真人秀拍摄影响了御虚药业的季度营业额。” 陆梦机不满:“他们经营不善,还敢怪在本尊头上?!”言罢却又生一计,端的是美滋滋“那就化为原型,当是沐长老新收的灵兽,载着阿樊一路上山” 陆梦机越想越是高兴,言辞之间眉飞色舞,就连那妖婴也忍不住打了个滚儿做伸展运动,无声炫耀健壮的腰身。 “……”沐樊一口回绝:“不行。” “上古大妖孟极坐骑,山海经里可是名声响当当。元婴妖兽的皮草坐垫,阿樊若是觉得乏了还能把尾巴拎起来玩儿” 眼见陆梦机越说越离谱,沐樊终于忍不住打断。 “陆梦机,我听慎言所说,半年前我闭关时,他曾在剑峰上见过白色的豹子” 识海内,那兴高采烈探出去的豹子爪子讪讪收回。 陆梦机则眼神闪烁,佯装好奇:“原来那闲定山里竟是还有几只雪豹,回头本尊也要会会他们。” 沐樊道:“剑峰乃是一门重地,翻案之前,你不可妄自” 陆梦机道:“阿樊,不如我们再吃个桃子?” 沐樊眉心微蹙:“陆梦机,我虽信任于你,但一旦涉及宗门” 陆梦机忽的俯身。 青年靠在陆梦机亲手布置的枕头上,五官眉眼每一丝每一毫都是陆梦机最喜爱的样子。薄唇因为刚刚递去的一杯温水而滋润,在诱人的水色之中不断开合,让陆梦机忍不住微微前倾想去一亲芳泽。 沐樊停顿,半是怀疑半是困惑的望着他。 陆梦机只觉得心尖尖都被那小眼神挠的发痒。 那本被陆米从悬浮车里翻出来的垃圾书再次浮现在脑海。 一本书读懂:恋爱的甜蜜守则:“偶尔的争吵能增添交往的情趣,那么结束争吵最完美的方式是什么呢?” 问题下的答案原本涂层遮盖,然而陆米到家之后上蹿下跳无所不为,不仅把能捏的气泡塑料纸都捏爆了,还把能刮的涂层都用硬币刮开了。 陆梦机也因此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吻他。” 病房内,气氛在这一刻凝滞。陆梦机的眼底散发出诡异又激动的绿光。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只能看到那薄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见沐樊在说什么。紧接着他舔了舔嘴唇,虽然仍是不敢凑上去但是脑内却在飞速运转高频脑补 然后被一只手指撑着额头推开。 陆梦机一声轻咳,从善如流的握住那只手,温声道:“阿樊早上说,要和我谈谈。” 沐樊警惕:“已经谈过了。” “阿樊不想问我什么吗?” 沐樊似有所觉,指尖微动就要从陆梦机手中抽开:“你想要说什么。” 陆梦机却是抓着不放,粗糙的薄茧在沐樊的无名指上摩挲,他早已下定决心:“比如,谈谈我们两个。” 沐樊眉心一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竟未想过陆梦机会如此直接。 陆梦机见他不答,也不出言强求。他施施然站起,在沐樊仍未反映过来的目光坐在他的床侧,一脚将那已经利用完毕的小矮凳子踹开,与沐樊靠在一起。 普通病床的床头是木质硬板,陆梦机以帅气逼人的姿势坐下之后立时便觉得腰板硌得发疼,于是他又温声低头:“阿樊,分我点枕头呗?” 沐樊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两人此时的姿势诡异至极,他刚想开口把陆梦机赶到另一张床,却耐不住陆梦机已经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偷走了他的半边枕头。 “……”沐樊干脆的把整个枕头都让给他,伸手去捉另一只。 “哎别别别!”陆梦机赶忙拦下,右臂有力的将人箍住。腰后的靠枕因为承担了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而微微塌陷,他小心翼翼调整手臂的姿势让沐樊不至于靠的太累。 “放手。”沐樊呵斥,丝毫没发现言语之中并无威慑。 “嘘。”陆梦机微微侧过脑袋,说话间像是在他颈侧吹气:“听我说完。” “你的猫要表白了。” 右臂箍住的身体,骤然心跳加速。 陆梦机打了个响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入了医院系统,整个房间应声变暗,暖色的人造光源被撤去,窗外雨中的城市清晰可见。 喧嚣与寂静在这一刻交织,似乎天地间只剩下雨声与心跳。 两人面前的曲面屏幕被打开,低缓的音乐扬起,屏幕上投影的却是一张旧照雪地,还未满十六岁的沐樊眉眼弯弯,在他的肩膀上,年幼的陆梦机正摇着尾巴乱蹭。 正是他从秦慎独的星博里复原出来的那张合影。 回忆如潮水袭来,沐樊怔怔的看着那张照片。 “已经六百年了。”陆梦机的声线沙哑,带着鼻音和成年男性独有的性感:“我已经喜欢阿樊六百年了。” “我心慕于阿樊,阿樊又恰巧不厌恶我。” “这么一想,不在一起太可惜了,嗯?” 陆梦机最后一个尾音微微扬起,带着惯有的霸道与低沉,像极了那不可一世的大妖尊者。但他却瞒不过自己也瞒不过沐樊,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腔中跃出。识海里那只豹子则微微匍匐,不断低吼 然后又闭起一对竖瞳,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它在惧怕。 他和他的本心都在惧怕。六百年的愧疚已经在本能里生根发芽,连带着把他过于汹涌的爱意都纠缠到了尘埃里。 陆梦机顿了一下,抛开杂念,他悉心感受着臂弯里的温度,像是重新获得了力量。 他又往下挪了挪,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如果阿樊不同意,随时可以推开我。” 连陆梦机都未发现,这句话说得太过沉重。怀中,沐樊闻言微微侧过脸,视线与他相交。 陆梦机最后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义无反顾的向他吻去。 他果然被推开了。 陆梦机微微阖眼,心中苦涩难言。那只原来还威风凛凛的小豹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摊成了一块呜咽呜咽的雪白饼饼。 “既然这样,那就当今天” 陆梦机那只箍住沐樊的手臂悄然垂下。他正待退出安全距离之外,却蓦然被一只手按住。 “陆梦机,”沐樊望着他,半是好笑半是心软:“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 陆梦机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竟是少有的迷茫。 沐樊微叹,捧起他的脑门儿。 男人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少年时的模样,即使此时呆呆傻傻,仍是有着让蓝星万千少女尖叫的资本。他俊朗的眉目自带目空一切的气势,却在此时眉心禁拧,带着莫名的委屈。 他想,如果是面前这只傻猫,也许他真的找不出理由拒绝。 沐樊犹豫了少顷,终是开口。 “低头。” 陆梦机毫不犹豫照做。 青年的面容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放大,继而一个安抚而不带欲念的吻印在了他的眉心。 “给我点时间。”沐樊重复。 三秒悄无声息的静谧。 紧接着像是有无数烟花在耳边炸开,将方才的苦涩肢解的的分崩离析。在陆梦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识海中的豹子已是狂喜乱舞。心脏骤然漏了一拍,陆梦机掐了一把自己,好像在软绵绵的云端。 陆梦机,你怎么不上天呢陆梦机。 他嗷的一声跃起,在床前化为一道虚影,一面不忘按下终端上的触发按钮。 窗外,阴雨中的城市忽然被照亮。 面向病房,无数高耸入云的大楼在这一刻同时亮起了广告屏。 每一张屏幕中都是同样的巨幅海报。海报里,作为晏氏珠宝代言人的陆影帝目光深沉而专注,手捧钻戒,单膝跪地。 光幕的角度显然被精心设计过,每一个陆梦机都在深情凝视他所在的方向。 海报下,四个大字熠熠闪烁 “缘定今生” “……”沐樊回头,正对上陆梦机惯有的骚包笑容。 与此同时,两公里外。 某某网媒大厦,有人“呀”的一声开口,紧接着无数员工都纷纷跑向窗边。 “我、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大新闻。”员工艰涩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也看到了。”员工点头认同。 “那还等什么?”主编一拍桌子:“就现在,立刻,下楼!” 49.雨后 s市, 中央商务区。 城市被暴雨笼罩, 一连沉郁了三天, 电视上、广播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条消息, 街角巷尾少有行人驻足, 只有在早高峰时, 无数悬浮车亮着尾灯蜂拥而过, 车窗里印出的剪影也都是懒洋洋提不起劲来。 湿气带着重量, 拖慢了整个城市的节奏。愈是没有阳光的阴雨天,那些通勤在cbd的人们就愈期盼能找些乐子。 ——而无数光幕亮起的一瞬, 无疑像是一道流光直刺刺的划入视野。 短暂的静默后,距离明江医院最近的一座商厦骤然沸腾。 “等等——陛、陛下?!”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窗口已经迅速被无数尖声惊叫的妹子们霸占,紧接着是齐齐吸气:“哇啊啊啊啊——” 连绵三日的沉寂在这一刻彻底与城市剥离, 光芒闪烁的“缘定三生”在暗沉的天色底衬上嚣张霸道,如同蓄力已久的一记浓墨重彩。 海报里的陆影帝原本就帅到犯规,此时被交叠的光影渲染,更是直逼犯规的n次方—— 就算是再坚守本质的陆黑,也不得不承认陆梦机长了一张让整个城市倾倒的脸。更何况,此时此刻无数个陆梦机都在注视着这个方向。 “广告商搞活动?”一位端着咖啡的男士走了过来,随手说道。然而看清窗外情景的一刻却是一惊:“等等, 谁在求婚?!” “求婚?!!”瞬间无数目光聚焦。 “广告活动, 或者粉丝应援, 海报应该面向四面八方。你们现在看外面——分明就是设计好了向一个方向。”言罢他又有些神情恍惚:“这得是买了几百个光幕了……最上面, ybb大厦看到没,加上它对面那栋,都号称每秒上万信用点的广告展台,再往后还有号称s市最贵的国贸——” 霎时间,抽气声连连。 “五分钟了——” “还在闪!” “一秒钟够我十年的工资了啊啊啊土豪你停手啊啊啊!!!”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麻蛋等等,谁求婚会用陛下的海报,不怕未婚妻被陛下抢走吗!!!” “你傻呀!当然是——用自己的海报求婚啦!”一位面容精干的短发色少女忽道。 “wtf?”另一人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陛下?” 亮起的终端屏幕骤然递到她的眼前。 短短五分钟之内,星博已经完全沸腾,号称蓝星第一狗仔的阿越在二十秒前迅速po文,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浪费:“影帝陆梦机于上午十时在s市cbd向神秘恋人告白。” 娱乐圈内水深不见底,多得是捕风捉影的传闻,然但凡阿越开口,就是板上钉钉。 评论下面,又是一条解释被高高顶起。 q:消息属实? a:确定,光幕广告商内部消息。早晨六点统一布置好的,据说是统一听陆梦机指示,等告白成功就一并亮起。 一瞬间,以阿越的博文为起点,首页无数状态疯了一般的刷屏。 “……”那依然趴在窗上的妹子咽了一口口水,神色如梦似幻:“等等,陛下粉……是不是会炸?” “已经炸了。”她的同事冷静答道。 星博上,页面的刷新载入约莫比往常慢上两倍有余,而号称宇宙最大陆梦机后援平台的“唯爱陛下论坛”则彻底瘫痪,显示服务器链接超时。 “啊啊啊啊!!”那小妹子望着终端上轮流显示的404、503,一把抱住了她还尚能冷静的同事,蹭来蹭去以求冷静,俄而她又迅速又打点起精神,眼神兴奋至极:“那个神秘恋人是谁!会不会是沐——” “不知道,没8出来。” 一时间,气氛无端紧张。 “现在星网上有两种说法。”那位同事一面快速翻阅,一面播报:“第一种,白紫紫。几个大v已经在向白天后道贺了……” “怎么会?!”众人瞠目结舌:“白紫紫不是澄清过一次吗?” “我在看锤。荧幕情侣,换签,夹菜,还有白紫紫的东家,天琴娱乐就在海报正对的这个方向。” “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陛下怎么可能跟白紫紫在一起啦!这让沐沐怎么办!” “所有证据都指向白天后啊。”那位同事摊手:“当然还有第二种说法,陆沐cp。可是啊,”她微微一叹:“现在可是博出位的年代,银屏上面哪个明星不麦麸,到最后还是小生配小花。看开点。” “再说,如果两个人真在一起,恐怕避嫌也来不及。” 一时间,楼层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忽然好心疼沐沐。” “心疼沐沐1。呜哇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陛下这么霸气,如果真的是向沐沐表白,肯定不会让沐沐受委屈,蹲等!” 十分钟后,围拢在窗边的人群逐渐散去。